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雨夜帶傘不帶刀
當然啦，能騎着自行車超過艾麗婭還是不太可能的。
黃毛沒一會兒就累得像條死狗，全靠意志堅持，嘿咻嘿咻地指着路，往往都是艾麗婭去了查了他才堪堪趕到。
可惜的是艾麗婭這邊找了好幾個在營業的或者沒在營業的地方，都沒聽說來了個小姑娘。
有個檯球室裏甚至還有人出言不遜，調侃艾麗婭妹妹是不是跟野男人玩爽了私奔了，說不定是懷了才發現不想被家裏知道，可以去黑診所之類的地方找找，他就見到過學生妹在那裏晃悠的。
賤不賤吶？
艾斯拉正在氣頭上，滂沱大雨也澆滅不了她沸騰的心火，眼見着就要動手。
好在黃毛是個懂事的，千勸萬勸勸住了——現在要緊的是這點小事兒嗎？要緊的是孩子！
所以艾麗婭大發慈悲，只是把白球塞進了那個傢伙的嘴裏，然後再把他地腦袋塞進了破沙發的屁股裏。
可喜可賀，今天的檯球室的小混混保住了一條小命……
……
……
“……好，我知道了姐，我也到了。”
景二少放下傘，嘩啦啦地大雨裏，面前是別墅羣的一幢。
在這個背景下，三叔的家暗沉沉，烏黑黑，像是一隻死去的巨獸，趴在藏青色的草地上。
沒有燈……
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敲門，身後是撐着傘在院子裏查看痕跡的司機小陳。
好一陣之後，房門纔打開，睡眼惺忪的王姨探頭望出來：“夫人，你怎麼這麼早回——景少？”
王姨認識景二少，但是景二少記不住她，只是含糊了下：“三嬸呢？”
“夫人去打麻將了，就小區口的陳太家。”
“我妹妹呢？”
“小姐說不舒服，早早睡了。”
王姨有點害怕，不知道爲什麼，但是看到現在景二少那陰沉的表情，沒來由就有點語氣乾澀。
“要、要叫醒小姐嗎……”
“去叫她。”景二少許是上位之後，磨礪出了幾分氣勢，如今一擡眸一指手，低沉但乾脆。
王姨忙不迭點頭，也不問爲什麼，趕忙按電梯想上樓。
司機小陳走回來，收傘抖了抖，肩膀上已經溼了一片。
“雨太大了，很多痕跡都看不出來了，但是別墅三層半，電梯在天井的地方，能跳到院子裏的只有二樓的一個房間，窗戶是開着的，窗簾好像是被拽下來了……”
他低聲說着這些信息，然後還拿出來手機示意了一下拍攝到的草地的痕跡。
一個不大不小的坑，他說應該是落地的時候在綠化的草堆上緩衝了一下，然後腳踩歪了弄出來的痕跡。
“這個姿勢，摔得可能有點重，身上大抵會有些肌肉挫傷，內傷的話……應該不至於……”
四米多五米的高度，下面有綠化樹和一圈半人高的草叢，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景二少則是腦補了自己妹妹在打着雷下着瓢潑大雨的晚上，悶着頭從窗戶往下跳的場面。
不知道怎麼的，他記憶中的妹妹的臉逐漸模糊，看到的那個腦子發熱卻又無法開解的跳下來的，分明是自己。
到底是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概是真的受了些旁人看來或許無關緊要，但是依靠自己真的無法開解的委屈吧……
緊了緊手裏的傘，景二少看了眼手機的屏幕，點開艾麗婭的語音。
車聲，雨聲，雷聲，喧囂聲，聲聲入耳。
但是這些聲聲入耳之中，唯有那個清麗的聲音堅定得像一切都未曾變差，語氣冷靜之中帶着幹練。
『手機還是打不通，但是應答聲變了，推測應該是白名單屏蔽，阿景你拿到她家裏人的手機試一下，出什麼事立刻通知我，別怕，有姐在。』
景二少深吸了一口氣，站在門口，望着別墅的內裏。
面前是忘了開燈的黑黝黝的挑高客廳，雷鳴電閃的光從頭上的玻璃打進來，把客廳照得慘敗一片。
