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
“那小母貓也太厲害了！！爪子磨得那麼尖！那麼尖！”木球在被黎白鹿強行帶回宿舍的路上，他仍是憤憤不平，也有驚魂未定的感嘆，畢竟是真打不過那隻母橘貓！這一番真是死裏逃生。
黎白鹿扶額：“說起來，還不是因爲是前輩你突然衝過來，把小母貓嚇了一跳，她當然會逮住你使勁揍了。”
“事先聲明啊！我是因爲當貓沒多久，捕獵打架技能都還沒點滿，所以才輸的……”
“是是是，總之我先帶你洗個澡。”
路上的時候，黎白鹿一直在想，沐秋前輩既然已是靈魂體，爲什麼偏偏變化成貓的樣子呢？
——以及，前輩也只能變貓嗎？
只是一個不留神，她沒把持好自己，竟然直接把心中所思問出了口。
不過既然說都說了，她索性也不掩飾，乾脆等待他的答案。
她注意到小橘貓沒急着回答，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然後乾脆趴伏在了柔軟的牀鋪上。他剛洗過澡，所以黎白鹿特許他可以在牀上睡，自深腹而起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代表他如今很是愜意舒適。
“這隻小貓的身體是我意外發現的，”他說，“本來我在街道上游蕩，然後在街角遇見了這隻奄奄一息的橘貓。我只是個鬼，根本不能碰觸生靈，什麼都做不了，也幫不上忙。但我還是想蹲下來摸摸它。”
結果，就在碰觸小橘貓的那一刻，他強大的靈魂瞬間自發的吞噬了小貓的身體。
“所以，不是我附身到貓身上，而是我的靈魂自那之後就有了這個形態。”
多虧這隻小傢伙的軀體，讓他在數年之久後，得以重新感受到沐浴在陽光下的溫暖。曾經他是死物，雖能觸碰這世上的花花草草但五感盡失——畢竟那是隻有活着的人才有的特權。
木球回答完她，然後臥在枕頭旁睡去了。蘇沐秋很聰明，他其實意識到小黎內裏的另一個問題：前輩只能變貓嗎？難道不能以本來的靈魂形態現身嗎？
……他當然可以。
只是他不想。
一開始只用小貓的樣子來同她接觸，不過是因爲怕一個大男人的鬼魂突然出現在女孩子閨房會嚇到她。後來，他單純覺得，好似當貓還挺幸福的。
他喜歡黎白鹿每天都揉捏它的小腦袋，
喜歡她用溫柔的力度輕輕撓它的下巴。
喜歡她安安靜靜地抱着它，一起看電視。
他也喜歡枕在她的膝蓋上睡覺。
偶爾他攤開貓爪、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時，黎白鹿就會趁機將臉埋在它毛絨絨軟綿綿的肚皮上，就好像這樣可以消減她一天下來的疲累似的。
當然——如果她需要，他也不會非要矜持到最後，她喜歡什麼樣子，他就用什麼樣子來陪伴她。
這個夏休期，黎白鹿不想回家，便在h市逗留了幾天。
直到總決賽冠軍花落輪迴，第八賽季徹底收官。
不久，她收到聯盟總部的召喚，希望她作爲這個賽季的新人之一進行有關海報和官網的拍攝，畢竟她是賽季中旬出道，不像孫翔一樣。所以官網甚至沒有爲她準備詳細的資料和照片。
她準備動身去往首都。
收拾行李的期間，木球一下子跳進了她的行李箱：“我也要去！”
“不行！我幹嘛要帶一隻貓去？”黎白鹿斷然拒絕。
“那我住回我的筆記本里，你拿上筆記本。”
“雖然筆記本不重，但我不想帶無關的東西啦！”
“好，黎白鹿，你不要逼我！”
氣性大的小貓咪，騰空跳起，優雅矯健的身子在空中翻躍，竟然在最高點驟然消失不見。
化成一抹幽魂的同時，周圍的空間也好似熱水壺燒開時，蒸騰的霧氣讓背景看起來錯亂扭去。然而那異樣微小而簡短，黎白鹿甚至沒有注意到。
她只感到褲兜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滑開屏幕一看，她可算知道蘇沐秋的方法是什麼了……
他把他的家，從筆記本、搬到了她的手機裏——
