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儘管春節將至，但是嘉世戰隊的訓練並沒有放鬆，一如往常地進行着。
孫翔仍是年輕大神，心高氣傲地進行一場又一場的比賽。蘇沐橙三心二意，一邊認認真真打比賽，一邊大晚上去幫葉修打副本。劉皓專心致志地琢磨怎麼給葉修搞事。崔立則一刻都不敢放鬆地盯着黎白鹿，生怕她再搞事。而黎白鹿……嗯，看起來是消停了。
當然，在孫翔眼裏，黎白鹿的混蛋程度又上一層樓了！
比方說把他的帽兜當垃圾桶，一天訓練下來他的帽子裏已經攢了三張糖紙一片橘子皮。
比方說他路上走的好好的，她過來無緣無故的懟他一下然後跑走。
再比方說她莫名其妙的發神經，用充滿父愛的目光凝視他，愛憐地摸他腦袋，挑釁喃喃，“真是爸爸的乖兒子。”還把他的髮型弄亂。
可惡！好男不跟女鬥！
餓了！
孫翔氣沖沖的去喫飯。
食堂裏，黎白鹿在窗口排隊打飯。而孫翔則被以劉皓爲首的一羣諂媚隊員包圍。隊員們聊得熱火朝天，尤其劉皓雖然心術不正，但是交際做得是如魚得水，有他在的時候，午餐時間往往相當熱鬧。
孫翔坐在喧囂中心，心不在焉地夾幾口米飯喫，聽旁邊的隊員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天。
這男人一多了，話題難免跑歪，血氣方剛的年紀，除了聊職業，就是聊對象。
申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給隊友們分享八卦，“哎，你們知不知道啊，隔壁裝備研發部的頭兒，想約蘇沐橙喫飯，然後，哈哈哈……這都多少次了，從火鍋約到日料，從週一約到週日，人蘇沐橙就是沒空！哈哈！”
劉皓嗤之以鼻，“切，葉秋的跟屁蟲，有什麼好的？也就臉蛋漂亮點兒，我可看不上。”
立馬有隊員拍上馬屁了，“對對對，皓哥說的是。什麼妹子咱皓哥能找不到？不就一個蘇沐橙……”
劉皓被吹噓的飄飄欲仙，“跟蘇沐橙同一隊這麼久，我要看上早拿下了，問題就是我看不上嘛！”
嘴上這麼說，當然事實是，蘇沐橙以前對劉皓挺和善，那是看在葉秋的面子上。現在蘇沐橙一改溫柔的性子，正眼都不瞧他，上次說話還是親切地嘲諷他給葉秋白打工。
想起這個難搞的蘇沐橙，劉皓是真來氣，於是嘴上又說了她不少壞話，還企圖把孫翔扯進來，“翔哥，這可不是我有意挑撥啊，你進隊這麼久了，蘇沐橙那傢伙有把你放在眼裏嗎？你可是隊長！葉秋已經是過去式了！”
若是以往，只要搬出葉秋的名號，孫翔一定勁頭十足，跟他們同仇敵愾。可是現在孫翔壓根沒搭理他，顯然是神思已經飛到天外了。
“翔哥，想什麼好事呢？說出來讓大傢伙也樂樂啊。”劉皓對於巴結孫翔這種事已經駕輕就熟了。
孫翔下意識地回，“嗯……黎白鹿……媽的，這個黎白鹿……”怎麼弄死黎白鹿……怎麼讓黎白鹿喫點教訓……怎麼讓黎白鹿哭着認錯認他當父親……下次他也要往她帽兜裏扔垃圾，可惡，她根本不穿有帽子的衣服……
“黎、黎白鹿？”劉皓看看隊友，心下一凜，怎麼能這樣，這女人這幾天瞧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了，簡而言之就是一種嫌惡，劉皓明白，是時候再排擠排擠她，讓她知道誰纔是在嘉世當家作主的人。
申建不懂劉皓心中的彎彎繞繞，抖了個機靈，“喲，怎麼着了這是？翔哥你看上隊裏的黎妹子啦？”
這時候孫翔神遊天際回來了，眉頭一皺，想也沒想就回，“她那種菜雞，我看得上纔有鬼好嗎。”
話音剛落，離他們不遠的桌子旁，黎白鹿放下餐盤，看了孫翔一眼。
孫翔莫名就慌了，還沒給他反應的時間，黎白鹿淡定地收回視線，掰開一次性筷子開始喫飯。
至於她瞥來的短暫一眼，裏面究竟承載了什麼，孫翔搞不懂卻也能猜得到，想要解釋卻苦於笨拙，想要開口卻放不下那個面子。畢竟……他不是很想在她面前示弱。
儘管口不擇言真的是他的錯！
但是黎白鹿！你好歹生氣啊！孫翔從來沒有如此期盼過她來找他撒潑打鬧，這樣他就能順勢哄一下她了。
沒想到，她跟轉了性似的，沒罵他沒打他，喫完飯就回去了。
