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喬禾從車窗外看過去，就見維羅納三個黑金色的藝術字豎題在店面的左側。
透過玻璃門窗，喬禾能夠清楚看到裏面陳列的各類禮服，她想這家店對於女孩子來說，大概就是天堂。
沒有女人不愛美，喬禾也一樣。
“儀式呢就要有儀式感，訂婚呢有很多東西要準備的，比如買禮服啊。”岑亞的聲音適時響起。
喬禾的目光收回來，轉頭落在岑亞身上，“你還小，怎麼會想到這些。”
“訂婚哎，當然要上心了。”喬禾的目光太過直接，岑亞有些心虛，怕自己那點小心思被看穿，直接拉了自家爺爺出來做擋箭牌，“我們家老爺子對這次的訂婚儀式那可是相當重視，選點，流程，現場佈置，賓客禮單等等都要親自過目，這不，我也被抓了來，耳提面命，讓我如果沒事就多幫襯着一點，畢竟他一個老人家，岑元一個男孩子，很多東西有可能顧不上。”
話鋒一轉，岑亞略帶驚訝對喬禾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原本是查缺補漏來的，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準備。”
“沒來得及吧。”喬禾道。
敷衍。
不過這種敷衍岑亞很喜歡。
如果喬禾對和岑元這場註定沒有結果的訂婚儀式做足了功夫，那她纔要頭疼呢。
付出的少一點，失望就不會太多。
岑亞一丁點都捨不得喬禾失望。
“走，我們下去看看？”岑亞笑着。
喬禾點點頭。
兩個人下了車，並肩走進維羅納私人禮服定製，立刻有人恭謹禮貌地迎上前來。
“兩位女士，請問你們需要些什麼，我們這裏有各款式婚紗、禮服，還有專業的設計師能夠按照二位的要求進行定製，相信能夠滿足您絕大多數特定場合的需要。”
岑亞算了算時間，“定製的話，兩週的時間是不是來不及了。”
店員很認真思考了片刻後答覆道，“兩週的話時間是有些趕。”
“不用那麼麻煩，我隨便選一件就好。”喬禾道。
岑亞立刻搖頭，“那怎麼行，剛剛我們怎麼說來着，儀式感，要有儀式感。”
說着自己走到了店員小姐面前，簡單介紹了她們的需求。
“訂婚儀式的話，我們推薦一些簡潔乾淨的禮服款式，可以和將來的婚紗區別開，請二位跟我到這邊來。”
帷幕來開，諾大的展廳裏琳琅滿目是各式各樣的典雅長裙。
岑亞拉着喬禾的手，走上前去，這入目的華裳都不及喬禾耀眼，岑亞歪着腦袋，看向喬禾。
“你喜歡什麼樣的禮服，什麼款式，什麼顏色？”
喬禾人生中爲數不多需要穿禮服的場合就只是外公家那邊的喜宴和生日宴。
她母親早逝，禮服都是幾位舅母爲她準備的，精緻華麗，卻沒有人問起過她的喜好。
岑亞見喬禾不答，隨手挑了一件在手上，前後在她身上比對了一下。
“這件怎麼樣？你脖頸的曲線好看，穿這樣的一字肩會顯得很優雅。”
岑亞說完，一旁的店員小姐也隨聲附和，兩個人滿懷期待將喬禾推入了換衣間。
懷抱禮裙的喬禾站在落地鏡前，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她要訂婚了，跟一個自己並不怎麼了解的人。
之前的喬禾並沒有這樣的意識，喬家也根本沒有她即將訂婚的氛圍。他的父親關心的從來不是女兒會不會幸福，是不是過得好，大概喬禾嫁入岑家能夠給公司帶來什麼樣的好處和助力更讓他期待和上心。
繼母和喬穗……
她們更是袖手旁觀，偶爾還要在自己面前說幾句諷刺話，一個叫苦說是大家媳婦難做，喬禾以後的日子不知道要多不好過，另一個則時不時猜測一下喬禾的未婚夫是一個怎樣的男子，順便感慨一下自由戀愛的可貴。
想想也是，自己若是嫁得好，對她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只有自己過的不好，她們大概纔會開心。
其實就連喬禾自己對這場訂婚都沒什麼過多的期待，走個形式罷了，岑元已經明白告訴自己他有喜歡的人，他希望由自己開口解除這個可笑的婚約，若是再早幾年，喬禾一定會說服外公，取消和岑氏的約定，但現在……每當喬禾看到垂垂老去，身體日趨衰弱的外公時，她再也無法堅定的拒絕。
外公還能陪着她的時間不多了，喬禾再清楚不過，外公最後的心願，就是希望她能夠有一個家，一個真正的家，喬家已經指望不上了，老人就只是希望另一個人能夠以愛人的身份給喬禾幸福。