那一瞬間的光影，把他的影子拉長再拉長，就像是一柄利劍，刺入了這一片茫然的黑幕之中。
好片刻之後，王姨倉皇地跑下來：“小姐不見啦！不見啦——小姐找不到啦！！”
景二少痛苦地閉上眼睛，手裏的傘重重地頓在面前，傘尖下積攢成了小水窪的雨水飛濺。
——壞了！
雖然知道真的有可能壞了，但是這次是真的壞了——沒有可能了！
“陳哥，通知我姐，阿鈺真不在家。”他轉身就走：“跟上——三嬸在哪裏？三叔呢？”
王姨走出來，被門外的冷風一撲，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夏季的暴雨夜，驟然的降溫讓人有種不實感，王姨那恍惚的表情，大抵是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夫人……夫人她……我……”
“說——話——”
景二少壓抑着怒火，喉嚨裏擠出來的低喝，讓小陳都爲之側目了一瞬。
看不出來，景二少瘦瘦弱弱的，真生氣的時候氣勢還有那麼點嚇人……
“夫人在——陳太那裏！先生在公司！”
“帶我去找三嬸，另外你手機拿上，打電話給阿鈺，試一下能不能打通。”
“好……好……我就知道，我單知道小姐不開心，可是我……我沒想到她會跑出去啊……”
“……嗯？”景二少豁然轉身：“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今天晚上，就喫飯的時候，小姐和夫人……”
……
……
“碰——”
精緻女人擺弄着麻將：“陳太，你先生今天又沒回家啊？”
寬敞的客廳裏明亮和煦，香薰配着舒緩的音樂。
幾個女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牌，旁邊的沙發上坐着一個擺弄茶飲的保姆。
“回不回來也就那樣了，我不理他在外面玩，他別管我這個月又花了多少錢……八萬。”
“唉，還是你老公好，有默契，我家那個就不行了，有心無力，出去玩也玩不動——兩條——他現在包了個祕書，也不和人家上牀，就和人家談心，她祕書跟我說上次陪他去馬爾代夫，半個月就睡了三次……”
“嗤，你們一個個的，看看人家艾太太，多滋潤啊，找老公還是人家厲害！”
“就是，艾三爺長得又好看，年富力強，比我家那個強多了。”
精緻女人只是矜持地笑，眼底不免閃過一抹陰霾——醉心事業的艾如麟對她的關注，甚至沒有對女兒多。
她更像是一個完成任務的機器，當初既然用小心機上位成功，那艾如麟也不介意奉子成婚。
只要她聽話，在家裏相夫教子不惹事，那艾如麟並不會短了她的喫穿用度，外人看來她就還是那個闊太太。
出入有豪車，住的是豪宅，丈夫是高大帥氣的實業總裁，一個乖巧優秀的女兒更是遠近聞名的別人家的孩子。
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她自己的工作就是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白天美容按摩，晚上打麻將消遣。
只不過她打麻將打得不多，據她說艾如麟畢竟還是身體好的時候，癡戀她得很，一個周得四五次呢。
大家於是就很羨慕啊，畢竟都是心機女，一看對方就是那種段位高的……
至於說段位更高的？
有倒是有，比如說那種霸道總裁苦苦追求才明媒正娶的灰姑娘。
亦或者更高一級的，和霸道總裁共患難，最後同富貴的女強人——但那種就太稀少了，感情好的更是鳳毛麟角。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精緻女人，已經是位於別墅區同類的生態鏈頂端的存在了，人生追求也就只剩下簡單的望女成鳳，是以‘壓迫’女兒這種事情，甚至都不能算是什麼個人教育意識缺失，單純就是既定的成就任務罷了。
