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節 十一

作者:洛小陽
第101章小男孩

  我掛掉手機,匆忙往急診科跑去。

  等到要進急診科的時候,被凌絳給拉住,她讓我和她一起進去。沒想到凌絳跑的還挺快,之前沒注意,這個時候我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凌絳的腳上已經換成了一雙運動鞋。這樣走起路來比較不容易發出聲音。

  要進急診科的時候,我看見凌絳又拿出一朵紙花,在急診科的門邊角落放下,然後才讓我跟她進去。

  進去之後,我就覺得整個大廳有點奇怪,冷冷清清的,一點也不像是急診科的樣子。就算是已經晚上十點半了,但也絕不會這麼冷清纔對。而且,連導醫臺的護士都沒有。只不過我現在急着上樓去找張哈子,沒時間去理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和之前一樣,凌絳還是不願意坐電梯,要我跟着她爬樓。在上樓之前,凌絳在樓梯口又扔了一朵紙花,手法和之前一模一樣。我問她,你扔這麼多紙花幹什麼?

  她邊上樓邊說,進廟燒香,遇殿拜佛,不管有沒有用,起碼禮數要周全。這裏是醫院,我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弄禮數,只好這樣「借花獻佛」,希望到時候真遇到什麼,能多多少少起到一些作用。

  進廟燒香,遇殿拜佛。

  這話我覺得很熟悉,想了想後明白過來,這是當初張哈子要進王家祠堂的時候,在祠堂大門口說過的話,然後用了雞蛋和米飯紙錢才進去的。當時的張哈子都說禮數不夠周全,那麼現在的凌絳和他比起來,禮數就更加不周全了。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是想到我走在她後面,她看不到我點頭,於是又哦了一聲。

  走到一樓的拐角處,她又扔了一朵花,然後繼續往上走。

  白天的時候走樓梯還不覺得,到了晚上之後,才發現這樓梯間的燈幾乎都是壞的,唯一一顆好着的燈泡,是在二樓到三樓的拐彎處,而且還是一個感應燈。要不是有凌絳非要堅持走樓梯,打死我都不會走這裏,不僅爬樓很累不說,還十分陰暗,萬一從高處撲下來一個什麼東西,想躲都躲不掉。還好,馬上就要到三樓了,幸好一路都順利。

  就當我這麼想着的時候,我感覺到脖子後面有陣陣冷風吹。這種感覺很熟悉,因爲每次有這種感覺的時候,身邊都會發生一些詭異的事情。以至於一旦感覺有冷風吹,我就感覺到無比的恐怖和害怕。

  我伸手拉了拉前面的凌絳,她回過頭來問我,怎麼了?

  我說,我感覺到我脖子後面在吹冷風。

  凌絳乾脆轉過身來,往我身後看了看,說,沒什麼,別大驚小怪。

  既然凌絳都這麼說了,我也就放心了不少。畢竟幹這一行,他們纔是專業的。於是我在心裏安慰我自己,因爲我現在正在走樓梯,所以如果有人要在我身後吹到我的脖子,那起碼要高出我一個頭纔行,否則根本吹不到我的脖子後面。但是在我認識到的人當中,不管是陳泥匠還是王青松,或者是其他人,他們都沒有我高,所以我肯定是我的幻覺。

  可是就當我正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我的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我沒有回頭,因爲我不確定身後拉我的到底是陽人還是陰人,所以我準備繼續往前走。然後我就聽到一個小男孩的聲音,他說,叔叔,我媽媽不見了,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衝着前面的凌絳喊了一聲,凌絳,你有沒有聽到有小孩子在說話?

  但是前面的凌絳好像沒有聽見我說話一樣,直接走進了三樓,臨走的時候,我還看見她扔了一朵紙花在樓梯口的角落。

  以前的經驗教訓告訴我,這個時候說什麼都不能回頭,更加不能迴應其他人的話,否則肩上的明燈很可能會被吹滅,而且還可能會中「鬼點名」。到那個時候,該怎麼辦,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往前走!

  我想要往前走,但是卻發現我的衣角被死死的拉扯着,就算是腳往前邁上去了,可是衣角卻還停留在那個位置,我手扶着欄杆,以此借力,想要把衣服從那個下男孩的手裏扯出來,可是扯了幾下,根本就扯不出來!耳邊還不時的傳來小男孩讓我幫他找媽媽的聲音。

  我居然扯不過他,那絕對不會是一個小孩子該有的力氣。這更加坐實了我不能回頭的猜測,於是我兩隻手都抓在護欄上,身子使勁兒的往前拱,然後就聽到「嘶啦」一聲,衣服好像是被扯爛了。趁着這個機會,我大步往前邁出去,幾下就走到了樓梯口,一閃身,鑽進了樓道里面。

