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爲期四十分鐘的愛
“啊對對對，我已經知道你很喜歡我了，但有啥事咱們半個小時後再說......”
“豚鼠君，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但都沒關係的。”
她認真的看着他，腦中的冰冷理性與熾熱感情相互交融，讓她的思維前所謂的敏捷了起來。
“只要你想的話，我可以現在就把我所有藏匿藥劑的地方都告訴你，包括我目前所掌握的藥劑配方清單，還有我的電腦以及各種賬號和密碼都可以告訴你......”
“我的弱點，我的把柄，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祕密，有了這些後，就算我恢復了正常，也依舊只能乖乖聽豚鼠君你的話......”
“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向其他人求助，還要你說是我實驗事故後強行那麼做的，不管是理事長還是會長都不可能懷疑你的話，畢竟......”
嘣——
一個清脆的腦瓜崩打斷了愛麗速子的話。
她捂着腦袋，疼的眼淚汪汪的看向北原真司，而後者一臉黑線。
“你特麼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還有我在你心裏形象就那麼不堪嗎？”
“......沒有。”
愛麗速子低下了頭，委屈巴巴的開口。
“可是，我真的不想被豚鼠君你討厭，也不想失去你。”
北原真司眉頭一皺。
“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了？而且失去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命不久矣了？”
“豚鼠君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知道的。”
愛麗速子低着頭，語氣低落。
“自我，任性，麻煩一堆，成績也不好......”
“明明沒了人照顧，就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但卻總是一副自大的樣子......”
“更何況隊伍裏的其他人都那麼好，聽話，乖巧，懂事，天賦好，麻煩少，甚至還能反過來照顧你，所以不喜歡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能理解......”
北原真司驚了。
他一開始還以爲這就是愛麗速子裝可憐騙他回來陪她的話。
但現在看起來，這玩意好像，大概，可能......是她的心裏話？
意識到這點後，北原真司沉默了幾秒，然後坦然點頭。
“那的確，你確實挺麻煩的。”
愛麗速子的頭更低了些。
但還沒等她進一步失落，北原真司就再次開口。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還不至於因爲這點事就討厭你，畢竟要是這點麻煩我都受不了的話，那我早就受不了日蝕了。”
聽到這話，愛麗速子愣了下。
“日蝕小姐有什麼麻煩的？她性格不是很好嗎？”
“那是因爲你看到的是現在的她，以前......”
回憶着最初相遇的那段時間的景象，北原真司眼皮跳了跳。
“我不好和你形容，但反正她比你麻煩的多了，而且不止一點兩點——但你現在看我不還是受着她呢嗎？”
“而且啊，就是不說日蝕，我曾經碰到過的麻煩傢伙也不是一兩個。”
“像什麼沒事閒的整天就想着怎麼拱火的老太太，明明忙的要死還要抽空過來抽我一頓的老太太，笨手笨腳啥都幹不好的自卑笨蛋，明明能幹好但是就是整天自怨自艾的自卑笨蛋......”
“而且你不會以爲隊裏的其他人就不怪了吧？愛麗數碼你是知道的，特別周和小慄帽的飯量你也是知道的。”
“而其他人也基本各有各的怪點和麻煩之處，鬥志和耐性更是技驚四......我是想說你和她們現在瞭解的還不夠深入，所以不清楚她們身上的問題......”
“而且日蝕的話...主要我現在是真不知道怎麼和你說，但相信我，她曾經的麻煩程度絕對超乎了你的想象，也就現在看着沒問題了，過去......”
北原真司說的時候臉上表情極其豐富，尤其是說道日蝕的時候，那臉上和眼中的糾結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把愛麗速子看的一愣一愣。
真的假的？日蝕小姐原來那麼恐怖的嗎？
而就在她愣神的時候，北原真司轉過了頭，直視着她的眼睛，認真道。
“所以說，那麼多麻煩的馬娘我都受過來了，也不差你這一個，所以不必擔心我會因此討厭你，甚至是踢你出隊——雖然你確實也挺麻煩的就是了。”
“畢竟作爲你的訓練員，承擔你的麻煩也是我的義務之一，只要你別幹那些出格的事，我都可以當你在胡鬧，但如果你胡鬧的太過分了......我就去找駿川小姐。”
“啊，這個就不必了。”
愛麗速子條件反射般的回答。
沒辦法，論整個學院裏愛麗速子最怕的是誰，那無疑就是那位綠帽惡魔了。
行蹤詭祕，實力莫測，而且因爲愛麗速子經常搞事給她增加工作量的緣故，對她怨念頗大。
只要一有機會就會過來掃蕩收繳她的各種違禁品，而且每次她搞的事件結束後也都會過來，微笑着關上門，然後裏面就會傳出殺豬般的慘叫
而在這麼一個玩笑般的小插曲後，房間內的氛圍立刻就輕鬆了不少，愛麗速子也恢復了正常的樣子。
——這裏的正常指的是之前北原真司準備走前的樣子。
但雖然恢復了之前的樣子，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藥劑的副作用效果有些衰退的跡象，但不知道爲什麼，心中的某些情緒卻比之前更加強烈
也更真實。
豚鼠君，原來不討厭我的嗎
她眨了眨眼，再次露出了微笑。
“可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很麻煩，對吧？”
“不然呢？”
北原真司斜了她一眼。
“我說你很省心很聽話很乖巧很懂事，我很喜歡，你信嗎？”
愛麗速子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接着給出了評價。
“聽着好惡心啊。”
“那不就得了。”
北原真司攤了攤手，心說這下總該能平穩度過剩下的時間了。
但還沒等他高興幾秒，愛麗速子的聲音就再次響了起來。
“那豚鼠君，你有沒有想過，可以把我變成你想要的那種不麻煩的樣子。”
說着，她的臉靠近了他，紅色的眼瞳裏閃爍着認真。
“只要按我剛纔說的做，把我變成你的東西，你就可以輕易的支配我，而且不僅僅是行爲，就連精神也都可以通過藥劑輔佐的方式辦到......”
