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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鹹魚賣花
第31章想法一致

  江瑜今天很忙。

  上午的時候華強那邊託人來傳話,說是有上門來討債的,在華強集團樓底下來鬧事,拉起橫幅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知從哪得知江盛是華強的大股東,還說要江盛給個說法。

  江瑜處理自己的事,過了一會後助理說是國企的領導也到了。

  當時因爲某些緣故有個國企爲華強注資兜底,如今那個搖搖欲墜的架子仍舊未散,但依然是輕飄飄的架子,而江盛投了不少錢,要做的就是把這架子轉手,不說賺多少,起碼別虧太多。

  公司裏丁賢這段時間一直在輾轉各地找有能力的買家商談,接待和對方商議這事就落到了江瑜身上。

  江盛,茶廳。

  李偉笑呵呵地抿了一口茶,他身邊就帶了一個副手,一個簡短的會談做了記錄之後,幾個人在茶室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李偉將茶碗放下,臉上笑意不變:“江總,華強的買家找到了嗎?”他笑笑,神情出現無奈:“現在審批撥款越來越嚴了,一直這般兜底我們也受不住,再這樣下去不瞞你說,我們有的部門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了。”

  這話是假的,但裏面情緒卻是真的……

  自羅家進去後有些事就變了,更別說當初有的貸款本來就是違規的,裏面牽扯到的賬目資金凌亂的像是個盤絲洞,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注資兜底攪進這趟渾水裏。

  江瑜知道李偉是不想沾染這事,當初那通電話裏對方也把事情說清楚了。

  他示意身邊的人給李偉茶杯裏續了一點水,聲音聽起來也是真情實意的:“李總,我知道你們不容易,我們董事長現在也各地找買家,只要找到了新東家,李總身上擔子也能輕一點了。”

  江瑜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這麼長時間了,李總的恩情我們都記得。”他輕輕抿了一口水,手掌覆在茶杯上:“我讓底下的人輾轉騰挪一些,先還上一部分錢,李總你看如何?”

  李偉一笑,那張臉上頓時出現了真情實感的情緒:“好,江總就是爽快。”

  他視線落在江瑜身上,目光中含着讚許。

  和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體現在這裏,對方知道什麼時候該裝傻該糊弄,什麼時候該來實的,要是這個時候對方再說場面話,他反倒覺得這人虛僞。

  該談的都已經談了,李偉轉頭對副手道:“今天辛苦了,你先去歇一會,等到一會離開的時候我叫你。”

  副手點了點頭,江瑜也對身邊的人說:“將林助招待好。”

  隨着兩個人出去,碩大的茶室一共就只有兩個人了。

  李偉壓低了聲音,他臉上出現神祕的神情:“江總,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嗎?”

  江瑜道:“不知。”

  李偉壓低了聲音:“昨天晚上公.安抓住了個賊,贓物贓款加起來三百多萬。”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臉上帶着好奇。

  李偉語調很沉:“這個賊親口說,是半年前從高廳長家偷的。”

  他意味深長地開口:“這個時候抓住了個賊,是不是挺有意思?”

  潛逃了半年沒花掉贓款,又偏偏這個時候被逮住,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心中有數。

  江瑜笑笑,又抿了一口水,面上依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笑模樣:“是挺有意思的。”

  話語都是點到爲止,兩人又喝了一會茶,就到了下午喫飯時間。

  江盛自然有招待級別,像李偉這種國企領導自然是江瑜陪着喫飯,他們幾人沿着電梯出了江盛大門,一轉眼就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越野。

  路虎衛士純黑色外觀,硬派凌厲的機械風,車窗降下時半截手臂搭在窗沿,隱約能看見裏面人線條分明的側臉,鼻樑挺直,神情淡淡,副駕駛上蹲着兩條大狗,威風凜凜又帥氣的模樣。

  江瑜腳步一頓,李偉覺察出來,順着他目光看去,接着‘嘶’了一聲:“這是晏書記的兒子?”

  江瑜目光輕輕一閃,接着應了一聲。

  自從幾天前晏沉說追他後,來過一次這裏,當時兩人吃了個飯,卻沒想到今天對方也到了。

  他擡手看了看錶,要是按照以往的時間他已經下班了,今天是茶廳耽誤了些時間。

  李偉還在驚訝,心說怎麼會在這見到這位太子爺,卻見車門打開,一雙鋥亮的黑漆皮鞋踩在路面,對方目光落到這裏,接着眉梢微挑,擡腿就往這裏走來。

  晏沉開口:“你今天有事?”他語氣裏含着明顯的不悅。

  江瑜溫聲道:“嗯,準備去喫飯。”

  李偉覺察到這位太子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沉默一瞬,臉上露出笑容:“晏先生。”

  李偉重新看向江瑜,臉上出現歉意的神情:“江總,我倒是不知道你有事情,今天是我耽誤了時間。”他一笑,客客氣氣地開口:“咱們事情已經談完了,我就不佔用你下班時間了。”

  該談的事該要的錢已經得到了,他覺察出了這兩人之間氣氛不明,心說也不必糾結一頓飯了。

  江瑜正要應下,卻看到晏沉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突然挑了挑脣:“不算佔用。”

  晏沉臉上露出笑意:“碰上了就算巧,我也沒喫飯,不如我們大家一起喫頓飯。”他勾了勾脣:“李總會嫌多一個人嗎?”

  李偉心裏‘嚯’了一聲。

  有多少人爲了和這位喫飯擠破頭了都搭不上一條線,如今這位突然主動提出,哪裏有拒絕的道理。

  他立馬笑呵呵地開口:“晏先生說笑了,這是求之不得的事。”

  晏沉衝着江瑜挑了挑脣,那表情彷彿在說‘看,我有辦法吧。’

  原本四人行變成了五人,江瑜回頭問晏沉:“晏先生想坐哪輛車?”

  晏沉被這稱呼聽得揚脣,他晃了晃鑰匙:“車上有狗,我開車去就行。”

  他自己重新打開車門,轉頭時發現江瑜站在車前,曲指在車窗扣了扣。

  晏沉撩了撩眼,手掌扣在方向盤上:“江總不陪你客戶了?”

  一般情況下,江瑜要和客戶坐在同一輛車上。

  江瑜含笑道:“客戶哪能和你比?”

  晏沉心情頗好的用食指扣了扣方向盤,他心說這話就是聽得舒服,江瑜果然是會哄人。

  他傾身拉開車門,江瑜入眼副駕駛上就是兩條大狗,脖子上拴着項圈,像是灰狼一般的配色,見到不認識的人視線依舊沉靜,紋絲不動。

  晏沉說了一句你們去後座。

  兩條狗輕輕一躍,身姿矯健地躍進後排,依舊是蹲着,不叫不吵鬧,毛色順滑而發亮。

  江瑜坐上副駕,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你養的狗?”

  這是捷克狼犬,長相十分帥氣的大犬。

  晏沉應了一聲,勾了勾脣:“我養的怎麼樣?”

  江瑜含笑:“超級棒!”

  這話不是恭維,養動物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別是這種大型犬,不是說給食物和水就足夠,陪伴運動精神慰藉一個都不能少。

  晏沉從嗓子裏發出一聲笑,接着一踩油門就離開。

  江瑜坐在副駕駛上,窗外殘影從他眉間掠過,他微微一笑:“晏少。”

  開車的某人發出了一聲:“嗯?”

  “能開慢點嗎?”

  晏沉神情一頓,視線詭異:“你覺得我開得快?”尾調微微揚高,還有些不可置信。

  江瑜心說你這不是開得快這是飛得低,而且,他視線在方向盤上一停,手指輕輕點了點,路虎衛士全車座都沒有安全氣囊。

  江瑜說:“李總還在後面車上,我們不能離得太遠。”

  晏沉從後車鏡瞥了一眼,果然看到那輛奔馳已經被遠遠甩向後面,他不情不願地緩緩降低車速。

  到了餐廳門口,門童去泊車,江瑜一衆人往裏面走。

  坐好之後點了菜,上菜的功夫裏幾人寒暄。

  李偉有心和在座的兩位交好,故意在一邊遞着話,晏沉也挺給面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這也算是江瑜第一次見對方在這種場合裏周旋,臉上帶着笑意,遊刃有餘的姿態。

  這倒是挺出乎江瑜意料的,不是說他社交問題,從小耳濡目染之下東西,只要不傻怎麼着也學會了,而是對方竟然耐着性子陪李偉聊,甚至在喫飯途中還喝了幾杯酒,一頓飯喫的是賓主盡歡。

  兩個小時後飯局散去,江瑜囑咐江盛的人將李偉送走,他自己拉開車門讓晏沉進去。

  他擡手護着對方額頭處,眼看着對方坐在副駕駛上,眯眼瞧着他。

  江瑜擡手拽出安全帶給繞過胸膛給他扣上,他動作細緻而耐心,末了之後道:“晏少,你回哪裏?”

  晏沉舔了舔脣,酒精的緣故他現在臉上帶着熱意,視線中頗有些不懷好意:“今晚去你家如何?”

  江瑜原本扣在方向盤的手一頓,他目光逡巡過那張妖孽面容向下移去,對方修長而有力的小腿閒適微勾着,散漫中含着鋒利,慵懶而又力量感。

  他原本還算清明的視線快速地閃過一抹暗色,旋即笑道:“既然晏少想去,那就去吧。”

  晏沉眸中頃刻一亮。

  窗外的陰影掠過眉眼,兩人的想法在這一刻達到了出奇的一致:今晚怎麼着也得喝口湯!

  作者有話要說:

  第32章剖心

  江瑜的房子離喫飯的地不遠,開車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

  晏沉手裏牽着兩條銀色的鎖鏈,兩條狼犬安安靜靜地跟着他,江瑜開門之後打開燈,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晏沉毫不客氣地踏入。

  入眼是菸灰色沙發,同色的窗簾拉着,茶几上放着幾本書,可能不久前還被翻過,隱約能看見書頁裏的摺痕,頭頂的燈光十分柔和,安安靜靜地照着這方天地,桌上一方天青色長瓶中有一支崎嶇的枯藤,多了幾分蒼勁的感覺。

  坦白說,晏沉挺驚訝的。

  因爲這間房子不是不沾人氣的樣板間,和他想象中豪華的裝修也不一樣,整個房間裝修氛圍簡潔而舒服,處處充滿着一種生活氣息。

  就比如說,鞋櫃拉開之後在某一層的架子上,一雙拖鞋被取了出來,江瑜將鞋放在地上:“新的,沒人穿過。”

  晏沉視線在那雙棉拖鞋上停留了一秒,然後換上,他就坐在沙發上盯着江瑜。

  被那樣堪稱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江瑜堪稱淡定。

  他就像是什麼都沒有覺察到那般自己換好鞋,接着視線移向沙發上的人:“你的犬晚上怎麼喫?”

  人倒是吃了飯,兩條狗還餓着。

  晏沉:“隨便給點肉就行。”

  兩條狼犬現在一左一右地蹲在晏沉腿邊,可能是聽到了話,如今俱是轉着腦袋看向這邊。

  確切的說應該是一人兩犬都側着腦袋看向這裏,三位動作都出奇的統一。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他去廚房打開冰箱,檢查了存貨之後道:“冰箱裏有牛肉和西藍花和雞蛋,煮給它們喫行嗎?”

  晏沉一頓,視線怪異地看向江瑜:“你會做?”

  他回憶了一下聽過的傳聞,只聽說過很會來事,沒聽說過還會做飯。

  真是珍稀物種!

  江瑜手裏拿着西藍花,聞言道:“簡單的還行。”

  他說着就進了廚房。

  晏站靠在門口含着根菸看。

  廚房是半開放式,比起剛纔很明顯就能看出這裏使用頻率極低,但東西倒是很齊全,一眼望去刀架上少說也有五六柄各式的刀。

  江瑜用其中的一把切肉,他切肉不算熟練,但是動作慢條斯理的,切出來的大小也算均勻,頗有幾分氣定神閒的意味,等到將肉類全部切好後又開始切蔬菜,完成後拿起剛從冰箱裏取出來的雞蛋放進鍋內煮。

  鍋內水沸騰起來,江瑜將肉煮進裏面,等快要成熟的時候將蔬菜放進去,過了一會後盛到兩個碗內,將煮熟的雞蛋剝開,切塊後又裝進碗內。

  晏沉一根菸燃盡,就看到江瑜將兩碗狗飯做好,端出來放在大狗眼前。

  兩條狼犬連聞都沒有聞一下,依舊安安靜靜地蹲着,只是時不時看上自己一眼,晏沉懶洋洋地拍了拍狗腦袋,說了一聲喫吧之後來兩隻才動了起來。

  稍小的那一隻喫相更加斯文,大一點的那個時不時擡頭看看,眼睛大而明亮。

  江瑜看着問:“這兩隻狼犬叫什麼名字?”

  晏沉擡起下巴指了指大的:“傑克。”他又轉頭看向另一條:“露絲。”

  兩條犬聽到自己名字,都擡頭看了看,晏沉大抵是滿意了,手掌做了個合攏的動作:“露絲是傑克的老婆,夫妻關係。”

  江瑜:

  卡梅隆知道你起這名嗎?

  晏沉視線又落到江瑜身上,這人還穿着白日商務打扮,腰腹處收緊,隱約可見其流暢線條,周身打扮正式而簡約,但就是有一種禁慾氣質。

  他越禁慾看起來越正經,晏沉就越想把這張皮給扒了。

  他就想看到那張臉上露出別的神情,最好是迷茫而又yin-靡,視線都渙散。

  晏沉舌尖抵了抵右側臉頰,他突然開口:“江排骨篜裏總這有沒有多餘的睡衣。”他目光中帶着闇火,目光充滿了侵略感,脣齒摩挲間都生了熱意:“我去洗個澡。”

  江瑜目光落在眼前那張臉上,笑笑,溫緩着聲音開口:“晏少先進浴室,我幫你去拿。”

  晏沉目光一暗,揚了揚脣:“好。”

  他直接轉身去浴室,只隨意地合上門,撩起眼皮掃了一眼浴室,接着擡手去拽領口。

  也就幾息之間,浴室鏡子中露出一具冷白的軀體。

  頭頂熱水澆下,溫熱的水液順着臉頰流淌下去,滑過側臉帶起了陣陣酥麻,晏沉被這股熱氣薰得閉上眼睛,擡臉感受着水液下滑,吸了一口氣後又睜開。

  牆上的鏡子被蒸騰而起的白霧遮蓋,他看着手掌覆在上面,光潔鏡面裏映出一張面容。

  面無表情,神情晦暗。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透過浴室門可以隱隱看見人影,睡衣被擱置在外面的椅子上,接着腳步聲又離遠。

  晏沉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勾了勾脣,就像是平靜無波的古井中被突然投下了某顆石子,陣陣漣漪泛起,他臉上也出現了笑意。

  晏沉挑了挑脣,他曲指點了點鏡面,脣邊笑意越來越大。

  是個好時機?