像是自己以前，想要有這樣的條件還沒有呢，自己女兒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擺弄着麻將，精緻女人忽地又想起自己的女兒，抿着脣思緒有點飄忽。
“艾太……艾太？”
“嗯？該我了？”精緻女人回過神，把手裏攥着的麻將放出去：“五條。”
“不是啊，艾太，你家裏找你啊。”
“怎麼了？”精緻女人皺眉：“誰？”
“你家做事的阿姨。”
“讓她上來吧。”精緻女人擺了擺手：“繼續打，沒什麼事，我家先生今晚加班，我問了的不回來。”
其他幾位太太都覺得合理，只要不是當家的叫她們，那其他的都是小事兒。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這幾位太太很自覺，那大抵就是做‘妻子’的本分上。
她們很在乎保養自己，就像人格已經分裂成了兩個。
一個是作爲妻子和孩子的母親，帶着幾分真心實意。
而另一個是爲丈夫這個僱主提供‘妻子’服務的提供商，可以從另一個角度漠然地看着自己。
不管是美容、鍛鍊保持好身材、學習上流社會的姿態努力讓自己貼緊名媛的身份氣質，還是在人前優雅得體……
都像是戴着面具在表演，嫁入豪門是她們的夙願，可是嫁入豪門之後，往往就還是要從現實角度出發。
王太就不管自己丈夫外面找了多少女人，身體好的沒病的就行，甚至有私生子她都可以接受
反正不是她帶孩子，更別說這種‘寬宏’的姿態才更讓她穩坐釣魚臺。
其他想要上位的小三隻會讓她老公厭煩，而她只會讓他老公安心，畢竟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精緻女人比這幾個要好點，因爲艾如麟不亂搞，甚至某種意義上對美色並不感興趣。
似乎是因爲當年二哥的影響，艾如麟有着一個宏偉的商業帝國野望，事業纔是他的妻子，妻子只是他的僱員。
所幸僱主艾如麟目前對精緻女人的敬業態度還算滿意，不曾提出更多的改進意見，於是大家合作就很愉快。
而反過來，想要敬業的妻子桑去額外付出許多熱切的真情……呵，大概她曾經有過那種妄想吧。
恩恩愛愛，就像是少女戀愛小說裏的那樣，山盟海誓，轟轟烈烈，山無棱天地合吧啦吧啦……
畢竟誰當年不是個懷春少女呢？只是生活總是會消磨掉許多無意義的熱情，如此十多年，依舊如同當初。
擺弄着麻將的精緻女人在一分鐘之後見到了自己家的保姆，以及在自己保姆身後的大哥家的長子。
或者應該說是艾氏集團這麼一個金字招牌下的嫡長子——在艾如龍失蹤之後的嫡長子——黑着臉站在那裏。
“夫人……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小姐她——她……不見了……”
精緻女人動作頓了下，花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不見了？”
“嗯，小姐可能是離家出走了，我剛纔打電話打了好幾次，沒人接……”
“她反了天了！”精緻女人臉上瞬間帶滿怒意，一巴掌把手裏的麻將拍在桌上，聲音尖了幾分：“她敢離家出走？！”
“夫人，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小姐找回來……”
“她離家出走能去到哪裏？這裏荒郊野嶺的，她能去到哪裏？啊？肯定就是在家裏躲着！”
精緻女人啊，是真的生氣了。
艾麗鈺作爲別人家的孩子的代表，一直以來給她帶來的都是豔羨的目光。
可是現在她回頭看着其他幾個太太，卻似乎從對方眼裏讀出來了‘你也有今天’、‘你好丟人哦’、‘你以前都是騙人的吧’之類的潛臺詞，簡直就像是被人用針一樣的眼神在身上扎一樣。
