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迴歸噩夢
林榕溪晃神。在他們骯髒而傷痕累累的身體上掃過,暴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傷口,因爲處理不當開始發炎的不在少數。
眸子暗沉。
她想起自己。
剛到組織裏的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敵人,爲了活下去,她什麼都能做。
少年似乎是這裏面的領頭人,“安全,坐下。”
其他人幾人盯着林榕溪看了一會兒,確定她沒有危險才靠着牆坐下,但目光一直緊緊的鎖在她的身上,似乎她有一絲異動這些少年就會立刻逃走。
“你爲什麼帶我到這裏?”林榕溪問,“你是誰?”
少年抿着嘴,藍色的眼睛望着林榕溪,他的眼睛很漂亮。林榕溪驀地想起今天看到的大海。
“這裏,安全。”
言簡意賅。
林榕溪挑眉,這個少年是爲了救自己?“你叫什麼?”
這次少年沉默了很久纔回答,“以前,阿萊克斯。”
“你以前的名字是阿萊克斯?”林榕溪問,“這裏是什麼地方?他們又是誰、”
阿萊克斯很快就回答了她的問題,“這裏,奴隸區。”頓了頓,“野狗的地方。”
林榕溪沉默,失笑。
奴隸是野狗嗎?
還真是一個好比喻。她曾經也活的像一隻野狗,只爲了一塊別人丟棄的骨頭而和其他野狗廝打在一起。
活的卑微而下賤。
林榕溪問了阿萊克斯很多問題,雖然阿萊克斯都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回答,但她還有知道了很多事情。
這裏是新西蘭的灰色地帶,警察不管,幫派火拼。
阿萊克斯在的這個地方是被奴隸的聚集地,他們是黑戶,沒有身份,沒有名字,沒有來處,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能埋葬。
在人世上不過無名氏罷了。
大概是最近過的太過順遂,驟然再次接觸到這些黑暗,林榕溪感覺心口發悶,似乎再次回到那個黑暗不見天日的地方。
那些殘忍而可怖的記憶再次翻涌上來。
攜帶着地獄般的惡臭。
林榕溪垂下長長的睫毛,手電筒虛弱的顫了顫終於暗了下去。阿萊克斯用力的摁下開關卻無濟於事。
狹小的房間裏頓時黑暗一片。
其他幾人顯然已經很熟悉這樣的黑暗,靜靜地的坐在原地,如同雕塑一般。
林榕溪靠在鐵皮上,雖然已經進入春季,但新西蘭的夜晚卻還帶着寒意,薄薄的鐵皮牆完全抵擋不住寒意,冷風從縫隙裏灌進來。
房子裏冷的像冰。
鼻尖縈繞着鐵鏽的味道,夾雜着傷口腐爛的氣息。
林榕溪是醫生,她看的出這些少年傷痕累累,再不及時治療就很危險。
她也知道阿萊克斯救她不會是樂於助人這麼簡單,但他也沒有打算傷她,頂多是想從自己這裏撈些錢財罷了。
斜挎包在剛剛的逃難之中竟然也還牢牢的背在身上。她艱難的藉着外頭的亮光從包裏翻出錢包。她能明顯的感覺到房間裏的少年們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似乎她有一絲不好的舉動立刻就要撲上來。
林榕溪沒有在意其他幾人的視線,輕聲的喊了一聲,“阿萊克斯,你能過來一下嗎?”
阿萊克斯猶豫一會兒才警惕的走到林榕溪身邊,腳下亂七八糟的雜物他似乎都看的見似的,恰到好處的停在距離林榕溪三步遠的距離。
合理的距離。
林榕溪讚歎,把手裏的銀行卡遞出去,“你拿着這張卡去買些藥物和燈,再買些保暖用的東西。”
阿萊克斯皺着眉頭,狐疑的盯着林榕溪,良久才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張卡。
林榕溪臉色不變,“我把要買的藥寫下來給你,你立刻就去。”她從包裏拿出一本小記事本,龍飛鳳舞的寫下幾樣藥品的名字和消毒藥品。
阿萊克斯接過那張薄薄的紙,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林榕溪催促,“你快去,現在應該有藥店開門。”
新西蘭的藥店雖然關的很早,但在這些灰色地帶自然是有爲了賺些沾着鮮血的錢的藥店。畢竟在道上混,難保不受些傷。
阿萊克斯在這裏住的日子不算短,他肯定知道哪裏有藥店。
林榕溪閉上眼睛,腦子裏飛快的梳理着今天發生的事情。她和江祁璟到新西蘭的消息可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甚至不是坐的客機,而是江家的私人飛機到的新西蘭。知道的人就更少。
到底是誰想要殺了他們……
林榕溪沉吟。
在天色剛亮的時候。阿萊克斯終於回來了,手上拿着不少東西,有些甚至滑稽的綁在了身上。
他把所有東西放在地上,指着紙上幾樣東西說,“這些,找不到。”
林榕溪搖搖頭,“沒事,這些就夠了。”