  晏沉問自己。

  不不不,他輕輕搖了搖頭,他不看時機。

  就今晚。

  就現在。

  江瑜聽到了腳步聲,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響聲,他回頭去看,卻發現晏沉不知何時已經從浴室出來,頭頂額上碎髮末端一滴一滴地淌着水。

  他拿的那件浴袍對方披在身上,裏面未着寸縷,大塊皮膚暴露在空氣中。

  江瑜視線在對方身上一頓,稍稍挑了挑眉:“晏少?”

  晏沉視線定定地看着,突然毫無徵兆地撲了過來。

  他動作又急忙又迅速,成年男人全力一撲彷彿一枚炮彈,江瑜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撞得向後面退了幾步,緊接着就覺得舌頭擠進自己口腔中。

  蠻橫而急切,近乎瘋狂地亂攪。

  江瑜擡手扣住肩膀,不斷加重地呼吸聲傳入耳中,晏沉肩膀處手臂猶如鋼筋鐵骨一般將他制住,他吸了一口氣手掌彎曲扼住江瑜脖頸,掌心用力去扣,同時抵着面龐道:“不想受苦就聽話。”

  指腹能感受到對方脈搏跳動的韻律,這種讓他類似於完全掌控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瞳孔都微微放大。

  脖間幾乎頃刻傳來了痛意,江瑜臉色一沉,下一瞬手掌上移,曲掌扣住對方喉嚨,平着聲音道:“晏少冷靜一些。”

  脖頸間傳來痛意,咽喉被人扼住,晏沉重重喘了一口氣,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低頭繼續去攪對方口腔。

  脣貼着脣,牙齒碰着牙齒,極其兇狠地去侵略。

  彼此間脖頸上痛意漸深,鼻腔吸入的空氣逐步減少,只有彼此脣舌之間的觸感深入骨髓。

  痛意、侵略感,蠻橫到不顧一切的氣勢。

  掐着脖子的手不知不覺地鬆開,改爲順着脖頸移入腦後,他改爲死死地扣住江瑜的後腦,不允許對方有絲毫退縮。

  江瑜同樣地扣住他後腦,突如其來的激情沒有任何預兆,抵在一起的脣被咬破,混着鐵鏽味的唾液順着脣角溢落下來。

  晏沉覺得自己又找到了那種感覺。

  心臟跳動得飛快,像是有人用鼓槌拼命地敲擊,血液流速不斷地加快,像是一把火燃在了血管裏,四肢百骸都泛着熱意,燒得他就要死了。

  攝入不足的氧氣。

  脣舌上的痛意。

  滿口的血腥味。

  他們的親吻向來激烈,一直夾雜着疼痛和血液,口腔中的血腥味彼此交渡,到最後幾乎都會演變成撕咬。

  江瑜一直睜着眼睛。

  面前人似乎被一種極端的情緒控制住,隔着衣物他甚至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而眼眸裏瞳孔放大,在他耳邊一聲一聲地喘着氣。

  哪怕是這種程度激烈的吻,江瑜眼中依舊帶着清明。

  他感受着脣上氣息,忽然伸臂扣住肩膀用力去推,晏沉只覺得一股力氣直直地衝他而來,他提膝去踹,對方側身避開,接着雙手環成掌去掀,肩膀被震地發麻,略微愣神之後手腕被人抓住抵過頭頂,緊接着雙臂一疼,腰帶被人扯出來捆在手腕綁在牀頭。

  整個動作幾乎在瞬息之間完成。

  晏沉仍在喘氣,他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自己耳邊迴盪,一下一下的,方纔那些極端的情緒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似乎那些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幾乎瞬息之後一切又恢復正常。

  被這樣捆住,晏沉絲毫未見驚慌,他那張俊美的臉上帶着玩味:“怎麼,你想玩刺激的?”

  江瑜脣邊亦是帶着笑容,他如今脣上火辣辣的疼,心跳也沒有平復下來:“比不上晏少,洗澡出來就想強我。”

  晏沉揚了揚頭,給自己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是你勾-引我的。”

  江瑜:

  晏沉脣邊笑容似譏似諷:“我說洗澡你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你還假惺惺地給我拿睡衣在浴室外晃!”

  他向來不知禮義廉恥爲何物,衣袍大開着,視線卻帶着審視,方纔癲狂褪去就是極致的冷靜:“你想做什麼?”

  他眯着眼打量江瑜,微微沉思,緊接着開口:“就算我今天把你強了,你也不會爲這事報警或者告訴我爸,私刑或是殺人也不是你的風格,無論是私仇還是利益都說不通。”

  江瑜:

  他無法抑制地挑了挑眉,心中的興趣卻像是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

  他不得不承認,這種分析太有道理。

  晏沉舔了舔脣,沉吟一瞬:“剛纔也是真抗拒,不是裝模作樣,所以你也不是抖m,應該對這種強迫沒興趣。”

  江瑜微微傾了傾身子,平緩着聲音開口:“晏少繼續講下去。”

  晏沉挑了挑脣:“你要不想和我玩刺激”他拖長了聲音,瞥了一眼手上緊緊扣住的腰帶:“要不你想將計就計,強了?綁起來?反正就是這一類的。”

  他仍是笑着的,但目光卻漸漸漫上了狠戾。

  江瑜:

  他微微湊近,幾乎用鼻尖蹭着對方。

  “晏少說錯了。”江瑜輕笑一聲:“其實我就是想”他也故意拖長聲音,吊人胃口一般:“看看你對我有多大吸引力。”

  晏沉視線向下瞥去,意味深長道:“我覺得不少啊。”

  江瑜視線同樣向下,他眸中光影重重,低笑着開口:“你不也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33章蟄伏

  晏沉躺着,身上原本那件長浴袍已經完全鬆散,邊緣與兩邊連襟處應着剛纔的動作愈發向兩邊敞開,一大片冷白接觸着空氣。

  他手仍舊被用腰帶綁着固定住,手腕間的因爲重力的緣故牽扯出了火辣辣的感覺,這讓他不得不上身挺直伸出手臂。

  浴袍內成真空狀態,身體的任何反應在明亮的燈光下一覽無餘。

  森林中的野獸有些興奮,已經擺脫了沉睡狀態,正興致勃勃地滲着晶瑩的水珠。

  如此坦蕩的狀態,又被這樣居高臨下的注視着,常人不說是羞憤欲死,起碼臉上也該沾上一抹赧色或怒意。

  但晏沉沒有。

  他只是將視線落在江瑜身上,微微挑了挑眉:“你打算自己坐上來?”

  難不成就這樣看着彼此?

  晏沉心說這也太沒勁了。

  江瑜神情一頓,他視線向下瞥去,臉色不變含笑開口:“晏少似乎現在沒認清局勢。”

  在室內的光線中,江瑜肩上似乎都落下一層淡淡的光暈,他整個人像是一塊溫潤的璞玉,清介而簡靜,唯獨尚留着齒印與血跡的脣上能窺見一絲絲的欲氣。

  江瑜緩慢地彎腰,他幾乎寸寸地逼近,氣息與呼吸相互交纏在一起,他能看到眼前這張面容上細微的毛孔。

  極其俊美的一張臉,江瑜心想,哪怕已經看了這麼多次,依舊很喜歡看。

  他沉靜的視線落在對方臉上,欣賞了幾秒後曲指搭上對方的髮際線處,指腹沿着眉心緩緩下滑。

  他動作很溫柔,絕不是暴力、粗魯和蠻橫,像是在欣賞一副油畫或是在摩挲着一件瓷器,極具耐心。

  先向左眉移去,指腹由眉頭向眉尾掠去,這幾乎是勾勒出了對方的眉骨,指尖向下,由着眼尾從後向前地勾描,蹭過濃密的睫毛,指腹停在對方薄薄的眼皮上。

  眼皮下眼球在轉動,清晰而生動。

  江瑜指腹輕輕停留一秒鐘,接着又滑到對方鼻骨上。

  由山根出發,沿着挺直的鼻樑一路向下,在沿着人中下移,食指覆在對方脣上停留,沉凝的時候彷彿在思考要不要將手指探入其內。

  晏沉頃刻間眼中覆上寒霜。

  他目光陰陰沉沉地落在臉上的手指上,面無表情地用舌尖舔了一遍牙齒,要是對方敢把手指塞入他嘴裏,他一定給把手指咬斷。

  好在那溫熱的指腹只在脣上停留了短短一瞬,接着繼續向下。

  滑過脖頸、下巴還有凸起的喉結。

  手指彷彿是一個目標堅定的巡邏戰士,不爲任何沿途的任何風景停留,暗紅的石榴籽與肌肉緊實的胸膛都不能改變手指堅定的意志,他依舊寸寸逡巡。

  又輕又癢,像是羽毛拂過,卻激起了無數電流。

  晏沉閉着眼仰起頭,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又興奮了。

  電流一般竄過身體,尾椎骨的麻意席捲全身,癢意與酥麻裹挾住,連帶着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他吸了一口氣,又熱烈又高昂的語調,語氣裏帶着命令:“繼續。”

  一小塊布料被洇溼。

  江瑜像是終於欣賞完一副攤開的油畫了。

  他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微微一笑:“夜深了,晏少早些休息吧。”

  說着,擡步離開,整個身影都消失在房間裏。

  晏沉睜着眼睛看着江瑜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影子也一起離開房間,到最後連腳步聲都聽不到。

  晏沉頓住了。

  他有點不敢相信對方就這樣離開了。

  就這樣離開了!!!

  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小腹還緊繃着,又難受又生氣,晏沉回想着江瑜方纔的情況,不用說也和他一個樣。

  他原本還以爲今天怎麼着也得弄出來,再不濟蹭蹭也行,結果對方就這樣走了。

  走!了!

  走了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像是有一排排字在他腦海裏鑽入鑽出,最後匯聚成閃閃發亮的幾個大字,晏沉臉色出現了絲絲古怪。

  這種情況都能忍得住,要不是不行,要不是真對男人不感興趣。

  不不不,晏沉想着自己那張臉,又十分慎重的補充。

  應該是對人類不感興趣!

  晏沉從胸口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又撩了撩眼皮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腰帶,慢吞吞地將兩手腕合攏在一起,失去興致一般七拐八拐地解開,他擡起手臂去看,腕上一圈紅印子。

  挺淺的,更沒有勒痕或是淤青,大概一會就能消下去。

  晏沉從牀上起來,漫不經心地繫好腰帶,接着打開門就往另一間臥室走去。

  江瑜靠在懶人沙發上,面前放着半杯清水。

  見他過來,江瑜開口:“晏少?”

  尾調微微揚高,看起來聽詫異的。

  語氣正常,空氣中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氣味,臉色也看起來平常。

  和溫泉酒店的裝模作樣不同,這次絕不是事後的樣子。

  晏沉擡了擡下巴:“麻煩江總給我找一條內褲。”

  江瑜擡手指了指浴室方向,溫緩着開口:“剛纔已經放在浴室外面了。”

  晏沉轉身離去。

  江瑜看着他背影緩緩消失,他微微揚着頭,將剩下的半杯水盡數喝完,擡手放回桌子上,發出了輕微的一聲悶響。

  江瑜捻了捻手指,眸光中辨不分明,他只是微微向前傾了傾身,身後牆壁將影子映出來盡數投在牆上,牆壁上明暗相間。

  他的影子像是一隻蟄伏着的野獸。

  作者有話要說:

  第34章遺憾

  晏沉穿好內褲,又回到房間裏去。

  他向來是鬆散的,說好聽點叫慵懶,平時能躺着就絕不坐着的一個人,現在又躺回牀上,用手支着腦袋打量這個臥室。

  這應該是江瑜平時住的屋子,裝修整體是冷淡的灰色系,臥室裏擱置了一張桌子,離牀較遠地方一張懶人沙發,一目瞭然的裝束,處處彰顯着一種簡潔的風格,推開玻璃門之後是陽臺,隱約能看到燈火通明的街景。

  晏沉懶洋洋地躺着,用視線巡視了一圈後眼前近處,牀挺舒服的,牀品也挺舒服的,他穿的浴袍也摸起來又軟又輕薄。

  他用手指勾着四角褲的邊緣彈了一次,覺得這件內褲也挺舒服的,他心血來潮之下查了牌子,看到價格晏沉心裏嘖了一聲,心說這人還挺會享受的。

  晏沉舔了舔脣瓣,他煙癮重,便又摸了一支菸含在脣邊,劃撥了一下打火機點燃後用手指夾着吸。

  他作息向來日夜顛倒,凌晨三四點睡是常有的事,現在才晚上十一點多,腦子裏清醒得很。

  晏沉一邊抽菸一邊尋思,江瑜就在旁邊房間裏,他要是現在過去把人強了的勝算有多大。

  江瑜力氣挺大的,反應也挺快,而且——他又擡手看了看自己手腕,對方好像是練過的,腕力驚人,真依靠武力把這人強了概率挺小。

  晏沉心下遺憾。

  今晚倒是個下藥的好時機,放倒後就行,可關鍵是他身上現在沒帶藥,要讓人送過來再下依照對方那個謹慎性子這事也成不了。

  嘖,他怎麼就沒把藥隨身帶着呢,否則隨便打一針還是喂點什麼,還不是乖乖任他搓扁揉圓。

  晏沉想到這,幾乎是遺憾地嘆氣。

  他就在這種遺憾中漸漸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江瑜在早晨五點半左右準時睜開眼睛。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給助理髮了信息說自己今天休假,接着就穿衣服起牀。

  路過客廳,看見傑克和露絲也懶洋洋地趴在地毯上,見到他後耳朵轉了轉,露絲把下巴搭在傑克頸窩處,傑克爪子搭在露絲身上,兩隻狗親親熱熱地挨蹭在一起。

  真是夫妻啊。

  外面天色只是微微亮着,東方連魚肚白也沒有,江瑜換好運動服後去了臥室,簡單熱身後擼了二十分鐘的鐵,高強度的鍛鍊加無氧,接着就去洗澡。

  衝了個戰鬥澡後又換好衣服,從冰箱裏取了牛奶雞蛋做早餐,簡單喫過後又給傑克和露絲做了狗飯,倒在昨晚的碗裏後兩隻狗連嗅都沒有嗅一下,只安安靜靜地看着。

  江瑜心說這拒食訓練做的真好,他試探性摸了一把後又去書房。

  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牀上的人影動了一下,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江瑜坐在客廳裏看電影,聽到聲音後轉頭去看,晏沉頂着一頭亂髮從臥室走出來,衣袍散亂着半睜着眼走向衛生間,裏面傳來水聲後就是洗手的聲音,接着又睡眼惺忪地望臥室去飄,路過客廳後那張臉上出現詫異的神情,慢吞吞地開口:“你怎麼在這?”