景二少冷眼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錶。
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被雨淋得有幾分狼狽的司機小陳趕回來：“卡着之前大小姐接到電話的時間，看了下監控裏離開的車，一共三輛，兩輛私家車不太可能帶人出去，最後的那輛車是一輛運送傢俱的貨車，另外幾個視角的監控還在覈對……”
如果是用腳走的話，別墅區位於城郊，沒有私家車很難走遠，他們現在就可以搖人來找。
可如果是跟在車上出去了，走遠了甚至是進入了城區，那麼恐怕就只有報警了……
景二少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性，畢竟自己妹妹找那個黃毛，是明確要他準備個落腳點的。
說不定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到了城區裏面了，一個人鐵了心想要在鋼鐵叢林裏躲藏，無異於魚入海洋。
景二少收回思緒，擡手用手裏的傘輕輕扒拉開被尖銳的聲音劈頭蓋臉指責的王姨，上前一步站在精緻女人面前。
“阿、阿景……”精緻女人的語氣卡殼了一樣，視線有點飄忽：“你們也知道這件事了啊……”
“知道了，大姐正在外面找阿鈺，你通知一下三叔，另外你抓緊時間聯繫阿鈺，要是能夠打通電話，先把她勸回來，別的事情都好說。”
“你三叔——阿景，你能不能別和你三叔說啊？”
精緻女人像是抓住了什麼：“他還不知道是不是？那我們先把小鈺找到！我知道她在哪，一定是在門口的寵物店！”
“寵物店我去過了，店老闆沒有見到阿鈺。”景二少嘆了口氣，儘量讓語氣平和幾分：“三嬸，孩子不懂事，但是安全要緊，她才12歲，最重要的是現在這麼大的雨，不是說可以像是平時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的情況……”
國內很安全，但是再怎麼安全，一個沒有身份證、沒有對外聯絡手段的孩子，在橙色暴雨警告的晚上到處亂竄，也應當歸於危險的範疇——得虧還是在國內，要是在國外遇到這事兒，他們早就該在警局而不是在這裏。
“可、可是……”
“沒有可是！”景二少打斷了她的話，指着窗外閃爍的紫色雷電：“就這種天氣，合適嗎？”
“……”
“現在！立刻！聯繫我三叔——然後報警！你說不清楚情況我就幫你說！說到你們都理解這件事爲止！”
精緻女人表情帶着幾分掙扎，而後似乎是見到景二少格外強硬，便又帶起一點如同哀求一樣的語氣。
她壓低聲音：“阿景，這樣鬧得大家都知道，顯得我們艾家像是很沒教養一樣，阿鈺一定走不遠的，她可能就是在周圍轉轉……”
景二少看着她，眼神從錯愕，再到恍然，最後到冷厲：“那你把手機卡取給我，你在家裏等消息吧。”
“我……不是，你——”
“陳哥——”景二少懶得和他浪費時間，一遍掏手機一邊回頭叫了聲。
司機小陳漠然上前，目光掃過麻將桌，手一探就把放在邊上的手機取了過來，根本不給精緻女人反應的機會。
“你幹什麼！你放下！！”
精緻女人面對景二少的時候態度溫和甚至帶着點討好，可是面對司機小陳的時候，便又顯出幾分高高在上來。
景二少擺手示意往外走，壓根不和她糾纏——她已經沒有用了，今天阿鈺離家出走的主因就是這個當媽的。
大姐說得對，早就該注意一下阿鈺的心理狀態了，可惜他們還是晚了點。
在景二少身後，精緻女人攥着拳，臉色氣得發白：“阿景！你就一點都不把我當你的長輩嗎？我是你三嬸！”
“……你該慶幸我還當你是三嬸。”走到樓梯口的景二少回頭：“要是大姐在這裏，你就知道什麼叫後悔了。”
要是艾麗婭在這裏，別說她是三嬸，就算是三叔，艾麗婭也不會慣着他們，保不準一個耳光就扇過去了。
