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133節 作者:未知 看着女兒安靜的睡顏,長公主神態柔和。 有些事情,她無意去摻和,也不會去摻和。 從始至終,她只想好好地帶着女兒過自己的日子。 所以,有些平衡她也不會試圖去打破,這於她而言沒意義,更沒必要。 一陣秋風起,將落葉高高捲起又拋下,復又穿過枯敗的荷塘,枯黃乾癟的花莖隨風微動了動,風過之後,仍舊筆直地立於塘中。 進了十月,京中日漸冷了下來。 待到夜裏,寒意尤甚。 已要近子時,夏府中一座偏僻的小院子裏,一改平日裏早早熄燈的習慣,此時仍舊燈火大亮着,丫鬟婆子急急慌慌地進出着,不時傳出女子的痛呼聲。 “再用些力,再用些力!” “就快要出來了……” 聽着內間裏傳出的動靜,近來病剛好的夏家夫人薛氏臉上無絲毫緊張與不安,眼底只有深不見底的寒意。 她方纔已經交代過穩婆,不管出現什麼情況,她都必須要這個孩子平安地生下來。 若呂氏當真不爭氣,大不了便剖腹取子。 反正她想留的,就只有這個孩子而已。 但若是個女孩,那就一個都不必留了。 “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傳出,伴隨着的便是穩婆的報喜聲。 “生了生了!” “恭喜夫人……是個小公子!” 薛氏聞言眼睛紅了紅。 她的晗兒有後了…… 老天有眼! “快……快抱給我看看!”薛氏從椅中起身,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穩婆很快將嬰兒仔細地包好,送到了薛氏眼前。 薛氏看得怔怔。 片刻後,顫抖着擡起手,摸了摸那嬰兒的臉。 “乳母……”她的聲音似哭還似笑,“你看他……是不是同晗兒剛生下來時一模一樣?!” 婆子聞言細看了看,勉強笑着點了點頭,道:“是啊,是很像二公子……” 實則……她是沒看出來哪裏像。 真硬說像,那就只能說剛生下的孩子都長得差不多了…… 但夫人說像二公子那便像二公子吧,如果這樣能讓夫人好受些的話。 “不,不是像……” 薛氏將那孩子接過來抱着,緊緊盯着那孩子的眉眼,道:“他就是晗兒!……一定是我的晗兒又回來了!” 乳母微微一驚:“夫人……” 穩婆被這話嚇得頭也不敢擡。 恕她直言,那樣造孽討債的兒子死就死了,若真回來了,豈不又是禍事一樁?這位夫人怎麼就這麼想不開? “水,我想喝水……” 此時,內間裏傳出呂氏虛弱的聲音。 第169章 前世傳言(鄞州客卿瑾陌萬賞加更 薛氏神色冷了冷,看向身側的婆子,語氣格外平靜地交待道:“記得明日一早,叫人去呂府傳話,告訴呂家人,呂氏不走運,難產死了。” 婆子心神一緊,垂下頭應聲“是”。 哎,遲早是要死的,痛快些也好,總好過瘋瘋癲癲無人問津日復一日受折磨…… 很快,便有兩名粗使婆子捧着白綾進了內間。 女子掙扎的聲音傳出。 薛氏聽着,臉色始終無絲毫變動。 許是感應到了什麼,她懷中的孩子放聲啼哭了起來。 “別怕,這是她罪有應得……往後,祖母會好好地將你養大成人。”薛氏輕聲道:“你還會和從前一樣,風風光光地……” 冷風透過窗櫺灌入內室,被白綾死死纏住脖頸的女人漸漸沒了動靜,只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睜着,彷彿在竭力地凝視着什麼。 襁褓中的孩子由婆子抱着,跟在薛氏身後離開了這座狹小的院子。 很快,夏府二少奶奶呂氏留下一子難產而死的消息便在京中傳開了。 有夏晗之事在先,這位二少奶奶的事情難免就叫人忍不住多想了一層。 但這樣一條人命的消隕,到底激不起太多水花。 便是呂家人,也未曾多說哪怕一句話。 …… 這一日,許明意去了長公主府。 天氣已經冷了,園子裏不再是什麼好去處,兩個女孩子呆在屋子裏下棋說話。 “之前那個叫藍竹的面首,還未查出什麼來嗎?”這件事,許明意前些日子已經問過了一次,只是沒有結果。 “沒呢。” 玉風郡主看着棋盤道:“想來也確實是咱們想多了,母親也不願與他計較那婢女之事,且留着奏琴逗母親開心吧。” 見好友渾不在意的模樣,許明意在心底嘆了口氣。 然而想一想也是。 只是同一個婢女傳了封信而已,若以此便斷定此人別有居心,確實顯得草木皆兵了。 若非是明知長公主會在這個月突然出事,她應當也不會太過留意這樣一件看似並不起眼的小事。 而如今長公主府又並未能查出什麼異樣來…… 難道當真是她想多了嗎? 還是說,長公主出事,實則確實同上一世她聽到的那個傳言有關? 雖然她自己並不信,上一世皎皎也曾同她斬釘截鐵地否定過這個可能,但眼下她委實是沒了頭緒,也因此,任何一個可能都不想輕易放過。 “皎皎,我想問你一件本不該問的事情——” 玉風郡主聞言不由擡頭看向她。 能讓許昭昭都覺得不該問的事情,那得多麼的不該問? 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道:“你問來我聽聽。” “你可知你那位不知廉恥的生父,如今人在何處?”許明意問。 本想罵禽獸不如,但那樣似乎連皎皎也一同罵了,就只能用不知廉恥來略表一下她的立場與求生欲了。 玉風郡主臉色頓時一變。 “我怎知道他死在哪裏了?好端端的,你問他作何?” 莫不是覺得這局棋贏不了她,便試圖拿此事來攻亂她的心神?……許昭昭這是爲了贏連命都豁出去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迎着好友的死亡凝視,許明意硬着頭皮往下講道:“我是想着,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和長公主殿下想來也該放下這個心結了纔是。” 她指的放下並非是原諒,而是應當已經不甚在意這個人的存在了。 “不過是一顆老鼠屎罷了,噁心歸噁心,卻本也稱不上什麼心結。”玉風郡主沒好氣地道:“母親早說過了,既然已經將他休了,他是死是活,都同我們再無干系。” 許明意點點頭。 “長公主能想得開就好,這樣的人,確實不值得。” 上一世皎皎也是這般跟她說的。 可那時,京中有着一則流言在——說是那個男人回了京城,又當衆出言羞辱了長公主,而後沒幾日,那男人便死了,暗中有人猜測是長公主出於報復泄憤而動的手,這些話傳到長公主耳中,氣急攻心之下就病倒了。這一病,人很快便沒了。 還有人說,是長公主依舊放不下那個男人,養面首實則是刻意麻痹自己,是以在聽聞他的死訊之後,讓本就淫靡作樂度日之下而積病的身子徹底垮了。 總而言之,無論是哪一種說法,彼時在所有人眼中,長公主病逝,皆是同那位前夫的死脫不開干係。 可皎皎堅決不那樣認爲。 皎皎很篤定地同她說,她的母親完全不曾將那個男人的死放在心上,至於外面的流言——若敬容長公主會是在意別人看法和議論的人,那便也做不到一直養面首到今日了。 想着這些,許明意不覺間攏起了眉心。 或許,她該讓人去打聽打聽那個男人的下落。 即便他未必同長公主的‘病’有關,但眼下一無所知的她,也只能用這種笨方法去一一查探排除。 “近來長公主的身體如何?”許明意問道。 歸根結底,長公主的身體變化纔是最緊要的。 “酒喝得少了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玉風郡主並不想同好友鬧脾氣,此時便自顧將先前壞了的心情壓下去,語氣如常地道:“今早得了陛下召見,進宮去了。” “陛下因何事要見長公主?”許明意下意識地問。 想到這位說他是禽獸都有些擡舉他了的皇帝陛下,許明意心中的戒備又豎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隻蹲在樹枝上瞪圓眼睛眼觀六路的貓頭鷹,一絲風吹草動都叫她忍不住胡思亂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