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豈曰無衣·其九

作者:木之羽
[愛曲小說

  不過短短一句話,彷彿能夠戳進心窩裏,然後開出一朵漂亮的花來。

  文霽風有些恍惚,他同虛青相處這麼多年,卻從未看清過師兄的真心實意;反倒是自己,以爲掩藏住了自己的祕密,落在師兄眼中,卻洞若觀火。

  虛青拉着師弟坐下,攬着師弟的腰靠在師弟肩上:“我尚在襁褓是時候便被師父撿回來,除了衝明師叔同我年紀算不得相差太遠,師叔他們全是死板無趣的老頭子。所以我從小就期盼着能夠有個年歲差不多的玩伴。”

  那年,衝陽子應邀下山赴了一場法會,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童,正是文霽風。將師弟帶回來之後,衝陽子並未同其他人解釋太多,只說自己偶然撿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看着資質不錯,便帶回來收做弟子。

  彼時上一代掌門仙逝不久,玄衝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眼看着第三代弟子只有衝陽子門下的一根獨苗,虛青又是個跳脫的性子,文霽風從小沉穩冷靜的性子得了師叔們不少青眼。只是不管幾個師叔同衝陽子怎麼旁敲側擊,衝陽子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將文霽風分給他們。師叔們甚至私下談論過,莫不是虛青太過頑劣,衝陽子未雨綢繆,要將文霽風當成下一任掌門教誨。

  師叔們談論這檔子事只是躲着衝陽子,面對還是孩童的虛青和文霽風,當着面說也是肆無忌憚。

  “我還以爲,師兄會因此討厭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文霽風自小心思通透,而虛青那時雖然年紀雖然不大,也已經到了知事的年紀。

  虛青朗笑道:“師父在下山之前,爲了擺脫我的糾纏,答應過給我帶十串糖葫蘆。結果回來的時候,糖葫蘆的影子沒見到,只帶回來一個白玉糰子。”說着虛青揉了揉文霽風的耳朵,“我只當你便是那十串糖葫蘆的抵償,哪裏會因爲這些事不喜歡你。”

  況且文霽風小的時候,雖然總是板着一張尚且稚嫩的臉,卻還是會哭會笑的。更爲重要的是,師弟總是對他言聽計從。有這麼聽話漂亮的小跟班,虛青喜歡還來不及。至於這種喜歡,何時變成了如今這樣割捨難斷,言語難言的愛慕,卻是虛青也想不清的事情了。

  “我身上的虺龍血脈來自我娘,她修煉成人不久便入了俗世,愛上了我父親。我父親不過是一個富家紈絝,身後的風流韻事不知多少,我娘卻被他騙得團團轉。她稀裏糊塗地做了父親的外室,拼着修爲生下我,也不過是爲了父親說的,只要剩下男孩,便擡她入門。”虛青的話,叫文霽風也想起了他從未同旁人提起過的上山前的曾經。

  虛青微微低下頭問道:“後來呢,你父親可履行了承諾?“

  文霽風點點頭:“這件事上,他倒是沒有矇騙我母親。只是他原本就有妻室,家中的妾室通房更是數不勝數。失了新鮮之後,我娘也就只是他衆多侍妾裏普通的一個。”文霽風對父親的記憶分外淡薄,幼年時只能從母親化出的水鏡中熟悉父親的面容。

  他母親雖然不經世事,卻也不像諶家的花妖那樣偏執癲狂,日子久了,看穿了那些鏡花水月,便也涼了心。只是母性使然,爲了撫育文霽風,他母親還是安安生生地留在了府中,沒有拋下他不管。若不是文霽風五歲的時候,他父親不知道怎麼又想起了他母親,春風一度珠胎暗結,文霽風應該會安安穩穩地長大成人。

  文霽風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娘身爲龍妖,育養子嗣的時日要比普通婦人懷胎十月更長一些。生我的時候她還不在父親府中,很輕易地便糊弄了過去。只是這一胎不單日日被人窺視,有人還在我孃的湯藥裏動了手腳,未足月便生了一個死胎。”文霽風還記得母親小產的時候,整夜整夜地哀嚎,府中燈火通明地忙碌了一夜,最後卻生下了一個滿身鱗片的死胎。

  生出這麼一個怪胎,府中人自是慌了手腳,沒人注意到文霽風是什麼時候溜進了產房裏,看到那個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渾身沾滿血的龍胎,一度在文霽風腦中揮之不去。

  生下死胎之後,他們母子便被丟出了文府,還有文霽風還未出世便夭折的弟弟。他娘雖然是妖,和人生下子嗣卻是逆天而行,很快便奄奄一息。若不是遇上了下山赴會的衝陽子,文霽風不知會流落到哪裏。

  “我一生試盡癡纏悲苦,不期望這孩子有什麼大的造化,只願他一世平安,還望道長成全。”這是他娘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讓你一世順遂,恐怕是我才能做到的事,你娘求錯人了呀。”虛青嘆息了一聲,受了一記文霽風的白眼。

  不過文霽風緊皺的眉頭也因着虛青的話鬆開了些許。

  虛青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師兄此生,定然不會負你,如若不然,神魂具散。”言語間,虛青用指甲劃開了指尖,點在文霽風掌心。

