115-不動如山的母親和浮躁衝動的姐姐
景二少看着客廳窗外的雨，很是有些擔心：“咱點的外賣能送到嗎？”
“你給快遞小哥加錢沒？”
“沒……”
“加點辛苦費，不趕時間，讓人注意安全。”
艾麗婭頭也不回，擺弄着手柄，屏幕裏兩個角色嘿嘿哈哈打成一團。
而坐在旁邊和她搓手柄的是小杰，後者叼着一根棒棒糖，含糊道：“我不能喫炸雞可樂，我答應了麻麻，今天來玩不能喫零食的。”
“你不說你媽知道？”景二少疑惑道。
“那是我媽啊——我是她親生的，我有什麼事兒還能瞞得過她？”
小杰詫異地看了一眼景姐姐，然後回過神反應過來，他好像沒親媽關心。
哦，那沒事了……
一個好的母親，往往在面對孩子的時候擁有超能力——孩子偷吃了什麼偷偷做了什麼，那心神不寧還是欲蓋彌彰的模樣，她其實心知肚明，不說出來罷了。
“沒事兒，你答應的是炸雞快樂水，可是我們點的是披薩，這有什麼關係？”
“……對哈！”小杰於是就很快樂了：“我就喫一點！一點點！”
“隨你——你輸了，來，阿景你來。”
“我不了。”景二少搖了搖頭，舉起手裏的平板：“我還要處理公司的事情。”
和艾麗婭這個小客服不同，他身爲現在的消費電子部門ceo，日常事務千頭萬緒。
就算是個橡皮圖章，那也得親手蓋啊！
不過事業心重的景妹妹倒也沒有什麼不滿就是了，反倒是很有幹一番大事業的衝勁。
艾麗婭對於這種卷王沒啥意見，工作這種東西，主觀能動性和被逼養家餬口那是兩碼事。
老闆逼着員工加班還沒加班費，那艾麗婭當場直接罵娘，狗一樣的東西就該吊在路燈杆上當漂亮的風景線。
而老闆要是自己非要加班，那艾麗婭就當看一樂——您忙，您受累，您要不再來兩瓶紅牛補補精神？
艾麗婭拆了一根棒棒糖，和小杰看起了過場cg動畫，一大一小倆傢伙的姿態幾乎一模一樣。
寬敞的客廳，明亮溫馨的橘色吊燈，百寸的投影儀和抗光幕布，舒適的布藝沙發和豆袋沙發。
還有貓——只不過貓現在趴在貓爬架上打盹，之前和小杰玩了好久玩累了，又被安樂樂帶出去溜達了兩圈，回來還要被艾麗婭蹂躪，就算是再有拆家精神的貓也遭不住一天伺候這姐仨，眼見景二少也想摸摸，立刻就跳貓爬架避難了。
景二少租的這個房子，和普通打工人比起來最大的區別並不是更大更奢華，而是更有人味兒。
這年頭，客廳能夠有一班朋友陪着嘻嘻哈哈打遊戲看電影共享美好時光，那多事一件奢侈的事兒啊……
“樂樂姐呢？”小杰像是想起了什麼：“她還沒洗完澡？”
“上網課呢。”艾麗婭說起這個就牙疼，自己就不該給她報那麼多班。
怎麼會有學習能力那麼強的都市龍王？這些傢伙不都該一個個早年沉浸於打打殺殺，文化課都不行的嗎？
可是安樂樂明顯是個異類，文化課不但行，而且還是實打實的學霸風格。
老師最喜歡這種一聽就懂舉一反三的同學了，相比起來景二少這種又學渣又憊懶的傢伙，纔是需要努力的壞孩子。
景二少伸手從桌上拿了個棗子，咬了口，皺眉看着平板上發來的郵件：“姐，公司那邊——”
“不管。”艾麗婭打斷了他的話：“你是ceo，你說了算，別老問我。”
“……可是你得掌舵啊。”
“掌個屁——需要錢來找我，我去搞錢，你負責花錢，花錢會不會？不會就去學！”
艾麗婭對這個臭弟弟真的是恨鐵不成鋼，你的狂霸酷炫拽氣勢不拿出來，你好歹也有點野心啊！
大丈夫生居天地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好吧，那關於……”
『風捲塵沙起！雲化雨落地——』
艾麗婭的手機響了起來，再度打斷景二少的話。
“怪了，不該是你的手機點的外賣嗎，你留的我的電話？”
“沒啊，外賣還沒到吧？”景二少拿起手機看了看：“應該不是外賣。”
“不是外賣那是誰？”艾麗婭疑惑地接通電話：“喂？”
『大、大小姐……我發誓！我發誓絕對不是我騙她的！是她主動打電話給我的！』
“……你誰？”
『我、我是之前那個黃毛啊！你妹妹她離家出走找到我，我是真沒敢去找她啊，大小姐你饒了我吧……』
艾麗婭眉頭緊皺，擡手揮了揮，小杰立刻關了投影儀，摸出來一個錄音筆遞過去。
景二少不明所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艾麗婭起身走到窗邊，打量了一下外面的雨幕，眉頭緊皺。
“你在哪裏？我妹妹又在哪裏？你把話說清楚——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我說！我說！！』
