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樞密使張耆出判許州(後改陳州);
參知政事晏殊出知江寧府(後改亳州);
參知政事陳堯佐出知永興軍;
樞密副使夏辣出知襄州(後改穎州);
樞密副使範雍出知荊南府(後改揚州);
樞密副使趙稹出知河中府……宰相呂夷簡出判澶州——!!!
一瞬間天旋地轉,呂夷簡魂飛魄散,我聽錯了嗎?這是真的嗎?我也被外放貶官了?!
多希望是錯覺,但它偏偏就是真的。呂夷簡在美夢中被兜頭一棒狠狠砸醒。當天他用盡平生之力,才剋制住自己的震驚,平靜地接受了一切皇命。
下來之後,他悄悄地找到了自己的祕密武器——宮中太監閻文應。這就是呂夷簡與衆不同的地方,他絕不像王欽若、丁謂那樣和宦官打成一片,但更不像寇準那樣神色凜然目空一切,皇宮裏的內線他早就有了,但一點都不張揚。
從閻文應的嘴裏,他知道了自己爲什麼突然垮臺的原因。那是一陣香豔溫柔的皇后級枕頭風——仁宗第一位皇后郭氏。話說趙禎終於擺脫了劉氏老媽的束縛,可以自由自在地生存了,爲了慶祝,他和呂大宰相仔細研究了怎樣抄劉系高官的魷魚。結果越想越高興,下了班也剋制不住,在皇宮裏就和自己的皇后悄悄地說了一遍。
沒料想郭皇后聽完神色平淡,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呂夷簡就不是太后的人嗎?只不過他太聰明,做得巧妙而已。”
一句話,就讓趙禎涼了下來。一個終極問題出現,如果呂夷簡真的是劉太后的系外人,那他是怎樣當上首相的?該死,這種原則性的錯誤居然要讓皇后一個女人來提醒!
越想越生氣,於是決定給呂大宰相本人也來點回報。當朝宣佈,新鮮刺激。……原來如此,呂夷簡什麼也沒說,就加入到了外貶流放的大行列中去。那裏面有他的6個老夥伴,還有些天聖年間的頂級紅人——9個超人氣大太監。
入內副都知江德明、東染房使羅崇勳、劣苑使楊餘懿、楊承德、供備庫副使張懷信及楊安節、武繼隆、任守忠、蔡舜卿。記住這些名字吧,他們權傾一時,但都沒有爲害太大,沒一個有資格入選《宋史·宦官傳》。這也間接地說明了劉娥爲政期間,不僅是外戚,就連宦官也沒能真正的專權。
在這些人的身後,是明道新人們的歡笑之聲。新的領導班子完全由皇帝的親信組成,其中的宰相、副宰相,就分別是他的兩位老師。
張士遜、李迪。
李迪終於回來了,10年生死兩茫茫,在政治的打壓漩渦之中,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反擊之道。相比於凌厲風發的寇準,李迪在方面是強多了。他終於熬到了重見天日的一天。其它的職務人員名單如下:
副宰相薛奎、王隨升;樞密副使李諮升、王德用(太宗年間,遠征党項青、白鹽池,擊敗李繼遷的少年英雄);三司使,蔡齊;御史中丞,範諷;知諫院,孫祖德;右司諫,范仲淹。
一個個都胸懷大志,滿懷信心創造一個完美新世界。不過歷史很快會證明,真正的焦點仍然還在遠走澶州的那個人身上。並且一定要記住,呂夷簡是絕對惹不得的人。觸犯到他只有死路一條,不管是尊貴如郭皇后,還是聖賢如范仲淹,都會翻身落馬,灰頭土臉,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條定律一直有效,就算到仁宗朝中後期的名臣們,如富弼等人,都逃不出這種宿命。
有個問題,一個24歲的男青年,在什麼情況下是最快樂的?比如他有錢有閒有地位,人世間的任何物質都在他的名下。
答案只有一個:他爹媽都死的時候。
從此人間唯他獨大,天地豁然開朗,原來皇帝是可以這麼當的!趙禎在這一年剩下的幾個月中縱情率性,度過了他一生中最快意的時光。其中之一就是爲真宗朝裏最傳奇的名臣平反昭雪,寇準在死後10年終於被宋朝官方所承認。
他被贈中書令,復萊國公;
第二件事,趙禎把真宗朝另一位名臣錢唯演踢出了京城,讓他到西京洛陽去作留守。
一褒一貶,層次分明,前者是劉娥的死敵,後者是劉娥的親戚。趙禎在發泄,哪怕不能正面作些什麼,皇帝的憤怒也要起些波瀾。但有趣的是,這一次他的憤怒是中華文化史上的一個分界點,西京洛陽變成了文星璀璨流光溢彩的傳說之地,有些人在那裏悄然成長,稍晚後開創了中華文明史上不弱於盛唐文章的宋代詩文。
