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十五

作者:寧寗
宴席罷,蕭鴻澤夫婦便帶着蕭毓盈回了安國公府,見她這位大妹妹難受得厲害,李秋瀾在屋內陪了她好一會兒,親手喂她喝下湯藥,看着她躺好睡下才起身離開。

  回了鹿鬆院,便見蕭鴻澤已洗漱罷,正坐在小榻上拿着她做的那雙鞋看。

  李秋瀾見狀,忙上前將鞋奪了過來,赧赧道:“這鞋做得不好,待他日得了空閒,我再重新做一雙給夫君。”

  蕭鴻澤不由得笑起來,“我瞧着這鞋做得挺好的,方纔試了試也合腳,夫人不必辛苦再做一雙,這雙就很不錯。”

  李秋瀾曉得他就是安慰她,忙將鞋往軟墊下藏了藏,轉而道:“皇后娘娘出的主意似乎還不錯,方纔我與盈兒說話,她說她不氣妹夫了,不過我瞧着妹夫那廂神情黯淡,或是覺得盈兒還是想與他和離,他們夫妻兩如今就只差個把話說開的機會……”

  聽得此言,蕭鴻澤劍眉微蹙,展露些許不悅,“他唐柏晏這般戲弄盈兒,縱然盈兒原諒了他,我也覺得這樣太便宜了他小子。”

  她這夫君的脾性,李秋瀾也是知道的,向來將家人看得重,她無奈地笑了笑,“那你總不能棒打鴛鴦吧,何況如今盈兒都有了身孕。”

  蕭毓盈有孕一事,李秋瀾前兩日派去的大夫已然探出來了,可見蕭毓盈當時愁眉不展,李秋瀾怕她知道後更加煩憂,思量半晌,沒有立馬告訴她此事,而是讓大夫騙她說是腸胃不好,給她開了安胎的藥。

  左右很快便要進宮赴宴,若兩人見面後蕭毓盈仍是堅持要和離,她再告知她此事,看看她做何態度,畢竟李秋瀾也不希望蕭毓盈在未明真相前是因着腹中的孩子而勉強自己跟唐柏晏和好的。

  “我也沒說不讓他們和好,只是……”

  李秋瀾明白蕭鴻澤的意思,“夫君是覺得,他騙了盈兒那麼久,怎能輕易就原諒了,總得教訓教訓他。”

  蕭鴻澤掩脣低咳了一聲,“我倒也沒這麼說。”

  先前就說了不會插手,要是真做了什麼,豈不是顯得他小肚雞腸了。

  看他這副模樣,李秋瀾忍俊不禁,驀然傾身過去,對着蕭鴻澤耳語了兩句,問:“夫君覺得這主意如何?”

  蕭鴻澤想了想,雙眸一亮,旋即點頭誇讚道:“這主意倒是不錯,不愧是夫人。”

  李秋瀾聞言扁扁嘴,“夫君別急着誇我,明日你需得好好演,切莫露餡纔好。”

  翌日午後,趁着午晌,蕭鴻澤親自去了趟戶部。

  唐柏晏還未用午膳,也沒甚胃口用午膳,聽守衛來報,說安國公來了,不由得心下一咯噔。

  他命人將蕭鴻澤請到了廳中,屏退左右,餘光瞥見蕭鴻澤手上的那封信,惴惴不安地問道:“不知兄長此時來,所爲何事?”

  蕭鴻澤啜了一口茶水,掩下面上的心虛,擡眸肅色道:“你該知道我今日來所爲何事?”

  他將手中的信箋遞給唐柏晏,“我先前便說過,若盈兒下定了決心,望你不要再多做糾纏,如今盈兒既已決定了,你也應遵守諾言。”

  縱然那信箋外還套着一張空白的信封,看不出裏頭是什麼,但唐柏晏接過來的手都在止不住地發顫。

  他知道那時什麼,是徹底斷了他與盈兒此生緣分的東西。

  唐柏晏壓下心頭涌上的痛楚,佯作鎮定道:“柏晏明白,柏晏定會遵守承諾,不會再繼續纏着盈兒。”

  若她離開他,能過得更好,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放手,她這般好的女子,配得上更好的人,確實不能一輩子毀在他這個弒母之人的手上。

  他垂了垂眼眸,遲疑半晌,問:“昨日見盈兒似有不適,也不知今日可有見好?”

