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風神
這裏剛下過雨，溼漉漉的空氣中瀰漫着泥土的味道。隋禾身在樹林中，被樹葉上時不時滴落的雨滴砸中，走出樹林時衣服已溼了不少。
他把溼透的額發掀起來，擦了一把臉，擡眼時看見045基地的大門。
045基地牆極高,門高而窄,大約只能容一輛車通過。門邊站着士兵,身份不明的人會被帶走另行安排,有身份卡的人直接放行。
隋禾拿出程纔給他的身份卡，上面名字是宋楊陽,年齡19,京城人。
隋禾走向大門,士兵看一眼身份卡,讓他通過了。
基地大門後是一條護城河,走過河上的橋又是一道高牆。他走進高牆,看到基地中央矗立着一個高高的、圓筒狀白色建築。大門旁有基地的地圖,分生活區、戰備區、行政區、畜牧區等,而那高高的建築被標註爲“防空柱”。他順着地圖的指向走向了生活區。
街上人羣往來,隋禾隨便找了一個路人。
路人：“從其他基地來的？哦,你要先去行政區登記身份，如果還有親人在世會提醒你。然後工作人員會給你分配房屋，有親人就會和他們分配到一起,沒有就和其他人合住。”
他道了謝，轉頭去行政區登記身份。
工作人員問：“是否確定從此由004基地轉到045基地？”
隋禾：“確定。”
工作人員刷了他的身份卡，默唸：“父母早亡，孤兒院長大，現無親屬。”她遞給隋禾一把鑰匙：“你的房間在21403，與一人合住。身份信息及房屋信息已激活。”
隋禾收回身份卡，走到一邊看公告。
公告上說，基地內取消金錢交易，改爲積分交易。每個人一開始可以免費入住3天，3天后要每天上交20積分才能繼續入住。衣食同樣要消耗積分。而積分可以通過建設基地、參與種植養殖、外出尋找資源等多種方式獲得，零零總總差不多20條。
隋禾算了算，發現只要不好喫懶做，一天20積分還是非常好得到的。
不過，其中有一條積分細則引起了他的注意。
凡在本基地登記過（長期居住、短期路過皆可）的人口，可以查詢其他人的存活信息。信息1積分1條（所有基地積分通用）。
他去問那工作人員：“我現在有多少積分？”
工作人員刷了他的卡：“0。”
隋禾心道：看來他得趕緊去賺積分了。
他拿了本基地手冊，仔細翻看一遍，決定加入自由小隊。自由小隊不夠安全，但賺積分比較快，相比軍隊晉升的也會更快。
在普通羣衆眼中，自由小隊就是一羣烏合之衆，還經常因“分贓”不均起內訌。在軍隊眼中，這些遊兵散勇更是成不了氣候。
隋禾想的是，這種更危險的環境，才能急速提升他的預判能力。他現在在體力和力量上不夠出色，就一定要在速度上佔優勢。
衣服幹後，他找路人問清了自由小隊的聚集地，來到一個名叫“風神”的酒吧，忽略掉其他人一路因他外貌而產生的各色偏見眼神，直接找上了酒保。
酒保是個瘦小的年輕黃毛男，一臉睡不醒的睏倦。
隋禾問他：“你好，聽說你們這裏可以加入自由小隊？”
酒保斜着看他一眼，沒有對隋禾的外貌做出任何評價。他懶懶散散地說：“是，有人擔保嗎？”
隋禾：“沒有。”
酒保像沒骨頭一樣歪在吧檯上：“找個人，打贏了就能加入。”他在場中掃視一圈，繞過那些身形比較瘦弱的，挑了一個渾身腱子肉的壯漢，指尖指向那壯漢：“就他了，上吧。”
“在哪裏打？”隋禾表情未變，問道。
“張強，帶他去後面。”酒保說。
張強站起身，招呼隋禾：“跟我走。”
周圍的人在他站起來時，齊齊臉色一變。隋禾隱約聽到幾聲議論，類似“居然讓張強上，這個小白臉要慘了”“我們來打賭他要在醫院躺幾天”。
隋禾跟着走向後院，酒保落在他後面，給他解釋規則。
“特殊時期，特殊規則。一，不準下狠手，不準見血，不準死人。二，兩種方式，第一是誰先打中對方一百下誰贏，二是一百下以內誰後倒下誰贏。”酒保打了個哈欠，補充道，“絆倒也算，畢竟在外面被怪物絆倒也就多半沒命了。”
