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夢境
這天晚上,隋禾正安穩地睡覺,忽然被一股危機感從夢中驚醒。
他一睜眼,就看到幾人破門而入。
他迅速翻身躍起,抓住牀頭的小手槍,準備從窗戶逃跑。
窗戶被焊死了,他必須要靠蠻力砸開。爲了爭取時間,他朝那羣人連開幾槍。誰知按下扳機,竟沒有射出子彈。又發幾槍,都是空彈。
逃生的機會就此被延誤,已經有人看出他的意圖,搶先攔在窗邊。
隋禾不願束手就擒,不顧堵在門口的兩人手中黑洞洞的槍口,強行突圍出去。
那兩人豈能讓他如願,連射幾發麻醉彈。子彈織出的天羅地網太密,縱是他有預知能力,也不能躲掉每一發。當他繞過兩人的攻擊衝出房門時,身上已中了兩彈。
他朝打開的大門衝去,看到擋在大門正中的王晨曦,他低吼一聲:“讓開!”
王晨曦眼神閃躲,沒有讓開的意思。隋禾一把推開王晨曦,卻被王晨曦抱住胳膊,緊緊纏着不放。他收勢不及踉蹌了一步,用槍托在王晨曦後頸狠狠砸了一下。王晨曦喫痛,仍不鬆手,隋禾神色漸狠,迅速掏出藏在兜裏的小刀,猛地戳進王晨曦的手臂。
王晨曦瞬間血流如注,慘叫一聲,終於鬆開手,卻還是來不及了。麻醉開始起效,隋禾眼前一陣陣發暈,剛跑出兩步,腿就一軟,向前撲倒在地上。
黑衣人衝上來禁錮住無法再行動的隋禾,收繳了他的小刀,將他雙手反綁,粗魯地拽起來。
隋禾勉強站直,聽着王晨曦追過來的腳步聲。
王晨曦疼得吸氣,聲線顫抖着說:“你們說……只要我幫你們抓住他就給我錢……錢呢?你們快給我啊!”
一個黑衣人嗤笑一聲:“你做了什麼還想要錢?沒有你我們也抓得住他。”
隋禾微微側首,餘光瞟見王晨曦抓住那黑衣人,又被狠狠甩開。
王晨曦跌到地上,跪着爬過去:“我做了很多!是我告訴你們他住在哪裏的!也是我偷了他的子彈!”
那人一腳踹開王晨曦,朝屬下命令:“快走。”
隋禾拖着兩條綿軟的腿,跌跌撞撞地下樓。下了一層還能聽到王晨曦的大喊:“我奶奶快不行了!你們給我錢啊!”
隋禾被帶到一輛越野車上,有人給他蒙上了眼罩。越野發動後不久,他實在抵抗不住□□的威力,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在一個黑漆漆的地方,只有微弱的光線從頭頂灑落下來。
隋禾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勉強靠着牆坐起來。右腳輕輕一動,帶出一陣鎖鏈聲。他順着聲音摸到一根細細的鎖鏈。他喫力地站起身,扶着牆走向鎖鏈的另一端。
另一端嵌入牆中,扯了扯紋絲不動。他摸索一圈,在最深處摸到一扇木門。剛推開,鼻尖就涌上一股惡臭,裏面隱約是個廁所的形狀。他迅速關上門,走到光線透過來的地方,深呼吸幾口。又順着那裏的一座木製樓梯往上,推了推四四方方的頂部,也推不動。
他不再白費力氣,回到一開始的角落,安安靜靜地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鎖被打開的聲音。鐵板被掀開,天光傾瀉下來。隋禾冷眼看着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下來,從隨身帶着的小箱子裏拿出一盒飯和一瓶水放在地上,又拿出一根粗大的針管。
“你們要抽我的血?”隋禾問。
白大褂沒說話,拿着針筒向他靠近。
隋禾坐在原地沒動,直到白大褂走到他面前,突然暴起,利用自己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力氣,一把奪下針管繞到白大褂後面,將針管牢牢對準了白大褂的脖子。這一番動作下來,他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竭力調整自己不平穩的呼吸,壓低嗓音說:“你們是誰?”
白大褂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挾持了。他有一瞬間慌亂,又很快鎮定下來:“你殺了我也沒用,殺了我還會有下一個人來。”
隋禾手上的針尖幾乎戳進了白大褂的脖子。他重複了一遍:“你們是誰?”
白大褂一動也不敢動:“我們是某個地下實驗室……爲楊教授辦事的。”
“楊教授是誰?”