接下來趙禎追憶似水流年,他想起了自己的紅粉知己,那位在天聖年間一直陪伴着他的張美人。思念復思念,傷感再傷感,趙禎決定給予她一個女子所能得到的最高身份——帝國皇后(別驚訝,趙禎一貫喜歡讓他的皇后一生一死,時刻保持兩位)。之後他茫然四顧,結果就看見了N多的……紅粉知己。
有什麼辦法,在皇宮中稍微張開眼,看到的活物,除了大批太監之外,就只有清一色的女人。何況從古到今“愛”就不是罪惡,那都是荷爾蒙犯的錯,與人類何干?於是歷史就這樣變得香豔綺靡,宋史中、甚至所有漢人所開創的王朝中唯此一位的“仁宗”陛下,他親政的最開始時光,是沉醉在了無拘無束的溫柔鄉內。至於外面的世界,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在這種時刻理會。
趙禎在快樂,同一時刻裏,李元昊己經憤怒得快要發狂。公元1033年,幾乎是他的災年,一樣的父親去世,獨掌國政,他卻沒有感到半分的趙禎式快樂。
從他登上黨項之王的寶座時開始,其中的關鍵就是他的身份得附加上兩條確認——契丹人的允許、宋朝人的允許。
契丹人的還好說,怎麼講都是他名義上的外婆家,何況党項人世代相傳,契丹人神勇無敵,很習慣拿党項人的腦袋當球踢。於是問題就出在了宋朝人的身上,因爲他們是那樣的富足、那樣的軟弱,還有那樣繁文縟節,超級羅嗦。
比如說李德明去世,得有使者來,李元昊即位,仍然派來了使者。而且來了就是大爺,這些人捧着張黃絹,面朝南站着,念念有辭,嘰嘰歪歪,不管你聽不聽得懂,都得低着頭跪好了去聽!
奇恥大辱!李元昊都快氣瘋了,党項人世世代代竟然這樣尊敬自己的仇人!想想當年的爺爺是怎麼死的,想想宋朝的太宗皇帝是多麼的殘忍刻毒,我爲什麼要在自己的宮殿裏低眉折腰?!但是更屈辱的是,他居然真的就給宋朝的一片黃絹給跪下了……是慣性,還是沒有抿滅乾淨的奴性?當天他在萬衆矚目之下順服的跪倒,一邊聽完了宋朝的冊封詔書,一邊默默地質問自己。無論怎樣,他完成了定難節度使、夏、銀、綏、宥、靜五州觀察處置押蕃使、西平王的世襲,再加上檢校太師兼侍中的額外頭銜。
一切榮耀高不可攀,可在他的心裏就變得加倍的諷刺,宋使的宣讀剛剛結束,他就突然跳了起來,向所有人叫道——如此國家,尚屈膝於人,此先王之大錯也!
相信那時的宋使楊告等人一定大驚失色,在宋朝,無論誰也不敢說自己的老爹半個錯字,可這個李元昊竟然這樣的大逆不道。但更刺激的在後面,屈辱怎麼來的再怎麼回去,李元昊給他們準備了個特別的宴會。
酒席很普通,音響太特別。楊告等人和党項貴族們在大殿上喫飯,殿後邊一直叮噹亂響,冷兵器時代的成年男人一聽都清楚,那是在鍛造兵器。
事情很明顯,李元昊在挑釁,而且他不惜決裂。這是給宋朝的使者藉口,你們完全可以憤怒,然後指責、叫罵、威脅,再然後戰爭,怎樣我都不在乎!不過可惜的是,楊告等人很沉默,喫飯歸喫飯,不要太雜亂……只要任務完成就好。
我們宣詔了,李元昊聽封了,一切很美滿,還要怎麼樣?至於所謂天朝上國的尊嚴,對不起,似乎很久以前,漢人們的使者都有着寧教身死不教名滅的血性,比如蘇武,再比如比蘇武更剛烈驕傲的出使大宛國的漢使,以金馬換汗血馬不成,寧可身死異域也絕不辱使命。但那太遙遠了,像是模糊的傳說,在宋朝沒有市場。現在提倡的是“爲主分憂的,不如讓主人省心的。”
喫飽喝足,打道回府,留下李元昊繼續憤怒,也許他會氣死,那不是更省心?
事情也真的是這樣發展的,李元昊怒不可遏,他越想越衝動,跳過了宋朝使者,直接找宋朝皇帝的麻煩——拒不使用宋朝年號,而且質問,你們爲什麼要用“明道”二字?不知道我的父親叫什麼嗎?是“李德明”,漢人們連避諱都不懂了?!
党項人和宋朝人都不懂了,這個李元昊是不是真的瘋了?要讓堂堂的漢人天子爲一個蕃部的酋長避諱?也就是說李元昊他爹是趙禎他爹的身份?
滑天下之大稽,可悲可嘆,頑強的李繼遷、理智的李德明,卻生出了這個人頭豬腦的子孫,上天啊,有時你還真是不公平。就這樣,宋朝懷着對党項人深切的同情,沒有追究這件事,顯得很寬大、很博愛,蠃得了大批党項人的欽佩和忠誠。
但不包括李元昊,在他看來這是種漠視,是種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輕蔑,居然連個罵聲都不屑於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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