  江瑜擡頭擡起手臂看了一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七分。”他看了看兩隻沒精打采的狗:“你再不起牀我擔心他倆餓死。”

  他試過喂點喫的,但兩隻狗連水都不喝。

  晏沉懶洋洋拍了拍傑克腦袋,說了一句喫吧後就見到兩條狗開始喫飯,他沒骨頭似的往上面一躺:“餓不死,我平時下午一兩點喂他們。”

  醒來第一時間喂。

  江瑜瞥了一眼眼前還一臉倦意的人:“昨晚睡得遲?”

  昨晚就在臥室,又沒有局和場子,他還挺好奇不睡覺能做什麼。

  晏沉開口:“在想怎麼強你。”

  江瑜一頓,脣邊竟然出現笑意,視線微妙地掠過身邊人散開的衣袍:“想了一宿?”

  “沒。”晏沉慢吞吞地開口:“想了半宿,後半宿在想用什麼姿勢。”

  不只是姿勢,他已經在腦海裏路演了全程。

  江瑜轉頭,好整以暇地開口:“晏少就這麼確定我會被你壓?”

  他情緒微妙或是有波動的時候就會叫晏沉‘晏少’,脣齒之間流轉出來,總會有一種別的韻律。

  晏沉視線一凜,目光灼灼地盯着江瑜:“你又在勾引我了!”

  江瑜:

  這次真沒有。

  好在晏沉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只是神情篤定地掃過江瑜下身:“難道不是嗎?”

  就昨晚那架勢,他某一瞬間以爲江瑜要上他,腦海中怎麼殺人都想好了,結果對方只是摸了臉之後轉身就走。

  試想一下昨晚躺在牀上的是江瑜,他覺得會把人弄上七.八九十來次的,連套都不會戴。

  江瑜眉梢微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說道:“你的早餐還在廚房,自己去熱熱。”

  晏沉起身,過了一會端了煎蛋出來。

  他把盤子放在茶几上,手上捏着筷子夾住一枚金燦燦的蛋咬了一口,邊緣帶着焦焦的感覺,中心倒是很軟,還有汁流出來。

  上面撒了鹽和胡椒粉,喫起來味道還行。

  晏沉嚼吧嚼吧嚥下去:“你下次在上面撒點蜂蜜或着白糖。”他喜歡喫甜的。

  江瑜點了點頭,這本來就是一件小事,他指了指冰箱:“裏面有牛奶,晏少自己再去熱熱。”

  晏沉皺眉:“我不喝牛奶。”

  他受不了那股奶腥味,總覺得難聞。

  江瑜說:“我給晏少倒杯果汁?”

  晏沉用筷子敲了敲碗,發出叮的一聲響:“有酒嗎?我想喝。”

  他早上基本就是一杯酒完事,至於飯,那基本是嘗上兩口完事。

  江瑜道:“我不喝酒,家裏沒有。”

  他不喜歡菸酒,平時飯局上推杯換盞也是不得已,到家後絕不會沾染。

  晏沉皺了皺眉,到底是沒說什麼,但那表情就和上次說江瑜‘你臭毛病真多’時一模一樣。

  兩個煎蛋喫完,晏沉繼續癱在沙發上抽菸,江瑜問他中午想喫什麼,對方說了一句隨便後閉上眼睛,看起來還是有些困。

  原本以爲中午這頓飯兩人能在一起喫,結果沒過多久晏沉接了一個電話,說了幾句後從沙發上站起來去換衣服,回頭對江瑜說:“我有些事,先走了。”

  江瑜點了點頭。

  他既沒問什麼事也沒說喫完飯在走這些客氣話,將傑克和露絲的鏈子給繫上,看着一人兩狗消失在門口。

  江瑜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下午一點十七分,他今天的假期也已經過去了大半。

  江瑜去廚房給自己煮了點意麪喫,又給老宅打了個電話,確定江老爺子在老宅之後就開車回去。

  一進家門,去東南邊停車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奧迪也停在那,那是江家姑母的車子。

  果然,就在他去老爺子的房間時,就遇見了江家姑母。

  江瑜笑笑:“姑母好,今天碰巧了。”

  江姑母笑笑,和江瑜寒暄了幾句,臉上笑容有些勉強的樣子,看得出來是藏了心事。

  江瑜只當沒有看到,一邊卻傳來江老爺子的聲音:“江瑜,和你姑母過來,你給我倒點茶。”

  江瑜應下,和姑母一起進去。

  兩位長輩都在茶桌面前坐着,江瑜坐在右手位,燒了一壺水準備泡茶,他這時候像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茶葉上,慢條斯理地洗濯茶碗,幾乎是一句話也不說。

  等到沏好茶之後先給老爺子倒了一杯,下一杯再給姑母送在手邊,自始至終江瑜都是安安靜靜的。

  江家姑母抿了一口水,看着坐在一邊的江瑜,又把茶碗放下:“爸,都是一家人在這,我也就不繞圈子了。”

  她神色中帶上一點難色:“我就直說了,我和國偉遇到點事了。”

  封國偉是她丈夫,兩人是門當戶對的結了親,生了一子一女。

  江家姑母抿了抿脣:“昨天的事想必您也聽說了,抓住了一個賊咬出了高間。”姑母微微沉默,接着艱聲道:“我和國偉原本想着藉着這能邁一步,結果今天就傳來消息,說是高間死了。”

  江瑜心中一震。

  高間就是高廳長,昨晚他才聽過。

  江老爺子平聲問:“什麼時候的事?”

  江家姑母捋了捋頭髮,將一小截別入耳後:“我是一點二十知道的,說是在家裏,心臟病發作後很快就沒氣了。”

  一點二十分。

  正是晏沉接到電話左右,江瑜心說對方那個時候可能也知道了這事。

  江家姑母眉頭微微皺着:“爸,現在怎麼辦?”真是被咬出來得巧,死得巧。

  江老爺子杯中茶水溫熱,他平靜地抿了一口:“什麼是怎麼辦,該如何就如何。”

  江家姑母一震,有些猶豫:“爸,國偉年紀也大了,我想着要是再不往前走,他就沒機會了。”

  江老爺子目光轉到她身上,眼神中未有混濁,神情如海一般平靜:“你和封國偉都穩重點,別想着這個時候撈功。”

  他語調很平,說話卻也是很有力道:“要沉住氣,不到最後一刻,沒人清楚結果。”

  老爺子在江家幾乎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姑母心裏稍安:“我就是聽了點傳聞,心下有些着急。”

  江老爺子卻是搖了搖頭:“調動要多方考量,伯樂重要但也要看是不是真伯樂。”

  他看向女兒:“你也別覺得是遇到事了,塞翁失馬福禍未定,回去勸勸國偉讓他想開點。”

  江家姑母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爸。”

  江老爺子突然看向一直沒開口的江瑜:“你怎麼看?”

  江瑜給老爺子添了添茶水,在霧氣蒸騰中慢聲道:“死者爲大。”

  江老爺子一笑,瞥了一眼女兒:“你們兩個大人,看事還不如個孩子清晰。”他說:“我記得你奶奶離世時他來過?”

  江瑜聽懂了弦外之音:“等葬禮的時候我也過去。”

  晏沉回到家裏,把傑克和露絲放開讓撒着歡去跑,自己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

  茶几上放着洗好的水果,他撈了一個好看的懶洋洋地嚼着:“你突然叫我回來有什麼事?”

  晏青山道:“高間死了。”

  晏沉嘖了一聲:“他死得倒是挺妙的。”他摸摸下巴點評:“這回多少人白忙活了。”

  勾了勾脣角,彷彿已經看到了那副場景,自己挺樂。

  晏青山突然道:“你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晏沉又將桌上酒瓶木塞拔開,喝了一口後揚了揚脣:“在追江瑜。”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答案太過荒唐,還是對於晏沉來說太過正經,總之晏青山對這事沒有發表意見。

  他只是說:“葬禮的時候,你替我去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流,一切爲兩人服務。

  晏沉:你又勾引我!

  江瑜:這回真沒有。

  第35章憤怒

  十二月十日,天氣:陰。

  京都第一場雪已經降下,天氣肅冷,飄飄散散的雪花像是鹽粒一般灑下,地上積下一層薄薄的雪,腳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高家的院子此時裹上白霜,幾支白蠟燭在角落裏搖曳,幽幽燭光忽明忽暗。

  門口幾輛車停下,車輪上帶着防滑鏈,鎖鏈壓在地上深痕醒目。

  高間的妻子站在門口,一身肅穆的黑,胸前帶着一朵白花,見到來人後輕輕頷首。

  江瑜車停下之後往裏面走,一旁有人迎上來,盤中放着一束白花,他垂手接過別在胸前,接着走向靈堂。

  高間的葬禮不算隆重,但該有的皆有,花牀上的人身上蓋着一層薄被,經過入殮師修整的臉色看着比常人泛着一些白,雙目緊閉,像是陷入了一場醒不來的夢裏。

  現在來客陸陸續續的到,等到客人來齊後,舉行向遺體告別儀式後就開車去火葬場。

  江瑜到的時間不算遲,他年紀輕,穿着一身黑後幾乎融入了這場黑色盛宴中。

  他與別人寒暄幾句,找了個僻靜之處,掃過去來客裏幾乎都是臉熟,瞥見陳覆盎後對方向他走來。

  陳覆盎臉上出現一些混不吝的神色:“這廳長死得挺妙的。”

  這大概都是在場人的心裏活動,之前以爲能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人,突然就心臟病死了,好端端的一條路結果以一種荒謬的方式截斷。

  江瑜道:“生死有命,只能讓親屬節哀順變了。”

  他臉上神色倒是挺正經,淡淡地開口,神情平靜。

  陳覆盎有點想笑,但礙於這個場合又覺得笑不合適,畢竟是死人的事,他便努力壓住脣角,和江瑜這低聲開口:“高間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108和吉慶新區的事還沒着落。”

  陳覆盎口中的108和吉慶新區其實是一個地方。

  吉慶新區是在北方省縣城劃定的區域,原本計劃是要建造一個開發新區,標誌性建築就是108層的寫字樓,帶動周邊輻射整個區域拉動經濟發展,項目做了半年左右後銀根縮進,108的開發商攜款跑到了加拿大,整個資金鍊斷裂,108成了爛尾樓,連帶着吉慶新區也擱置下來,成了一潭爛泥的存在。

  這事牽連挺廣,當時高間還在國土局。

  陳覆盎目光淡淡地掃過閉着眼睛的屍體,視線沒什麼溫度,轉到江瑜身上時突然一笑:“要不,我們江總把108的坑填了?”

  寫字樓成本本來就高,以一個地級市來算,不算地皮成本普通住宅每平方米建築費用一千到一千二百元,但寫字樓的建造成本能達到七千到九千每平方米,這還不算後期維護成本。

  地產項目中住宅——公寓——別墅——寫字樓——商區,五大項目從易到難,一般開發商做到別墅已經是極限。

  以108層建築來算,層極越高成本越大,打個比方一到四十層可能每平方米花費七千元,四十到九十層每平方米可能會達到九千,至於九十層以上可能每平方米建築成本就能達到五位數,就算單層爲800平方米,光一棟毛坯空架子的建築成本就能達到六七十億,再加上車庫、人防、防水、地下、電梯、牆壁、消防等一系列投入,一棟大樓從開工到竣工再到投入使用,花費能達到兩百多億。

  江瑜笑笑:“這事你惦記我?”

  108不單是成本問題,還要涉及各方面因素考慮,比如銀行投資已經失敗一次,能不能再貸款,當地財政政策國土政策環保政策,以及各方面政.治因素。

  陳覆盎明白要是真的嚴查108,那地方由上到下一半得重新洗牌,他也悄悄笑笑:“投資越大回報越高啊江總。”

  江瑜不置可否。

  就算銀行能低息貸款,投入最少也得近百億,竣工之後就算每年收入十幾億,想要回本也得十年,第十一年才能產生收入,十年時間變化太大,先不說通貨膨脹,就算能回報,他有百億投資另一個風險更低的豈不是更好。

  商人都趨利避害,這種夾雜着風險的未來回報相當於天空的月亮,基本是能看不能碰。

  江瑜神色謙虛:“這事至關重要,我們江盛難擔重任,還請陳法官另請高明。”

  他臉上神情十分正經,彷彿真的是在某個會議現場的發言,陳覆盎看到這樣就樂。

  兩人也就是說着玩,108指派人這事輪不到江瑜和陳覆盎。

  兩人在這低聲交談着,突然傳來了一道女聲:“老陳?”脆生生的。

  陳覆盎轉頭去看,發現歐陽雪穿着一身黑站在一邊,臉上表情挺新奇的。

  歐陽雪是當時負責沈起案子的法官,陳覆盎口中的千金小姐,不過這位小姐沒一點千金的架子,性子嫉惡如仇眼裏容不下沙子。

  陳覆盎同樣壓低了聲音:“歐陽法官。”

  歐陽雪大大咧咧地往兩人面前走,陳覆盎給兩人介紹:“這是江盛的江總。”

  他視線又放在歐陽雪身上:“這是我們院裏的歐陽法官。”

  江瑜笑笑:“歐陽法官你好。”

  打了招呼後三人就站在一塊,雪還飄着,灑在空中和鹽粒似的,冷風呼呼往臉上刮。

  好在這地方還稍微避風,院裏有個噴泉建築,呈同心圓模樣,如今倒是沒有開噴泉,只大理石砌成的內層裏沉着一灣水,刺骨冰涼。

  三人正說着話,突然前方一陣騷亂,擡眼去看發現門口一輛越野車停下,車門打開,一雙漆皮面的皮鞋出現,緊接着一道身影從上面下來,身姿頎長。

  這輛越野車在一衆奧迪裏看着十分乍眼,但當看清人影后那長相明顯更吸睛,陳覆盎一頓後看向江瑜,目光中還有調侃:“這位太子爺怎麼來了,莫不是因爲你?”

