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疑是銀河落九天
他留了李老爺在家做客。
本來李老爺擺手拒絕,說家中做了飯。
馮淵說他專門買了,秋露白。
聽到這個名字,李老爺酒蟲都勾了出來。
秋露白,這可是名酒之冠。
“色純味洌,”價格可不便宜,逢年過節他才只喝二兩。
馮淵去馬身上馱着的行囊裏,取了酒,順便把買的四五斤豬、羊、牛肉等一併取下。
耕牛不許殺,病牛除外。
牛說是病牛,他與屠夫聊天中,自然明白其中是個什麼情況。
逛街過程中,他專門去香鋪買了調料。
所謂香鋪,便是賣文人雅客身上香囊內裏材料的店鋪。
其中也賣成品香囊和相關的形制布料,掛飾等。
鴛鴦爲了省錢,當時給馮淵沐浴的時候便是採摘的月季鮮花。
香鋪商販,把含有香味的藥材、動植物、花、草等蒐集起來,單開一列。
在香鋪中,馮淵發現了,孜然、茴香、幹辣椒、八角,這些東西此時大多用來佩戴,很少用來喫。
辣椒在十年前從國外傳入大景,到現在還沒傳開,不過其味辛,據傳有辟邪的功效,算是最早在香鋪店傳開。
而後又去中藥店買了巴椒(花椒)這東西貴的讓馮淵咂舌,不過還好一次用不了多少。
院中木桌上,李老爺看着馮淵拿出油紙包裹的這些材料。
好奇問道:“馮賢侄是要做香囊嗎?我新得了一塊麝香,明天讓人給你拿些過來。”
馮淵急忙擺手,掏出幾個小瓷瓶,分類裝好,“李伯父,今晚小侄給您做個全肉烤宴。”
李老爺見多識廣,自然知道烤肉,也在京都有幸喫過一次。
油膩以及肉的羶味是他最大的印象。
都這麼大的人了,牙口本來就不好,喫這東西還喫不飽,他不抱任何期待。
要不是饞那秋露白加上馮淵第一次請他喫飯,李老爺恐怕直接就擺手拒絕了。
鴛鴦端上一小爐炭火來。
王伯把豬牛羊肉洗淨,按照老爺要求,切成了薄片。
馮淵撥弄着炭火,趁着菜還在準備,把酒放上去溫熱。
順手把辣椒放在炭火旁邊燻烤。
辛辣的氣味瞬間充斥了整個小院。
薰得李老爺眼淚直流,他感覺自己就是來受難的。
捂着眼,“馮賢侄,這是何物,薰得我睜不開眼。”
馮淵拿着蒲扇邊咳邊扇火,“這可是好東西,叫做糊辣椒。”
香鋪老闆賣辣椒,可不懂什麼叫密封,敞開放的,早皮了。
將辣椒烤制酥脆後,馮淵用工具將辣椒研磨成粉末。
王伯的肉也端上來了。
馮淵去牆角,取了兩塊堆積在那的青瓦。
洗淨過後,直接放在碳火上。
老年人,還是喫點這種不是明火烤的吧,對身體好。
肉滋滋冒油。
烤肉的獨特香味彌散在整個院子中。
此時,天空晚霞映照着最後一絲殘陽,天色將黑。
“咚咚咚”小院的敲門聲響起。
王伯走過去開門,一看,原來是楊護衛。
估計也不想光喫白食,他手上提了兩壇酒。
站在門口朝着院子張望,鼻尖嗅了嗅,眼中精光一閃,“這是牛肉的味道?”