翻出阿萊克斯買到藥物、酒精和紗布,“阿萊克斯,我幫你處理傷口,坐下。”阿萊克斯心裏隱隱猜到林榕溪的目的,但親耳聽到還是很震驚。
在地獄長大的孩子對於善意不是感激,而是懷疑。
林榕溪清楚他們的心理,也不廢話,“坐下,阿萊克斯。”
她的語氣帶着一絲命令,阿萊克斯遲疑了會兒乖乖坐下,房間裏其他幾個少年包圍過來,緊緊的盯着林榕溪的一舉一動。
林榕溪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視線,掏出酒精倒在棉花球上,刺鼻的酒精味立刻瀰漫在空氣裏。“會很疼,你要忍住。”
說完直接把酒精球按在了阿萊克斯的傷口周圍,大力的擦拭起來。
白色的酒精棉花球都變得烏黑。
阿萊克斯身上滿是污垢,傷口周圍已經開始潰爛發膿。刺痛從傷口處一陣陣的傳來。
皺着眉頭,死死的抿着嘴巴,只偶爾發出一聲輕呼。
林榕溪頭也不擡,幾縷髮絲掉下,精緻的臉龐雪白,和這個骯髒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埋頭處理着阿萊克斯手臂上的傷,上好藥就拿着雪白的紗布把傷口包紮起來。阿萊克斯看着自己烏黑的手臂和雪白的紗布,莫名的,臉上燒的慌。
“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林榕溪讓幾個少年把買來的毯子鋪在地上,把幾個洞口堵住,對着發呆的阿萊克斯說。
阿萊克斯愣了,“啊?”
神情終於帶着一絲孩子該有的模樣。
他侷促的站着,手腳似乎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林榕溪佈置好需要的東西,“我要看看你身上的傷。”又轉頭對着其他幾人說,“照着我的動作你們互相之間幫忙處理傷口,記得嗎?”
幾個少年看着林榕溪幫阿萊克斯處理傷口也明白了些。對林榕溪也不像剛開始那樣警惕,笨拙的模仿着林榕溪的動作幫着同伴處理傷口。
林榕溪很耐心,一步步的教他們該怎麼做。
她不是聖母,但既然在異國他鄉遇到了和自己曾經的經歷一樣的孩子,她也難得的起了好心,想要幫幫這些孩子。
原因林榕溪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爲曾經的自己也渴望……有人這樣幫自己。
林榕溪在小巷子裏呆了三天。幫那些孩子們處理了身上的傷,甚至教了他們不少活下去的經驗,那張銀行卡也給了阿萊克斯。
那張卡里有五萬美金,足夠這些孩子好好的過上一陣。
林榕溪很擔心江祁璟,但這些少年雖然沒有傷害她,但也沒有讓她出巷子。
白天他們都會出去撿一些東西回來,有些能賣,而有些則可以拿來生活。林榕溪盯着昨天的報紙,上面斗大的幾個單詞,赫然寫着發生槍戰,一名中國男子受傷。
一名中國男子受傷。
盯着那幾個單詞看了很久。林榕溪捏着報紙的手發緊,報紙變得更加皺巴巴。
她把報道看了好幾遍,甚至連標點符號也沒有放過,眸子驀地暗下。
半夜,林榕溪腳步很輕的往外走。燈光下她的影子拉的很長。
“你要去哪兒?”阿萊克斯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林榕溪停下腳步,轉身,“我要去見一個人。”語氣和往常一樣平淡,但卻透着認真。
阿萊克斯猶豫,還是沒有攔下她,“……再見。”
少年定定的望着她,藍色的眼珠像最漂亮的藍寶石,透着些微光。
“謝謝你。阿萊克斯。”林榕溪露出一個笑,即使在這裏住了三天,她仍然乾淨如初。
看着林榕溪的身影越來越遠,阿萊克斯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
神情失落。
林榕溪找了個公共廁所打理了下自己,就去了報紙上寫的醫院。
深夜的醫院很安靜,只有走廊上的燈光在亮着盈盈的光,透着一絲詭異。
林榕溪朝着病房走去,她並不知道江祁璟住在哪個病房,但新西蘭的病房門口都寫着病人的名字,她只能一間一間的找過去。
腳步停在唯一一箇中文名字的病房門口。
推開門,一個冰冷的物體的貼在了她的腹部。
“別動。”
熟悉的聲音。
林榕溪很冷靜,她沒有亂動,安靜的站在原地。房間裏的燈被打開,亮光刺的她眯了眯眼。
“我沒想到夫人竟然也來了新西蘭。”林榕溪語氣平靜。
蘇雅嫺面目猙獰,她拿着一把刀抵着林榕溪的腹部,露出一個扭曲的笑,“託你的福。林榕溪你想不到吧?你今天算是落在我手裏了。”
林榕溪並不意外,蘇雅嫺已經狗急跳牆,走投無路。她想讓自己東山再起只能再次拾起自己的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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