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九三〕章臺柳

作者:奶油餡
溫鸞隔了一晚才知道,顧溪亭說的“厚顏無恥”究竟是什麼意思。

  溫鸝不知用什麼辦法,說服了看守她的侍衛,讓她得以往顧溪亭跟前跑。

  她生得本就不差,又爲了能換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當?真是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能討顧溪亭的主意。

  香肩玉露、雪足輕點……她好像是把過?去怎麼從正室那兒勾走季瞻臣的本事,都往顧溪亭跟前使了一遍。

  寧王都忍不住說顧溪亭是個瞎的,半點沒看着。

  就連寧王府的侍衛,看他的眼神都帶了濃濃的疑惑。

  溫鸞看着溫鸝被顧溪亭的人從屋子裏拖出去,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顧溪亭這時從屋裏出來,擡眼見她,脣角一勾:“起了?”

  “啊,起了。阿爹也起了。”溫鸞點頭。

  她說完話?,下樓用早膳。

  邸店裏的喫食,到底算不上多精緻。一行?人簡單的喫過?,填了肚子,便依次上了備好的馬車。

  顧溪亭準備充分,備了十餘輛馬車,除開寧王和溫鸞一行?人,餘下的便都用於羈押溫季兩家人。

  溫鸝被塞進季瞻臣的那輛馬車裏。季瞻臣的正妻死在了路上,幾個妾室通房更是早早就出了事情,溫鸝是他最後的女人,卻偏偏想方設法地要往他頭上刷層綠,於是馬車從進人開始,就一直吵鬧不停。

  實在吵得厲害了,寧王的侍衛就會掀了車簾,把季瞻臣拉出來打一頓。

  捱了拳頭,季瞻臣就老實幾分。等?溫鸝不死心,又想跟人博同?情,季瞻臣就會再鬧一次。

  溫鸞坐在馬車裏,聽得後頭傳來的吵鬧聲,忍不住掀了車簾一角。

  馬車外,顧溪亭轉頭看她。

  “要不把他們分開??”溫鸞沒那麼好心,讓溫鸝過?來跟她擠一輛車。但也不想讓溫鸝被打。

  “這是她該受的。”

  溫鸞詫異。

  顧溪亭道:“溫季兩家女眷,幾乎都沒了,你阿爹只告訴你是溫伯起和季成圭做主推出去的,他沒告訴你,這裏頭還有溫鸝的份。”

  溫鸞一愣。

  顧溪亭回頭,目視前方,口中的話?依舊對着溫鸞道。

  “季瞻臣的正妻,是鹽商女兒。自小家中寵溺不比溫家長房出身的溫鸝少?半分,甚至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她嫁進季家後,最先?做的就是攏緊了丈夫,排擠他的幾個妾。”

  “溫鸝是懷着身子進門的。季瞻臣寵着她,身爲正室自然就會容不下她。妻妾相爭,最後都會有一方受傷。溫鸝的孩子胎死腹中,怕日後沒了指望就偷偷買了個剛出生的小孩,裝作是自己的,演了一場戲,抱給了季瞻臣。”

  “溫季兩家出事。最開?始,女眷們隨行,苦歸苦,是有人撐不住,但能活着就沒人想死。中途從第一次遇險開始,就不斷有女眷開始出事。”

  “季瞻臣的正妻,是在一次遇險的時候,不小心扭傷了腳,被人一劍抹了脖子死的。季瞻臣的一對雙胞胎,也是在避險的時候,慌亂中從囚籠裏跌下地,被馬蹄和車輪踩踏傾軋而死……”

  顧溪亭一一舉例,聽得溫鸞目瞪口呆。

  她只當溫鸝進季家後發覺生活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所以心裏埋了怨氣,沒料到她居然心狠手辣到……又害人性命。

  想到溫鸝當?初害她落水,差點丟掉性命,卻因爲祖父的庇護,只是被送回?長房,溫鸞心頭便是一陣發寒。

  “她的脾氣……果真是沒變。”

  有利的,溫鸝就追着喊着也要搞到手。沒好處的,她永遠不會去看一眼。

  爭喫食,爭衣物,爭首飾,甚至還有爭男人……

  一時間的落敗,會被她記恨在心裏,等?着有朝一日,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

  “……她的舉動後來被溫伯起和季成圭發覺,這一路上後頭沒的女眷,就大多是被他們推出去的。一路危機重重,你阿爹只當是意外,到後來才察覺到不對,發?現他們打算把溫鸝也棄了。你阿爹不知前頭的事,如果知道,恐怕心裏要懊悔自己一時的心善。”

  顧溪亭伸手,從溫鸞手中挑過?車簾,“這些事,不必同?你阿爹說。他心善,在山上的時候再危險都沒忘記護着其他人。一些事他知曉了,只會懊悔。”

  溫鸞“唔”了一聲,手指被人輕輕勾了一下。

  她下意識縮回手,睜大眼看着顧溪亭。

  顧溪亭看着她笑,別的話?一言不發?。

  溫鸞兩頰發?燙,奪過簾子一把放下,把馬車外的目光擋得嚴嚴實實。

  簾子外,男人低聲輕笑。

  溫鸞就覺得有道實現隔着簾子,溫柔地緊緊的黏在她的臉上。

  她心跳如雷。

  下意識低頭攥了攥自己的袖子。

  她最近……一定是太累了,總是覺得……心跳得好快。

  馬車顛簸了一路,終於是回了永安城。

  才進城,寧王和顧溪亭便改道直接往皇宮去。溫鸞等?人則坐着馬車回?了東柳巷。溫伯誠安然無恙,早早守在東柳巷的顧氏親眼見到從馬車裏探出頭的丈夫,喜極而泣。

  她本就生得好看,一落淚,更是梨花帶雨,叫人心頭髮澀。

  溫伯誠下了地,忙不迭伸手抱住妻子,眼眶微紅,輕聲安撫着妻子。

  等?聽到九郎奶聲奶氣喊了一嗓子“阿爹”,溫伯誠直接忍不住哭了出來。

  溫鸞抱過九郎,姐弟倆親親熱熱地臉貼臉。

  看着又哭又笑的阿爹阿孃,溫鸞自己也有些忍不住,還是九郎伸出小手摸摸她的眼睛,輕輕說話:“阿姐不哭。九郎給阿姐吹吹。”

