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怎麼又是自己人?
有人說,那個房間點着蠟燭香薰,燈火通明,屏風後面隱約有揮舞重錘的響聲。
二公主思蕊出來見到衛兵的時候,手裏提着一柄檀香木錘,木錘上似乎可以看見血跡。
這一段歷史,被後世的暹羅史學家們稱爲『燈光錘影』,映射什麼不言而喻。
而親歷了現場的衛兵,則是很確定地表示那天沒有什麼武林高手,也沒有什麼一劍斬破門窗。
更沒有兩人戰鬥到世界的盡頭,就連大道都被磨滅了。
問什麼問——這是你該問的嗎——你已經有取死之道了!
暹羅的那天,惠風和暢,萬家燈火,沒有什麼新聞。
……
……
“大小姐,你好點沒?”
“好多了。”
艾麗婭回來的時候,雷丞相剛結束和一個對手的寒暄,然後側着耳朵似乎在偷聽什麼。
影視作品裏的商戰:運籌帷幄,收集情報各種分析,找準對方的痛點致命一擊。
現實裏面的商戰:偷聽他們是不是在商量怎麼聯手從民間拆借泰銖,中間人是誰……
那幾個傢伙似乎達成了某種狼狽爲奸的合作關係,端着酒杯找犄角旮旯商量事兒了,雷丞相這才遺憾飲酒醉。
啊,可惜了,差一點就聽到他們的底牌大概有多少資金了。
就是說偷聽也是商戰的一環,不爽不要玩。
轉頭見到艾麗婭回來了,雷丞相收拾好心情。
“既然身體沒問題了,和這些人互相認識一下吧,都是同行。”
“全都是做慈善的?”
“啊……啊?”
“他們是幹嘛的?”
“銀行,證券,期貨——基本都是金融業的。”
“嘖,路燈空蕩蕩,資本在宴會,他們也是我同行?”
艾麗婭哼唧了聲,視線掃過宴會廳裏面人。
大家全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爲什麼涼颼颼的。
難道是開着宴會廳的窗戶,風大了?
“懶得認識他們,雷總你看着辦吧,我只是來和暹羅官方以及王室見個面混個臉熟而已。”
“說起來,官方和王室都沒有出場,和說好的時間不一樣啊。”
“是有點沒禮貌了……”艾麗婭附和點頭。
是啊是啊,可是我只是個人畜無害小白花,我怎麼知道他們爲什麼遲到呢?
總不能是被戰列艦給直接懟臉上了,陸上行舟又一次悲慘車禍吧?
“樂樂呢?”
“好像是去——哦,回來了。”
安樂樂回來了,遞給雷丞相一個小本本。
“還挺麻煩,那幫傢伙一個說法語,一個說英語,都還算好辦,最重要的是有個立本人。”
“樂樂你日語不挺好的麼。”艾麗婭很詫異:“雖然有點塑料,可是聽讀寫都沒問題啊。”
“那個傢伙說英語。”
“啊這……”
“說法語的那個是個南非人,說英語的那個是阿三哥,三個人雞同鴨講,真是搞不懂。”
但問題在於,搞不懂沒關係,人家自己就是當老大的,口音再重別人也得忍着。
雷丞相瞥了眼小本本,將其小心收好。
“一個是歐洲那邊的投行負責人,阿三哥是牆街的一個對衝基金的管理者,至於說那個說英語的本子,大小姐你其實認識。”
“我怎麼會認識?”
“住友銀行的,當初你在本子那邊拆借大量現金,就是他在負責,這次過來是同樣的活,只不過換成了泰銖。”
哦,艾麗婭頓時恍然。
這幫傢伙就是瘋狂從暹羅官方借出來泰銖,然後去民間換成刀樂的那批國際遊資金融炒家啊。
所以要不是出了點小意外,暹羅官方和王室應該是在和他們互相通氣,大家一起賺錢一起分錢,稍微收斂點?