  他可現在還記得,當時一起喫飯時那位主可是直接開口,說是要追求某人。

  江瑜嗓音溫沉:“應該是替晏書記來的。”

  雖然晏沉說追求,但兩人都清楚這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彼此互相心照不宣的保持着某種界限。

  晏沉似乎是看到了他,目光在這裏一頓後移開,和一旁的人說着話。

  他神色不算熱絡,旁邊的人倒是笑得熱烈,要不是氣氛不適合,身邊人能笑成一朵花。

  陳覆盎看着看着,轉頭對江瑜道:“這主不像是來向遺體告別的,倒像是砸場子的。”

  江瑜聞言去看,看清表情後自己也笑了。

  晏沉那張臉向來是沒什麼好臉色,脣幾乎是抿在一起,眉間壓着不耐和倨傲,整個人看起來都陰鬱,滿臉寫着‘老子好煩’。

  彷彿下一瞬就能暴起,把靈堂掀翻了都不意外。

  就在幾人身後,一道憤怒的視線落在歐陽雪身上。

  高明宇袖子上帶着一黑色袖箍,他如今才上初中,眉間都是難以掩蓋的怒色。

  他還記得他爸死的那段日子,他爸幾乎是不停的打電話發信息,可是接通的少說話的就更少,那間臥室幾乎是煙霧繚繞,焦黃的菸蒂落了滿地。

  他爸滿眼都是紅血絲,眼中帶着的情緒近乎癲狂。

  壓死他爸的是最後一個電話,那個女聲用公事公辦的嗓音開口:高廳長,下午的時候我們會來高家檢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通電話被掛斷後,他爸就喃喃地開口說完了,手機滾落在地上,接着大口大口地呼氣,鼻息裏氣體不斷地涌入,旋即就歪頭倒向一邊的椅子上,眼睛還睜得大大的。

  接着母親就走了進來,一愣之後臉上出現一抹古怪的神情,這情緒太過怪異,接着就大哭起來,家裏頃刻間就變了天。

  那好像是陷入了一場噩夢中,寒冬季節裏,彷彿那些窗戶與牆壁都不存在,而他墜入了冰窖中,從頭到腳都是冰涼。

  高明軒以爲家裏會變天,可是,當他父親死了,一切卻沒有發生。

  沒有檢查的人,沒有打不通的電話,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

  像是心臟重回了軀殼,四肢百骸重新有了溫度,人總是貪心的,過去了一個坎,總會想更多的事。

  高明軒就開始不斷的想:要是我爸沒死呢?沒死的話該多好!我們傢什麼事也沒有啊!

  他把心裏的想法告訴母親,母親微微一怔之後也喃喃:要是他沒死……

  語調太過低微,說了什麼他沒有聽清。

  可是那則電話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他心上,就像是滿腔情緒突然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他胸腔裏的沸水嘩啦一下泄出來,腦中昏然有一個念頭:是那通電話害死我父親的!

  那通電話是歐陽雪打來的。

  高明軒心想,他一定要報復回去。

  他怨毒的視線掃過歐陽雪,目光在身後桌子上一頓,接着慢慢地向幾人走去。

  地上薄雪被踩的泥濘,人走在上面不小心就會打滑,歐陽雪突然看見了一個帶着孝字袖箍的半大孩子,那孩子猛地向她跑來,接着就是伸手大力推她。

  歐陽雪猝不及防,猛的被狠狠推了一把,接着身形不穩向一邊栽去,她看到那凸起的尖銳桌角心裏只有念頭:要是後腦勺磕在上面,應該能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了吧。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預想而來的疼痛沒有襲來,反而頭觸到了冰涼的衣服上,她擡眼去看,卻發現不知何時,江瑜站在了桌子前面,伸手拽着她手臂,而自己的頭觸在對方衣服上,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歐陽雪一怔,桌子上尖銳的角正好磕在對方背部,也不知道撞得怎樣,她着急地起身站穩:“對不起對不起,江總你沒事吧?”

  江瑜後腰那裏傳來鈍痛。

  這幾天人雖然穿的比較厚,但實木桌子一角撞在腰上滲透衣物的感覺仍是火辣辣的,不用想可能青了一片。

  他忍住痛意,面上沒有顯露出異色:“沒有事,歐陽法官不用擔心。”

  這事怪不了歐陽雪,對方也不是故意,他方纔離得近,眼睜睜看着有人血濺當場也做不到,他這傷頂多就是肌肉青一塊,真換成了歐陽雪對方昏多久也說不定。

  陳覆昂眉頭皺起來,目光落在高明軒身上,語氣很衝:“你剛纔爲什麼要推歐陽法官?”

  高明軒也被嚇了一跳。

  他是想推歐陽雪沒錯,但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推江瑜,如今他看着神情淡淡的江瑜,心裏隱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他下意識地想溜,拔腿就要往後院跑去,身邊卻突然伸出來一支手,拎小雞一樣把人拎起來。

  晏沉神色難看,直接拽着高明軒走向噴泉。

  衆人就看到這位陰鷙的太子爺伸手按住高明軒後頸,接着用力將頭按在噴泉冷水裏,看着那不斷撲騰的人語氣冷冷道:“想去陪你老子?我成全你。”

  衆人被這變故驚呆了。

  碩大的靈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唯獨陳覆昂小聲開口,對着江瑜道:“我沒說錯吧。”

  江瑜:……

  作者有話要說:

  陳覆昂:看吧,我就說他來砸場子的!

  第36章祝你好運

  衆人看着這位爺像是拎小雞一樣把高明軒按住後頸丟水裏,沉悶的咳嗽聲帶着水中的吐氣聲響起,臉周圍的水滲出了泡泡,咕嘟咕嘟地翻個不停。

  周圍有人走上前去,一箇中年男人臉上帶着驚慌色:“晏先生,這孩子剛沒了父親,做出事情也是情有可原,還望晏先生大人有大量,別和小孩一般計較。”

  他好言好語地相勸,那知這位主根本連個眼神都欠奉,修長的手指依舊按壓在高明軒後腦上。

  江瑜看着那本來胡亂撲騰的手已經開始緩慢,臉上的泡泡已經開始減少,他擡步上前,嗓音平靜地開口:“晏先生。”他擡手搭在晏沉手臂上,溫緩着聲音開口:“水裏涼,算了吧。”

  陳覆盎下意識地看向那個噴泉雕塑,如今高明軒的頭被摁入水裏,大半上身浸在水裏。

  他心說十二月的天水能不涼嗎,別把高明軒給凍死了。

  晏沉撩了撩眼皮,接着將高明軒從水裏扯出來,口鼻間一接觸到空氣,火辣辣的痛意漫上來,高明軒大口大口地喘氣,神情驚懼的看着晏沉,拼命地咳嗽。

  晏沉手散漫地從他後脖鬆開,他瞥了一眼臉色煞白的高明軒,陰陰涼涼地開口:“火葬場門開着,燒一個是燒兩個也是燒,你那麼捨不得離開你老子就下面陪他去。”

  他聲音不大,卻是清晰地傳進附近人耳朵中。

  江瑜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眸色微微暗沉,這次葬禮來的可不是那些公子哥們,出席的人年齡在四五十之間的大有人在,可能大多數人也聽到了。

  江瑜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從兜裏取了一張方帕遞過去,淡聲道:“晏先生擦擦手。”

  他方纔摁住高明軒脖子的時候,手一直在水裏泡着。

  晏沉依舊神色不愉,卻伸手接過方帕,垂着眼沾手上的水意。

  有腳步聲傳來,一位女人神色匆匆的趕來,素白的一張臉帶着驚慌神色,她先是跑到兒子面前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確定兒子沒事後微微放下心來,接着走向衆人面前,幹着嗓音開口:“江先生、晏先生、歐陽女士。”

  高夫人嗓音中帶着乾澀:“是我沒教好明軒。”衆目睽睽之下,她的脣極其細微的顫抖了一下:“明軒也是剛沒了父親”

  話到最後,她聲線已經有了細微的顫抖,沙啞得厲害。

  歐陽雪性子軟,看到面前的女人一身黑,又是愛子心切,到底是不忍心看她在衆人面前如此,便別過頭去語氣中帶着微微僵硬:“我沒有事。”她說:“剛纔江總江先生替我擋了一下,他可能受傷了。”

  桌上的角沒有包住,又是剛纔帶着力撲過去,磕碰難免。

  視線轉到江瑜身上,連方纔漫不經心擦手的晏沉動作都停下,幾道明晃晃的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江瑜淡淡開口:“可能有些淤青,不礙事。”

  高夫人立馬道:“我讓醫生過來給江先生看看。”

  江瑜拒絕了:“只是皮外傷,不至於叫醫生。”他微微一沉吟:“這裏有擦傷的藥嗎?我自己塗塗就好,夫人忙自己的事。”

  馬上要開始進行向遺體告別儀式了,高夫人作爲高間的遺孀,需要全程陪護。

  高夫人茫然一瞬後點了點頭:“有。”她叫了一人將江瑜領去客房,自己在這裏還守着接下來的儀式。

  領江瑜去客房的女孩子看起來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袖子上同樣帶着一塊黑色的袖箍,江瑜溫聲道:“謝謝你替我拿藥。”

  女孩笑笑,頷了頷首之後就離開。

  江瑜臉上帶着淡淡笑意,擡手欲關門的時候一道目光冷冷地看向這裏,臉上仍帶着陰沉,不似善類。

  江瑜笑笑,順手將人拉進來,接着揚手將外面的冷氣與喧囂一起隔在門外。

  他眼中帶着笑意,隨手將一瓶藥放在旁邊桌子上,語氣溫緩地開口:“晏少。”桃花眼中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脣也勾着,斯文又好脾氣的模樣,一身的溫潤。

  晏沉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停,似乎是沉默了一瞬後臉上原本陰沉的神情略微緩了緩,他擡眼問:“你傷嚴重不?”

  說着,他手臂就伸在江瑜腰側,貼着摩挲了片刻後手掌貼着襯衫就往下移,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皮肉觸感:“讓我看看。”

  他手很涼,可是對方的腰側很熱,一熱一涼那般接觸着,感覺意外的舒服。

  晏沉原本手摸着,摸着摸着就止不住的心猿意馬起來。

  腰肢勁瘦有力,感覺能玩一夜。

  他貼着對方的手掌已經緩緩下滑,馬上要沿着西裝褲的縫隙溜進去的時候,對方開始脫外套了。

  江瑜動作沒有磨磨蹭蹭,反倒是很迅速脫掉,黑色襯衫露出來,肩寬腿長身形流暢,看着就十分養眼。

  晏沉擡了擡眼皮,他覺得自己一整天的差心情在這一瞬得到了緩解,像是一股細雨灑在了燥熱的火口上,大部分的火焰已經悄無聲息地撲滅。

  他撐着下巴面無表情地想,以後把這人關起來給穿上衣服,他不高興了就讓對方脫,反反覆覆來上十次八次的,直到看膩了爲止。

  江瑜頂着身後晦暗的目光仿若什麼都沒察覺到,他只不緊不慢地解開襯衫下襬的扣子,再捲起下邊緣向上推去,露着一截後背開口:“勞煩晏少幫我塗點藥。”

  他下身穿着一件西裝褲,布料硬而挺括,一塊金屬皮帶勒在腰間,往上是半截露在外面的皮肉,肌肉光滑緊實,沿着脊背有一條微微凹陷的腰線,再往上就是捲起來的黑襯衣。

  分明露的不多,甚至還沒有上次在賽車場換衣服時暴露的多,但露出來的白色皮膚與周身的黑衣黑褲形成明顯對比。

  晏沉喉結滾了滾,視線驟然點燃了一把火,幾乎是亮得驚人。

  他嗓音帶着一種不太明顯的沙啞,視線定定地盯着,如一簇灼熱的火:“你在勾-引我?”

  這就是在勾-引吧?

  脫了衣服讓抹藥,還半遮半掩的,搞個琵琶半遮面。

  他視線漸漸地變得篤定:這絕對是在勾-引!!

  江瑜手上拿着藥瓶,聞言掀了掀脣,慢條斯理地開口:“那晏少是抹還是不抹?”

  晏沉頓住,接着一把奪過江瑜手裏的藥,挑了挑脣視線暗沉,狠狠開口:“抹!”

  他一定給好!好!地!抹!

  江瑜緩緩勾了勾脣,接着不緊不慢地轉過身去。

  晏沉視線落在腰後,江瑜其實挺白的,又兼腰後那地方常年不見天日,那一截皮膚看起來就更白,所以上面那一塊青紫相見的瘀痕看起來就格外明顯。

  像是雪地上的泥腳印,看着挺礙眼的。

  晏沉伸手擰開瓶蓋,對準那一小塊肌肉按壓噴藥,一股霧狀散開後鼻尖就索饒着藥味,晏沉把瓶子放下,掌心直接摁了上去。

  他手心用力地摁着,大力地揉,手心與腰側的肌肉貼在一起,掌心的縫隙裏溫度灼熱。

  江瑜閉了閉眼睛,差點被這摁法激的呻出聲來。

  純粹是疼的!