  一道溫熱的靈力順着血跡竄入文霽風的掌心融入經脈之中,這是一道血咒,虛青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給文霽風,便輕易許下。

  若不是午飯時見他們二人還不從房中出來,裴凱風特地來提醒。虛青大約能就這麼抱着師弟黏糊到明天。

  見二人從房中出來,虛青還拉着文霽風的手不肯放,裴凱風有些尷尬地乾咳了一聲道:“別讓別人瞧見了。”

  文霽風立刻將手抽了回來,虛青寂寞地收回手,雖然不太甘心,卻還知道輕重。

  一旦出了門,虛青便得帶上元婺的面具。昨夜擊退了西戎的隊伍之後,他感應到師弟身邊的危險,是快馬加鞭拋下了軍隊回來的,現在需要他處理的軍務如同一團亂麻。

  不過他硬是將想避開的文霽風留了下來,日理萬機時還能看一眼心上人,虛青甘之如飴。

  這些情狀,雖然二人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知道內情陪在一旁的裴凱風看入眼中,卻有些黯然。倘若有朝一日,將軍有了心頭所愛,大抵也是這副模樣吧。當初大軍壓境,將軍負傷之時,他一時好勇而狂,和將軍剖白了心意。誰知不過第二日,將軍便被虛青頂替了身份。

  也不知將軍若是還留在此處,是否會接受他的心意……

  “裴將軍……裴將軍?”裴凱風回過神,吳集看着他的眼神帶着擔憂與關心。

  無視了周圍一圈的目光,裴凱風道:“抱歉,走神了,方纔說到什麼?”

  虛青沒有太在意,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決定:“如今我們的兵力有限,哨崗與坤城還有一些距離,救援不便,我打算撤回哨崗的人,退守坤城之內,裴將軍以爲如何?”

  這兩處哨崗,無異於坤城的一雙眼睛,虛青的決定雖然有他的緣由,可是沒了哨崗的坤城,受到戰報的速度會大受影響,同瞎子沒什麼兩樣。

  裴凱風說出了自己的擔憂,虛青道:“如今坤城四面楚歌,便是收到了戰報,也只能做同樣的佈置,語氣如此,還不如背水一戰。”

  裴凱風一怔,他倒是忘了,在雁鳴村之後,坤城之外的村莊,再無人煙,這些哨崗的本意是想早一步知道戰況後,能夠將村民們提早撤離,現在也的確沒了什麼留存的意義。

  “那便照着將軍的意思吧。”

  有了定奪,虛青很快便將事宜有條不紊地佈置了下去。如今駐紮於坤城的玄鐵軍除去傷患,滿打滿算也不到四千五百人,史書上所載的六千人不過是一個大而空的虛數。所有士兵分成三批日夜佈防,坤城雖然不大,還是讓虛青覺得有些喫緊。

  此時,一直沒有在他們商討時出聲的文霽風,突然同虛青道:“師兄能否抽調一百人與我。”

  虛青有些奇怪,問道:“你要他們做什麼?”倒不是他不願給,只是衆目睽睽師弟總得給個緣由。

  文霽風沒有說話,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白紙遞給虛青。

  虛青將白紙鋪開,周圍的幾個副將裨將都十分好奇地湊過來。白紙上密密麻麻得畫着縱橫交錯的墨線,幾個武將除了勉強認出幾個八卦圖一般的圖樣,愣是沒看懂文霽風所圖。

  一個副將直接問道:“文道長,你這些東西怎麼用?難不成叫一百個將士畫出來當護身符?”

  文霽風搖頭,虛青琢磨了一陣,笑着問道:“離坤城最近的山多遠?需樹林茂密的。”

  那副將想了想道:“離哨崗不遠就有兩處山崗,不過樹林雖然茂密,上邊的樹卻都很矮小,城西還有一篇銀杏林。”答完後,副將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曉得大將軍同這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道長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銀杏?”虛青的眼睛微微亮了亮。銀杏壽齡極長,其中蘊藏的生氣也較之別的樹更多些,用做八門陣的陣眼再好不過,“既然如此,譚副將你率一百將士隨我師弟去伐木,需要做些什麼,只需聽我師弟調配便可。”

  “末將領命!”

  “師兄沒有將八門陣同他們細說,是信不過他們?”衆人散了之後,文霽風詢問道。

  虛青還在看他畫的陣圖,琢磨着在上邊改了幾筆。聽到師弟的問話,隨口答道:“師弟可是我留下的一枚殺手鐗,自然是要保密才能更顯得師弟你神通廣大。”

  文霽風頗爲無奈,虛青停下筆,似是想起了什麼,同文霽風說笑道:“算起來,藩王的叛軍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始圍攻洛都了,也不知傳說中那神通廣大的國師,現在是不是正站在城門上作法。”

  史書記載,國師長垣於都城危難之時,孤勇挺身,龍脈爲引,天地爲之震動,力挽洛都之劫。硬是拖到了次年開春,這洛都才被攻破。

  文霽風道:“若是知道長垣用得是什麼陣法,於坤城一役或許還有些用處。”

  虛青笑着搖搖頭,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修改着手下的陣圖。

  要他說,長垣使得那陣法,根本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蠢事,備受稱頌的國師遠遠不及他師弟聰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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