……
……
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電池圖標，鈺妹妹吸了吸鼻子，把它揣回兜裏。
大雨傾盆的天海市，鋼鐵叢林籠罩在滂沱的雨幕之中。
灰黑色的天空和五彩斑斕的霓虹交織在一起，格外賽博朋克。
當然啦，這座城市並不存在亞當重錘這樣要被轟散一百次的反派，而遠處高聳的大樓也並不屬於荒阪。
鈺妹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但是溼漉漉的外套和黏在身上的裏衣緊緊貼着，並不能提供幾分暖意。
好冷……
面無表情的鈺妹妹抱起懷裏的小籠子，小心地看了看那一動不動的小兔兔，這才又打量起周圍。
她一瘸一拐地邁過街角，鑽到一個暫時沒有被雨淋溼的便利店屋檐下，蜷縮着身子，輕輕對着手掌心哈氣。
從別墅的二樓跳下來，讓她的腳踝疼痛至今，或許是骨裂，也可能是別的更嚴重的問題，腳踝的腫脹隱約提醒着她應該回去了，別任性了，只有家裏纔是溫暖的。
可是現在她只想要逃離那個‘溫暖’的家，她甚至一想起那金碧輝煌的別墅，就渾身像是過激一樣輕微顫抖。
害怕、無助、迷茫……
少年人的思緒總是輕飄飄的，有時候世界是靚麗的純白色，有時候世界是陰沉的灰黑色，看不真切。
鈺妹妹的手機沒電了，身上沒錢了，最後的一點點電她甚至都想不起來還有誰可以依靠，只能想到之前那個被她‘僱傭’了一段時間的黃毛——可惜的是對方像是躲避瘟神一樣掛斷了電話，甚至都沒等她說完自己在哪裏。
……自己在哪裏來着？
鈺妹妹擡頭看了看便利店的招牌，木然了片刻，然後又低下頭。
算了，在哪裏已經無所謂了。
甚至她的離家出走都不是深思熟慮的離家出走，單純只是想要離開家裏，離得遠遠得而已。
之前她就是看到有一輛運送傢俱的車輛在晚上還在送貨，一時腦熱跳下來，抱着小兔兔的籠子就爬上了車斗，待到貨車七彎八拐繞進城裏之後，她自己都迷失了方向。手機也沒電了……就這樣吧……或許自己會凍死在這裏，然後——
“小妹妹，你沒事吧？”
一把傘遮過來，幫她擋住雨滴——她蜷縮的角落裏，依舊會被飛濺的雨滴灑到，今天晚上的雨太大了。
“……”鈺妹妹擡頭看了一眼對方，眼神裏帶着戒備和不安，但更多是倔強的抗拒，抿着脣沒有說話。
給她打傘的是一個年輕的姑娘，看起來像是剛下班沒多久，手裏提着的袋子裏，全都是便當和啤酒。
“唔……”
或許是看出來了這孩子不怎麼親人，年輕姑娘撓了撓臉，半蹲下來：“我沒有惡意的，你的家裏人呢？有什麼事情的話，姐姐可以幫你找警察，你不要怕，我——誒！你等一下！等等！”
年輕姑娘沒想到這個孩子起身就跑，差點被撞倒，踉蹌之間只來得及抓住對方的外套一角。
可是沒想到這個舉動讓那個小姑娘更激動了，後者身子扭了扭，直接外套都不要了，抱着懷裏的籠子就跑，雨幕之中傳來一聲急剎車的嘎吱聲，而後是連滂沱雨聲都攔不住的司機的大聲喝罵——但似乎終歸是跑掉了，並沒有出車禍。
年輕姑娘被嚇得不輕，拿着手裏的外套，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叫什麼事兒？自己有那麼嚇人嗎？
正想着呢，她捲起外套說擰一擰上面的水，吧嗒一聲掉下來一部手機。
“……”眨了眨眼，年輕姑娘嘆了口氣，肩膀垮下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她擺弄了一下手機，認命地轉身走回便利店：“老闆，能充一下電嗎？我給錢——”
“怎麼了這是？身上這麼溼？”
“唉，你是不知道啊，剛纔外面……”
……
……
“剛纔外面打雷，我、我就害怕……我不知道是您來了……”
“打雷都怕，你是做了虧心事，還是覺得只有你我才能稱得上是英雄？”
艾麗婭把被自己按在桌子上的黃毛用力往下壓了壓：“說！我妹妹在哪裏！”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艾麗婭掏出手機開始倒計時：“時間到了說不出來，腦袋搬家！”
黃毛開始乾嚎：“姑奶奶！姑奶奶您行行好！我冤枉啊！”
“哭！也算時間——”
