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
“二十分鐘後見。”她給孫翔打去電話。
“啊？？”孫翔懵逼。他那裏的背景音毫無疑問是遊戲bgm，看來當她在酒會裏狂掃精緻小點心的時候，他正孤單一人刷遊戲。
“我提前從酒會出來了，所以，我們的約定還做不做數？”
“靠！你等我！我先洗個頭！”
“洗什麼頭呀！跟爸爸在一起你還要打扮的嗎？爸爸又不嫌棄你。”
畢竟她跟他的宿舍不遠，有時候能看到他頂着個睏倦鳥窩頭下樓買東西，又或者僅穿件背心在健身房揮汗如雨累成狗。他什麼樣子她沒見過？怎麼現在他還矜持上了。
“算啦，我給你留十五分鐘洗頭時間，”她道：“嗯嗯，我懂的嘛，今天我超級好看的，你怕給我拖後腿嘛。在我身邊的人可不能給我丟人，收拾的好看點啊，必須是能拿得出手的帥哥，你懂的吧？”
“滾！！”
掛掉電話，她甚至能想象出對面青年氣急敗壞的樣子，肯定是一邊罵咧咧一邊慌忙衝進浴室。
黎白鹿透過車窗，望向窗外。都市的夜生活呈一片燈火通明的架勢，可是車內很安靜，她所見的只有一幅幅從眼前迅速掠過的沉默而耀目的油畫。
片刻，出租車停在了十字路口處，油門未熄，是在等紅燈。
她看了看左邊，又看了看右邊。明白過來，司機想要從前面拐彎，停靠在嘉世大樓的那一側。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的車道便是……
無需仔細琢磨方位，僅隔着幾米的行人道，她已經看到了興欣門口處一抹筆挺的成年男人的身影。對方剛踏出門口，首先的動作便是擡手擋風，熟稔地點菸。微微垂首的同時，額前一縷稍長的劉海也順勢滑了下來。
黎白鹿沒有過多猶豫，對司機道：：“我從這裏下車就可以了。”
司機問：“這兒？”
“嗯嗯，我走過去就行，不麻煩調頭了。”
趕在紅綠燈變色之前，黎白鹿連忙下了車，踏上車道邊緣的綠化帶。
擡頭便是興欣網吧的招牌，熒屏上的歡迎語正以不緊不慢的速度滑動着。
說不清到底是誰先發現的誰。
等注意到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對視了。
她省去了客套。葉修也沒費時間招呼她，直接笑着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咦，前輩知道我去哪了？”
“當然，沐橙說了。”
“啊，今天我噴的香水還是沐橙前輩推薦給我的，”她秀眉彎彎，故意湊近他：“前輩覺得呢？”
“嗯？”他從喉中滾出一聲懶洋洋的迴應，漫不經心似的，“覺得什麼？”
“前輩覺得好聞嗎？這味道。”
葉修看到她歪了歪腦袋，一雙杏仁眼有些稀奇也有些期待地瞧着他。
他其實只聞到夜晚的潮氣和周圍濃郁的煙味。
可她這麼認真的詢問他，他也不好糊弄過去——於是他稍稍彎腰，非常小的弧度，想要探尋她所說的味道。
他只捕捉到了一絲很淡的氣息，稍縱即逝，來不及細想。回憶的同時，雙眸卻被一處小小的光亮不經意地恍了一下。
是她脖頸上的項鍊所映射出來的柔和的光。
這麼看……她今天打扮得果真如沐橙所說，分外精緻。
“啊，前輩終於注意到啦？我今天換了新衣服！”明明是一身褪去青澀的成熟打扮，她卻毫不掩飾的炫耀起美麗的裙子，得意洋洋。
葉修笑道：“是的，看到了。”
“所以……”
“所以？”
“好看嗎？”
她又這樣問了。
我身上好聞嗎？我的打扮好看嗎？
“男人有發言權嗎？”葉修卻這麼回。即便是她本人問起，他也不是很習慣去點評他人的穿着打扮……說起來，他本人還是一件羽絨服穿一整個冬天的主兒。
“哼哼，我准許你誇獎我一下。”
他想了想：“裙子挺不錯……”
她睜大眼：“只有裙子？”
“主要是襯你。”
他話音剛落，就見她神采飛揚地翹起脣角，美的像深夜裏明亮的火種，唰一下點亮她的周遭，欣喜的小鳥雀在她心中撲通跳躍，她難以平復，只好垂下了頭，故作平靜地挽了挽發，別至耳後。
她害羞了？
——意識到這點的葉修，自然也明白她羞澀的緣由……正是他的誇獎，這讓他心生微妙。
因爲他正看着她？
不至於吧？他又不是老魏那傢伙，那傢伙看到美女眼睛能放光。
葉修有點想給自己再來根菸。
因爲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得仔細想想。
這氛圍不對，這對話也有問題。而且她的反應也有點怪怪的。
葉修不是個遲鈍的人，很快便有了種可怕而可疑的猜想——小傢伙真的只是小傢伙？她的年紀其實也……。然而他只想了一個苗頭，黎白鹿的話又將他的思緒拽了回來。