王伯見狀,退了半步。
把人請了進來,“老爺正在喫什麼烤肉,楊大人來的剛巧。”
楊護衛聽聞,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跨進馮淵院子。
看着滋滋冒油的五花肉,楊護衛把酒罈往木桌上一放。
拱手致歉道:“馮公子,今早之事,楊某實在慚愧。”馮淵起身回禮,“這事情不怪楊護衛,是我的問題,薛家他們自有命數,我等已經盡到了各自義務,無需自責。”
楊護衛聽聞,不再矯情。
點頭之餘看着瓦片上的烤肉,嚥了口口水。
話已經說透。
馮淵便不再與之客氣,坐下翻動起烤肉。
同時拿着瓷瓶,輕輕抖落些孜然上去。
“譁~~~”
院中衆人。
感覺鼻腔裏面,像是水濺到油鍋中一般,噼裏啪啦地炸裂開來。
這個芳香的味道與花香截然不同,單單味道便讓人食指大動。
楊護衛與李老爺兩人,呆呆地看着馮淵翻動烤肉。
王伯與鴛鴦站在老爺身後,不住的咽口水。
一時間小院詭異的寂靜,只有瓦片下方碳火的“噼啪”聲與油的“滋滋”聲。
太陽已經落山,天已黑盡。
主僕不同桌。
馮淵與楊護衛李老爺坐在小院木桌主桌上。
鴛鴦與王伯坐在院子角落的小桌子上。
本來兩個僕人想等客人喫完,後面再喫的。
只是馮淵說今天喫飯已經夠晚了,再等就餓壞了。
別人家的規矩,李老爺也沒說什麼,算是認同。
鴛鴦用筷子夾着盤子裏馮淵分過來的烤肉。
喫在嘴裏,嚼了兩下。
腦子“嗡嗡”作響。
味蕾像是煙花一樣,一個個興奮的爆裂開來。
舌尖更像是一把燒紅的刀子,在凝結的十七年豬油一般的口腔裏,輕輕地劃開一道口子,油氣感絲滑的直達腸胃。
她生下來到此刻爲止,從未喫過這麼好喫的東西。
一時間她快速眨動着眼睛,防止淚水掉下來。
冷靜了很久,她才擡頭看了一眼王伯。
王伯剛纔在後廚,馮淵提前分給他一小瓶秋露白。
此時他正舉着小酒杯,嘴角帶笑地對着漫天星斗,臉上盡是滿足之意。
主家喫飯,還是不能沒有人伺候。
鴛鴦快速地吃了幾塊後,便站起身主動過去幫忙了。
李老爺牙口不好,可今晚喫的肉並不少。
配上燙過的秋露白,他老人家上臉的特別快。
幾杯酒下肚,便有點醉了,一醉就誇馮淵。
楊護衛也是久在官場之人,雖然不會溜鬚拍馬。
但察言觀色捧個場的本事,也自然比普通人厲害的多,他邊灌邊勸。
馮淵喝的也有點暈乎乎了,拿着巴椒與辣椒兩個調味瓷瓶,邊撒邊說道:“這個辛味與麻味,巴蜀之地最愛喫,兩位要不要試試?”
也不待二人拒絕,就把撒了料的牛肉送到兩人碗裏。
喫的二人齜牙咧嘴。
不過這味道,只要扛過了第一波,後續比單純孜然加鹽的烤肉,更讓人上頭。
一時間根本停不下來。
楊護衛由衷讚歎道:“馮公子會的東西可真多,我這個一介武夫,不會什麼吟詩作對,也說不來什麼好聽的話。
“待會兒再喝幾杯,我給大家耍個刀來助助興,來來來,馮公子,喝酒喝酒。”
復幾杯酒下肚,馮淵有點醉了,擡頭看着今夜漫天繁星,銀河自上而下傾瀉而去,美輪美奐。
他突然哈哈笑道:“我今日總算明白,爲何古人喜歡在夜晚聚會的時候吟詩,因爲他們沒有手機。”
不待楊護衛等人反應過來什麼是手機。
馮淵繼續說道:“作詩嘛,我也不會,只能說一首書上看到的,恰恰應景,諸君請聽。”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手裏舉着酒杯,對着銀河繁星,邊走邊頌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李老爺聽聞第一句,細細咀嚼的牛肉,在嘴裏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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