“而且，我平時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難道你就不想懲罰一下我這個‘壞孩子’嗎？並且懲罰結束後，你還可以用那些東西一點點教育我，把我變成你想要的那種‘乖孩子’......”
這一次，北原真司沒有再慌張，很平靜的斜了她一眼。
“你以前問過我會不會算賬，而我現在也想問你這個問題。”
“......啊？”愛麗速子一楞。
“就按你說的，你把弱點和把柄都告訴我，讓我去用這些威脅你——但之後呢？”
說着，北原真司伸出了手，一根根的掰着手指給她算了起來。
“我可不信你會乖乖聽話，那到時候肯定就會有反抗，就得每天和你鬥智鬥勇，算計着算計那，得防着你做這做那，得定期進行規劃，得整天看着你不能調配藥劑坑我，還得想辦法瞞着學院那邊......”
“而你看我現在，上班打卡下班摸魚，除開必要的工作之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真要按你說的這麼做了，那反倒會平白多出一大串的麻煩，破壞掉我現在就有的美好生活，反而得不償失......”
絮絮叨叨說了得有一分鐘，北原真司才停下了分析，接着看向她。
“所以你看，這玩意對我來說純粹就是筆虧本買賣，反倒是你要是能變成‘乖孩子’，那最終的受益者還是你——所以我爲什麼要這麼幹？”
愛麗速子的笑容逐漸微妙。
雖然她感覺北原真司說的好像沒什麼問題，但爲什麼心裏有股火氣生了出來呢
“啊，對了。”
他再次開口。
“說起來，你要願意的話，現在把你平時身上藏藥劑的地方告訴我吧，這樣以後出門前搜身也方便點。”如果是剛纔，愛麗速子肯定就說了，但現在
“不要。”
她微笑着拒絕了他的請求。
而見她拒絕，北原真司也毫不意外，聳了聳肩。
他就說嘛，就是好感度再高，這女人也不可能真的幹出剛纔說的那種事來，八成是在和他開玩笑。
如果他答應，甚至哪怕只表露出些許意向，怕不是她都能立刻掏出個錄音筆或者針孔攝像機來，微笑着來一句‘豚鼠君，你也不想這東西被別人看到吧？’。
不過雖說如此，但他倒也不懷疑愛麗速子說的快感轉好感的事。
畢竟就算剛纔她說的那些都是玩笑，但以玩笑的尺度來說也過分了些，而且之前的行爲也確實不是正常狀態下的愛麗速子能幹出來的。
只是看起來這個轉化的比例有點低了，他都用了五成力了，結果還是沒能壓過她給自己灌藥的心思
等等，這麼一想，她到底是多執着於給自己灌藥啊喂！
而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一旁的愛麗速子又動了。
在拒絕完後沒幾秒，她看着北原真司那張無奈的臉，忽然就生出了繼續逗弄的心思。
轉換方向，展開身體，接着把雙腿搭在了北原真司的懷裏，小小的腳趾不安分的活動着，俏皮中帶着一絲誘人的意味。
北原真司眼皮跳了跳：“你又想幹嘛？”
“繼續護理工作啊。”
愛麗速子一臉坦然。
“不然等待會兒藥效退了，我八成是挺不住的，所以還是趁着現在完工比較好吧？”
“可那個副作用不是.......”
“我喜歡你，豚鼠君。”
她盯着他，心中的虛假與真實界限已然模糊。
“我現在腦子裏除了喜歡你之外，別的事已經都不想思考了。”
“所以，都到這種程度了，就算再怎麼糟糕，又還能糟糕到哪裏去呢？”
放屁，你明明剛纔還想給我灌藥來着！
北原真司心中吐槽一句，接着拒絕了她這個提議。
開玩笑，現在都已經這樣了，誰知道再捏下去還會不會引發什麼別的變故。
萬一捏着捏着突破了某個界限，真給愛麗速子捏的對他的感情定了型，那這事可就真大了。
愛麗速子知道他的顧慮，也沒有堅持，但也同樣沒有把腿移開的意思。
雖然豚鼠君說了不討厭她，但她還是想把他喜歡的一面呈現給他。
因爲在明確了心中的感情後，她現在想要的，已經不僅僅是不被討厭和拋棄了。
“可是，時間已經不剩多少了啊......”