有這樣一種暴躁的姐姐是一件挺讓人頭疼的事情。可是當這麼一個暴躁的姐姐格外護犢子的時候，那對於當弟弟妹妹的來說，就是幸運了。
司機小陳看着精緻女人那似乎要咬人的樣子，擡手拿起旁邊的一個不鏽鋼的果盤，徒手一擰。
待到他把擰成麻花的果盤放在茶几上的時候，肉眼可見的大家的情緒都平和了不少，眼神裏帶着純真。
景二少走回來：“大姐的意思，你們也跟過來——陳哥，去開車過來，監控那邊再問問情況。”
“好。”
……
……
“嗯，好，好，我知道了……東風路……轉建設路……ok——我這就查！等我消息！”
小杰的家裏，安樂樂坐立不安，在小杰的牀邊來回打轉。
“怎麼樣啊？查到沒有啊？行不行啊？”
“樂樂姐你消停會兒，我已經在查了好吧……”
小杰的桌子很大，三個屏幕組成的聯屏上是天海市的地圖，他正在勾勒着什麼路線。
“景哥哥說那邊的監控有結果了，拍到了小鈺姐姐爬上人家的車的影像資料，那輛車是明珠傢俬的送貨車，出發點是附二中旁邊的家居商城，這裏有個傢俱物流倉庫，但是來回的路不能這麼走，晚上離開的時候有一段是限行的，另外我剛纔查了下交通資料，大概一個小時之前，這一段地方是擁堵，有兩起車禍，所以很大概率繞行西城立交……”
小杰把鍵盤敲得噼裏啪啦響，安樂樂橫豎看不懂，只能是乾着急。
但是她又不能離開小杰單獨行動——小杰太小了，如果等下要出門的話，必須要她陪着纔行。
正想着呢，房門打開，小杰的媽媽端着水果進來：“忙着吶？”
“嗯，忙着呢。”小杰頭也不回：“媽，艾姐姐家有個孩子走丟了，這會兒正在找呢，等下我可能要出門幫忙，可以嗎？”
“這麼大的雨！”小杰媽媽頓時一驚。
安樂樂也覺得確實不太合適，小杰才8歲，大晚上的去做什麼行俠仗義的事情啊？他應該待——
“孩子走丟了不得被淋生病啊？”小杰媽媽放下果盤，很是擔憂：“報警了嗎？這種事情要拜託警察的呀！”
“報警了，家裏人也在找，剛纔查監控查到了一點，我這邊正在幫着算路線呢。”
“你行不行啊？”
“行，怎麼不行，我還拜託了羣友，我朋友們都很厲害的。”
“你能幫上人家的忙就好……”似乎是對小杰的智商有所瞭解，小杰媽媽並不糾結孩子的能力問題：“那你把那個什麼路線算好了，跟你爸爸說一下，我們這邊的朋友看有沒有在周圍住的，可以在家附近看看。”
“嗯，我就是這麼打算的，我已經聯繫過爺爺店裏的那些玩家朋友了，他們答應了出門幫忙找。”
“他們都同意了？”小杰媽媽叮囑道：“得小心啊，雨太大了，會不會生病什麼的也要注意。”
“這是正義之舉！區區下雨算什麼？”說着小杰拉開抽屜，摸出來一個相冊模樣的東西拍桌上。
“這什麼？”
“一本白碎100張！再加一張究極寶玉神虹龍utr公博9，兩張四期黑炎龍utr極美品博10裸卡，找到人我白送——艾姐姐給我報銷！”
“……你這就是些小紙片而已，有人要？”安樂樂翻了翻那本東西，一頭霧水：“你的同齡玩伴？”
小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安樂樂，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多得罪人的話？牌佬已經拉黑她了好吧。
小杰媽媽也來打圓場：“孩子的愛好，有很多成年人也喜歡的，雖然我也不懂，但是在喜歡的人面前這些東西都很珍貴，有錢難買心頭好嘛，誰還沒個童年呢？”
安樂樂覺得也對，這樣計較的話，這些小紙片大概也能賣個百八十塊的吧？還蠻貴重……
[遙か空の星がひどく輝いて見えたから~僕は震えながらその光を追いかけた——
手機鈴聲響起，小杰戴上耳機：“臨時信息管制中心，請講。”
『是我。』景二少的聲音帶着幾分急切：『電話打通了，阿鈺的手機掉在了西城的美家便利店，有人親眼見到了她！』