她說：“還是前輩你的眼光好。你可不知道，孫翔那混蛋甚至壓根就沒看出來我塗了脣彩，更別說我特意穿了新衣服。”
她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
也及時澆滅了葉修察覺到的古怪。
——嘖，瞎想什麼呢。人家小姑娘想聽聽別人誇她，多誇誇她怎麼了？正是最需要鼓勵的年紀！回頭讓沐橙也去誇她。
葉修正搜刮腦海裏有助於提升女孩自信心的教育措辭，還沒開口，黎白鹿又道：“差不多到時間了，前輩，我先走了，去喫家新館子。”
“這都幾點了？”葉修詫異：“大晚上的怎麼一個人出去瞎跑。”
“前輩的家長式唸叨是當隊長後遺症嗎？”她笑嘻嘻地，“不過放心啦，我跟朋友一起去的。”
說着她便跑走，雙腿利落地交替落地，恍若奏響清脆規律的樂章。
然而，當她落到最後一節臺階，馬上就要邁向平穩的馬路之前，她停了下來。
她站在那裏，留給他一雙單薄光潔的肩頭，和被風吹拂下若隱若現的白皙後頸。
她沒有回頭，保持着這幅背影。離他不遠不近，聲線不急不緩：“……我有點好奇……我需要達到哪種程度，纔可以每天都能理所應當的得到葉前輩的誇獎和擔心？”
輕飄飄的音量，可配上深沉夜色，顯得語氣幽幽的。
葉修愣住，可還沒等他抓住這等反常之下隱藏的重點，黎白鹿便回頭給他一個惡作劇式狡黠的笑容。
這讓方纔發生的一切瞬間降格成了她幼稚淺薄的捉弄。
“嘻嘻，前輩再見！”
她咯咯笑着跑遠。
葉修無語：“這小鬼……沒大沒小。”
他在外面又抽了會兒煙，之後才轉身回網吧。
老闆娘陳果還沒睡：“葉修，外面剛纔怎麼了？聽到你跟人聊天。”
“小黎。”
“什麼？！小槍炮師又來了？你怎麼不叫我！”
“急什麼呀，她來的次數還少嗎，有的是機會。”
陳果想了想，也是。然而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倒是挺奇怪的，我記得小黎新年就沒回家，怎麼這都比賽完了她還在這裏？她是本地人嗎？”
“……”
葉修微挑了挑眉，“據我所知，好像不是。”
“可她怎麼總是不回家？她不會跟你一樣，也是離家出走的吧……”
“…………你問問她？”
“我又不熟！！打聽人隱私不太好吧。”
葉修笑：“平常也沒見你少打聽啊。”
陳果暴怒：“滾！”
月明星稀，夏夜微寒。黎白鹿在樓下沒等多久，便等來了一個清爽高大的青年身影。
對方一身休閒風打扮，棒球帽下被壓住的金髮仍有叛逆的幾縷發尖微微翹起，特定角度下，好似滾着夜色中未盡的光。
青年帽檐下的臉乾淨而帥氣，他太年輕了，做不到成熟男人那樣擁有一副越看才越有味道的長相，而是初見便足夠驚豔、蓬勃了。
黎白鹿壞心眼，故意用招貓逗狗一樣的手勢衝他搖了搖手。
孫翔不疑有他，走了過來，不耐煩似的：“嘖，趕緊走啊。”
“急什麼啊，也沒有很晚。”
“我餓死了！”
等二人抵達這家好評如潮的餐廳時，早就過了飯點，客人還不是很多。
找了個角落裏的隔間坐下，看這裏的隱蔽性着實不錯，他們便都摘下了遮擋面容的墨鏡與帽子。
雖然黎白鹿成天同孫翔這位隊長朝夕相處，但是當他將原本遮掩一半的眉目、突然盡數展露出來時，她仍是被恍了一下眼。
“……喫什麼啊？”孫翔要來了菜單。
黎白鹿道：“我先看看。”
面對面坐着，各自翻看了一會兒。服務員走來打破了沉默。
“帥哥美女，請問要點什麼？”熱情的服務員點開了平板的屏幕。
黎白鹿想了想，這家店的主打是臺式快餐風味，這樣的話……“我要一份滷肉飯好了。”
服務員記下，扭頭看向孫翔：“帥哥你呢？”
孫翔：“我也要滷肉飯。”
黎白鹿便道：“不要哎，我們要點不一樣的飯，這樣我們就可以嚐到兩種味道了。你換一個。”
他想也沒想便習慣性槓她：“憑什麼我換啊？”
“你點鮮蔬雞排飯。”
“切，隨便你。”
服務員插了句話：“兩位要是一個人點滷肉飯、一個人點雞排飯的話……我推薦你們點這個套餐比較實惠哦。”
服務員小姐姐笑眯眯地將菜單立在兩人眼前。
“就是這個情侶套餐c……”
小姐姐話還沒說完，就得到兩個人異口同聲的拒絕：“不要！”
孫翔嫌棄，黎白鹿也無法接受。
服務員不可置信：“咦？咦，不需要嗎？價格只貴了十塊，但是多兩盤小菜，還送兩杯飲料哦！”
然而兩人還是堅定地表示：不行！別說貴了十塊，就算是免費也不行！
情侶套餐絕對不行！一生之敵這種套餐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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