  瘀傷本來就一碰就疼,偏偏晏沉手法像是在揉捏一個麪糰,每一次按揉下去疼得像是針扎似的,密密麻麻排山倒海一般傳來,江瑜原本臉上好整以暇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

  他不動聲色地偏頭吸了兩口氣,大冬天的他竟然覺得額上有了汗。

  另一邊,晏沉揉得爽極了。

  他手就摁着對方皮膚,幾下之後那塊竟然都有了指痕,看起來紅紅的,在白色皮膚上莫名帶上幾分色氣。

  晏沉視線漸漸地發暗,他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自己的脣,用指腹輕輕地蹭那塊傷痕,掌心摁出來的力道始終有限,要是換一種別的工具,留下的痕跡會更漂亮。

  比如鞭子。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用細細的蛇鞭落在對方身上該是怎樣的場景。

  會哭嗎?像是那種小白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聲地懇求讓放過他。

  晏沉想到這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幾分,他覺得就算是哭,江瑜也不會哭得那般醜。

  他覺得舌根底下泛起了甜意。

  這股甜意讓他的手有些戰慄,心跳也加快了幾分。

  他用力地咬了咬舌尖讓自己別那麼興奮,掏出手機打算留點照片做紀念,結果江瑜已經放下了衣服,遮住了皮膚上的痕跡。

  晏沉的手機還握在手上,他打開攝像頭,語氣命令:“衣服撩起來,我拍張照。”

  江瑜溫聲開口:“不了,我怕照片滿京都傳。”

  晏沉:

  他陰惻惻開口:“江總放心,要是豔-照我纔會滿京都傳。”他從喉嚨了發出一聲不明笑意:“猜猜我先發給誰?”

  江瑜看起來有些興致,思考一瞬後問:“陳覆盎?”

  晏沉頓住,接着揚起來一個大大笑容,意味不明地開口:“以前首先發的是他。”可現在他有了新人選,就是剛剛確定好的新角色。

  陳覆昂是江瑜好友,那發個豔-照殺傷力挺大的,拿這個威脅江瑜倒是挺好,不聽話就發給朋友再是圈子裏的,要是再不聽話就發到江盛員工羣裏。

  他哼笑一聲:“不如江總再猜猜我現在第一個發的人是誰?”

  江瑜笑容未變:“多謝晏少給我抹藥。”

  顯然是不想再進行這種猜猜猜環節了。

  晏沉捻了捻自己的指腹,這裏還存在着方纔的觸感,他用舌尖頂了頂上顎,極力讓自己激烈的心臟恢復正常。

  他視線落在對方面容上,然後勾了勾脣:“不謝謝我?”

  江瑜眉眼間都是笑意,擡眼間看起來有幾分風流韻味,嗓音低沉地開口:“晏少想我怎麼謝?”

  怎麼謝,當然是躺平任上了。

  晏沉心裏這樣想,就看見江瑜微微靠近他,接着偏頭在他脣角上落下一吻。

  這個吻和他們以往的那種激烈對抗絲毫不同,江瑜的脣幾乎是輕輕落在他脣角,脣瓣寸寸輾轉廝磨,溫熱的像是一汪泉水,親起來十分舒服。

  脣上酥酥麻麻的,他甚至有點被親得懶洋洋的。

  一個纏綿的吻結束,江瑜微微移開了脣,笑看着他:“這個謝謝可以嗎?”

  晏沉視線一直注視着,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後突然捻了捻指尖,今天的江瑜和之前比起來十分好說話。

  不論是這個吻,還是剛纔猜猜猜,要是對方之前,一定會反脣相譏。

  鼻尖還有方纔藥水的味道,他淡淡地想,這種突如其來的改變原因其實他也清楚,無非就是今天高明軒的事。

  他逡巡過對方眉目,心說這人還挺容易感動的,晏沉不由得思考自己需不需要再做一些事情讓這種感動加深。

  比如講些情話,將人保護住,再適當地露出一些脆弱。

  晏沉心想,似乎這個看起來可行度挺高。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瑜,同樣回了一個笑容:“可以。”

  雖然他更喜歡對方直接躺平,但是算了,這種親親也挺舒服的。

  江瑜也笑笑,轉過身重新穿好衣服。

  他將門打開,兩人一齊出來,一前一後的回到靈堂中。

  向遺體告別儀式已經進行完畢,接下來就是去火葬場,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離開,江瑜看着也就坐上陳覆盎的車離開。

  他在副駕駛,陳覆盎開着車,心思沒在路上。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那位今天砸場子是爲了你吧?”他手掌搓了搓方向盤,覺得自己開始激動起來:“聽說108期間,高間倚着靠山是大佛,現在他兒子爲了你能揍高間兒子,這算什麼,一怒爲藍顏嗎?”

  江瑜瞳孔顏色很深,他臉上帶着笑意:“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江瑜看着窗外平坦的柏油馬路,平聲開口:“高間的事我們都清楚,大佛不需要這些人,現在盯他的人不少,我要是那位我就直接表態,讓別人知道高間不是我的人。”

  江瑜說:“怎麼時候表態最清楚,得挑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好日子。”

  什麼日子能比得上今天。

  江瑜好笑道:“法官大人,你不是說他是來砸場子的嗎?怎麼到最後自己忘了。”

  陳覆盎也笑:“我以爲他是因爲你。”

  江瑜沉吟一瞬:“有這個理由,佔了三分。”

  但要說起來全部爲了他,那太扯了。

  陳覆盎沉默一瞬,然後搖搖頭:“法律條文中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還是喜歡法律。”

  他繼續說:“但我多嘴一句,那位主性子你知道,他看上的怎麼都會得到,你怎麼打算的?”

  這種你來我往之間的試探遊戲終有一天會停止,在耐心耗盡的那一刻,總會真刀真槍的面對。

  江瑜笑笑,他腦中想起方纔客房裏的吻,又想起晏沉像是拎小雞似的把人摁在水裏,他捻了捻手指:“他可真是個美人。”

  他願意看他演戲,他也願意看他裝模作樣,臺上能一分鐘就扮一分鐘,何必計較摁高明軒爲自己真心有幾分。

  陳覆盎停頓了一會:“那我祝太子爺好運。”

  他視線看向江瑜,輕聲道:“我也祝你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第37章試試

  已到年關,江盛近期越來越忙。

  十二月下旬,公司各種年報資產事項聚集在一起,從高層到基層,幾乎都開始了一種緊張感。

  江盛近期的大型會議也是一個接一個,各個地區的總經理已經陸陸續續回到總部,管理層聯合股東會議也逐漸開始。

  江盛,會議室。

  江南分公司的副經理如今在彙報工作,全程平穩,快到結束時,他話鋒一轉:“有一件事我想當着各位股東及領導的面彙報。”

  話音一落,幾位股東擡起頭來,董事長丁賢心裏咯噔一下,他有種預感,接下來這位經理說的話絕對對他不利。

  他下意識地看向坐在一邊的江瑜,對方只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件,聞言只是擡起頭來,平靜開口:“說吧。”

  副經理道:“我實名舉報江南分公司經理以公司接待名義沖銷發票,利用職務之便報銷莫須有單據,數額已達到八十六萬。”

  丁賢臉色隱隱發黑。

  江盛有些隱形福利,比如說到達一定級別會有公務接待費,而作爲分公司經理,這種金額額度能達到幾十萬。

  在額度之內拿發票報銷就是這其中隱形福利的一種,這算是違規但也不算重大錯誤。

  對於經理這個人,他平日也會收到一些舉報信,大多數他都會壓下,卻沒想到今天有人當面捅出這些事,這事已經是對人不對事明顯是衝他來的。

  丁賢壓下心中怒氣,面上神色有些嚴肅:“這事我知道了,對於超額報銷這事,我在公司年會上讓他做出嚴肅檢討。”

  挪用公款衝減報銷這事被他一句‘超額報銷’輕飄飄地掀過,明顯的壓事情態度。

  江瑜指尖在桌子上輕輕釦了兩下,神色依舊平靜。

  分公司經理沉默一瞬,就在丁賢以爲這件事情要掀過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超額報銷只是其中一件,經理在江南分公司一手遮天,利用公司制度鑽跟投機制的空子。”

  鑽跟投機制空子是對一個高管嚴厲指控,若是事情查實,那便全無職場前景。

  丁賢心中驀地一沉。

  他又將目光轉到一邊神色淡淡的江瑜身上,這人依舊不緊不慢,神色中看不出喜怒。

  江瑜像是突然有了興致,平靜開口:“你知道這個指控意味着什麼嗎?沒有證據你這番話可以被告誹謗罪名。”

  副經理拉開椅子,沉重的聲音在會議室響起,他起身在在座的每個人面前放了幾張紙,丁賢目光落下,心中更是一跳,這裏面詳細陳列着經理這幾個月的事物,其中甚至包括了幾個銀行流水,涉及數目不小。

  丁賢神情驚疑不定。

  這番證據太完整,整個體系羅列的清清楚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幾張紙的重量。

  他視線快速地掃過,越看越覺得心中越涼,既憤怒於經理搞出這些事情,又同時隱隱有些發寒。

  怪不得最近關於經理的舉報信越來越少,不是他壓下,而是另一個人壓下,目的就是爲了這一刻向他刺來!

  果然,股東里有人已經發話,聲音涼涼地開口:“老丁,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當時這個分公司的經理是你指派去的吧,你看看現在鬧得這些事,還好今天是咱們的內部會議,要是傳了出去,這豈不是說明我們江盛內部混亂投資機制有問題嘛!”

  丁賢內心中壓着的火氣越來越大。

  他心中恨不得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經理抽上一巴掌,但眼前這個局面不允許他這樣做。

  他吸了一口氣,面上做出一片愧疚之色:“經理之前是我祕書,出了這種事是我管教不嚴,我向董事會做出深刻檢討!”

  職場人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裏吞是常有的事,哪怕丁賢心裏已經罵爹,但面上仍是得做出一副自責樣子。

  一直沒說話的江瑜卻在此刻開口:“這和丁董有什麼關係?”

  碩大會議室裏十幾道目光一起集中在他身上,江瑜雙手交叉在一起,溫着嗓音道:“丁董身邊已經有好幾任祕書,離開之後都發展的很不錯,也爲江盛的發展做了不少貢獻。分公司經理出了這些事我們都不願看到,但問題還是應該從自身找原因。”

  耳邊的年輕的男聲清冽,看似句句都爲他開脫,但丁賢不至於傻到心裏一喜。

  果然,下一瞬江瑜開口:“江盛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在坐的都出了不少力,眼看着江盛一步步強大起來,絕不允許因爲個別人的行爲而抹黑整個江盛。”

  江瑜視線落在丁賢身上,微微一笑:“丁董,你說呢?”

  丁賢一口牙被他咬得發緊:“是,江總說的有道理,分公司經理的職位我看他是幹不下去,要換一個人!”

  當初他親自親自點將,如今也是他親自罷免。

  江瑜的意思他很清楚,對方不準備窮追猛打,但一切都得回到正軌上,他要的不只是一個分公司的經理,還有江盛董事長的位置。

  他閉了閉眼睛,心中不由得無奈且酸楚。

  股東中還有人開口:“老丁啊,聽說你最近在到處找買家,華強的買家有眉目了嗎?”

  有個屁眉目!

  丁賢心裏又罵了一聲。

  華強收購是承債式收購,想要讓江盛回本,起碼得出價二十五億,能吞的下這塊肉的買家哪有這麼好找,他在內地尋遍無果之後香港又去了幾回,那邊出價僅有十幾億,喫定了他找不到人接手。

  丁賢說:“買家已經找到了,目前還在商議價格,再過幾日也應該就有結果了。”

  那位股東點了點頭,會議到了最後尾聲階段,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已經散去,丁賢沒有走,一轉眼看去,發現江瑜也沒有走。

  兩人仍舊坐在座位上,視線交匯,江瑜笑笑,主動來到丁賢身邊。

  他坐在丁賢對面,背部依舊筆直:“丁董,最近連續飛香港,忙壞了吧?”

  丁賢臉上笑意維持不住,他語氣中難免帶着點譏諷:“我老了,比不上江總年輕有手腕,要是江總出手,買家絕對立馬出現,倒是省了這飛來飛去了。”

  他話裏夾雜着鋒芒,棍棒相向。

  江瑜彷彿沒聽出來裏面的陰陽怪氣,他面上依舊不見絲毫不愉。

  江瑜搖了搖頭,認真開口:“華強是個爛攤子,又是承債式收購,一次性拿出二十多億的買家本來就不多。”

  承債式收購要接手對方所有債務,粗略估計也得幾億才能償清,要想徹底收拾乾淨得近三十億,能拿得出這個錢的人華強對其吸引力不大,拿不出這個錢的人只能眼饞,說的再直白點:能看上華強的華強看不上,華強能看上的又看不上華強。

  這就導致了一種十分尷尬的局面,找不到合適的能接手的買家,除非價錢大打折扣。

  丁賢視線中這會帶上了疑惑,他敏銳地覺察到對方無意和他呈口舌之快:“江總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他話語中方纔的陰陽怪氣也消失,語氣緩和起來,是個說事的態度。

  江瑜嗓音溫沉,他語氣中帶着沉穩,緩緩地開口:“我覺得丁董年齡也大了,也幾乎爲江盛貢獻了一生歲月,如今也是時候安享天倫之樂了。”

  丁賢視線緊緊地盯着面前人,目光精銳猶如一隻狡猾的老狼。

  頂着那視線,江瑜慢條斯理地開口,一步一步加着籌碼:“我相信丁董就算退休,江盛的員工也不會忘了您,而丁董在江盛的這些日子也是英明神武,無論是華強還是別的事情,都絲毫影響不了丁董。”

  他看着面前已經初顯老態的男人,起身道:“丁董好好想想吧,不急。”

  丁賢看着江瑜離開會議室,良久之後仰頭看向頭頂的燈,會議室中的LED燈光潔而冷白,照得整個碩大的房間空蕩蕩的。

  江瑜的意思已經很明確。

  讓他在一年之後的股東大會裏退位,同時推舉對方爲新一任董事長,公司的丁派的人不生事不內亂,作爲交換,江瑜會讓他風風光光的退休,他會是江盛依舊風光的前董事長,而華強這個他職業生涯裏的黑點將會由對方接手。

  頭頂的燈光刺眼,丁賢不由得閉了閉眼睛。

  他回想着這些年的董事長之爭,也就是從兩年前開始,江瑜流露出對這個位置的興趣,當時他心說一個年輕人而已,不值得費心思,可接着就是羅家倒臺華強投資牽連,他當時以爲死路已到,結果半路殺出個杜蘭特,這個架子奇蹟般的撐了許久,就在他以爲峯迴路轉之際,又生了波瀾。

  兜兜轉轉,所有的事情都在變化,而唯一不變的就是江瑜的目標,哪怕道路曲折異變無數,對方看上的總會得到。

  他咬牙切齒地仇視對方,他相信對方也如此,但江瑜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他讓他風光退休,說實話,他都有些佩服這個年輕的總裁,最起碼他在這個年齡裏不會有如此心思。

  丁賢將自己的籌碼拿出來,他當然可以拼死反撲,公司裏還有他一手提拔出來丁派的人,江瑜不可能每個都開除,但是有必要嗎?