即使是虛假的幸福也好，喬禾也只希望能夠讓外公走得安心。
從很小的時候起，喬禾就已經不會哭了，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很麻木，沒什麼事情是能夠讓她開心的，也沒什麼事情是能夠讓她傷心的。
可此時此刻抱着禮服站在這裏，喬禾覺得有些難過。
這感覺不知來自何處。
也許……也許它一直長久壓抑在喬禾的心底，當有人，有人出現，在意她的感受，在意她的喜好的時候，她就順理成章也會覺得委屈。
喬禾正想着，突然一個小腦袋輕輕拉開帷簾探進來。“想什麼呢。”
是岑亞。
喬禾連忙勉強笑笑，“沒什麼。”
“是不是不方便啊，我幫你。”
這傢伙真是沒什麼自覺，伸手就要幫喬禾脫衣服。
喬禾連忙後退，那樣子就彷彿被登徒子輕薄的良家姑娘。
岑亞笑得開心，她覺得喬禾該這樣纔對，即使她現在瞪着自己。
點到爲止，岑亞可不想嚇到她的小姐姐。
腦袋縮了回去，聲音卻近在身邊對喬禾道，“你慢慢來，不着急，我再去看看，有沒有更適合你的，我們全都試試看。”
換衣間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喬禾脫掉自己身上的職業裝，換上了岑亞選給她的第一套禮服。
靛藍色，一字肩，收緊的腰線，層疊垂落的裙襬鋪散開，星星點點，彷彿繡上了整條銀河。
拉開帷簾的瞬間，喬禾竟然覺得有些緊張，她覺得好笑，不知道其他選婚紗的少女，在給他人展示的時候是不是都是這樣的心情。
岑亞肩上，懷中，手臂上掛了好幾件禮裙，喬禾會適合的風格太多，岑亞認爲她穿哪一件都會很漂亮。
就在她看上去被禮服淹沒有些狼狽的時候，喬禾拉開了簾子從裏面走出來。
靛藍色襯托得喬禾如白瓷娃娃一般，肌膚光潔細膩，她鬆開了頭髮，自然捲曲散亂的樣子，讓她看上去楚楚動人，薄紗堆疊的裙襬，隨着喬禾的步幅輕輕搖晃，彷彿整片夜空爲她傾倒。
“好，好看嗎？”喬禾有點緊張。
岑亞將手裏一件塞回給店員小姐走到喬禾身邊，整個人攀着她的手臂。
“好看，太美了。”岑亞鬆開喬禾，扶着她的腰身，“轉一圈，轉一圈給我看看。”
喬禾拗不過，按岑亞的話照做了。
裙襬最上層的飄紗，就彷彿輕薄的雲，旋轉着，撩動着人心絃。
岑亞不由分說拉了店員小姐過來，“是不是超美的？”
店員小姐點點頭，“確實很合適您。”
“喏，這件。”
說着岑亞將一件遞到喬禾手中。
“還有這件。”
喬禾覺得自己的身上又沉了沉。
“還有，這個和這個。”
喬禾哭笑不得，“換完這些天都要黑了。”
“沒關係，我們可以明天再來，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岑亞笑盈盈。
喬禾目光溫柔，她站在臺子上，比岑亞高出一個身位，下意識摸了摸她的腦袋，“你等在這裏不無聊嘛？”
“當然不，每一次你拉開簾子都是一個surprise，我這個人最喜歡驚喜了。”
岑亞一邊推着喬禾進去，一邊回頭對店員小姐隨口報了一個尺寸。
“不要黑色的，不要燕尾，樣式不要太死板，配一條深藍色的領帶，最好是斜紋的，間隔不要太密。”
岑亞讓店員小姐準備的是男裝，自然是爲岑元打點的。
她知道岑元的尺寸，也清楚他的喜好，連領帶花紋的顏色和樣式都交代得這樣明白……
“看來你們姐弟關係也沒有那麼糟糕。”喬禾柔聲道。
岑亞聳聳肩，故作輕鬆，“我只是煩他蠢。”
姐姐心中的傻白甜男一號，岑元同志。
這個形象樹立在腦海中後，岑亞覺得好笑，又有幾分感傷，曾幾何時，岑亞是真的厭煩岑元的不明白，她恨不得剖開自己的心給岑元看清楚，告訴對方自己是個壞人，能不能不要再親親熱熱喊她姐姐。
可當岑元上一世與自己告別的時候，岑亞想若是岑元一輩子就這樣，做個快樂又傻氣的男孩子也挺好，他可以永遠叫她姐姐，這輩子她都會站在他前面的。
岑亞的笑容，喬禾看不太懂，她只是聽到岑亞聲音低沉，語氣溫柔。
“不過，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故事，藏在笑容中，不爲人所知。
就在這一刻，喬禾想，她大概看到了岑亞心中柔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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