桌面上多出來的一個q版圖標就是證明，一隻像素風的卡通頭像。橙發還有貓耳，僞裝的很好，外人看起來一定會以爲是什麼休閒遊戲。
點開一看，竟然還有對話框，彷彿微信一樣可以跟他聊天。
黎白鹿當場敲下一行字：
［用戶23457463］：你不要偷看我手機裏的東西！”
q版頭像彈出白色的氣泡，［管理員］：我也可以當你的備忘錄小祕書的。要我幫你設個鬧鈴嗎？
［用戶23457463］：不！需！要！還有把我的用戶名改一下！
第二天黎白鹿誤機了。
都怪她腦抽竟然想真的試試蘇沐秋小祕書功能，結果他那時候不知道去哪鬼混了，壓根就不在手機裏，自然也沒收到她的設置消息，於是黎白鹿直接睡過頭。
又不能耽誤聯盟組織的宣傳拍攝，所以黎白鹿只好自費買了比較便宜的航班，……大晚上的起飛。
她來得太早了，登機口冷冷清清，一排排的座位空蕩蕩的，也就遠處多了幾個工作人員匆匆路過。偌大的落地窗外是黝黑深夜，冗長的跑道延伸着微弱燈光。
明明光線不算暗，但還是有些瘮人，這裏太空曠了，冰冷的地板和涼涼的座位……
“要不要去前面的店裏坐坐啊？那裏有星巴克。”蘇沐秋給她發來消息。
這時候他知道回來了！黎白鹿沒好氣的對着手機打字，回覆：
［用戶23457463］：星巴克里人太少了，被認出來的話好麻煩。……話說我爲什麼還是這個名字？像是殭屍號。
［管理員］：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能分清你跟我的賬戶就好了嘛。
［管理員］：畢竟這個世界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管理員］：你是秋木蘇唯一的用戶。我只會迴應你
黎白鹿嘗試點開了他的頭像，沒想到他隨手惡搞出來的app，功能還挺完善，她看到了他的個人資料。
果真找到了個人備註那一欄。
［沐秋前輩］：你改了什麼？
［沐秋前輩］：我的備註變了！
［沐秋前輩］：我喜歡。
［沐秋前輩］：不過我還是要再改一下。
［沐秋的鬼魂］：這樣比較好。
［用戶23457463］：爲什麼一定要強調這點？
［沐秋的鬼魂］：實事求是嘛！而且，我不想過得太像……太像真的還活着一樣。我只是一隻鬼，我不能迷失自己。鹿鹿，你知道嗎？我跟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我時常在模仿尋常人的行爲。看電視、睡覺、逛街……
［沐秋的鬼魂］：但是我只是一隻鬼。不可以對無法觸碰的存在產生妄想，不可以對生靈世界存有貪戀。
［用戶23457463］：我不懂。
［用戶23457463］：但你對我來說，就只是沐秋前輩。你可以時刻在我身邊，教導我、陪伴我、鼓勵我。只要我需要你在，你就會立馬出現。旁人誰也做不到。
黎白鹿又把他的備註改了回去。
［用戶23457463］：你失去的，我幫你拿回來。你貪戀的，我展示給你看。你無法觸碰的東西，我來告訴你那是什麼感覺。
［沐秋］：你比我想象中要更霸道呢。
［沐秋］：話說……
［沐秋］：你想見見我嗎？
屏幕前的黎白鹿錯愕，想了半天，不確信地回道：“前輩的意思是……你本來的樣子嗎？”
“嗯，那個形態，我一直可以保持。”
她想了想。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只是道：“你一定和沐橙前輩一樣好看。”
黎白鹿抵達b市之後，馬不停蹄前往總部所在的大樓。她並沒有停留多久，就被工作人員送去了職業聯盟固定合作的攝影工作室。
在那裏，她還見到了那位最炙手可熱的商業新星、不負衆望地拿下本賽季最高榮譽的戰隊隊長，周澤楷。
她這樣人微言輕的選手，拍攝自然放在了最後。現在大家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這名英俊而強大的男人身上，攝影棚的火熱忙碌，全都是爲他沸騰。
於是黎白鹿便也偷偷在臺下觀察，