孫翔心煩意亂地倒掉剩飯。
可惡！煩死了！又餓了！再喫一頓！
其實黎白鹿最近真的沒工夫關心閒事，她很忙。自從出道以來，她從來沒這麼忙過。
至於緣由——是她意外得了件寶物。
“葉秋跟我商量了一下，我想……這東西，果然還是在你手上比較適合。”那一個寒冷的冬夜，蘇沐橙站在走廊溫暖的燈光下，笑着遞給黎白鹿一本泛黃的筆記本。
也許是黎白鹿的錯覺，她總覺得，蘇前輩的目光有懷念、有釋然，也有一種憂傷。但她把筆記本鄭重的接過時，蘇沐橙眼底的那一抹憂傷便飄渺離去，變成了一種希冀。
“這是什麼？”黎白鹿好奇地問。
“我哥哥的東西。”蘇沐橙回，“他……生前的東西。”
黎白鹿準備翻頁的手頓住，“蘇前輩的哥哥？他……”
“嗯，原本是我一直收着用來紀念的，不過，我現在覺得，它有更大的作用。上面記錄的都是哥哥研究榮耀相關的筆記，你拿着吧，葉秋也是這麼想的。”
“啊……”
它沉甸甸的。
將筆記本拿回去之後，黎白鹿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封面纔打開。檯燈下，柔和明亮的光線細細撫摸着封面紙頁，也將字跡主人的名字照映地如此明晰。
蘇沐秋。
清秀卻也肆意的筆跡，能想象得出來，筆記本的主人一定是個意氣風發的人。
她徑直翻到了最後一頁，不……應該說，在筆記的四分之三處之後，便是一片空白了。蘇沐秋最後落筆的日期是，八年前的某一個夏天。
這些年，蘇沐橙將筆記本保存的很好，邊角整齊，文字也不曾磨損。
只是八年實在太久太久了，紙張難免泛黃，就連偶然夾進去的楓葉書籤都已經枯萎。它不小心落在了地板上，黎白鹿已經很小心翼翼地將它撿起，但只是輕輕一碰，楓葉就碎掉了。
她並沒有太多傷感的情緒，對於蘇沐秋這個人，她不瞭解，只知道是前輩的哥哥，所以除了替蘇前輩難過之外，她只是覺得比較可惜。她將檯燈的光線調高，仔仔細細地翻看每一頁。
「（圖）（圖）（圖）自制銀武部件初版」
「（圖）（圖）最終版1」
「（圖）（圖）最終最終版」
「部件分解最終無敵再改我喫屎版」
「部件分解再也不改了版」
「部件分解殺了我都不會再改的最終版」
「材料清單」
「修下水道電話139xxxxxxxxx」
「沐橙下月10號複診（星星）（重要！）」
筆記本上記錄了太多的東西，不光是榮耀相關，蘇沐秋甚至把它當作了日記本。密密麻麻的文字、深深淺淺的筆水，一點點兒填滿一頁紙，填滿八年後瀏覽者的眼眸。
所以這幾天，只要訓練結束，黎白鹿直接回屋去啃筆記，她想要更多的瞭解蘇沐秋的風格、蘇沐秋的天賦！她想要學的更多，不只是他已經總結出的操作，而是他的思維，他的預判，甚至是，他的性格。
從訓練室，到她的宿舍，隔了一層樓，行程不過五分鐘。
但她仍舊覺得五分鐘都好遙遠。
尤其是……當孫翔攔住她的時候，她微不可見地皺起了娟秀的眉頭，草草將心中的焦躁與急不可待埋在心底，仰頭看向高大的孫翔，“找爸爸幹嘛？爸爸有事，沒空陪你玩。”
“餵你！”孫翔剛要發火，但還是壓下去了。他彆彆扭扭地小聲道，“那什麼，之前我跟他們說的那話，你別往心裏去。”
“……什麼話？”
“哦，說你是菜雞，我死也不會看上你這句話……”
“……”
黎白鹿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所以，還有事嗎？”
“你就這反應？？？？？”
“放心吧，我沒有往心裏去。”她說。
畢竟，她從始至終，一直都把孫翔的話當屁話。
誰會跟一個傻子較勁呢
見她要走，孫翔下意識地連忙拽住了她，儘管……他自己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要跟她說。
他抓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感覺，和全明星之夜一樣。他如此清晰的記得她手心的觸感、溫度，以及她擦拭他的傷口時，那溫馴的眉梢和被冬風輕輕撩起的髮絲。