  他現在退休,公司的福利少不了他,那些員工後輩見到他依舊會恭恭敬敬的,但他有種預感,就像剛纔會議上他輕飄飄壓下了報銷單據後,緊接着就會有一個更大的後手出現,這讓他不由得想到,如果他不同意對方這個提議,江瑜會不會也有一個更大的後手等着他。

  頭頂燈光太刺眼了,他眼睛有些花了,可能真是老了。

  丁賢閉上眼睛,突然想到對方臨走前看他的眼神,十分平靜不帶絲毫的擔憂和忐忑,如今他才明白這個眼神的意思:那是篤定。

  對方知道自己一定會答應。

  十二月二十六日,近年末,聖誕節已經度過,元旦馬上就要來臨。

  江盛的公司年會在今天舉行,年會地點選擇了一個溫泉酒店,江盛的年會和大多數公司沒什麼區別,先對上一年工作進行回顧,對下一年目標進行闡述,接着高層和領導部門做述職報告,對優秀員工給予表揚和嘉獎,江瑜總結性發言之後結束,大家在客房休息一陣子後到了晚宴時間。

  晚宴從晚上八點開始,宴會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彼此敬酒往來,高層股東輪番勸酒,江瑜喝了幾杯之後又讓司機開車去下一場。

  年關的日子,開年會的公司不少,今天就有三家公司同時舉行,江盛作爲這些公司的大股東自然要出席,江瑜是最恰當人選。

  他輾轉三家晚宴,連帶江盛算上四家,等到最後一次酒喝完街道上已經璀璨燈火了,高架橋上的燈光看起來就像是幾道曲折的線,蜿蜒着不知要伸展到何處去,司機把車停在路邊,因爲江總說一會有人要上來。

  等了大約幾分鐘後,從酒店裏走出一個男人,長相極其俊美,就是滿臉寫着不好惹。

  晏沉把門打開坐上來,他今晚也喝了不少,幾乎一進門就能聞見滿身酒氣,他坐在後座,伸手戳了戳一邊的人:“江瑜。”

  江瑜睜開眼,那雙深情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因爲酒精的緣故看起來似醉非醉的,甚至有些瀲灩感覺。

  晏沉揚了揚眉,桃花眼看起來本就多情,平時這人身上那種溫潤的感覺能壓住桃花眼的輕浮,現在可能是喝的多了,那種醉朦朦的感覺顯現出來了。

  晏沉視線在對方脣上一頓,同樣是因爲酒精的緣故,脣上好像還有一層水意,和平時那種禁慾斯文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看着視線暗了暗,伸出手指想探進裏面攪一攪,結果剛伸手對方就握住手腕止住他動作:“晏少。”

  語氣還加重,帶着一點警告。

  晏沉嗤了一聲,從對方手中抽出了手腕,十分自然地開口:“我還以爲你醉了。”

  醉了的話就好了。

  他瞥一眼身邊人,又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依照對方這謹慎的性子,醉了也不可能任由他上車。

  江瑜把頭靠在椅子上,對司機說讓開到家裏去,左耳內又開始了轟鳴聲,他微微側了側頭不動聲色地掩住:“多謝晏少關心,我清醒得很。”

  晏沉:“所以我才遺憾,雖然我牀上不喜歡死魚,但要是你我也能勉強入口。”

  “那讓晏少失望了。”

  “沒事,江總下次多喝點一樣。”

  兩人在後座上一言一語,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頓覺壓力無比大,這江總和晏先生說的話幾乎是一次比一次露骨,感覺下一秒就直接奔十八禁去了。

  好在路程不算遠,江瑜的家很快就到。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往上是直梯上升,江瑜和晏沉按下電梯上去,指紋解鎖之後開了門打開燈就往裏面走去。

  江瑜身上沾染了不少酒氣,他從衣櫃裏取了睡衣,回頭對坐在沙發上的人道:“晏少先坐着休息會,我先去沖澡。”

  晏沉隨意地點了點頭。

  起初,他還是坐得住。

  可就是沉默了幾秒之後,晏沉忽然擡頭,視線掃過浴室的門。

  隔着一扇玻璃,他能聽見裏面的水聲,模模糊糊中能看見個人影。

  晏沉一頓。

  洗澡、沖涼、沒穿衣服。

  有些事幾乎不能細想,只要腦子中有一個念頭就好像是燎原之勢,頃刻間就覺得自己熱起來了。

  硬挺面料的西裝褲遮不住任何底色,什麼都一覽無餘。

  江瑜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這樣一番場景。

  他視線轉到懶洋洋靠在沙發上抽菸的人,在煙霧繚繞中對方脣邊溢着白霧,修長的雙腿分開着,姿態懶散,眼神卻充滿着侵略意,暗暗沉沉的。

  像是草原上甩尾巴的大貓,脣邊的血跡與鋒利的爪子都訴說着不好招惹的氣勢,可是某些時候變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江總在看哪裏?”

  華麗聲線冷不丁地出口,帶着玩味。

  江瑜收回視線,手指卻是輕撫過眼前人的喉結,他緩緩撫弄到耳後,垂目盯着身下人,自言自語道:“吸引力果然很大。”

  甚至他開始興奮起來,左耳的疼痛在這一刻好像都減弱。

  是酒精的緣故嗎?

  江瑜說不清楚。

  晏沉擡眼,目光在面前人身上轉了一圈,下腹停留片刻之後勾了勾脣,他眯眼道:“上個牀?”

  江瑜低低地笑,笑意迴盪在耳畔:“我說過,只和戀人上牀。”

  晏沉頭顱向後揚了揚,擡手摁滅菸蒂,他一方面覺得眼前人事情真多,又一方面覺得自己不太能忍得住。

  他吸了一口氣,視線看向對方的手。

  那個曾經被他說適合抓牀單的手,現在看來也適合做一些別的事。

  “試試?”

  江瑜順着晏沉的目光落在自己掌心,接着又掃過對方手掌,左耳是疼的,連帶着額上都抽痛。

  他輕笑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合攏手掌,手背上有青筋凸起:“好。”

  作者有話要說:

  第38章壞興致

  頭頂燈火葳蕤,落在面前人身上是一種柔和的光,像是身上披着月光似的,渾身帶着一種溫潤的勁。

  晏沉視線牢牢地將人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將人圈起來,像是一隻善戰的獵手盯住了獵物,下一瞬就能飛奔過來將人撕碎吞下去。

  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江瑜只覺得面前人一瞬間站起來,眨眼間就出現在他面前,緊接上脣上一痛,口腔裏躥入了一條帶着酒氣的舌頭。

  脣舌相貼又長驅直入的感覺激的人頭皮發麻,相互啃咬在一起舌尖上的痛意不斷傳來,彷彿是溺水又像是撕咬的兩個人,一口氧氣在兩人脣中渡開,舌尖的痛意與發麻的酸意連通着感官和意識,連口腔中嘖嘖的水聲都變成了激烈的催化劑。

  他們的吻向來如此,極端而又激烈,彼此相互不服輸,卻是帶着一股狠意要讓彼此臣服。

  他們像是兩條相互伴生在一起的藤蔓,密不透風的裹挾纏繞在一起,牢牢的禁錮中帶着痛意和侵略感,江瑜感覺到一隻手沿着他的腰下滑,目的性極其明確的來回巡掠。

  江瑜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伸手想要去抓住晏沉的手腕,卻被他快速地反扣住固定在身後,手肘牽扯住肩膀被反折,牽連出細密的痛意。

  脣舌廝磨的感覺還在繼續,江瑜用舌頭推拒着自己口腔內的舌頭,向後揚了揚頭避開對方的吻:“晏少。”他略微動了動被反折在一起的手,自臂膀向肩膀咬噬出刺痛,江瑜忍下眉心微皺:“這就有點說不過去吧?”

  面前的人避開了他的吻,晏沉卻也不生氣,他目光中像是帶着鉤子,直白而又赤~裸的盯着面前人,忽然提膝向面前人踹去,江瑜猝不及防之下背部受到一擊,悶~哼一聲向前栽去。

  他倒在沙發上,緊接着身後就傳來重量,一道大力壓向了他脊背。

  耳邊是晏沉極重的呼吸聲:“自然是戀人了那我做什麼都可以吧。”

  晏沉死死地鉗住身下人,他視線中帶着癡迷,瞳孔都看起來放大了一些,舔了舔脣:“感受到了嗎?”

  江瑜閉了閉眼睛,目光滑過一抹厲色。

  他反着擡腿向身後人踹去,來勢洶洶的勁力狠狠地向晏沉襲去,對方狼狽地側頭避過那氣勢洶洶的一腿,緊接着起身扣住手腕往茶几上撞去,晏沉只覺得手上一麻,力道略鬆,頃刻間江瑜已經掙脫出來。

  燈光下,他擡手略微鬆了鬆領口的扣子,目光不善的看向這裏。

  晏沉盯着那視線,只覺得一種戰慄感從脊椎骨向上傳來,他心跳如雷,一下一下砰砰地撞,恨不得從胸腔裏蹦出來。

  他再次感覺到了熱血沸騰,衝擊力與緊張刺激多巴胺不斷分泌,這種愉悅與頭皮發麻的刺激感遠遠超過任何人給他帶來的感覺。

  他心裏有一同野獸,叫囂着讓他撲過去,狠狠地將人撕碎。

  晏沉覺得自己眼球又在震顫了,他興奮地咬了咬舌尖,接着手握成拳向人砸去,江瑜急忙避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側頸切去,兩人你來我往之下同時出力,互不相讓。

  晏沉身上還穿着那件西裝褲,緊繃的布料讓他擡腿間頗有點施展不開的意思,而江瑜的動作顯然更加收放自如,無論是擡膝還是出肘的時候都深暗‘穩準狠’的道理,沒有什麼花裏胡哨的動作,最大程度下保留力氣。

  又是一拳衝着面門而來,晏沉反倒不躲了,他迎面應下,同時擡腿狠狠踹去,哪怕自己挨着一下也得讓對方難受,典型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態度。

  他願意這樣打,江瑜不願。

  江瑜收回手後退幾步避開,同時勾腿去纏鬥對方長腿,晏沉重心不穩向沙發上跌去,江瑜看準時機用膝蓋壓住對方的背部,同時飛快地止住對方雙手。

  方纔還是晏沉壓制住對方,轉眼間局勢就產生了逆轉。

  晏沉額頭抵在沙發上,喉間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江瑜勻了一下呼吸,膝上力道不減,一隻手慢條斯理地穿過對方髮絲扯住頭髮迫使他擡起頭來:“晏少真是好樣的。”

  他微微俯下身子,盯着那雙眼睛道:“答應戀愛的下一秒又想強了我。”

  晏沉臉上俱是笑意,他掙了一下將自己頭髮解放出來,視線暗暗地掃過面前人:“江瑜。”

  他臉上帶着一個大大的笑容,偏過頭用臉頰緩緩蹭了蹭對方的手掌,看到對方那微微放大的瞳孔滿意的一笑,舔了舔脣開口:“你喜歡我這張臉。”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口吻。

  掌心觸感光滑,江瑜輕輕摩挲着那張面容:“沒錯。”他語氣很輕柔,像是情人間的呢喃:“晏少這張臉的確很讓人心動。”

  晏沉又笑笑:“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是戀人。”

  他眼中帶着玩味而又興奮的目光:“你喜歡我的臉,我也喜歡你的身體,這是一拍即合的事,你又何必在意我是不是想強了你。”他擡起頭來,又故意蹭了蹭對方,神情陰鷙乖張,意味深長地開口:“你既然看上了我的臉,那我想做什麼你也得受着,好歹咱們還有一個戀人的名份,說出去也不算是折辱了你江總。”

  他的話語裸露而直白,卻也帶着一種極端的清醒。

  江瑜揚了揚脣,也含笑道:“剛在一起你說些話,當真是壞我興致。”他笑笑,語氣倒是溫聲細語的:“今天和晏少剛確定關係,是個好日子,我也是真高興。”

  晏沉發出了嗤的一聲笑:“江瑜,你高興是因爲你離你心中的位置又近了一步,你獨攬大權江盛現在唯你馬首是瞻你才高興的,別在我面前說這些哄人開心的話。”

  江瑜輕輕笑了笑。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張美人臉,覺得每個毛孔都浸潤在愉悅的氛圍裏,連額上的疼痛都能讓他忽略。

  真是讓人開心。

  江瑜低下頭,沿着這張妖孽的面容輕柔的親吻,細細的沿着側臉親吻,用鼻尖親暱地蹭他鼻尖。

  晏沉不喜歡扭頭仰望這個動作,可是兩人捱得太近,下肢貼在一起推擠碰撞,什麼情況都藏不住。

  晏沉重重地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到那張薄薄的脣上:“你給我……出來,嗯?”

