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災難
他擡頭看了看天,喃喃一句:“時間到了。”
下一秒,從髮梢開始,他的頭髮逐漸變長,長到腰際才停下來。一身現代裝束不知何時變成了寬大的白袍,衣角隨風微微揚起,露出腳上的白靴。而裂縫中飄出的黑霧,像受到牽引般慢慢匯聚到他身邊,幻化出各種詭異的形狀。
隋禾愣在了原地。
他胸口的護身符悄然亮起了微光,與此同時,那些怪物齊齊轉頭,盯住了他的方向。
隋禾完全忽視了外界環境,直到原爭忽然原地消失不見,才反應過來。
身後傳來尖銳的危機感,他迅速回頭,迎面就是一張巨大的臉,緊密地貼着他,臉上長長的口器只差毫釐就要戳進他的眼睛。
隋禾悚然一驚,飛快地後仰,身體一個趔趄,他順勢低下身子,從怪物一旁繞了過去。
那怪物遲滯了一秒,振翅而起。
隋禾這纔看清它是錦鯉池怪物蟲子的放大版。上次只有人頭大,現在卻足有成年人一半高了。
也正是這個怪物,毀掉了他的滾滾玩偶。
隋禾扔掉先前逃命時也一直拿着的袋子,穿過運動場,朝建築物跑去。
嗡嗡的振翅聲一直緊跟在他身後,他完全不敢回頭。
肩膀忽然一痛,一根粗針似的口器直接扎穿他的左肩,從身前冒出來。
他往前一撲,口器脫離了他的身體。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繼續跑。
一隻似狼似狐、有三個頭的怪物撲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隋禾下意識地跳起,越過了反應不及的怪物。
眼前是教學樓,隋禾撲了進去,轉身想關上門,卻發現自己後背上貼了個輕飄飄的東西。那東西伸長了柔弱無骨的脖子,衝他陰森森一笑。
隋禾反手把那怪物撕下來,往鐵門上狠狠一拍。怪物被震暈了一秒,掉落下來。隋禾顧不上自己疼痛的手,抓住鐵門準備關上。
突然,似是福至心靈,他右肩往前偏了偏,如提前預知一般躲開了從身後襲來的爪子。接下來,他又如法炮製地躲開了兩次無聲的攻擊。
也許是生死關頭增強了預知能力,但他的好運已經到頭了。
他的體力早已見底,這一次追逃,可謂全憑意志。
對體力的壓榨不可能無窮無盡,涌來的怪物卻看不到邊際。
隋禾最終也沒能關上門。
他躲避着怪物,慌不擇路的情況下,又跑出了教學樓。
教學樓外的怪物更多,垂涎地盯着他,或者是他身上的……
隋禾終於明白了這護身符並不是護身符。
他一把扯下護身符,上面的微光已經徹底熄滅,變成了一塊黑漆漆的圓片。他把圓片向遠處一丟,絕大多數怪物追着護身符離開了,卻還是有幾隻守在原地,虎視眈眈。
然後,在某一個瞬間,一起撲了上來。
隋禾沒有力氣躲避了。
他面朝下倒在地上,雙肩被怪物的爪子洞穿。右腿在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後沒了知覺——他親眼看到他的腿被一個怪物嚼碎後吞了下去。
他無力地閉上了眼。
隋禾度過了人生中最漫長的幾秒。
幾秒粉身碎骨的疼痛後,身上忽然一輕,接着有腳步聲漸行漸近。
“隋禾?”一道聲音從他頭頂上響起。
那聲音是他聽過無數遍的熟悉聲音,低沉清潤,如玉石相擊。
隋禾睜開沉重的眼簾,透過被鮮血糊住的睫毛,看見周圍的怪物都消失了。
微風帶着鮮血的氣味捲起原爭的衣角,露出的白靴不沾一點塵埃。
原爭居高臨下地站在他身前,一如初見。
鮮血順着隋禾的額發緩緩滑落,滴在地上,和先前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匯成一灘。
如果你還能再一次向我伸出手……
“救我。”劇烈的疼痛中,隋禾抓住原爭的靴子,看着自己手上的斑斑血跡將它染紅,“求你……救我。”
原爭沒有說話,擡腳,輕輕掙開了隋禾的手。
那隻手無力地垂落。
如果你還能再一次向我伸出手,我一定會緊緊握住,不論你是人還是怪物,我都不會再放開。可惜終成奢望了。
他閉上眼,世界從此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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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面對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反應卻並不是太慢。
政府以最快速度派出了軍隊,而事實證明,看起來無比可怕的怪物大部分可以被熱武器消滅。