“我還有話和你說！你不許走！”他用上了慣常的囂張語氣，拽得和二五八萬似的，“你菜歸菜，但是相比起其他人來說，也還行吧！還有，其實我對你——”
我對你……
孫翔迷茫了。
他確信自己很討厭這個驕矜的女混蛋。
可是，當把‘討厭’這個詞說出口之後，他卻覺得，自己心口不一。那不是他想說出來的話，他真的一點兒都不討厭她。
一股熱氣噌的從他的脖頸升騰到臉頰，燒紅了他的耳尖。他故作鎮定、嘴上卻結結巴巴的出賣了他，“反正，你聽好了，咱們以後別老吵架了，我是隊長，你得聽我的，一起建設社會主義嘉世新未來！我的好隊友！”
“……”
黎白鹿並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心裏抽回來，所以這時候，順勢握住，跟他嚴肅莊重的搖了搖手，“我儘量，我的好隊長。”
“……”
雖然他知道了黎白鹿沒有生氣，他放心了，但是怎麼感覺這個事情的發展方向並不如他所願呢？
孫翔這麼一呆愣，黎白鹿立馬找到機會溜了。什麼鬼，她纔不陪着孫翔抽瘋呢，誰也不能打擾她搞事業，她要快點回去看筆記。
今天晚上，她決定搞一個大事業。
她想試圖還原出蘇沐秋設計的銀武。
蘇沐秋在筆記上非常詳盡地畫出了左輪各個部件的構造，以及合成材料的清單。材料她這幾天已經備全了，就差在裝備編輯器中按照模板打磨成型。
房間裏很安靜，爲了集中注意力，黎白鹿將窗戶關嚴，窗簾拉上，給自己營造出封閉且靜寂的工作環境。
她移動鼠標，一點點兒打磨着如同鐵板一樣的材料。
槍管、彈筒、護弓、照門……
她聚精會神的操作着，伸長脖子，就連呼吸都放輕到最低。
把基本部位做好之後，最重要的一部就是拼裝。一旦位置不對，或者部件連接有問題，那整把武器就會在使用中散架，只能從頭再來。
她抹了一把額頭的虛汗，開始拼接。
……
不對！這個部件爲什麼連接不上！
她再三確認筆記上的圖樣，或許是筆水暈染的緣故，的確有個小地方模糊不清，她只好抓瞎一次次試。
一次次失敗，一次次重來……
她有些崩潰了。她更喜歡在戰場上打打殺殺，耐着性子安靜下來實在太爲難她了。說到底她在座位上坐了快兩個小時，內心已經暴躁不堪。
再來……
還是不對……究竟哪裏出了錯！
武器做的頭昏腦脹的，一想到自己浪費兩個小時一事無成，她差點就要放棄了。就在她準備合起筆記本跟製造銀武徹底說拜拜的時候——
明明一點兒風都溜不進來的房間，筆記本卻詭異地自行翻了幾頁，然後慢慢平息。
空白的紙張上，浮現出一行字：
「別急啊，慢慢來！」
筆跡清秀細體，又帶着連筆的肆意。
黎白鹿：……
緊接着，這行字變得模糊飄渺起來，筆畫拆分，又組合成新的一句話：
「彈筒有凹槽，凹槽的直徑不對，所以沒法和後座盾板拼起來。還有一種可能，這幾年榮耀的更新換代，這兩個材料已經不兼容了，試試去找其他材料……」
黎白鹿：……
“你是誰！”她並沒有大呼小叫，而是冷靜地問道。
那行字又變了。
「嘿嘿，我是大惡鬼……」這句話的最後，還出現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幽靈的簡筆畫。
黎白鹿：……
真奇怪，她並不害怕，此時此刻她心心念唸的只有如何做好左輪銀武。
“彈筒的直徑是多少？”她對着筆記本問。如果這時候有旁人在，一定覺得她瘋了，對着桌面自言自語。
「91毫米。」
黎白鹿又問了筆記本幾個問題，終於將左輪完美拼裝。
在登陸游戲確認銀武沒有散架之後，她才放鬆了全身的肌肉，重新將視線放回到神祕筆記本上。
紙頁上還留存着‘它’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慢慢來，不要心急，有問題我都告訴你。
黎白鹿：……
她冷靜的將賬號卡抽回，放到錢包裏，電腦安全關機。
然後猛地站起身，抓着自己頭髮瘋狂倒退直到貼到牆角，“我的媽呀！！有鬼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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