這時蘇沐秋幽幽來了一句：“哼，這是誰呀？”
她說：“啊，前輩你不知道嗎？這是輪迴的隊長呀，他的角色就是槍王……我跟他平常有切磋過的……”
“這些我當然知道啦，我想問，你怎麼看他？”
“我怎麼看？晤……他很厲害，人又親切，而且，還長得很帥……他也是槍系，我也在學習他的經驗。”
兩人正聊着，而拍攝現場卻出現了一小股喧鬧。
等黎白鹿從手機移開視線，擡頭望去的時候，小喧鬧已經成爲了爭吵。
一開始似乎是攝影師對造型產生了不滿，後來策劃人員也捲了進去，緊接着就連道具組也被推搡責任。總之越來越多的問題在爭吵中提了出來，偏偏總負責人還不在，留下的助理控不了場，然後就——
在各種陰差陽錯的巧合中，一開始吵架的、勸架的、圍觀的、背鍋的，全部都聚成了一團。
而燈光下的周澤楷盯着精緻的造型和耀眼的美貌，茫然的面對這一切。
他很想勸架，但事實是，他圍着擰成一團的人羣，在外面轉了兩三圈，也沒成功插進話。
他這樣英俊高大的男人，明明到哪都應該是視覺中心，可是現在根本沒人關注他，他就跟空氣一樣生動展示了什麼叫急得團團轉。面容浮現錯愕而急切，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愛。
這讓圍觀的黎白鹿，莫名產生一種——拯救公主的責任感。
她也不知道從哪、大概是角落裏廢棄的道具中拽出來一個大銅鑼，直接咣咣咣地拍響。
刺耳並且還挺喜慶的巨響彷彿衝破雲霄——
既然所有人都閉嘴了，那麼她就不必再使用吹嗩吶這個備選方案了。
但當所有人都看向聲音源頭、也就是她時，被那麼多目光注視的她，十分迅速的臉紅了。她只是想讓大家安靜，其實壓根也沒什麼話語權……
好在，周澤楷趁着這時機，終於說上話了。
他眉頭微微一皺，具有親和力的長相，毫無表情的時候，多了一份深邃而冷清，他對造型師道：“重新打理，還來得及。”
然後又面向道具組：“趁這時間，再去跟策劃確認……”
緊接着面對攝影師：“沒關係……大家再努力，合作。都能解決。”
緊接着他衝所有人點點頭，笑了。
……這笑容，就好像炎熱夏天裏用來消暑的檸檬汽水、能化解所有煩躁不安。湛黑的雙眸清楚分明，僅是脣梢微微一揚，生出鮮活璀璨的色彩。
雖然剛開始他實在做不到強硬，但是當大家安靜下來時，他的言語竟有種強烈的信服力。
並且無意識地以美色加持，鼓舞了疲憊不堪的工作人員們……
在周澤楷被造型師帶出場地之前，他路過了黎白鹿身旁。
他特意停下來，本來想動脣說什麼，可先一步注意到——或許是因爲她剛纔跑去扒翻舊道具，不知不覺，她腦袋上頂了一塊破氣球皮。
於是周澤楷便幫她拿了下來。他個子高，微微垂頭，動作輕柔地像是給女孩戴花。
黎白鹿真不知道自己頭上還有這玩意兒，剛纔竟然還被所有人注視……肯定大家都看到了。想到這個，她臉一紅，尷尬無比：“謝謝前輩。”
“我也……謝謝你。”他低聲說。又衝她笑，比起方纔，多了明顯的親和，“不然……肯定耽誤好多時間。”
她訥訥地：“是、是啊，打工人不容易，還是早點回家好。”
“還有在練習嗎？”他卻問起這個。
前一段日子，他還不太忙的時候，陪黎白鹿這個槍系小後輩訓練了一陣，她的進步飛躍，被打趴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只是後來他忙於季後賽，便沒有再上線。
黎白鹿頓時有種被指導老師關照學業的感覺，加上那之後她好像也因爲嘉世出局而懈怠了，十分心虛：“有的，只是我還不太熟練……”
前面的造型師已經在催促他了。
周澤楷便沒再多說，點點頭，離開。
事後想來，黎白鹿對他的看法多了一條。
大概就是，存在感意外的很低，平常看起來也是個呆呆的人。但是又……特別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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