白大褂伸長脖子,生怕針尖扎進自己的血管:“楊教授原本是研究癌症的,災變之後就開始研究預知者了。”
“所以你們抓了我是想研究我的血……你們打算關我多久?直到研究出結果嗎?”隋禾手有點抖,針尖在白大褂脖子上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我不知道!”白大褂大叫一聲,“我只是個辦事的!你問我什麼我都不知道!”大約是響動太大,樓梯上方出現兩個身材壯碩的人。其中一個說:“宋先生,你要是殺了他,就會直接被綁上實驗臺了。”
白大褂小心翼翼地點了一下頭:“對,研究員不止我一個,你還是安分一點好。”
“安分?”隋禾把這兩個字嚼了嚼,冷笑一聲。
白大褂說:“只要你每天讓我們抽一管血,就可以好好活着。這裏比基地外面安全多了,你……呃。”他的聲音陡然消失在隋禾收緊的的手中。
隋禾原本想問這些人會不會在他身上做實驗,可看到樓梯上兩人警惕盯着他的樣子,忽然就覺得這個問題沒必要了。
白大褂額頭上都滲出了汗,哆哆嗦嗦地威脅道:“你要是殺了我,他們就會讓你一直昏迷下去……你就別想再清醒過來了!”
隋禾閉了閉眼,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半晌,他掩飾住眸中的冷光,鬆了手,倒退回原來的角落,把針筒拋給白大褂。白大褂手忙腳亂地接住。
他沉默地坐着,沉默地任憑白大褂抽了他的血,沉默地看着白大褂離開,然後把樓梯上的鐵板蓋住,上鎖。他心裏掠過無數個念頭,又一一隱沒下去。
如果可以,他一定會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隋禾被關了整整十五天。
十五這個數字,是通過送餐的次數計算出來的。
這些天裏,他威脅白大褂給了一個手電筒,才勉強與那個惡臭的廁所融洽相處。
他很少喫他們提供的飯,除非餓得受不了。
他也很少抵抗,甚至讓白大褂對他降低了警惕——他得知了所謂楊教授是一個熱衷非法實驗的人,在政府明令禁止的情況下偷偷組建了自己的團隊,所作所爲比徐博士殘忍了許多倍——他不憚於在活人身上做實驗。
隋禾還打探出一些其他的信息,例如灰色地帶的地下市場在暗中販賣覺醒者的血液,也有人開始隨身帶着怪物遺骸。怪物遺骸能夠促進進化的觀點被擺到明面上,等着第一批喫螃蟹的人來印證。
暗無天日的十五天裏,隋禾忍受着漫長到可怕的孤寂。起先,他讓自己回憶從小學到大一的生活來消磨時光。這一段記憶翻來覆去的嚼爛了,失去了味道,他又開始回憶大二的時光,卻無奈地發現,他無論如何也避不開原爭。哪怕他反覆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個怪物,原爭的名字都像一堵無法逾越也繞不開的牆,牢牢地橫亙在回憶面前。
記憶這個東西,向來越回想越深刻。他越來越清晰地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起災變前被忽略的懷疑,想起當時快樂又糾結的心情。他也能回憶起暴露真實面目的原爭,是如何將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話楔子似的扎進他心中,是如何用無法反抗的方式威脅他閉嘴,又是如何將人類的性命視爲草芥。
當快樂的記憶撕下欺騙的面具,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與難以言明的憤怒混合在一起——隋禾心中翻涌着酸苦的浪潮,一遍又一遍默唸原爭的名字。
爲什麼原爭偏偏找上了他?爲什麼他會喜歡上一個怪物?爲什麼……這種喜歡在灰暗的現實面前,仍然難以磨滅?
如果再見到原爭,會是生死之敵嗎?原爭會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輕而易舉地讓他消失嗎?
無數想法在他心頭起起落落,在這反反覆覆地拷問中,也幫助他度過了這難捱的十五天。
第十五天的時候,他突兀地陷入一個夢境。
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中是災變日當天他逃亡的過程。從上帝視角看,與發生過的事實一模一樣。在一開始的預知夢中,他被怪物喫掉。原爭的插手改變了這個預言,夢境也隨之而變。
他被原爭救了之後,切換到下一個場景。一個黑霧繚繞的地方,站着兩個影子。一個是人形,一個明顯是個三頭的怪物。
人形嘴裏發出了隆隆的聲音,就像一隻猛獸在低吼。“他”說:“告訴人類,把他交給我,我就給他們三個月休養生息。”
那怪物用粗糲的嗓音回答:“王,他已經死了。”
人形沉默了幾秒,氣勢陡變。“他”顯而易見地發怒了,身周黑霧翻騰,勾勒出各種猙獰的形狀。“他”說:“他是屬於深淵的……人類要付出代價!”
那聲音震耳欲聾,直接讓隋禾脫離了這個場景。
下一個場景是在一片荒原,一個人形身周裹着黑霧漂浮在半空,似乎就是剛纔那個“王”。“他”什麼也沒說,指了指腳下的基地,接着,無數怪物在他的指使下衝擊壁壘……
場景又是一轉,到了這個基地上方。基地果真如那“人”所說,軍隊駐守前方,全部壯烈犧牲。平民的屍體堆在另一個方向的大門,無數人伸出手,是想要逃離的姿勢,卻無一人倖免於難。
那“人”漂浮在半空,低頭看着基地的景象。忽然,“他”回過頭,目光如電般射向隋禾所在的方位——
隋禾瞬間驚醒。
作者有話要說:果咩果咩,今天稍微遲了點
即將進入文案劇情啦!期待已久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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