雷丞相抿了口香檳:“隔壁廳有我們國內的友商,聽說經商處的張參贊也在那邊,大小姐你該去見見。”
艾麗婭點頭:“好,我們過去吧。”
安樂樂嗅了嗅,疑惑地看着艾麗婭的背影——大小姐身上怎麼一股子血腥味?
難道是……啊,怪不得去洗手間這麼久。
我就說嘛,大小姐的腸胃消化能力,怎麼可能喫壞肚子。
三人離開這邊宴會廳,幾乎是前腳後腳的時間,一個黑衣女人大步走進來,身後跟着一批衛兵。
黑衣女人的半邊胳膊的衣服都像是碎布條一樣耷拉着,很有設計感,髮型也稍顯凌亂,加起來就更有設計感了。
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甚至很不得貼上去的二公主思蕊,向來以時尚達人而聞名,或許這就是出自她的手筆?
黑衣女人目光掃過整個宴會廳,好幾秒鐘之後搖了搖頭,和身邊的二公主說了幾句話。
後者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連連應承下來,然後小跑着帶着人又出門了。
黑衣女人換了個方向,掏出手機和不知道是哪方勢力聯繫,只聽得到她的說話聲。
“暹羅國王出事了,摔了一跤,可能有點輕微腦震盪……”
“嗯……保皇派長公主那邊,我大概知道是誰幹的,我會跟她說收手,現在已經不需要那麼迂迴了。”
“人被殺就會死,這是再有權勢的人都逃不開的公平。”
“當然不是我,我慢了一步,而且我沒要做到這個地步的。”
“讓他們繼續吧,畢竟只要動起來,他們就只會爲了錢而奔走,我們可以喊開始,卻控制不住什麼時候結束。”
似乎是和對面達成了什麼共識,黑衣女人稍微輕鬆了點。
最後她換了個站姿,倚靠在陽臺的圍欄上,側頭望向外面。
大王宮的外面就是湄公河的夜景,江景上點綴着萬家燈火和遊船的燈光,舒適的熱帶氣候帶來溫柔的晚風。
這種地方,確實是旅遊度假的好地方,可是背地裏有多少見不得光的罅隙呢?
黑衣女人聽着手機那頭的人說什麼,最後半是提醒半是警告地回覆對面——
“我試過了,那個人如果要殺我,只需要一劍,我攔不住她,誰也攔不住她,你最好不要去試試看。”
人類巔峯可怕嗎?可怕,但是也不可怕。
人類巔峯也是肉體凡胎,也會死,可問題是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再強大的破壞力都是外力,可是人類巔峯卻是偉力歸於自身。
調兵可以防禦對方的襲擊,可是誰更快呢?
大王宮的主人,名義上擁有整個暹羅,七百億美金的資產,光是私人飛機就三十八架,佔了地區空軍支出5%預算。
但是在七步之內,這些再大的命題都是假的,對方的手段卻是真的。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匹夫之怒,血濺五步,天下縞素……
以往都是自己當匹夫,沒想到還會有這一天。
黑衣女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握拳的時候,手臂還在輕微地顫抖。
這是之前兩人對抗的時候留下的傷勢,甚至都不是天生神力能解釋的了。
“生錯了時代啊……你要是在古代,哪裏還有那些猛將的活路……”
她一度懷疑對方是艾麗婭——畢竟高手到了這個地步的,委實不多,甚至可以說屈指可數。
幾十年來,公認的凌駕於大宗師之上的後天大圓滿,人類巔峯,只出現過三個而已。
之前還因爲飛機失事少了一個,好不容易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對方也在暹羅,應該就這麼巧對吧?
但是真正交手之後,她就立刻推翻了之前的判斷,對方絕對不是艾麗婭!
對方應當是經歷過戰爭磨礪,在戰陣殺伐裏面闖出來的更可怕的存在。
在冷兵器時代,這種人被稱爲猛將,萬人敵。
那麼在熱兵器時代,這種人又該被稱爲什麼呢?
