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那是十三殿下在泰州娶的妾室
春寒料峭,連着幾日細雨靡靡,廊下種着兩株碩大芭蕉,寬大的綠葉被雨打得嗦嗦作響。雙層青紗格子窗內,帷幕垂垂,面色瑩潤的娘子半隻手臂露在如意花卉紋綢被外頭,她小嘴嘟嘟,脣角帶着笑意,似做了什麼美夢般,愜意的往裏側了側身。
外頭有兩個婢女掀簾進來,轉過屏風,挽起榻前帷幕,輕喚道:“小娘子,小娘子…”滔滔夢裏聽見有人叫喚,眉頭皺了皺,下意識道:“別吵我,再睡會…”
爲首的婢女落衣道:“您今兒不是要去城外接十三殿下麼?剛纔都監府的小廝來問,說劉娘子已經在城門處等你哩。”
被中的娘子猛然睜開大眼,從被中驚起,翻身就往下走,問:“什麼時辰了?”
落衣忙跪下去伺候她穿鞋,道:“辰時中分。”
滔滔趿着鞋幾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清新潮溼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嘟嚕道:“雨怎麼還不停,真討厭。”
落衣快手從桁架上取了件長褙子,裹在滔滔身上,道:“我的小祖宗,若是撲了風,發起熱來,老爺夫人還不把我罵死。”又朝外揚了揚臉,就有婢女掀簾出去,半會,有四五個小丫頭端着沐巾、面盆、痰盂、青鹽等物上前。落衣伺候着滔滔淨了臉,綰了髮髻,用小銀剪絞下兩朵小小的紅梅,鬢在髻尾上。
滔滔死活不肯用早膳,吩咐小廝取了輛馬車,直往城外去。因下雨,青桐也沒騎馬,見滔滔來了,便叫小廝守着車在城門候着,自己則爬上滔滔的車,一起往城外去。
車外雨淳淳,冷風呼嘯,倒有七分寒意。幸而落衣備了兩個布囊,裏面塞滿了棉花,棉花裏頭又藏了兩個烤得滾熱的銅棗,抱在懷裏暖和不已。連青桐也不禁讚道:“你家的丫頭可真上心,我家府的丫頭若不是我娘說,自個絕不會多想,生怕犯了錯,會捱打似的。”
滔滔道:“我家的丫頭也被我養壞了,嬌氣得很,半點重話也說不得。我才說一句,她還能頂出兩句來。偏我娘還幫着她說話,每回都要氣我。”
青桐噗嗤一笑,道:“我瞧,倒不是你娘幫着她說話。”
滔滔問:“那是什麼?”
青桐笑得更歡樂了,道:“是你確實壞透了…連你娘也要幫着丫頭說話,哈哈。”
滔滔一聽,似怒似笑般往青桐撲過去,道:“我哪裏壞了,看我不捏爛你的舌鰓子…”兩人在馬車裏又打又鬧,不出一會,就到了城外兩三裏處。
官道遠處有一對人馬慢慢行來,車輪轆轆,侍衛們高舉着旗子。小廝忙扭住繮繩,喊道:“小娘子,快出來看,十三殿下他們來了。”
滔滔、青桐忙下了車,撐開兩把煙雨青梅的素傘,立在雨下翹首以盼。
細雨連綿,四下人煙稀少,官道外荒蕪人跡。青桐靜靜的站着,不再與滔滔說話,她的心就像宴席上妓女們敲的花鼓,“咚、咚、咚”,一下一下,時深時淺,撞得人喘不過氣來。
他,終於要回來了。
滔滔也有很多話要說,例如方平成親了,詩琪懷了小小世子,所以婚禮舉辦得很盛大,也很倉促。例如呂公弼當爹了,若雨爲他生了個大胖小子,說等你回來取名字。還有青桐,她及笄了,再也不用去學堂上課。還有…還有宮裏的苗婕妤,她懷了龍嗣,御醫們都說是皇子。那麼,我就不用當太子妃了。
方平和公弻是昨晚上就出了城,連夜去接的趙曙。三人穿着一色的蓑衣蓑帽,快馬加鞭的走在隊伍前頭,疾奔而來。遠遠就聽見呂公弼的笑聲,道:“方平可真是藏得很深,才和他娘子見過幾面,就讓人懷上了小小世子,實在太壞了!”