“我、我真的冤枉！我剛纔還在端果盤打工呢然後她電話就來了讓我去接她我哪裏敢啊我當時就說小祖宗別害我了我已經在努力打工還錢了我是真的不敢再騙她錢了可是她說不是錢的問題是她離家出走了讓我給她準備住的地方我尋思一定是之前開房什麼的用我的身份證習慣了她畢竟才12歲去哪裏都不方便覺得我可以給她打下手可是我害怕啊所以我手一抖就把電話掛了然後趕緊聯繫您老人家自首可是等我再打回去的時候她的電話就關機了我是真的冤枉啊——啊啊啊——————”
艾麗婭眯着眼睛盯了他的後腦勺兩秒鐘，鬆開手，將另一隻手裏拿着的啤酒瓶放回茶几上。
卡座裏幾個小可愛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艾麗婭瞥了眼他們，然後他們就抖得更厲害了……
“沒事兒，誤會，你們接着唱歌接着舞——好不容易白天工作完了，晚上還不能享受享受了？”
艾麗婭捋了把溼漉漉的頭髮，將披散的頭髮梳起來，踢了腳黃毛：“起來！”
黃毛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姑奶奶……”
“她跟你說她在哪裏沒有？”
“沒、沒有……”
“她光是說離家出走，沒有說別的？”
“就——單純讓我給她找個落腳的地方，沒有別的。”
“哼，去請假，跟我走。”艾麗婭看了看手錶：“今天我妹妹要是沒事兒，算你一萬塊錢打工兼職。”
“……那要是有事兒呢？”
“不會說話可以把嘴閉上當啞巴！”艾麗婭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哦、哦……”
艾麗婭等了幾分鐘，黃毛換下了ktv的工作制服，小心翼翼地跟在艾麗婭身後走出了店。
這一片地方都是唱歌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人多眼雜，即便是在大雨籠罩的夜幕裏也是那樣繁華喧囂。
黃毛左右看了看，好奇了一下這位大小姐的豪車開過來會是什麼舞臺效果，然後就看到艾麗婭走向了一輛共享單車，並且還熟練地原地甩尾轉了個彎。
“……？”
“看什麼！自己去掃一輛！”
“啊這——不是，大小姐，您騎自行車？”
“有問題？”
自己騎自行車不比叫人開車快？她的腳力能把自行車踩出火星子！
而且城市大街小巷縱橫交織，開車掉頭都不方便，說不定就會上演電視劇裏面那種看到了街邊出現妹妹的身影，可是等到車掉頭回去就什麼都沒了，只能在茫茫人海中舉目四顧然後高喊‘不——’的傻逼場景。
“……沒問題，您開心就好。”黃毛往前走了走，然後又縮回來：“可是這——好大的雨啊……”
“你也知道這麼大的雨，那還不快點？”
“不是，雨這麼大，咱就這麼騎出去要被淋啊。”
“我妹妹重要還是不淋雨重要？”
“那——萬一生病了呢？”
“所以要趕緊把人找到！一個12歲的孩子容易生病還是我這種天天鍛鍊早起早睡18歲身體巔峯更容易生病？你再™廢話我現在就把你腿打斷然後把你送醫院！”
“……那我們要去哪？”
“她平時被你帶過去的那些熟悉的地方，挨個找。”
艾麗婭已經讓景二少去鈺妹妹的家裏查情況了，情況要是緊急的話立刻就報警。
而安樂樂和小杰則是搭檔行動，前者行動力爆炸但是沒有這座城市的活動經驗，而後者雖然才8歲，但是東區少年宮天下行走和他‘爺爺的店唯一の繼承者’的名號都不是白叫的，有一幫能夠幫忙的夥計，現在估計已經開始展開撒網搜索了。
艾麗婭看了看天色，這大雨估計要下到後半夜，更麻煩的是天海市作爲國際級別的核心圈大都市，不是一般的大。
也就篤定對方跑不出去這兩個區的範圍，艾麗婭纔敢先自己來找一下，要不然天海市足足16個區，常住人口兩千四百多萬，這得找到猴年馬月才能夠大海撈針找到一個離家出走的熊孩子。
“大小姐對你妹妹還真是好啊，哈哈……”
黃毛找個頂帽子戴上，聊勝於無，拍馬屁討好艾麗婭：“她離家出走真是不該。”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平白無故爲什麼離家出走？”
“可是……”
“沒有可是，走吧，指路——跟不上，我也會打斷你的腿，你自己看着辦。”
“……”
“另外你說得對，雨確實大，給你加錢，找到了，再加一萬，從你的債里扣。”
“好嘞！大小姐你跟上我——你騎快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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