這個世界上當然是少不了戰爭的,不和平的地方,到處都在上演殺戮。
一個在那樣的環境裏誕生出來的可怕的人類巔峯存在,實在是太可怕了……
艾麗婭十八歲,沒有任何可能經歷這些,而且她一直都生活在很和平的國內。再有一個事情,就是艾麗婭不需要技巧——她擁有的是比技巧更可怕的天賦。
勘破玄關神異自生,後天大圓滿,比大宗師更可怕,堪稱人類的極限。
他們有着正常人無法理解的感知、力量、速度、反應靈敏度甚至是精神的堅韌強度。
她一腳能夠踹死信猜,是因爲信猜只配一腳,不需要經驗。
而經驗這種東西,和神異沒關係,尤其是真正對抗的技擊技巧、殺伐之間磨礪出來的對抗經驗。
功夫是殺人技,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技巧,是戰陣殺伐的總結,是讓人能夠對抗更強者的無形的兵器。
所以就出現了一個很奇妙的悖論——神異自生的後天大圓滿,年紀輕輕就能勝過千錘百煉的大宗師。
什麼技巧在這樣的存在面前都是花架子,就如同西楚霸王,一戟劈下來,什麼技巧能擋得住?
擋不住的,只有死,哪怕是宣稱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對方也有比快更快的速度。
當然啦,也有人會好奇,那麼如果這些擁有極端天賦的存在,去學習功夫,磨鍊技巧,會怎麼樣。
答案是會變得更強,更可怕,就像是之前的那個蒙面蒙窗簾的神經病一樣的傢伙一樣。
這給人的感覺,就是天賦比你高,還比你更努力刻苦,實在是令人絕望。
她歇息了一陣,重新把氣血呼吸調勻,看了看自己的袖子,直接將其撕掉。
既然這種最直接的身份遭到了打擊,那就換一個身份吧。
她回身拍了拍手,兩個一早就候着的人趕緊過來。
“秦女士——”
“夫人。”
“給我找一條輕紗的披肩,另外把今天晚上參加宴會的名單給我一份,我要去拜訪一下客人。”
明明大王宮和她毫無關係,但是她卻像是主人一樣發號施令。
那兩個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叫她秦女士的那個就是大王宮的內侍,聞言趕緊去找披肩了。
另外一個則是壓低聲音:“張參贊之前有預約,說是有個事情,可能需要我們配合一下。”
“什麼事?”
“他沒有說具體,但是應該和航運線路發現一些違禁藥物有關,您知道的,國內對這種事情是絕對的零容忍……”
全世界最愚蠢的三種罪犯,分別是在北美偷稅漏稅,在毛子地盤上綁架人質談條件,以及在國內賣毒運毒。
黑衣女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見他,準備好名單之後給我送過來。”
“是。”
“另外——”
她想說讓對方調人過來,但是想了想,以那個傢伙的武力,除非直接用導彈洗地,不然調人過來沒用。
攔又攔不住,仇又不是自己和她的仇,何必呢?
她最後放下手:“另外找到今天有人在這邊留下的刻字,鄭信詛咒的那個,整個拆回去。”
“我這就去辦。”
……
……
“喲?這不是蔣老闆嗎?”
艾麗婭驚訝地看着蔣天藝:“你怎麼在這裏?”
她還沒跑啊?這麼勇敢?難道她也是高手高手高高手?
就是說以艾麗婭和蔣天藝這倆人的‘行徑’來說,正常情況下是絕對不該再來暹羅的。
下飛機就被抓,直接當場判了都沒冤枉的,誰叫她們反覆橫跳?
可是現在嘛,只能說艾麗婭爲蔣老闆做了太多。
或許未來某一天,蔣天藝會驚訝發現,派人來救自己的是艾麗婭,爲了她而衝冠一怒直接天下縞素的也是艾麗婭。
在旁觀者看來,這就是何等神仙一樣的愛情……
蔣天藝看着艾麗婭的臉,想起了自己的心妹妹。
所以連帶着對艾麗婭也沒什麼生氣的感覺了,只是嘆了口氣:“我在這邊做生意,你呢?”
“我來……額……”
艾麗婭恍惚了一下,自己來是做什麼來着?爲了公平公平還是™的公平?