趙曙心裏惦記着滔滔,此時哪裏有心情與他說笑,只顧着騎馬,一字不吭。
方平道:“你再說,小心我告訴青桐,你偷偷摸摸去勾欄找杜十孃的事…”
說着說着,便已行至眼前。三人止了話頭,麻利的翻身下馬。青桐一顆心兒蹦到了喉口,情不自禁的往十三迎去,嘴上道:“十三殿下…”話還未出口,只覺身側有一股輕風拂過去,她頓了頓,愣住了。
高滔滔已經撲在了趙曙懷裏。
她雙手吊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懸在半空,她連傘也扔了,淋着雨將臉歪在他的脖頸裏,一直蹭一直蹭。半年不見,他好像又長高了,手上的力氣也大了,胸膛也寬了,下巴上的鬍渣可真扎人。
趙曙將小人兒箍在懷裏,將她軟軟的胸脯緊貼在自己身上,好像又大了些哩。她的腰身細細長長,渾身散着淡淡的梅香,他攬着她,就覺做夢似的。
許久,他才道:“傻丫頭,快上馬車去,小心着寒。”那語氣依舊是敦厚而寵溺的,聲音既熟悉,又覺得有些陌生。
他們分離得太久了。
滔滔依舊緊緊的,像牛皮糖似的黏在他身上,就是不肯撒手。趙曙只好一把將她抱起,放到馬車上,方道:“別撒嬌,乖啊。”
後頭有一輛馬車行了過來,從簾子裏鑽出頭戴堆紗絹花的娘子。那娘子朝衆人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青桐問:“那是誰?”
呂公弼神色平靜道:“哦,那是十三殿下在泰州娶的妾室,男人嘛,出門在外,未免太孤寂,總得有暖心人照顧着纔好。”
滔滔不可置信的望着趙曙,趙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默默。滔滔不信,甩開他跳下馬車,跑到方平面前,問:“呂公弼說話不正經,你說我纔信。”
隨侍的人馬愈來愈近,聲勢浩大,幾乎將人聲掩去。趙曙立在馬車旁,聽不清方平說了什麼,只見滔滔笑臉嘻嘻的轉身走了過來,又狠狠一腳揣在自己膝蓋上。
趙曙喫痛,吼道:“高滔滔,你這個瘋丫頭,這是幹什麼?”
果真是,一點也沒變,無論是他,還是她。
滔滔臉上風雲變幻,揮起拳頭又要開打,氣勢洶洶道:“你們到底玩什麼把戲,竟敢來騙本娘子。說,那娘子是誰?來汴京做什麼?”
趙曙見滔滔動怒,支吾道:“那是泰州府衙大人的嫡女,要進宮選秀,讓我護送一程。”
他顧不得腳痛,又幾步走到方平面前,伏在他耳側,氣急敗壞道:“你是傻子麼?也不動動腦子,呂公弼他既然說了那樣的話,我也沒有反對,自然有其理由。你既然一開口就告訴她是假的,你是不是也喜歡滔滔兒?”
方平板着臉,淡淡道:“你就靠這種腦子考太乙學堂的第一,就靠這種腦子當了欽差?”他看着趙曙英武非凡的臉,心底裏慢慢生出幾分眷戀欣喜,又極力剋制住,道:“我跟她說了,說你娶了妾室。我絞盡腦汁的想了辦法,說那娘子是泰州府衙大人的嫡女,說你在泰州無人伺候,才遣了自家的女兒給你做妾。”頓了頓,又道:“滔滔兒才踢你一腳,算是便宜你。”
趙曙驚得可以吞下一頭牛,他反過身去,看着滔滔滿臉得意洋洋,站在青桐旁邊笑得前俯後仰,嘆了口氣,無力的垂下頭去。
對付高滔滔,他還真是…嫩了點。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城內,官家親自起駕在東華門前相迎,趙曙領過御酒,復了命,才又和滔滔等人一起往懿王府喝酒赴宴。王妃大半年未見趙曙,此時見了,心頭酸澀,不禁落下淚來。倒讓滔滔兒在旁側勸道:“王妃娘娘,十三不是回來了麼?又得了官家賞識,爲大宋立了功名,實在可喜,您該高興啊。”
趙曙在看了眼滔滔,心想,這丫頭,倒知道說幾句人話了。
酒過半巡,已是深夜。賀喜的賓客漸漸散去,滔滔喝得爛醉,吐了三四回,歪在趙曙的榻上,就是不肯起。趙曙將泰州府衙大人的女兒蝶離安頓好,才得空去寢殿看滔滔。
趙曙洗了臉,重新換了身衣裳,見滔滔睡得正香,就躺在旁側看着她。婢女們都瞧着眼色輕手輕腳的退下,只留着親侍的婢女站在門廊守着,豎着耳朵聽着裏頭動靜。
滔滔很久沒來過懿王府,婢女給她換的衣裳還是去年的,她身量長大許多,穿着舊衣,將胸前繃得很緊。她在睡夢中覺得胸口悶得慌,就總是伸手去扯,不覺將繫帶拉鬆了,就露出白花花的很大一片肌膚。
外頭的雨還沒有停,雙格木花窗大開着,涼風吹進殿中,將帷幕高高揚起。寢殿的燈暗暗的,只在牀頭留着兩盞青燈。兩個長長的身影相靠臥着,一動不動。趙曙的手指輕輕的觸在滔滔的額上、眉上、鼻樑上、脣上,以前覺得她無論穿男裝還是女裝都很好看,此時卻覺得,她穿女裝更爲讓人心動些。
他的手慢慢的往下移去,經過下巴、脖子,經過鎖骨,終於落在衣襟外頭裸露的、高聳的那一大片軟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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