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這樣的戰鬥力是驚人的,西北方面的正規軍居然都抵擋不住,宋朝高層們先是驚駭,緊接着就是慶幸。真是幸運啊,這幫人沒在和李元昊死掐的時候冒出來。由於地區敏感,宋朝派出了最高規格的戰力。由韓琦火速出京,到陝南去,以西北最精銳的部隊平叛,要求越快越好,絕對不許拖延!
韓琦不負重望,以半個月的時候,一舉全殲叛兵。這樣,宋朝的局勢終於穩定了一些。不過別急,這一年是宋朝著名的災年,天災人禍品種繁多,老天爺也出面打劫了。
這一年從開春時起,直到五月份,宋朝中原大地滴雨未落,一片乾旱。衆所周知,我們中國是農業大國,這一點,就算到了現代,或者未來,都必然一貫如此。
因爲我們人多,民以食爲天,必須得先喫飽飯。那麼雨水就是最重要的民生甚至戰略物資了。可是很難,雨水一直是我們民族幾千年來的死穴,就算到了現代,缺水都是制約我們發展進步的瓶頸,至於原因,那就太多了。
在現代,有各種解釋。都比較科學高端化,比如說從全球的氣候形成上看,中國的腹地如果想下雨的話,就得由西北的冷空氣雲團和東南亞沿海方面的海洋暖氣流在當地的上空彙集,才能達到。兩者缺一不可,只要在需要的季節裏稍微互相錯過,那麼幹旱隨時發生。
這只是一個解釋而已,其它的還有N多種。可在古代,解釋只有一個,皇帝老子近期不學好了,他肯定喫穿浪費,留戀女色,或者辦錯了什麼案子,等等等等,都是領導人不好。
於是宋仁宗陛下就只好專程去京城第一大寺相國寺,以及道教的第一大觀會靈觀祈雨。儀式隆重,萬般虔誠,可是很顯然,當天玉皇大帝也在忙別的事,或者和王母私聊去了?反正祈雨沒效果,該旱還是旱。直到近六月時的一個夜晚,天空中終於傳來了隱隱的雷聲。
仁宗當時己經睡了,空闊的皇宮裏他突然間爬了起來,來不及穿鞋,赤腳跑到了宮殿外面,他向茫茫的夜色跪倒,對蒼天叩拜100次。雨,終於下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仁宗就在雨中站立,這時皇宮裏所有的人都走了出來,陪着他一直站到大雨停了,才慢慢走回宮裏。
旱情終於得到了點緩解,這一年的收成似乎還可以盼望。但這只是冰山一角,根本沒法高興。宋朝的錢、糧,這裏專指皇帝可以動用的政府錢糧,在趙光義耗盡趙匡胤畢生所積,趙恆自利更生又自生自滅,經劉娥稍微恢復,又被李元昊、耶律宗真輪番消耗打劫之後,又所剩無幾,能維持基本運轉,都只能依靠皇家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內庫了!
河干海落,竭澤而漁,眼看着全國都在喫虧空,最後都喫到皇帝的老本了。這日子還能再過嗎?趙禎想來想去,刀己經砍在了脖骾上,必須得想出改變的辦法來。
在這樣的局面下,歷史迎來了一個經典時刻。
宋慶曆三年,公元1043年的九月三日,宋仁宗把朝廷裏的兩府大臣,以及知雜御史以上的官員都召集進皇宮,一直把他們帶到了天章閣裏。天章閣,這座以前用來安放皇家御製文集,以及追憶前列皇帝的宮殿,從此在歷史上聲名顯赫,意義非凡。
那一天,登閣的人除了4人年齡稍大之外,都非常的年青。4位老人,是晏殊、范仲淹,各52歲;章得象、杜衍,各65歲。他們是兩府的首腦。其餘的三司史王堯臣40歲,富弼39歲,歐陽修、王素36歲,韓琦35歲,王拱辰、蔡襄31歲。都是年富力強,心雄天下的時候。尤其是韓琦和富弼,他們都與異族在不同的戰場上肉搏廝殺過,堪稱年青才俊,國之精英。
他們登閣之後,首先由皇帝率領,參拜了太祖、太宗、真宗三位皇帝的御像,然後來到書桌前,只見上面己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大家對國家的現狀都己經有所瞭解,現在就把你們看到的問題,和解決問題的辦法都寫出來。
以振興國家!
首先振奮的是人心,這批人是當時漢族當之無愧的真正精華。每個人都是憑真才實學考上來的人才,並且沒有依靠任何門路恩澤升上的高位。他們早就看出了國家的問題在哪裏,現在終於有機會改變現狀了。
那一天,范仲淹、韓琦、富弼、王堯臣等人心情澎湃,或在當天,或在回家深思之後,都寫出了自己的見解。歷史中,根據各自的名聲,以及後來在改革中起到的作用,把范仲淹的意見列在首位。即他的《答手詔條陳十事》,他把問題的所在,及改革的辦法,具體細化在10個方面。
即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長官、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罼恩信、重命令。
這10個方面,一共30個字,看着很枯燥,但稍微想一下,就會不寒而慄。只要這樣想——一個國家,難道可以賞罰不明、胡亂恩典,拿官職當賞錢,科考亂七八糟,隨便誰都可以當上司,不種田、不織布、亂派徭役,外加沒有信用,毫無紀律嗎?!