不對呀——我來是旅行的,然後聽個什麼音樂會,然後跟着老師混個論文資歷。
你說我也不是狂妄,怎麼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呢?
艾麗婭反思了一秒,然後毫無愧疚地將其拋之腦後。
我拽不行啊?就是說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沒有艾麗婭也有蔣麗婭安麗婭來打擊邪惡。
“我來感受新鮮的空氣——熱帶氣候嘛。”
“……”
蔣天藝當然不信,可是眯着眼睛看了艾麗婭好一陣,也沒發現什麼大問題。
直到看到她背後的雷丞相,頓時就悟了。
原來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在國內做生意做得跟搞慈善一樣,在國外也是死要錢的性子。
雷凡嘛,金融嘛,國際遊資嘛,全都明白了。
“艾小姐,有沒有興趣再合作一次?”
蔣天藝主動舉起酒杯,就是說和艾麗婭合作她是不樂意的,但是你要說合作刮暹羅的錢,那她就可以了。
艾麗婭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碰杯:“好說,好說……”
正說着話呢,宴會廳一陣喧囂,艾麗婭和蔣天藝同時回頭望過去。
大家以爲是暹羅王室來了,要給點面子上的尊重,但是細看的話就發現不是,而是一個女人。
一個穿着黑色晚禮服長裙,披着一條銀灰色的輕紗,行走之間像是在巡視領地的女人。
艾麗婭眉頭一挑——陰魂不散?
蔣天藝則是皺着眉頭,打量着對方身邊身後的那些人。
似乎是對上了什麼信息,她恍然道:“原來是她……”
“誰?”
“羅斯柴爾德基金的掌控人,有人傳言她還有洛克菲勒的關係,但是最明確的,應該是她的資源大亨身份。”
“資源大亨?”
“嗯,她是必拓最大個人股東,同時還是多個石油公司的投資方,甚至有傳言說十五年前世界最大的石油交易所就是她主持建立的,全世界的鐵礦石、煤、銅、鋁、鎳、石油,液化天然氣、鎂、鑽石,都和她有關係。”
艾麗婭眨了眨眼:“也就是說她很有錢咯?”
“你有多少家產?”
“兩千億——你不是知道麼。”
“你把國元換成美金,就是她明面上的資產。”
“嘖嘖嘖……”
艾麗婭有點搞不懂了,這麼有錢的傢伙,之前怎麼還親自動手動腳的。
就是說自己都知道僱傭專業人士——花點兒錢呢,哪怕花點!
當然啦,現在不能表現出這種感覺,她又不認識對方,於是就發出哇哦的聲音。
黑衣女人和人羣裏迎上去的那些客人點頭寒暄,笑容很淡,很矜持,很高貴。
蔣天藝搖晃了下酒杯:“我做實業做得不多,你倒是可以去認識一下她,你家的機械化工部門和她一定有合作的。”
“得了吧,我還和電信寬帶、漢堡炸雞快餐有戰略合作伙伴關係呢,誰都要認識,累不累啊。”
“那真是可惜了,要是有對方的幫助,就算是以你們艾氏集團的體量,都可以說少奮鬥十年。”
“聽起來很美好,可人家憑什麼幫我?我又不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艾麗婭纔不去湊熱鬧,應酬什麼的打咩,自己要當鹹魚。
霍大佬那種非得給她塞飯喫的屬於是例外,正常情況下自己可不樂意和什麼大佬打交道。
這些傢伙的心眼比特麼藕切片還多,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當槍使,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談什麼聊齋啊……
於是乎,就在這種她鹹着對方拽着的錯位環境下,黑衣女人帶着一大堆人浩浩蕩蕩地走到她面前。
“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侍應生,給她換一杯柳橙汁。”
說着對方解下自己肩上的輕紗披肩,給艾麗婭圍上:“空調對着吹,風大。”
艾麗婭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扭頭和蔣天藝對視。
蔣老闆也在眨眼,看得出來很是有點茫然。
一個客人適時捧哏:“秦會長,這位是?”
“家裏的孩子,出來玩——小婭,你安姨現在在歐洲那邊,你要過去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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