“西城……”小杰滑動着鼠標：“西城一共六個美家便利店，那一家？”
『編號017的分店。』
“明白，編號017……建軍路……西城人民廣場旁邊，我重新縮小搜索範圍，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半個小時之前，一個好心人想要幫她，可是她被嚇到了跑了，好心人把手機和她的外套放在了便利店等她回去拿，手機之前沒電了還進了水，剛纔充了電之後臨時開機了。』
“好，我聯繫艾姐姐和其他朋友，人民廣場那邊我看看有什麼落腳點——海麗連鎖溫泉度假酒店，行不行？”
『……行！』
……
……
“當然行！你放心！”
一個年輕小夥兒探頭看着窗外的大雨：“就這麼點雨，不成問題，我自己小區這邊我閉着眼睛都能看清楚路！”
說完他掛掉電話，回身找衣服找傘準備出門，臨了被老婆攔住：“幹嘛去啊？”
“之前我不經常去爺爺電玩店那邊玩麼……”
“這麼大雨你去電玩店？你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
“你聽我說完，在那邊認識了個孩子，說家裏有個妹妹走丟了，最後有人見到就在咱這片溜達過。”
“……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半個小時之前，人應該沒走遠，咱這小區半封閉的，萬一進來躲雨了呢？我就在附近轉轉。”
“行，那你去吧。”老婆想了下，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兒：“帶上手電筒，小心路滑啊。”
“你放心吧——”
年輕小夥兒三兩步跑下樓，旁邊樓的鄰居兼發小就湊了過來：“怎麼樣？”
“搞定了！”
“那就走！聽說孩子才12歲，怎麼就亂跑了呢？”
“估計是一時鑽牛角尖，有點想不開……其實吧，這除了大雨和車來車往容易出事兒，別的也沒太危險。”
“那可不一定，咱這片之前不是有幾隻流浪狗麼，你還有印象沒？”
“流浪狗？沒怎麼見到……”
“那是你不出門，之前有一隻流浪狗可能是剛生了娃，護崽，咬了好幾個人呢，最近物業城管都在找它。”
“不會那麼好運氣吧，剛好就撞上了？”
“流浪狗這種東西，你還真不好說，之前不管的時候好像也沒啥危險，可是這幾天又抓又找的，兇性全都給激起來了，這玩意兒記仇啊，大半夜我就聽到街對面公園那邊嗷嗚嗷嗚地叫，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狼呢……”
兩人打着傘，揣着手電一路掃來掃去，邊走邊聊。
而就在他們走過了一個帶着雨棚的地面車庫之後沒多久，一個蜷縮在帶着發動機餘溫的車邊的身影，緩緩探出頭來，吸了吸鼻子，抱着懷裏的籠子，似乎是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小區裏有萬家燈火，可是那些熱鬧都是別人的，和她半點關係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小區對面的公園傳來隱約的喧囂，那邊的體育館似乎在舉辦什麼活動，就連大雨也擋不住熱情。
鈺妹妹想了想，踉蹌着起身，卷着撿來的塑料布頂在頭上，一瘸一拐地朝着公園那邊走。
熱鬧一點也挺好……大概……
……
……
“她沒有了手機，極有可能也沒有帶現金，因爲是臨時起意離家出走的。”
小杰站在一塊貼在牆上的白板面前，熟練地像是練過一樣徒手畫出了密密麻麻的街道線。