  見唐柏晏神色擔憂地問出這話,蕭鴻澤心下也不大好受,但他還是狠了狠心,故作冷漠道:“盈兒的事兒日後你都不必再管,她是蕭家的人,不論她嫁不嫁人,我們都會好生待她,不會再教她被任何人欺負,至於這封和離書,事不宜遲,我看你還是早些送去官府吧。一別兩寬,對你和盈兒都好。”

  聞得此言,唐柏晏如鯁在喉,他點了點頭,道了句“好,我這便去”。

  他捏着那封和離書和蕭鴻澤一塊兒出了門,有禮地辭別後,便往官府的方向而去。

  蕭鴻澤站在原地,見他走遠,纔對着貼身小廝趙茂吩咐道:“去,通知夫人一聲。”

  大抵一盞茶的工夫後,安國公府那廂,蕭毓盈由李秋瀾陪着上了馬車,她將手搭在小腹上,欣喜難抑,初聽她嫂嫂說她有孕之時,她還不大相信,以爲是她嫂嫂誆她的,後細細一想,她的月事確實快兩月沒來了。

  這命運當真是奇妙得很,她心心念唸的時候,偏是不給她想要的,待她沒那麼在乎了,就天降意外之喜。

  若是她夫君曉得了,當是會很高興吧。

  馬車晃晃悠悠駛了一陣,蕭毓盈焦急地掀開車簾,想看看到哪兒了,可看見外頭的景色,卻不由得一怔。

  “嫂嫂,真莫不是走錯路了,去唐府不是這個方向呀。”蕭毓盈納罕道。

  她話音方落,馬車緩緩而停,李秋瀾露出一副爲難的神色,“盈兒,你大哥哥方纔命人帶信給我,說妹夫他帶了和離書去了官府,決心要同你和離,他說你既真這麼討厭他,他便放你自由,讓你去尋更好的人家。”

  李秋瀾說着,掀開車簾,馬車恰恰停在了官府對面,“人應該已經到官府了,你現在去還來得及……”

  她話音未落,蕭毓盈已由婢子扶着匆匆下了馬車,疾步往府衙大門而去。

  還未入門,她便與從裏頭出來的唐柏晏撞了個正着,她垂首看去,見唐柏晏手上捏着個信箋,一時紅了眼,急道:“你已將和離書交出去了,是嗎?”

  “盈兒!你怎麼……”

  唐柏晏驚詫地看着她,片刻後,似想到什麼,眸中流露出些許傷感,語氣低落,“你是來送真正的和離書的吧,或是兄長弄錯了什麼,竟將一張白紙送到了我手上,險些鬧了笑話……”

  蕭毓盈聞言顰眉,“這話是何意,不是你想同我和離嗎?怎的成了大哥哥送和離書給你?”

  唐柏晏亦是疑惑地眨了眨眼,“讓兄長送來和離書的不是盈兒你嗎?”

  兩人茫然地對視着,好一會兒,蕭毓盈才徹底反應過來,她轉頭看向府衙外,才發現那輛安國公府的馬車已然不見了,她又好氣又好笑,只得對着唐柏晏罵道:“你個傻瓜,怎的我大哥哥說什麼你都信呢,他讓你和離你便和離啊!”

  唐柏晏愣在那兒好一會兒,許久,眸中流露出些許驚喜,但又不敢太過確定,只能小心翼翼地問道:“所以盈兒你,不打算同我和離了?你不怪我,不覺得我很狠心嗎?”

  蕭毓盈斜了他一眼,見他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狠狠在他胸口砸了一拳頭,“唐柏晏,你有什麼錯,那些人也只是報應罷了,過去的都過去了,從現在開始,都給我忘了,給我直起腰來,堂堂正正地活!”

  這稍顯強勢的模樣,果然是他的盈兒了。

  唐柏晏這輩子沒流過眼淚,縱然當初他那相依爲命的遠方二叔死了,他也沒有哭出來。只這一刻,聽着蕭毓盈說的話,鼻尖一陣陣泛酸,他也不知說什麼好,只一個勁兒重複着那一句:“你肯原諒我,不和離便好,不和離便好……”

  他其實一直不好意思告訴她,他根本離不開她,也不想她離開。

  看着他這“沒出息”的樣子,蕭毓盈忍住淚意,嘟着嘴喃喃道:“倒不是全然原諒了你,這不是沒法和離了嘛,也不能教我的孩子沒有爹啊……”

  她的聲音很低,唐柏晏沒有聽清楚,“什麼?”