天災降臨,幸運的是通訊信號沒有大面積中斷。
官方在第一時間向民衆通報了消息。
在華國,特殊部門有關人員與預知者羣體接觸過後,對外說明這是怪物世界對人類世界的入侵。其他國家沒有預知者,但各有各的說法。不過在災難暫時平息下來之後,各國經交流洽談達成了一致——這是怪物世界“弗侖茲”對人類世界的入侵。
怪物世界的入侵不是全覆蓋的,某些地方會倖免於難。各國便開始在這些地方建造基地。以米國在末世前建造的避難基地夏延山基地爲編號001,順次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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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東郊就有一座即將建成的小型基地,編號045。
這天,一對中年男女在剛剛建好的交易市場購買食物,忽然聽到身後不遠處爆發出一陣哭喊。
“不信!我不信!”一個女聲哭叫着,“我兒沒死!他沒死!”
“節哀順變!”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說。
“我們是親眼看見他死的,被怪物咬死的。”另一個年輕的男孩也說,“你可以找其他人確認。”
那對中年男女轉身看向他們。
那哭泣的中年女人像是受了什麼刺激,撕打起那兩個小年輕:“你們不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嗎!爲什麼不救小杰!”
兩個年輕人閃身躲避,女孩說:“我們救不了他!”
男孩說:“不然我們也會死。”
“不可能!”女人披散着頭髮,狀若瘋癲,“一定是你們害死的!”
“不是我們!”女孩說着哭了出來,“我也不想他死啊!”
女人充耳不聞:“你們要給他償命!”
男孩和女孩對視一眼,無奈的嘆息一聲,雙雙掙脫女人的手,轉身離開了。
女人還想追,被趕來的士兵攔住。她猶自聲嘶力竭地邊哭邊喊:“小杰!小杰!你在哪裏啊!”
那默默旁觀的女人也紅了眼眶。她輕聲問:“小禾會回來的,對吧?”
她身旁的男人說:“你要相信他。”他抱住了妻子,“他一定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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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纔在末日那天同樣感覺心神不寧。
他原本在運動場有體育課,而噩夢中他的死亡地點正是在運動場。
憑着心中不好的預感,他翹了課,在寢室宅了大半天,直到地裂,他所在的寢室樓坍塌。
他從廢墟中掙扎出來,找地方躲避時,發現近在咫尺的怪物對他視若無睹。他丟掉玉佩,怪物又很快注意到了他。
他意識到玉佩的作用,帶着玉佩去了運動場。
隋禾的夢中是在運動場遇險,程才便想去看看隋禾,或許還能幫他一把。
剛走到運動場附近,玉佩就大亮。過不久後熄滅,變成黑漆漆的圓片。
失去了保護,怪物對他窮追不捨,他被一隻怪物咬中手臂,直覺忽然瘋狂示警。
他放棄了一條胳膊,從運動場逃了出來,到最後也不知道那帶給他致命危機感的源頭是什麼。
逃過一劫後,他回到寢室區,在廢墟中躲了三天,纔等到軍隊營救。
他被送到附近居民樓改造的045小型基地,治療後聯繫上特別部門的人,告知了他做過的那個預知夢。
特別部門終於認識到了他的重要性,連夜把他接到了京城總部。
此後,他便作爲【好好活着】羣的羣主、預知者羣體的隱形帶頭人,參與到相關災後重建及情報交流事務中來。
特別部門十分重視預知者羣體,讓程才儘快和他們聯繫上。他們找到了兩個人,一併接回了京都。更多的人,包括隋禾,一直杳無音訊,生死不明。
但他堅信,隋禾,一定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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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醒了就準備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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