  我在樓梯間耽擱的時間並不長,可是等我來到走廊的時候,我竟然沒有看見凌絳。我想,就算是凌絳用跑的,我來到樓梯口的時候,也應該能看見她的背影啊。

  我疑惑的繼續往前走,走出沒幾步,我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三樓的走廊原本應該是有燈的,我第一次帶張哈子來的時候,燈都是亮着的,爲什麼現在全熄滅了?只有牆底下指示「安全出口」的標識牌還發出幽幽的綠光,使得整個走廊顯得是那麼的詭異不自然。

  我心繫張哈子的生命安危,顧不得那許多,撒開腳丫子就往前跑,目標是走廊盡頭的那間病房。

  一路上,我幾乎都能聽到我呼吸和心跳的聲音,我知道,只有害怕到了極致,纔會有這樣的感受。不過還好,等我跑到走廊盡頭的時候,都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可是就在我準備進病房的時候,我才發現,走廊盡頭這裏,根本就沒有病房!

  病房去哪裏了?怎麼可能會憑空消失了?難道是我跑過頭了?

  於是我又只好往回走,這一次走的很慢,因爲要找病房。可是一直往前走了七八米,都沒有看到病房,反而是在牆上找到了一個寫着「第五手術室」的綠燈牌,在牌子的前面不遠處,就有一扇門,上面寫着手術室三個大字!

  手術室?

  這不是在急診科的二樓嗎?怎麼跑到三樓來了?難道是急診科臨時改建的?

  突然,我在牆上碰到了一個開關一樣的東西,不小心按了下去,然後,就看見手術室的門緩緩打開。

  房門打開的瞬間,我往裏面看進去,沒有燈光,幾乎是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上牆底下的綠光幽幽的往裏面照着。

  房門繼續打開,我看見有一個小男孩站在門後面,他看見我之後,對我一笑,然後笑着問我,叔叔,我媽媽不見了,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這個小男孩我見過,就是昨天晚上我在電梯裏看見的那個小男孩。而他的聲音,和我剛剛在樓梯間聽到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

  我啪的一聲關上手術室的門,然後沒命的往樓梯口那邊跑。現在就算我是個傻子,我也知道那天在電梯裏看見的那個小男孩有問題了,否則凌絳爲什麼一直不願意坐電梯?

  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我知道是那個小男孩追了上來,我頭也不回的往前面跑,看到樓梯口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樓梯口上面的樓層數字,竟然寫的是「二樓」!

  不對,我明明跟着凌絳爬到了三樓,而且凌絳也是從剛剛那個樓梯口出去的,不可能是二樓。肯定是我哪裏走錯了,或者是被什麼東西迷住了眼睛,所以我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我一頭鑽進樓梯間,然後上樓,二樓和三樓之間有一個感應燈,我上樓的動作很大,腳步聲很響,感應燈亮,我沒有看見任何奇怪的東西。

  沒幾秒鐘我就爬到了三樓,我再次衝出樓梯口,可是,在我眼前的,還是黑燈瞎火的走廊,在我前方不遠處,就站在那個小男孩,他笑着對我說,叔叔,我媽媽不見了,你能幫我找到她嗎?她叫,趙佳棠。

  第102章高跟鞋

  趙佳棠!?

  這個小男孩竟然說他的媽媽是趙佳棠!

  雖然我知道這個小男孩絕對不是陽人,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就是趙佳棠肚子裏的那個鬼胎!

  在我的概念裏,鬼胎不應該都是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嬰兒嗎?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看上去至少有五六歲的小男孩?這完全顛覆了我以前的認知。

  不過我現在可沒時間去考究鬼胎爲什麼會是一個五六歲小男孩這件事,而是想辦法怎麼逃離這個地方。

  很明顯,這是一個變相的鬼打牆。以前我也看過恐怖故事,裏面說的是,不管怎麼上樓下樓,最後你都走不出去,還有一種就是,你一直下樓,不管下了多少樓,最後都看不見出口,直到等你下了十八樓之後,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以前看這種故事的時候,我雖然害怕,但是我是一點都不相信的,至少在晚上,我從來不害怕一個人走樓梯。但是自從上次遭遇了陳泥匠的事情之後,我不得不對我以前的幼稚認知感到可笑。

  陳先生告訴過我,遇到鬼打牆後,有兩種解決辦法,第一種是找到鬼打牆的原因,找到之後對症下藥,自然就能解決掉。就好像當初我和二伯陳先生三人被困在陳泥匠的院子周圍的時候,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出去,最後還是陳先生用銅錢封住了陳泥匠的眼睛才走出去。第二種辦法很簡單,在原地待着別動,等別人來救,但前提是你要保證自己不死,否則還沒等到人來,自己就嗝屁了,到時候只能給你收屍了。