  江瑜貼着他耳邊,緩緩開口:“抱歉,我不喜歡。”

  晏沉閉了閉眼,感受着越發緊繃的感覺,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他瞥了一眼身邊人的手,視線微暗,含義深刻。

  他忽然用力,江瑜以爲這人想掙脫壓制,卻見晏沉舔了舔脣,聲音喑啞:“我要看着你。”

  江瑜含笑瞥了他一眼,原本扣在對方腕上的手鬆開,緩緩地從晏沉眉間滑下,一路到達目標地。

  他隔着一層布料,這種感覺像是隔靴搔癢,說不清在滅火還是點火,晏沉腹部越發緊繃,凸起的腹肌形狀明朗。

  江瑜的手不止落在他身上。

  互相擠壓帶來的感覺讓人頭皮發麻,同樣的溫度和熱量,像是電流從身上淌過,而眼前的一幕也極其刺激着神經。

  聲音、畫面、按壓的力度。

  甚至是掌心的溼度。

  多重刺激着感官,喉間甜意一股股的冒出來,晏沉仰頭大口的呼吸,他像是一個溺水之人,除了呼吸之外說不出別的話。

  良久之後,石楠花的氣息散開。

  晏沉看着面前的人,同樣是加重的呼吸,胸膛及小腹處又一處杏仁白,那是方纔他弄的。

  他低頭打量着自己,同樣有對方的痕跡。

  石楠花的味道越發濃烈,盯着那氣味的來源處,晏沉有些遺憾方纔沒有弄到江瑜臉上。

  他舌頭在口腔裏轉了一圈,從兜裏拿出手機要拍照,江瑜沒有擋住自己或是慌張,他直接擡手奪去,語氣中帶着警告:“不許拍照。”

  晏沉聳了聳肩:“我留下來自己欣賞。”這副樣子真不多見。

  他再次強調:“就單純自己欣賞,不會發給別人。”

  自己還沒看夠,目前是沒心情發給別人。

  江瑜不爲所動,他只垂眸快速滑過,確定沒有拍下照片之後纔將手機還給對方,接着起身。

  晏沉還保持着方纔跪坐的姿勢,看着眼前人離開後開口:“你要做什麼?”

  一道聲音遠遠傳來:“洗澡。”

  晏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杏仁白,接着擡眼點評:“你毛病真多。”

  剛洗完澡又去洗,就因爲沾了點東西。

  他眯着眼睛想,等以後弄到嘴裏一定逼着讓嚥下去。

  江瑜再次從浴室裏出來後,就看到晏沉依舊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地上一堆皺巴巴的紙。

  他指了指浴室:“去換身衣服吧。”

  乾涸在衣服上面,看起來着實不太雅觀。

  晏沉瞥了一眼,又看着一身乾淨清爽氣息的人,勾了勾脣:“我都沒嫌棄你在意什麼?”

  這樣說着,他卻走向浴室,過了一會換了身衣服出來,帶着一身溼漉漉的水汽。

  晏沉摸了摸肚子,忽然開口:“我餓了。”

  江瑜一頓,接着目光微妙。

  晏沉揚了揚脣,微笑開口:“我親愛的江瑜,這不是騷話也沒有挑逗你,我真餓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江瑜也覺得餓。

  他今晚參加了四個晚宴,卻也只是動了動筷子,接着就喝酒,談笑後又立馬轉到下一個場子,喫的東西也是幾口。

  江瑜起身走向廚房,打開冰箱:“我親愛的晏沉,讓我餵飽你。”

  他話音落下,就見對方也挑了挑眉,兩人面容同時出現微妙的神情。

  晏沉眯了眯眼:“你故意的。”

  江瑜拿着意麪,扶着廚房的櫥櫃笑。

  冰箱裏還有蝦,江瑜做了兩盤番茄肉醬面,兩人就坐在餐桌上,就着水煮蝦吃了兩盤,乾乾淨淨的一條都沒剩下。

  喫飽喝足後,兩人視線看着對方:“睡覺?”

  “睡吧。”江瑜看了看時間:“凌晨一點半了。”

  回家的時候都十二點了,兩人又折騰了這麼久,已經到了深夜。

  上次晏沉來這裏兩人一人一間臥室,如今身份發生了變化,晏沉十分自然地去擠對方的牀,兩人大男人蓋着被子,彼此間一點睡意都沒有。

  牀頭一盞燈開着,昏暗的亮色像是外間月色,在這寂靜中晏沉忽然開口:“你左耳怎麼回事?”

  江瑜下意識地看向對方,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帶着笑容,視線卻是審視的意味,晏沉微微一笑:“剛纔打架的時候你碰了兩次,現在也是平躺着,我觀察過你側躺的時候一直朝右。”

  江瑜不得不佩服這人敏銳的觀察力。

  他吐出一口氣,半真半假地開口:“我左耳聽不見。”

  左耳經常有轟鳴聲,疼痛中帶着嘈雜,這個時候外界的聲音的確聽不見。

  晏沉一頓。

  江瑜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就見晏沉突然湊到他左耳處,呼出的氣息迴盪在耳蝸,他輕聲開口:“江瑜。”

  聲音很輕,含着笑意,十分華麗動聽的聲音,溫柔的像是情人私語。

  “我想C你。”

  江瑜:

  作者有話要說:

  審覈辛苦了。

  小劇場:

  江家兄弟戀愛,小情侶確定關係後做的事情。

  有請我們的席三席寒同志說一說。

  席寒: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有些事情記不清了,但當時和小朋友很高興,然後就擁抱親吻,小朋友很開心,很乖。

  【好的,有請江瑜說說。】

  江瑜:激吻、打架互毆,他又想強我,然後被我鎮壓。

  明晃晃的差別啊,嘖嘖嘖。

  第39章好東西好貨色

  夜色寂寂,臥室裏月色的燈開着,暖色又靜謐的燈光落在晏沉面容上,映得他眉眼間的陰鷙都淡了幾分,脣邊微微勾着,神情似笑非笑。

  晏沉支着頭,看着那張溫潤的面容:“怎麼,能聽見嗎?”

  江瑜伸手摸了摸左耳,耳道內的疼痛還在傳來,一下一下的,像是有人用棉籤在耳蝸裏捅,半個腦袋都疼。

  他只摸了一瞬後就收回手,淡定開口:“另一隻耳朵還能聽清楚。”

  晏沉伸手摸上面前人的耳垂,挺白的,又帶着一種涼意,摸起來手感很舒服,他用指尖捻了捻,感受着那一小塊軟肉在指腹滑動:“江總不妨說說我剛纔講的是什麼?”

  言語陷阱就體現在這裏,他說的是‘我剛纔說的是什麼’,無論江瑜回答‘你想C我’還是沉默都能讓他找到空隙,旋即見縫插針地開口。

  江瑜的耳垂被他揉捻的有些熱,這種熱意從耳垂向周邊傳遞去,他閉着眼睛平靜開口:“我想C你。”

  這次輪到晏沉‘’了。

  他收回手,神情不善地掠過身邊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帶着明明暗暗的火:“你倒是會說話。”

  語氣中帶着明顯的警告,一股子囂張桀驁的勁。

  江瑜揚了揚脣,他閉上眼睛,安靜的忍受這股來勢洶洶的痛意。

  旁邊的聲音還在繼續,晏沉勾着脣看着這張臉,慢條斯理地開口:“讓我猜猜,你現在是不是忍受痛意?”

  看見一下子睜開眼的人,晏沉臉上笑容越發變深,他拖長了聲音,像是在欣賞一個有趣的戲劇一般開口:“是不是很疼?已經頭痛欲裂了還要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江瑜視線靜靜地看着他,視線沉靜的像是窗外夜色,晏沉笑容越發擴大,就在他以爲對方會忍不住反脣相譏的時候,江瑜又閉上眼睛。

  他半闔着眼,睫毛在眼瞼處投下淡淡陰影,嗓音輕得像是雪落在地上:“很疼,一直很疼。”

  不知怎的,晏沉原本戲謔的笑容卻緩緩消失,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眸底滑過一抹近乎怪異的神色。

  氣氛靜謐下來,只有兩人彼此的呼吸聲,氣息吐納之間的聲響,靜的好像是整個世界裏只有兩個人。

  耳內的轟鳴聲漸漸消退,如今只有一道平穩的耳鳴聲,好似心電圖波瀾消退餘下一道直線發出的蜂鳴,江瑜眉宇間緩緩鬆懈,這股疼痛終於要離開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轉頭看向晏沉,對方仍舊支着腦袋看着他,感受到他視線,微微挑了挑眉。

  江瑜看着他,他也看着江瑜,兩個目光交匯,彼此誰也沒有開口。

  靜了幾秒之後,江瑜勾了勾脣,溫聲細語地開口:“勞煩晏少將這事保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左耳有問題。”

  晏沉從喉間發出一聲笑。

  他捻了捻手指,既沒說好也沒說應下,只是開口:“旁人都不清楚?”

  江瑜隨意點了點頭:“晏少是唯一的知情人。”

  晏沉拖着長長的尾音,手指一下一次地輕點在枕頭上,帶着興味開口:“這還是個祕密呀。”

  江瑜閉着眼勾脣:“嗯,是祕密。”

  夜色如墨,天空中只有一輪月色,淡淡的銀輝已經被高樓大廈遮蓋住,遠處只有摩天大樓的輪廓隱隱可見。

  在這寂靜裏,江瑜聽到晏沉的聲音:“既然這樣,我也告訴你一個祕密。”

  他的嗓音華貴,伴着裏面含着的笑意像是悠揚的大提琴,他聽起來是十分愉悅地開口:“我也經常疼。”

  他說話態度輕佻,像是講了一個不怎麼高明的笑話,先逗了自己一般兀自扯着脣。

  不知道江瑜信沒信,他伸手摁滅那盞月燈,黑暗一下子包裹住兩人,江瑜開口:“夜深了,晏少睡吧。”

  一張牀上,兩個大男人躺在一起,被褥與牀單鋪成了一個舒適的大網,像是海中的孤島,只有呼吸悄無聲息地交纏在一起。

  翌日,江瑜睜開眼,穿過臥室窗簾縫隙中窺見暗暗的天色,冬日天色亮得晚,五點半的早晨外間只是一種青白色。

  他視線收回來,轉頭就看見一張臉,晏沉看起來睡得很熟,閉着眼睛時睫毛很長,一條無處安放的長腿從被子中伸出來,另一條卻是還蜷着,胳膊又是展開放在頭邊,整個睡姿極其奔放,一張大牀佔了近三分之二。

  人生第一次和別人躺在一張牀上睡覺,還是自己的戀人,這種感覺

  江瑜思考了幾秒,覺得還不算差。

  他輕手輕腳地從牀上下來,又換了一身衣服去運動,結束後拿了杯牛奶和麪包自己去書房。

  晏沉在家,依照上次的時間看對方醒來得十一點以後,江瑜不打算今天去公司,他打開電腦處理一些事情,又在看華強的財務狀況。

  底下的人將華強情況已經梳理出來,涉及的產業很多,房產影視酒店旅遊新能源,總之是這些年新產業應有盡有,江瑜甚至看見還有份在中東買石油的合同。

  看着那份簽訂的石油協議,江瑜揉了揉眉心,心說這是搞笑。

  一般出油量高的油田被王室掌握,只有次等的會流入市場,但私人跨國買賣開採,百分之九十八都是騙局,以次充好都還是其次,甚至某些情況下一塊根本沒油的地都能說成大油田,從實地考察到勘測再到經驗結果,上上下下一條心造假,有的造假做局說是中東某個王子的親屬,套用關係才能購買,幾百人演戲糊弄一個人。

  江瑜沉眸翻看,那一沓厚厚的資料不知不覺翻看中剩下三分之一,他放鬆身體向後靠去,伸手閉着眼按眉心時就聽到了一聲悶響。

  一聲過後就是連續幾聲,砰砰砰地傳來,此起彼伏。

  江瑜一看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十點鐘,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循着聲音去了健身房。

  這個健身房是自己改造的,裏面放了跑步機啞鈴,又在牆上打孔吊了沙袋,早上起來有時候會練練。

  他來到健身房,晏沉着了一身緊身黑衣。

  貼身的半袖勾勒出線條流暢的肌肉,亮晶晶的汗水順着額角流下,淌過凸起的喉結隱入布料裏,腹部之下的人魚線清晰明朗,荷爾蒙與野性強勢的衝擊過來,邪肆而又霸道。

  而他正低首慢條斯理地脫手上的拳套,垂眸用牙齒咬住手套的邊緣,半張側臉上線條流暢,聽見他的腳步聲後撩眼去看,一雙銳利的鳳目直直掃過來,像是盯住獵物的豹子,一瞬之後挑釁般開口:“江瑜。”

  江瑜眸底神色暗了暗。

  一個妖孽般邪肆的美男出拳強悍有力,桀驁而又囂張,擡腿間修長的雙腿凌厲似刀,哪怕是這種帶着汗味的場景都能讓人血脈僨張。

  他頃刻間就覺得自己熱起來了,像是一把火燒在了身體內,激的那古井無波再也不在。

  晏沉撩眼,一雙銳利的視線掃過江瑜,接着揚了揚脣。

  他將拳套隨手扔下,岔開腿坐在史密斯機下,擡臂抓住手把,這個動作讓他的肩膀一下子延展開,雙臂打開與肩平行,肩背的肌肉一覽無餘。

  幾個合攏張臂的動作,肱二頭肌充血後越發明朗,一層晶瑩的汗水覆在上面,他側頭看向走進來的江瑜,視線中像是帶着鉤子:“我一醒來你人都不在了。”

  江瑜視線緩緩落下,面前一截脖頸暴露在空氣裏,隨意的好像他一個擡手的動作就能攏住,他手掌無意識地合攏,聲音倒是輕慢:“我早上醒得早,看你睡着就沒叫。”

  晏沉舌尖在脣上游走了一圈。

  他擡眼,對着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容呼出一口熱熱的氣,呼吸很重:“你早上喫過飯了嗎?”幾個平常的字眼說出來也好像含着熱意,就像是一個炭火放在兩人面前燒着,呼氣與吸氣之間俱是熱意。

  江瑜含笑:“喝了杯牛奶吃了麪包。”

  晏沉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伴着隱約汗水的味道索饒在鼻尖,他從脣舌之間摩挲着字眼,嗓音低沉而性感:“那你想不想再喫點別的?”

  江瑜勾脣視線向下,定格一瞬後又挪開,他用手捏了捏晏沉的脖頸,夾着點皮肉揉捏一瞬,接着慢聲說:“晏少還沒喫東西呢,我怎麼能先嚐。”

  晏沉笑容一頓,接着眯了眯眼,他還想再開口時卻見江瑜收回手退了一步:“早餐想喫什麼,我去給你做。”

  他溫沉着聲音道:“空腹無恙易導致低血糖,晏少還是悠着點來。”

  悠着點來幾個字微微加重,像是在強調着什麼似的。

  晏沉舔了舔焦渴的脣,呼出了一口氣:“我早上都行。”他早上很少喫東西,確切的是他根本就沒早上。

  江瑜問:“有忌口的嗎?”