酒保到了後院空曠的地方停下，走到牆邊說：“你最好有點真才實學。我們這裏的死亡率可是比軍隊高得多的。”
隋禾平靜道：“來吧。”
剛開始他有點擔憂，總覺得自己其實就只比普通人稍微強一點。但想起和孟小滿直面怪物的場景，又不怕了。不和別人試試怎麼知道自己的水平？
張強低吼一聲，右手後撤，接着一個直拳打來。隋禾站着不動，直到拳風近在眼前才微微側身避到左邊。張強右手沒收，順勢朝左打來，隋禾又是輕巧地閃躲。躲了幾下，張強收回手：“剛纔是我小學時的力量，下面是初中時的力量。”
他的動作變得複雜了，不再只動拳，開始用上了搏擊的技巧。隋禾仍是躲得很輕鬆。在他打到張強的第三十下，張強停下來說：“接下來是高中生。”
這一次，張強的攻擊像是一下子提升了幾個境界，變得充滿力量，動作也不再是教科書式的規範，而是迅速出擊，見招拆招。隋禾的躲避變得隱約喫力起來。他想攻擊張強，卻必定會在擊中張強三次後自己捱上一下。
這樣下去不行。隋禾暗想，他的體力一定會比張強先耗完。
他說：“停！”張強停了手。
他閉上眼，仔細感受着張強的存在。眼睛看到的東西他的身體未必跟得上，但是全憑身體感知說不定能打破僵局！
“繼續！”他說着衝了上去。預知能力只會讓他知道對方接下來要從哪個角度出哪一招，但不會告訴他怎麼應對。他只能更快的想出解決方案，並且讓自己的速度更快。
在這種感知能力的幫助之下，閉上眼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相反會讓他的注意力更集中。
再快、再快、再快一點！他一個旋身，避開襲來的一拳，再繞，出手！啪，擊中了！再來！啪啪！很好，再……
“唰，”一道拳風堪堪停在他眼前。隋禾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碩大的拳頭只差毫釐就要砸到他的眼睛上。
張強收回拳頭，把自己的指關節捏的咔咔作響：“大學生。”
他不等隋禾反應，又猱身而上，雙拳襲來。隋禾咬了咬牙，還是堅持了下去。
這一次，張強的速度快到預知能力都差點跟不上的地步，隋禾艱難地撐着，感受着張強的拳頭一次次擊打在身體上。疼痛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些無奈又不甘的情緒，讓他如啖烈火，一路灼心。
他沒有再閉上眼，因爲區別不大。這樣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擊中，更讓他體會到自己的弱小。他竭盡全力預測着攻擊會從哪個方向來，然後躲避，躲避不及，被擦到……然後繼續躲避，躲避的同時還要想着反擊，然而往往他反擊的拳頭還沒觸到張強，張強就避開了。
原來他這預知能力其實不堪大用。他漫無邊際地想着。到底被打多少下了？要不放棄算了吧？爲什麼他要受這種罪？
張強忽而大吼一聲：“研究生！”
一個拳頭又快又重地砸過來，隋禾完全來不及躲避。當那拳頭落到隋禾腹部時，一股劇烈的疼痛讓他的大腦懵了一瞬。他的身體蜷縮起來，接着向後倒去。模糊的眼前，張強又舉起了拳頭……
“停！”酒保終於制止了張強，“已經一百下了。”
隋禾用手撐了一下地，讓自己勉強不要直接砸下去。他躺在地上，捂着肚子，閉着眼默默忍受着痛苦。
酒保和張強都圍過來，酒保蹲下身查看隋禾的狀況，挪開隋禾的手按了一下他的腹部。隋禾疼得一抖，睜開眼瞪着酒保。
酒保收回手，衝張強道：“你下狠手了？”
張強搖頭：“沒有，我只用了五成力。”
酒保瞪他：“你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就夠了，爲什麼非要加碼到研究生？故意的？”