  “九郎也給?阿爹吹吹。”

  那頭,溫伯誠聽見聲音,忙伸手要抱九郎。

  九郎把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摟緊溫鸞的脖子,一迭聲地喊:“不要阿爹,阿爹鬍子扎人!阿姐香香的,要阿姐!”

  溫伯誠哭笑不得地摸摸自己滿臉的鬍渣,跟着破涕爲笑的妻子走進府院。一邊走,他還一邊同顧氏道:“來的路上瞧見這兒的料子似乎新流行?了一些花樣,回?頭讓鋪子多送些料子過?來,給?你、弟妹還有八娘九郎多做幾身新衣。”

  “阿爹,你把我忘了。”溫仲宣在後頭喊。

  “你什麼時候給?我討個兒媳婦回?來,我再給?你做上幾十套!”

  顧氏破涕爲笑:“有你這麼欺負兒子的麼!”

  溫仲宣呀呀怪叫。

  東柳巷溫家,一時間笑聲盈盈,一掃前幾日的陰霾籠罩。

  經歷了那麼大的事,回?到家人身邊,溫伯誠自然是得了一套完整的去晦氣的歡迎禮。

  等?沐浴更衣後,溫伯誠已經從顧氏口中知道了更爲詳細的溫鸞遇險的經過。

  溫伯仁和溫仲宣那時擔心他剛醒精神不濟,不敢說的太多。這回?他主動向妻子追問,便陰沉着臉聽她說完了所有。

  聽到最後,溫伯誠的拳頭已經捏緊了很久。

  “他們……連個小娘子都不肯放過,生怕走漏了消息。”

  他咬牙切齒了一會兒,忍着怒氣,拉起顧氏的手,“藻娘,那些因爲護着八娘所以出事的人,無論身份如何,總歸是幫了八娘,多給?他們家人送些銀錢。要是家裏困難,能幫咱們就幫一把。”

  八娘纔多大?

  一開?始歡歡喜喜地想去接他,一下子發?現了陰謀詭計,能臨危不懼地安排好一切,現下聽着都讓人覺得心頭一陣後怕。

  他太清楚八娘面臨的是怎樣的兇險。

  那羣人,是豺狼,是虎豹,喫人不吐骨頭!

  “這孩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溫伯誠說着,聲音哽咽起來。

  顧氏笑着摸摸他的臉:“事情都過去了,八娘那孩子……她是個膽子大的,她要是知道你哭了,小心回?頭笑話?你。”

  溫伯誠眼淚打轉:“你也受委屈了。”

  “不委屈。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娘這幾年一直被爹管着,沒再出來跟我鬧。顧家又有李老夫人護着我和八娘,我能喫什麼委屈。”

  顧氏笑着搖搖頭,“反倒是老爺你,這一路過來,擔驚受怕的。我還瞧見你身上有傷,還疼不疼?要不要請個大夫再看看?”

  溫伯誠拍拍胸脯,表示自己好得很。

  顧氏笑,摸摸他瘦了一圈的胖肚子,道:“那好,東柳巷這邊的廚子,是弟妹親自找來的,慣常做的一手好菜,天南地北哪裏的菜式都擅長。我讓他做多一些,好好養養。”

  聽說有了喫的,一路上沒喫多少?好東西的溫伯誠樂得不行?。

  從屋裏出來的時候,他還不住的在誇陸娉婷:“老四這個媳婦討得好,是個能掌家的。要是三郎能討個和弟妹差不多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顧氏嗔怪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夫妻倆走在院子裏。瞧着九郎牽着小大郎的手在追一條狂搖尾巴的小狗,溫伯誠突然摸着刮乾淨的下巴,沉思道:“七娘的那個孩子……”

  “不如去尋一戶沒孩子的人家,再貼些銀錢,他們定然會好生撫養那孩子長大。”

  顧氏已經聽說了溫鸝的事,搖頭,“那孩子自生下來,先?是遭父母買賣,接着是被變了身份,如今又落到這般境地,委實可憐,還是得找一戶妥帖人家纔行?。”

  溫家雖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可到底那是一份精力。三郎沒成家,八娘還沒出嫁,她還有九郎要撫育,挪不出再多的精力去教養一個孩子。

  “如此也好。”溫伯誠搖搖頭,長嘆一聲,說,“到底是七娘他們欠他的。七娘糊塗,害了別人如今也算是得了報應。養父母沒了,卻不能叫那孩子再受其他的苦。”

  “這是自然。”

  顧氏遠遠瞧見了與陸娉婷站在一處的女兒。

  溫鸞的臉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許多,與人說話,眉角眼梢都含着笑。

  溫伯誠這時候突然道:“八娘也大了。等?回?鳳陽,就該給?她找個夫君了。開?染坊的那個秦家,他家小兒子我瞧着不錯。還有走海運的谷家,他們家大兒子生得好。”他摸摸下巴,“不知道哪個願意入贅到我溫家來。”

  “其實,我阿兄的七郎也是個不錯的人選。”顧氏笑道。

  作者有話要說:兩耳不聞窗外事·七郎:我不是,我沒有!

  顧三郎擦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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