“而按照便利店工作人員的描述，好心人接觸她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帶着明顯的抗拒和人接觸的情緒，但這應該是臨時的，因爲大雨和黑暗還有低溫，都會促使人重新迴歸社會的懷抱，精神層面的一時沮喪，抵不過這種飢餓寒冷帶來的緊迫感……”
“不是，你分析這個有用嗎？”
“當然有——往左走，是往郊區的方向，越走越偏，越走人越少，那邊是工業區，白天都沒人，晚上更黑。”
所以小杰直接在左邊打了個叉：“沒有人會在離家出走之後往這種黑不溜秋的地方蹦躂，如果精神崩潰到了那種地步，就不是離家出走，而是直接跳樓了！”
安樂樂摸着下巴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畢竟鈺妹妹還找黃毛安排了落腳點來着。
“而往右邊的這條路的盡頭，是那邊最大的一個居民區，人口密集，整個小區接近三萬人，周邊一共四個廣場，兩個公園，兩條商業街，外加一條濱江路。”
“……人多不好找？”
“人多其實更安全，但是不好找也是個問題，我建議把尋找重點放在這個區域。”
小杰圈出來一片地方：“公交車已經停運，她除非打車離開這片，不然以她的腳力一定是在這塊區域打轉，打車其實也是個僞命題，因爲她離家出走沒有目標，這是對我們來說最有利的情況，沒地方去，茫然，兜兜轉轉。”
說着小杰攤開一張剛剛拜託媽媽去樓下便利店買到的8塊錢一張的城市旅遊地圖：“我已經通知離得近的羣友和朋友和牌友還有桌遊的玩家，大概有三十多個人，他們分佈在這片區域，都答應了會在家附近轉轉，看她會不會順着大街溜達……但是我覺得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爲什麼？”安樂樂眯着眼睛跟着思考：“難道是她抗拒和人接觸，所以要走小巷躲起來？”
“因爲外面在下雨啊我的姐！”小杰翻了個白眼：“你家橙色暴雨警告，你在大街上淋雨玩啊？”
“萬一她有傘呢？”
“你有傘你喜歡去淋雨嗎？”
“也是哈……”
“所以集中關注小區、大型商超、廣場和公園裏面的夜間還在運轉亮着燈的開放建築，其他的地方暫時排除。”小杰咬着馬克筆的頭：“現在就是在這個幾個路口調監控了，希望警察叔叔那邊動作快點，這雨下得太不是時候了，驟然降溫差不多15度，我怕後半夜她淋雨淋到失溫，就算不死也得重病一場……”
“我也去幫忙，我記住路了。”安樂樂抄起手機：“你在家裏等着，居中聯絡！”
“等等！”
“你不許去！我剛纔和阿姨說了的，你去也沒什麼用。”
“什麼啊，我知道我去是拖後腿，這個你帶上。”小杰掏出來一柄手電筒，然後又找出來一個防水袋：“手機裝這裏，免得重蹈覆轍，我已經預見到了艾姐姐的手機要進水維修了……誒你說如果我給手機裏面封一層防水膠，把手機的防水防塵等級提升到ip68，會不會有市場？”
“或許吧。”安樂樂不以爲意，幾步出了門，矯健得像是一隻狂奔的兔子。
小杰嘆了口氣，看着白板上的地圖和分析，雙手抱胸像是個小大人一樣感慨不已。
“小鈺姐姐啊小鈺姐姐，你有事兒你說話啊，別老是看那些不開心的，看看遠方的家人們啊……”
『小杰——』門外傳來小杰媽媽的聲音。
“哎——媽，怎麼了？”
『你在家看家，我和你爸開車送樂樂過去，我們也去幫忙找找！』
“好，我這邊有線索了跟你們說——另外你跟爸說清楚！就算是他找到了，獎勵也不會給他的，他的以後不還是我的麼？”
『臭小子！那也是以後！你把我的究極寶玉神虹龍留着！』
“……”
……
……
艾麗婭在一處廣場邊緣停下，掏出手機看了眼信息。
好一陣之後，黃毛像是死狗一樣跟上來：“大小姐……我……我不行了……”
“看出來了。”艾麗婭跳下車：“你在這裏躲雨等我，你已經到極限了，再騎車你明天就橫紋肌溶解了。”
“可是……可是錢……”
“給你記賬上了，找不找得到，你的債都給你免五千，那一萬另算。”