  “不喝牛奶不喫蔥薑蒜,菜裏多來點糖。”

  江瑜去廚房之後熬了小米粥,又在冰箱裏找了點蔬菜煮着,給晏沉熱了片面包讓先墊墊肚子。

  晏沉坐在沙發上啃麪包,他抹了一層厚厚的果醬之後才下口,等到喫完後又喝了點蜂蜜水,過了沒多久江瑜就讓他進廚房端粥。

  看着賣相很好的粥,再看看面前的小菜,晏沉看着江瑜的目光就像看一個稀有物種,他挑了挑眉怪異開口:“看不出來,你還有這手藝。”

  上次的煎蛋和昨晚意麪已經刷新認知了,這次感覺更厲害,三個菜加金燦燦的小米粥,直接再次顛覆某人。

  江瑜開口:“早餐比較簡單,午餐的菜我就不行了。”

  都是很簡單的涼拌菜,照着菜譜下佐料,遇到不會的去網上搜,視頻裏幾乎是手把手教,江瑜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晏沉就不一樣了,這主長這麼大連廚房都沒進過幾次。

  他一面心中感嘆稀有物種嘖嘖稱奇,一邊在閒適中喝了一碗粥。

  喫過早飯,江瑜從房中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在晏沉面前。

  晏沉挑眉打開,發現裏面是一塊男士手錶,錶盤在陽光下是墨藍色,還有星空圖案,微微旋轉間流光溢彩,低調而又華貴。

  他懶洋洋地開口:“給我的?”

  江瑜微微一笑:“確定了關係自然得有禮物。”

  他執起,晏沉見狀擡臂讓帶上,江瑜緩緩地扣好,他動作慢條斯理的,卻也是賞心悅目。

  晏沉垂眸打量幾眼,他很少帶表,如今是第一次,看起來還不錯。

  他饒有興致地摸了摸,忽然開口:“要是你把這表送給陳覆盎,夠他進去幾年?”

  江瑜微微一頓,疑惑問道:“爲什麼這個時候提他?”

  晏沉揚了揚脣:“隨口一說。”

  晚上的時候,晏沉回到家。

  晏青山回來後破天荒地見到兒子,彼時他靠在沙發上,足邊趴着兩條狗,正抿着一杯酒看電視。

  保姆將公文包接過,晏青山脫下外套遞過去:“你今天倒回來得早。”

  晏沉伸手去拿遙控器,腕間表露出來。

  晏青山道:“你不是不戴這些嗎?”

  晏沉瞥了一眼,隨意道:“江瑜送的。”

  晏青山聽到這個名字後平聲問:“他送你東西做什麼?”

  晏沉嚥下酒之後慢吞吞地開口:“他說是戀愛禮物。”

  晏青山神情平靜:“你別和他胡鬧。”

  晏沉一下子笑了,他伸手點了點額頭,眯眼回想着白日種種,咂了一下脣道:“他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個能心平氣和的跟一個想強自己的人確定戀愛關係躺在一張牀上,第二天做飯送禮物搞得和熱戀似的,能是什麼好人。

  晏青山靜靜地看着他。

  晏沉攤了攤手,滿意開口:“還好我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作者有話要說:

  第40章送花和代號

  江盛的車在機場外,以江盛高管加總裁祕書的組合候在機場,祕書手上舉着牌子,忽然開口:“李董到了。”

  高管急忙去看,果然在人羣發現一個老人身影,看起來五十左右,應經常染髮的緣故,頭髮黝黑。

  高管臉上堆起笑容,跟着人員往出走,語氣熱情:“李董,一路辛苦了。”

  李董笑着招了招手,他笑起來格外精神:“你們也辛苦了。”

  祕書拉開車門,擡手護在車門頂,含笑道:“這都是該做的,我們江總已經備好洗塵宴等着李董呢。”

  李董是香港的一個集團董事,目前流露出接手華強的意願,雙方也交談了幾次,這次到京都打算再次商談議價。

  李董身邊也只帶了一個人,一行五人上車,前方是一輛黑色奧迪開路,後方是輛奔馳跟着,三輛車一起向酒店出發。

  到達包廂裏,江瑜起身迎接,臉上帶着笑容:“李董一路辛苦了。”

  兩隻手相握在一起,停了一瞬後鬆開。

  桌上菜餚已經備好,一邊的祕書給倒茶,在香氣繚繞的氤氳氣息中,幾人開始交談。

  這種飯局式的談判沒有人會一開始就直奔主題,先兜兜圈子聊聊時事,政要教育娛樂歷史換着聊,要是年齡相仿家室相當大概也會交流養生教育家庭這些事,但此次兩個人一個是六十三歲的富商,子女成羣,一個滿打滿算二十九歲,嗯,剛確定了戀愛關係。

  兩人從孩子教育與養生層面沒有任何可交流的地方。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自有人接話暖場,看起來也是一片和睦,江瑜擡手將一隻小盞遞到脣邊輕抿時,袖口略微滑下,左手腕上一串佛珠露出來。

  李董視線一頓,笑道:“江總也信這些?”

  江瑜順着他的目光落到左手腕上,那是席奶奶的舊物,上次老爺子交給了他。

  江瑜手指撥弄幾下,脣邊帶着淡淡笑意。

  李董臉上就帶上了笑意,他從脖間掏出了一枚玉牌,雕成了一個貔貅模樣,外面又刻上一圈符號,不知什麼材質的鏈子墜着。

  他掏出了微微晃了晃:“江總,這是一位大師給的,我已經帶了幾年了。”他笑笑:“不知道江總的這位大師靈不靈?”

  江瑜微微挑了挑眉,知道這是誤會了。

  李董相信風水財運這些事,早年還聽聞建了一座風水大樓,爲了轉運。

  他含笑開口:“我也帶了一陣子,平時心中煩躁時倒也覺有些用處。”

  閒着就撥了撥捻了捻,靜下來也就平靜了。

  李董目光略微變了變:“我對佛學也頗有研究,這些年也潛心向佛,一直想結交一些內地的大師。”他眼角皺紋應着笑意擠在一起:“不知江總能不能引薦一下這位大師。”

  對佛學研究是假,想要讓‘大師’做法改運是真,風水也好迷信也罷,李董相信這些莫須有的事。

  江瑜用指尖輕輕撥了撥,含笑道:“自然可以。”

  江瑜從來不相信這些,他是典型的無神論者,但面前的李董想要大師便給找個就是,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江瑜從不吝嗇做順水推舟的人情。

  話音落後,面前李董笑意更深。

  菜餚已經上齊,幾人開始用餐,等喫的差不多之後侍應生收了殘局又備好茶水。

  江盛這次來的高管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人,他笑着給李董添上水:“李董,我們再談一下華強收購的事。”

  飯也吃了天也聊了,是時候該說正事了。

  李董身邊帶着的人道:“我們做了詳細的規劃,華強是承債式收購,打算出價十六億。”

  江盛高管搖了搖頭,他方纔也和這位喝了酒,如今面上關係看起來也親近不少:“兄弟,你們報出的這個有些低啊。”

  江盛過去投資了二十五億,這只是金錢交易,那些軟性關係給的方便撇開不談也罷,起碼得上二十億才虧得不慘。

  高管聊天時江瑜是不談生意的,這算是來往拉扯試探,到了李董和他談的時候已經是一錘定音的地步了。

  兩個公司的高管來來往往,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後李董笑呵呵地開口:“行了,你們也都休息一下。”

  江瑜心說來了。

  果然下一瞬李董開口:“江總,咱們也別浪費口舌了,你心目中的價位是多少?”

  江瑜道:“按照這些年江盛的投資來看,我心中的價位是二十五億。”他笑笑道:“不過應是承債式收購,降下兩三億也是應該的。”

  李董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江總這個價位就有些高了。”

  他向前傾了傾身子,略微沉吟一瞬後道:“我再加上一億,一共十七億,這些錢兩年內結清。”

  他笑笑,眸中帶着精光:“江盛也可能找了別的買家,我敢保證這個價錢不低。”

  江瑜抿了一口茶,白色的小盞溫潤,他輕輕在指腹中轉了轉:“兩年時間太久了。”

  李董:“賬上沒那麼多錢,我得慢慢挪。”

  江瑜含笑開口,面上看起來也是真情實意:“這事我一人做不了主,得再回去和我們董事商量商量。”

  李董靠在椅背上,面上還是笑意:“行。”他手掌輕輕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那就再商量商量。”

  一頓飯也喫完,江瑜讓江盛的人陪着李董在附近轉轉,他自己扯了個藉口離開。

  他坐在車內閉着眼睛,手指在手串上輕輕捻着,腦海中還是紛紛雜雜的事。

  這頓飯已經清楚,對方報出的價錢至多不超過十八億,他算了算這些年的投資,又覺得有些虧。

  現在要不就是十八億賣出去,要不就是資產重組分割了賣,要是後者就得重新剝離出來,結果也是未知。

  江瑜心中權衡了片刻,心中到底是偏向後者,他商人思維,骨子裏又具有冒險精神,比起一個不太滿意的結果,他倒是願意拼拼,四成把握就能夠讓他去做。

  這廂一個腦子裏俱是利益謀算,把自己想得耳朵都疼,那廂一個會所喝酒。

  晏沉背靠在沙發上,面前的星空夜燈繞得他眼睛有些暈,他有些無聊地咬了咬菸蒂,伸手撣了撣菸灰。

  宋明其實這些天已經習慣了這位太子爺的性子。

  在這裏的時候通常是懶懶散散,心情好的時候紆尊降貴般說幾句,一兩句話能抵定海神針,不過大多數時候都不好,上一瞬還看起來還神情淡淡,下一瞬當場掀桌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今天看起來還不錯。

  宋明心中謹慎地評估着,就見這位突然開口:“花準備好了嗎?”

  說起這個宋明心中就有種被雷劈的感覺,這位主中午說要鮮花送人,他想着也就是一兩束,最多也就是包成一束九十九朵玫瑰,他心思說起來還算縝密,多嘴問了一句:晏少需要多少,結果這位懶洋洋地開口:就一車吧。

  他把車鑰匙扔過來,說了一句:就前面兩個座位留下,後面的全部裝花。

  宋明眼皮子跳了跳,就那輛黑色越野裝滿起碼得上千朵,最近又是聖誕元旦雙節到,鮮花本來就比平時暢銷,預訂晚了連普通花束都包不出來,中午醒來說的下午就要,空運都來不及。

  宋明到處託人,幾乎把附近幾個區大大小小的花店都翻遍,總算是勉強塞了一車花。

  他點了點頭:“已經準備好了。”

  晏沉伸手把煙摁滅,來了興致出門去看。

  衆人目送着這位主離開,一個個臉上帶着深意,有人衝宋明揚了揚眉,神神祕祕地開口:“‘沉瑜落晏’真的假的?”

  自打上次喫飯時這位太子爺開口說兩人是戀人之後就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雖然當時一個否認了,但有人想起大概在一個半月之前這位主說過要把人弄到手玩玩。

  玩玩,品品這意思,一股子的不良信息。

  這話到旁人嘴裏還是玩笑,但到這位嘴裏就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晏青山是什麼人,一尊能把‘直升機’摁趴下的大佛。

  但顯然其中某一位也不是好惹的,不信瞅瞅太子爺身邊的沈起,還在裏面踩縫紉機呢。

  衆人喫瓜看戲,有人合計給這事取了個代號,有說借鑑一下太平洋戰爭中美國進攻貝里琉島的行動代號‘僵局’,正好應景,有人說既然這樣還不如叫‘不可想象的行動’這是二戰後西方想要進攻蘇聯的計劃代號,評估不現實之後被取消,更應景!

  說來說去地扯了不少歷史,後來乾脆說別想西方的了,想想我們的,有人尋思‘沉瑜落晏’不錯,既減少主觀猜測又附和客觀規律,妙得是其中還有名字。

  宋明顯然也是知道這代號的意思,聞言道:“我也不清楚。”

  衆人遺憾,突然有人開口說:“不如咱們設個局賭一賭?”

  晏沉還不知道有人已經押注賭了,他看着宋明的成果還挺滿意的。

  黑色越野一共五座,後面三座外加一個大容積後備箱,此時塞着滿滿當當的玫瑰,花瓣之間互相推搡擠壓幾乎是一朵壓着一朵,黑色硬漢牌車型,裏面卻嚴嚴實實塞着精挑細選的紅玫瑰,給人以極強的視覺震撼。

  晏沉挺滿意的,他上車後給新鮮出爐的男友打電話:“你人在哪?”

  鼻尖俱是馥郁的玫瑰香氣,香味幾乎要把人包裹住,晏沉心說要把江瑜好好香香。

  那邊道:“在老宅。”

  晏沉一手搭在窗沿上,右手拿着手機:“我過來?”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心中挺篤定的,江瑜一般不會拒絕他。

  果然下一瞬,對方的嗓音就從裏面傳來:“我接你還是你自己過來?”

  “自己來,你等着就行。”他這一車花,不送過去閃一閃江瑜的眼睛怎麼能行。

  江瑜放下手機,臉上帶着笑意。

  江天支着下巴,有些好奇地開口:“哥,一會誰過來啊?”

  爺爺又不在家,家裏也就他們兩個人,冷清得過分了。

  江瑜笑笑,伸手摸了摸江天頭上亂翹的呆毛:“一個哥哥,你不認識。”

  江天點了點頭,突然憂愁地嘆了一口氣:“哥,我喜歡上了一個姐姐。”

  他才上大學,被江二夫人養得單純,少見的純情。

  江瑜笑了一聲:“喜歡就自己爭取。”

  江天嘆氣:“她可能猜到我心思了,說我這個年齡要好好學習,還說我像是她弟弟。”他愁得撓頭:“別的我還能努力努力,年齡我能怎麼辦,我媽把我生遲了。”

  江瑜說:“這算是拒絕了你,你要尊重她的選擇,不要再打擾她。”

  江天點了點頭:“我知道。”他頭上呆毛落下,嘆了一聲氣:“我沒想死纏爛打,我就想着給她買花送過去,讓她知道有個人一直喜歡她,她是個很美好的人。”

  江瑜點了點頭,溫着嗓音道:“很好。”

  江天滿臉憂傷地嘆氣:“我跑了好多花店,都說把花賣完了,連粉色玫瑰都沒了,真是奇了怪了。”

  江瑜:“大概是節日到了的緣故。”

  作者有話要說:

  ‘沉瑜落晏’代號由讀者65749158提供,感謝

  江天:買不到花,好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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