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作者:高天流雲《如果這是宋史》講述了從遠古流傳至今的歷史,本就是真
鼎乃國器,龍乃人君,趙汝愚應於一身,這是想幹什麼?!

  這些罪名精準地突破了趙擴的心理防線,哪怕他真的不太聰明,可也不妨礙他回想所謂的內禪全過程。趙汝愚是忠於他的嗎?

  這個問號一但畫了出來,就再也沒法根除了。趙汝愚罷相,出知福州。消息傳出,整個朝廷都不幹了,道學家們、侍從圈、宰執圈羣起反對,這在意料之中,可連韓國戚一夥兒也不贊成。

  這算什麼,趙汝愚體體面面地到福州主政一方,這是有罪貶職,還是正常調動?如果是後者,將意味着趙汝愚會在不久的將來重回臨安,再當首相。

  這絕不允許。

  韓國戚儘管只是一個高級服務員,可深諳政治鬥爭的真諦,打蛇一定要打到死。李沐等人再次彈劾,要求讓趙汝愚奉祠省過。就是說,剝奪趙汝愚的政治權力,暫停一切權力,只授予宮觀閒職,全心全意地反省罪過。

  趙擴同意了。

  趙汝愚從權力之巔一跤摔了下來,直達底層。至此,韓侂冑終於鬆了口氣。他報仇了,也安全了,剩下的就是開始享受生活。

  他慶祝得太早了,他完全沒料到剛剛惹的是什麼禍。按常理來說,帝國首相的更替再常見不過,南宋自開國以來,四朝君主除了那個瘋了的以及秦檜之外,哪個都像按季節換外套一樣,幾個月、半年就換一個,每次都波瀾不驚。

  可這一次,居然鬧到了天翻地覆的程度。大臣們、太學生們、名士們、侍從們從四面八方跳了出來,不要官職不要性命不要臉面地羣起反抗,挺趙汝愚貶韓侂冑。

  震驚過後,韓侂冑迅速透過現象看穿了本質。趙汝愚何德何能,一個只當過幾年樞密使、6個月首相的人,對帝國有什麼貢獻,對官僚有什麼影響,那張與生俱來的臭嘴,外加刻薄寡恩的性情,根本讓他得不到哪怕一個真正的盟友。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局面,完全因爲一個原因——道學、朱熹。

  與其說這些人在挺趙汝愚,不如說他們是在爲道學,爲朱熹正名。意識到了這一點,韓侂冑冷笑了,一羣不知所謂的書生,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如此的自信,面對皇帝敢指手功腳,命令之呵斥之,面對權臣更加放肆到敢於反抗,敢於醜化!

  很好,那就見個真章吧。

  韓侂冑命令言官們火力全開,針對所有敢於上書言事的人,不管是官員、太學生、名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部貶職遠徙。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著名的“慶元六君子”,也就是被遠徒的6個太學生,更出現了某官被御筆貶職流放,趙擴本人卻不知道的事。

  奇妙的是,韓國戚的御筆露餡了,趙擴卻不追究。

  到了這地步,任誰都應該絕望了,韓國戚與皇帝成了同夥,世間已經沒有任何事物能夠撼動這對組合。可偏偏事情就反常了,反對派們一點沒慫,仍舊前仆後繼地往上衝。

  這讓韓侂冑警醒,打碎的力度必須加大。他做了三件事,第一,繼續揪住趙汝愚狠打,打到趙汝愚死。實際操作是由胡紘出面,揭露趙汝愚“自稱裔出楚王元佐,乃正統所在;準備挾持太上皇赴紹興,稱紹熙皇帝。”這裏的太上皇指的是趙惇。

  不同於上次的三大罪名,那些是史實所承認的。這回是赤裸裸的誣陷,完全是無中生有。它達到了目的,趙汝愚在當年的十一月被貶永州(今湖南零陵)安置。寒冬時節,趙汝愚孤身上路,他先是受了些風寒,又在衡州(今湖南衡陽)受到了州守錢鍪的百般窘辱,正月十八日時突然死亡。

  有說他服藥暴卒的,也有說他中毒死的。

  史料缺失,無法證明哪一種是對的,但他終究是死了,韓侂冑從根本上消除了來自他的威脅。皇親與國戚的爭鬥告一段落,餘波卻遠未平息,居然有無數的人懷念追憶趙汝愚,因爲他的意外死亡而火冒三丈,認爲韓侂冑不僅卑鄙狠毒,還毀掉了南宋振興的未來。

  這實在讓韓侂冑費解,也讓後世讀史的人想不通。趙皇親到底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能得到如此崇高的評價?

  歷數功跡,無非是內禪而已,那還是趙彥逾、韓國戚兩人跑東跑西,他坐鎮中央而已。除此以外,幾年的樞密使、半年的首相,從哪兒論什麼成就呢?