這還是一個國家嗎?
可這時的宋朝就是這個樣子。我們來逐條細分一下,來真正明白范仲淹講的都是些什麼事。第1,“明黜陟”。這條講的是改變宋朝當時做官最重要升遷制度,即“磨勘”。
磨勘是指宋朝的官員中,文官每3年一次,武官每5年一次,可以把政績呈交給京師考課院去審查,如果沒有重大的過失,並且沒有同僚、上司的指責,那麼就可以升官一級。
這個制度首創於真宗年間,是趙禎的父親趙恆發起的。它有針對性,在早期是絕對有必要性的。比如在太祖、太宗時期,沒有這個制度,那麼官員們的升遷就得由皇帝、宰相、樞密們說了算。好處是帝國初期的皇帝和兩府大臣們都是硬角色,什麼都懂,並且都懷有創業的激情,沒有那麼多的貓膩想法。
選上來的官,都是真才實料。
但到了真宗時期,和平的時間長了,人,難免就墜落了。連皇帝都天天跟神仙聊天,宰相們也各有各的醜事,還怎麼能清晰公平的分析出下面官吏的成色呢?於是就需要制度。可制度時間長了,就一樣也顯出了它的弊端。
即磨勘使人鈍化。它考覈的不是誰有多優秀,而是誰犯了什麼錯誤。於是人人都在避免着犯錯誤,沒錯就能升官。這樣誰還敢去做事呢?這樣,宋朝的官場說白了就是佛經《金剛經》裏的神妙境地——“使人坐荊棘叢中,動即被刺,不動即不刺,所以動不如靜也。”
都這麼靜,國家的事誰去辦?
所以范仲淹要改的,第一條就是這個。從官員的辦事精神上去革新,從獎懲條例上調動積極性。具體的做法是:把太祖、太宗時期的保薦制度和真宗的磨勘結合起來。看一官員的優劣,不僅要看他是否出錯,更要看他的成績,這個成績就由上級部門,宰相、樞密們來確定。
同時規定,做官要分出京、外兩種的區別。京官裏,經保薦的3年一次磨勘,自己申請的,要達到5年才準磨勘。這針對的是富家子弟,這些人有門路,就是壓制他們。
還有就是完善出懲罰條例,以往的磨勘,只要不犯錯就能升官,現在別想了。無能即是錯,考課院以後會專門評定官員們的才能等級,是凡無能的……別怕,不是罷官,是另外安排。
第2,“抑僥倖”。
說僥倖,只這兩個字,范仲淹就得罪人了。不僅是官員,還有皇帝。因爲那本是皇帝的恩典。還是從偉大的慷慨的真宗皇帝趙恆說起。
從他開始,宋朝官員們每年都熱切地盼望着年關附近的南郊大禮,還有皇帝的生日。那兩天,宋朝從兩府大臣到各路的提點刑獄以上官員,都可以向朝廷申請,請恩蔭我的兒子侄子們吧————從此,這些官崽們就正式當官了。
並且恩蔭制度還有豐厚的等級觀念在裏邊。比如翰林學士以上的官員們,每做一年,就可以恩蔭一人。請想象年少中舉,30歲以前就進入兩制的高材生們,只升不降的官場生涯,做個20多年有什麼難處?那就是20多個不經科考就進官場的二世祖!
再憑着老關係往上爬,長此以往,宋朝的官場是個什麼樣呢?
所以要改。范仲淹提議,以後轉運使和邊防上的文官,到任滿兩年纔可以提請恩蔭;兩府以及兩制高官,每次大禮時只許申請恩蔭一人,並且必須是親生兒子,連侄子都不行,從此下考場去;並且閣館要職,從此不許兩府、兩制高官的子弟們輕易進入,不僅要考,更要經過保薦,纔可以。
第3,“精貢舉”。
這一條,是要從根本上改變國家的現狀。范仲淹作爲過來人,他發現在文、武兩途,宋朝現在都人才斷檔了。人才,來自科考;科考,取決於考題。而考題,就決定了人才平時都學什麼。
全國各路,無數的學子們,都還在背誦四書五經,學作詩詞歌賦,這樣的“人才”對治理國家,都能說得頭頭是道,無非都是以仁治國,與民休息,勤政愛民之類的老生常談,說白了,就是在背孔夫子孟夫子當年的語錄。對於抵禦新生的胡漢雜交品種的契丹,還有奸詐狡猾的党項,半點實用價值都沒有。更別提怎樣爲國家生產財富,讓民有錢,國有錢,大家都過好日子這樣的終極大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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