她低聲呢喃。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分鐘，她已經能明顯感覺到心中那虛假膨脹的愛意在快速的消減和褪去，身上各處殘留的刺激也開始逐漸明顯。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在藥劑的作用消失後，‘她’會怎麼樣呢？
應該會就此消失的吧。
畢竟說到底，‘她’雖然也是愛麗速子，但更多卻是由那虛假膨脹的愛意組成。
一旦那些虛假的愛意化作虛無，那麼失去了支撐的她，當然也會隨之消失。
這很正常，她也早有預料。
可問題是，不管再怎麼早有預料，等到她真正親身感覺到愛意衰退，自身一點點消亡的時候。
伴隨着虛假情感支撐的崩塌，不安和恐慌的情緒開始蔓延了。
“怎麼了？”
北原真司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她沒有回答，只是抿緊了嘴脣。
她只是個意外誕生出來的產物，而且本身就構建在虛假的感情之上，就此消失也很正常，甚至是應該的。
理智在提醒着她這不過是藥劑作用褪去，她迴歸正常的過程表現，可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卻仍舊在不斷增生。
不想消失，不想承認自己的虛假，不想和豚鼠君分開
明明是現在的她更喜歡豚鼠君一些，明明是現在的她更要討豚鼠君喜歡一些，可爲什麼她是虛假的，爲什麼她一定要消失
消退的速度越發的快了，理智的防線也開始崩潰。
雙手不自覺的握起，指關節開始發白，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見，只剩下源自生物本能中最原始的恐懼。
過度的異樣再掩蓋不過北原真司的觀察，在他的認真詢問下，看着他眼中的擔憂。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最後一絲理性也隨之消失，開始忍不住向他描繪自己心中的情感，一點點宣泄着內心的恐懼。
“我喜歡你，豚鼠君，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消失，不要忘了我......”
她低着頭，不敢讓他看到自己因爲不安和恐懼而扭曲出來的醜態。
因爲這可能就是她的最後了，她不想給他留下了一個醜陋的結尾。
恐懼，抽泣，淚滴。
可面對這種情況，北原真司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
畢竟就像她說的，她本就是因爲藥劑副作用而誕生的產物，是愛麗速子精神被外力扭曲後的結果。
現在不過是要回歸正常了而已，對不管是對他還是她而言都是件好事。
但
他伸出手抱住了她，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安心，你就是速子，不會消失的，而且我也不會忘了你——倒不如說以你剛纔的表現，我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對於從虛假中誕生的存在來說，虛假本身就是他們的真實。
她是虛假的，她的愛意也是虛假的。
但對於她自己來說，這份愛意卻是貨真價實的。
他知道這種行爲有些不妥，也知道等待會兒等愛麗速子恢復了正常會很尷尬。
可他就是想這麼做。
四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對人的一生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甚至可能連午睡都不夠。
但對於‘她’來說，這四十分鐘，卻是‘她’從誕生開始到現在的全部，是‘她’完整的一生。
所以，儘管清楚她不過是虛假的存在，儘管心中對她也談不上愛，但在這最後的時刻，他想給她一個的相對溫柔的落幕。
她接受了。
心中虛假的愛意褪去的越發迅速了，大片大片的空缺開始浮現，她的存在也開始宛如缺失了支撐的建築一般開始崩塌。
但儘管如此，伴隨着他的安慰的話語，感受着那包圍全身的溫暖，她心中對於消亡的恐懼卻忽然減淡了，甚至有絲絲心安開始浮現。
虛假的愛意得到了真實的迴應，那她也就有了真實存在的意義。
而且，雖然她在消亡，這是事實。
但與此同時，伴隨着她這個虛假存在的消亡，某些真實的東西也開始隨之成長。
崩塌的虛假落在了地面，接着被真實的嫩芽所吸引，化作了其生長的養分，很快就演化出了小小的樹幹。
只是可能是因爲養分是虛假的緣故，這小小的樹幹看起來也尚還有些虛幻。
但沒關係。
儘管心中虛假的愛意已經幾乎全部消散，本身的存在也已經支離破碎。
但在那溫暖的懷抱中，她仍舊是在什麼東西的支撐下昂起了頭，爲那虛幻的樹幹補上了最後一塊拼圖。
“我喜歡你哦，豚鼠君。”
儘管臉上還掛着尚未乾涸的淚痕，但她卻盡力的擠出了一個與往常類似的微笑。
然後，她摟住了他的脖子，強硬的將他拉向了自己。
“所以，不可以忘了我哦。”
伴隨着充滿着留戀與不捨的話語，最後一塊虛假支撐也轟然崩塌。
真的好想留在你身邊啊，可是我本來就是虛假的存在，即使留下，你大概也不會接受吧。
那既然這樣的話，在離開之前，也請讓我留下些小小的真實吧，就當做是最後的任性。
於是，‘她’昂起了頭。
下一瞬，伴隨心中虛假愛意的完全崩塌，她也徹底消散。
只留下終於恢復正常的愛麗速子，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面龐，感知着脣間傳來的溫熱觸感。
大腦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