  面對一波一波沒完沒了的彈劾、抗議、小人、卑鄙之類的謾罵,韓侂冑終於怒了。作爲一個長期在內廷工作的高級服務員,他還真的不熟悉外廷的政治生活氣氛,不知道道學家是種什麼生物。他居然敢於選擇了牙血相還,變本加厲。

  第二件事,搞死朱熹。

  聖人·朱被趕回原籍,閒職宮觀,看似風光不再,可斯文還在,光環還在。很好,繼續惡搞。言官沈繼祖列舉了朱熹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恭不謙六大罪狀,再爆出來朱熹“誘引尼姑,以爲寵妾”的桃色往事,以及他兒子死了多年,足不出戶的兒媳婦居然懷孕了……從根本上破壞聖人形象。

  很成功。

  簡直正中聖人這種存在的死穴,別說是聖人·朱,就算是聖人·孔,當年不過是多看了幾眼美女,學生子路就火了,搞得第一聖人賭咒發誓,如有姦情“天厭之,地厭之”。何況聖人·朱是有前科的,他在官場上做過的事很不受人待見。

  著名的南宋文人,《容齋隨筆》的作者洪邁在《夷堅志》庚卷第十里記載,朱熹在孝宗時期曾任提舉浙工常平倉,與早年相識的台州知府唐仲友較勁,一定要扳倒對方,罪名是與歌妓廝混,有辱官體。這位歌妓名叫嚴蕊,她不願違心指認,結果被朱熹下獄痛打,再發配痛打,直到岳飛的兒子嶽霖提點刑獄時尋察,才揭露出這件事。

  嚴蕊求自便,嶽霖令她以一首詞爲狀。這首詞是——“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在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嶽霖施放了她,並且許她從良。

  這首詞迅速流傳開,聖人·朱迫害同僚,痛打逼供弱女子的惡行也隨之風行天下。有這樣的前科,哪怕有再多的道學門徒爲他辯白,那些醜事也無法徹底撇清。

  聖人·朱很痛苦,在鬱悶中還得寫奏章認罪,哪怕是非常有選擇的部分認罪。他清楚地知道必須得這樣做,不然趙汝愚的下場就是他不久的將來,韓侂冑是個非常合格的政客,懂得與其廢死力消滅一個人的思想,不如消滅一個人的肉體更徹底。

  聖人·朱很聰明地慫了,卻沒能達到預期效果。他的身體出了狀況,幾個月之後就生病去世。他的死應該不算什麼意外,畢竟年歲很大了,年過70。可是後果仍然很麻煩,他的衆多弟子、同道者、同情們風起雲涌前仆後繼地……爲他辦喪事。

  以及報仇。

  他們認定了是韓國戚害死了朱熹,聖人不能白死,韓侂冑必須爲此負責!付出代價還不夠,得永遠地把這個敵人刻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們真的這麼做了,很多年以後,如果有人翻閱《宋史》想找韓國戚的話,在正常的官員列傳中是找不到的,得到最後幾篇的極特殊人物羣落裏去仔細搜,纔有可能發現。

  卷474列傳第233,韓侂冑鬱悶地忍在那兒,與万俟禼、丁大全、賈似道爲伍,排在黃潛善、汪伯彥、秦檜之後。在他們的前面,是兩宋的各大名太監,再向前很多排,纔是偉大、光明、正確的道學家集團。這些韓國戚都不知道,他被眼前的局面搞得怒不可遏也沒法遏,想生存下去嗎?

  只有與道學集團不共戴天。

  作爲韓琦的後人,韓侂冑不缺乏鬥爭基因與兇狠基因,爲了根除後患,他使出了第三招——僞學黨禁。

  先把道學定爲僞學,道學家都是僞君子。這事兒可以從孝宗時代追溯起,那時的朱熹等人就很讓孝宗惱火厭惡,直接導致了朱熹第N次的歸隱。這時上綱上線,把僞學晉升到僞黨,由僞黨再提升到逆黨,道學派全體成爲了違禁品。

  一聲令下,天下遵從。

  基層工作從科考抓起,從這一年開考起,試卷只要稍微涉及到義理就成廢卷,《論語》《孟子》都成了不能引用的禁書;

  中層規定但凡是道學門徒一律不得擔任在京差遣,歷年考進來的各科進士、太學生等要查清楚是不是“僞學之黨”,官員推薦、進士結保等環節要在有關文件上特別註明“如是僞學,甘受朝典”等保證;

  在高端,事情是最嚴重的,北宋元豐榜、元佑碑的死靈復甦,韓侂冑列出了僞學逆黨名單。其中有宰執4人、待制以上13人、官員31人、武臣3人、太學生6人,其中有三分之一以上與道學無關,之所以榜上有名,都是因爲參與了反韓同盟。

  這次黨禁在南宋史上佔有重要地位,史稱對南宋的傷害無與倫比。原話是“紹熙之前,一時風俗之好尚,爲士者喜言時政,爲吏者喜立功名”,黨禁之後“世俗毀方爲圓,變真爲佞,而流風之弊有不可勝言者矣!”

  照這話,彷彿孝、光兩宗朝裏的士大夫都很積極向上,沒有不作爲,更不會整天清談。是韓侂冑的黨禁之後,才敗壞了天下風氣,誰都不敢幹工作,不敢說話了。

  奇妙哎,韓國戚是不是秦相公呢?

  兩宋間只有秦相公纔有這麼大的威力吧。韓侂冑的所謂黨禁除了趙汝愚、朱熹兩人的非正常死亡、不是時候死亡之外,一個人都沒死,也沒見誰進大牢受大刑,爲時也不過7年,與北宋元豐、元祐黨人動輒幾十年不死不休的爭鬥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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