張強苦笑：“哪能啊。我是看他一開始反應不錯，以爲他練過，哪知道他真的就是一張白紙。”
酒保冷聲道：“下手沒輕沒重，把人打殘了怎麼辦？你這個月多出幾次任務，給人當醫藥費吧。”
隋禾感覺自己稍好了一點，想要站起身。酒保扶了他一把。
“算了，我自認倒黴。醫藥費不用了。”隋禾捂着肚子，輕輕抽了一口氣，“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走。”
他掙脫酒保自己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回頭時酒保正要攔住他。
“怎麼？還要嘲笑我？”隋禾沒好氣地說。他沒管酒保的臉色，朝向張強，“我剛從其他基地來這裏，一個積分也沒有，所以醫藥費還是得你出。”
張強“唉”了一聲：“我出。”
酒保這才發話：“這個……你的力量和速度是真的不行。但是……”他故意拖腔拖調，讓隋禾看向他，“你的預判真的非常不錯。你要是做個遠程，比如用槍或者射箭，會比絕大部分人強。”
“哦。”隋禾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你了，但是我沒有槍也沒有箭。我還是去種地吧。”
“我們可以提供。”酒保說，“先給你提供空包彈，等你射中率足夠高的時候，再給你真的。”
“條件是什麼？”隋禾不爲所動。
“條件是你去我的另一處酒吧當服務生。”
“？？？你說什麼？”隋禾迷惑地問。
酒保解釋道：“風神和水神都是我的酒吧，一個面向自由小隊，一個面向普通人。我要你去水神當服務生。”
隋禾問：“爲什麼要讓我去當服務生？你們這裏應該不缺吧？”
酒保伸出手：“正式認識一下，我是風神和水神的老闆，金詠萊。”
隋禾和他我了握手：“金老闆好，我叫……咳。”隋禾卡殼了一秒，才說，“宋楊陽。”
“小宋。”金詠萊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大概比他大不了幾歲，就換了個稱呼，“楊陽啊，我們水神裏面招的都是年輕人，但這裏只是個小基地……你明白嗎？你這樣的，就能做我的門面，幫我招攬不少生意了。”
什麼叫我這樣的？難道是矮子裏面拔將軍嗎？隋禾小聲嘀咕了一句。但他現在實在缺錢，只得同意：“好，但是，你的水神酒吧就只是個酒吧嗎？”
金詠萊說：“當然了，不然你以爲是什麼？不過你也不用對客人太客氣，畢竟這種世道，活得好的都是有脾氣的。”
金詠萊看見隋禾疼得發白的臉色，說：“先送你去醫院，其他的明天再細說。”
作者有話要說：嗷，接下來是受的成長。他前期是比較弱，也非常軟，也很慘（但相信我是親媽）。但是，後面是會變的。他面對怪物（原爭）沒有反抗之力，自然不會挑釁。而原爭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會還回來的（追妻火葬場）。
成長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受只是個普通人，我的設定不是一蹴而就。以後他對心懷不軌的人也會心生防備、也不會是那個傻傻的、什麼都相信的一頭熱血的年輕人。他會守好自己的信任，會從身到心的變強。但是每天還會是那個，視人類利益爲最重要的事的小太陽。
末世已經這麼慘了，總得有點救贖吧？不論是對他、還是對全體人類。
啊，碎碎唸了這麼多，其實我是想說，小天使們可以多給他一點耐心嗎？一起見證他的成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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