“謝……謝謝大小姐……”黃毛好一口氣喘出來，整個人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艾麗婭耳朵動了動：“這邊有什麼活動？”
“啊？什麼活動？我不到啊！”
艾麗婭沉吟了一陣，隨手撿起路邊的一根枯樹枝往面前一丟。
樹枝的尖端指向不遠處的公園內體育館，艾麗婭順着樹枝的方向望去，眸光一閃。
“……大小姐你這是——算命啊？”
“想多了，哪裏有什麼算命不算命的，選擇困難罷了。”
艾麗婭捋了捋溼頭髮：“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我等下要是沒回來，你就自己回吧。”
“那車呢？”
“這裏就是還車點，不然我停這裏幹嘛？”
“哦……”
艾麗婭拿起車前座剛買的黑色長柄雨傘，在雨幕前撐開，走出公交站亭一頭扎進了雨幕裏。
黃毛看着她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看身後之前兜兜轉轉的路程，繼續趴着等死。
就這麼說吧，攤上這麼一個能夠在大晚上騎車小二十公里四處找人的姐，自己之前騙她妹妹還沒被她當場打死，屬實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個這麼疼她的姐姐，你說那小祖宗幹嘛一天到晚一副被欺負了還沒地兒說的林黛玉勁兒啊？
自己小時候要是有這麼一個英姿颯爽的好姐姐，自己至少能夠拽到高中好麼！
算了……繼續等死吧……嗯？怎麼有狗叫？
黃毛翻身坐起，和雨幕之中的兩道消瘦的狗影對視了一陣。
後者伏低身子蜷縮着，呲着牙盯得他渾身發毛，喉嚨裏發出瘮人的低吼聲。
而後一輛車打着霧燈在雨幕之中路過，臨過的時候按了兩聲喇叭，這才湊巧把它們驚到，嚇得遁走。
黃毛這才堪堪鬆了口氣——那兩條狗感覺是真的要咬人的啊……
不過一想到那個能夠把人腦袋塞進沙發裏的少女，他就又覺得這兩條狗還是躲起來比較好，人類世界太危險。
“算了，哪裏有這麼巧的事情……”
……
……
鈺妹妹在體育館的牆角邊站了一會兒，裏面是喧囂的演唱會，外面是悽風苦雨。
她抿着脣沒有說話，這裏也沒有人來，不過幸運的是這裏的公共廁所不但有紙巾，還有暖風的幹手機。
鈺妹妹想要進去擦擦自己的頭髮，如果可以的話……嗯？什麼東西在叫喚？
她聽得分明，那噼裏啪啦的雨聲之中，分明有什麼小動物一樣的嗚咽聲，小小的，細聲細氣的。
鈺妹妹蹲下身子，側耳細細停了一陣，最後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路邊常見的綠色箱式變電站方向。
她小心翼翼靠近過去，這次的聲音更清晰了，就是這下面的墊高地板裏傳出來的，好像是小貓小狗的叫聲。
她俯下身子，探頭往裏面望去，但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真切有什麼東西，只有那嗚咽的叫聲越來越驚慌急切。
是小貓咪嗎？還是小狗狗？
鈺妹妹咬了咬牙，伸手往那黑漆漆的內裏摸索過去，想要把裏面的東西掏出來。
而在不遠處，兩條消瘦的流浪狗，如同雨夜的鬼魅一般，低垂着尾巴悄無聲息地貼着牆角、樹蔭前進。
離家出走的少女，似乎要遇到兩條回家的流浪狗了。
此時此刻，在公園的另一邊，一個撐着黑傘的少女站在空曠的草地邊上。
雨幕像是暫停了一瞬，少女在這片空曠之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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