  蕭毓盈想再說一遍,然突覺胃裏翻江倒海地一陣,忍不住捂脣乾嘔了兩聲。

  “這是怎麼了,身子還未好嗎?”唐柏晏憂心忡忡道,“我看我們還是快些回府,我給你請大夫來瞧瞧。”

  蕭毓盈強忍着難受,往四下望了一眼,問他:“怎麼回去,你有馬車嗎?總不能讓我走着回去吧。”

  這下可把唐柏晏給問住了,左右也不算太遠,他是從戶部走着過來的,他撓了撓頭道:“那夫人稍等片刻,我……我去尋輛馬車來。”

  看着他這副手忙腳亂的模樣,蕭毓盈止不住笑出了聲兒,提醒道:“過了這條街,就有租賃馬車的,我隨你一道去。”

  唐柏晏怕她身子不舒服,走不遠,忙道:“我很快回來,夫人就不必是去了。”

  “你就不怕我趁你不在,又跑走了?”蕭毓盈挑了挑眉道,“你若是怕我累,便揹着我唄,揹着我們兩個人。”

  唐柏晏急糊塗了,蕭毓盈可沒有,其實託府衙的人去幫忙叫個馬車也不難,可她就是想讓他背。

  “好,好。”唐柏晏想也未想,滿口答應,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擡首茫然地看着她,“兩個人?”

  蕭毓盈不言,只含笑將手搭在了小腹上,滿目溫柔。唐柏晏霎時瞭然,他懵了許久,張了張嘴,一時激動地發不出聲兒,好一會兒,才啞聲道:“盈兒,我們有……是……是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蕭毓盈道,“若你往後對我不好,我便真帶着他一塊兒離開,再也不回來了……”

  “不會,定然不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我發誓。”唐柏晏忙小心翼翼地背起蕭毓盈,確定她安全地伏在他肩上後,才提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穩當。

  萬里無雲,頭頂是湛藍的天,兩邊是抽了新芽的柳樹,春風拂面沁人心脾。蕭毓盈趴在唐柏晏寬闊的背脊上,這一陣兒所有的鬱悶不快都煙消雲散了。

  她伏在唐柏晏耳畔,低低道:“我還不曾問過你,先前分明那麼討厭那事兒,怎的後來突然就變了?”

  唐柏晏勾起脣角,笑了笑,答:“自是因爲盈兒你啊……”

  因着歡喜你,故而從前的一切痛苦不虞都因爲你被漸漸治癒,過去終究是過去,背上這個讓他改變的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纔是他的現在和未來。

  是他心甘情願去肩負的重擔,是他的整個世界。

  唐柏晏擡首看了眼明媚的日光,感受着背上人的溫度,忽覺從未有過的幸福,即便他曾造過那樣的罪孽,可慶幸的是,老天卻依然待他不薄。

  他揹着蕭毓盈往街角方向去時,自是沒有發現巷子裏藏着一輛馬車,李秋瀾掀簾遠遠望着這一幕,一顆心徹底落了下來。

  恰在此時,車廂微微一沉,有人坐在她身側,笑道:“夫人這方子,着實不錯。”

  李秋瀾折首瞪了蕭鴻澤一眼,“我本欲讓他們直接和好的,哪需這麼一出。往後盈兒若是怪起來,我便說是夫君你的主意!”

  “好……都是我不是。”

  蕭鴻澤說着,牽起李秋瀾的手,淡淡道:“夫人,或是近日天干,我總覺得有些燥熱。”

  李秋瀾聽得這話,隨口道:“那我明日燉些雪梨湯給夫君降降火。”

  見她沒能理解話中之意,蕭鴻澤低笑了一聲,“倒不必那麼麻煩,不過也需得讓夫人受些勞累。”

  說罷,伏在她耳畔說了一句什麼,李秋瀾一張臉臊地通紅,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驀然有種受騙的感覺。

  想這人先前千里迢迢來慶德追她,還曾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維護她,說她是他安國公蕭鴻澤未過門的妻子,誰敢欺負,那時她很是感動。

  可都說男人婚後會變,這話果然沒錯,纔不到兩年,怎的當初那個端肅沉穩的男人私下裏變成了這般,老愛纏着她。

  變得越來越不正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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