  我對比了一下這兩種方法,如果我選擇第一種的話,那麼我就要直接面對那個小男孩。從剛剛扯衣服的力道來看,僅僅就力量而言,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要是和他硬碰硬,我估計我會死的很慘。於是我果斷選擇第二種。我決定待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拐角處,在這裏,最起碼還有一盞感應燈。而且,凌絳要是發現我不見了,肯定會回過來找我,第二種方法最安全。

  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其實就是我在聽到小男孩說出趙佳棠名字之後的三秒鐘之內。不得不說,被嚇了這麼多次,我的神經對某些恐怖已經有了一些免疫,以至於我的思維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快速的運轉。

  做了這個決定之後,我就立刻轉身往上跑,然後待在拐角處,一隻手放在感應器那裏,輕輕一拍,燈就會亮。

  我背靠着牆站着,這樣會讓我比較有安全感。我看了一眼三樓的樓梯口,明明門那邊就是三樓,而且還有燈光,可是爲什麼我衝出去之後就是二樓呢?我沒想通這個原因,只是期待着凌絳的身影能夠快點出現在門口。

  燈光熄滅,我下意識的偏頭看向二樓的門口。然後我看見,在「安全出口」指示牌的綠光照耀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他咧着牙,側着腦袋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我趕緊拍亮燈光,小男孩頓時消失不見。我背靠在牆上,死死的盯着樓下的門口。三十秒之後,燈光再次熄滅,我看見樓下的那個身影再次出現,這一次,我清楚的看見他咧着牙,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脣,那種樣子,就好像是看見美味的食物一樣。

  我知道,他的食物就是我!

  我趕緊拍亮燈光,在拍亮燈光的同時,我轉頭往樓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凌絳來了沒有,卻發現,在燈光亮起之前,那裏竟然也有一個和樓下一模一樣的小男孩!而他,竟然在往樓下走來!

  不對,這和我以前遇到的鬼打牆不一樣!

  如果是鬼打牆的話,那麼雖然我跑不出去,但是應該只會有一個小男孩。而且不管我跑到哪個樓層,小男孩給我製造的幻象都應該是一樣的。所以,如果是鬼打牆,就算是有兩個小男孩,那麼他們也應該都是朝着同一個方向,也就是都應該往樓上走,而不是一個往樓上走,一個往樓下走。

  爲了驗證我的想法,我看了一眼地上,想要尋找到凌絳之前扔的那朵用來「借花獻佛」的紙花,可是我看了一圈,都沒有找到紙花。也就是說,我現在待的地方,看起來很像是二樓和三樓的拐角處,其實並不是!

  我之前一開始進去的那個樓層,應該就是三樓!但是我被幻象迷了眼,所以誤以爲是二樓,可是並不是。然後我又往上跑了一層樓,進去之後,看到的還是二樓的幻象,但其實已經是四樓。所以,等我出來又往上跑了半層樓,那麼我現在站的這個地方,應該就是四樓和五樓的拐角處!

  於是我意識到,我這不是遭遇了鬼打牆!而是真的存在很多個一模一樣的樓層(儘管都是幻象,但是樓層是確實存在的),而每一個樓層裏面,都有這樣一個小男孩!

  所以,不管我是往下還是往上,不管我走到哪個樓層,都會遭遇這個傢伙。而且,我跑的樓層越多,就會招惹越多的小男孩,到時候就真的雙拳難敵四手,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我之前還在等待着凌絳來救我,可是看來,這種機會很小了。她應該和我一樣,也遇到了這樣的情況,估計現在也被困在某一層樓裏,很可能就在我身邊,但是因爲被小男孩的幻象給迷住了眼,所以彼此看不見彼此。

  燈光熄滅,我再次拍亮燈光,小男孩消失。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燈光亮起,小男孩會消失,但是找到了這個規律之後,我變得相對之前要鎮定一些。而這個時候,我反而開始擔心起凌絳來。

  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出來這不是鬼打牆,如果按照鬼打牆來處理的話,根本就走不出去。因爲你滅掉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到時候依舊走不出去。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讓人絕望,以至於最後崩潰,到那個時候,就真的永遠都走不出去了。

  突然,我聽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聲音。

  說真的,以前有人說女人最性感的聲音不是在牀上時候發出的聲音,而是穿着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那個時候我還不相信,但是現在我聽到這高跟鞋踩在地面「嗒、嗒、嗒、嗒……」的聲音時,我感覺我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我千盼萬盼,終於把凌絳給盼來了,她終於來救我了。既然她能讓我聽到聲音,那就說明她沒有被困住,她已經找到了怎麼破解的方法了。

  我仔細聽了一下聲音,是從樓下發出來的。於是我等着燈光滅掉的時候,趕緊拍亮燈光,趁着有三十秒的時間,趕緊往樓下跑去,然後停在了四樓和三樓的拐角處,地上依舊沒有紙花。

  我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距離我越來越近,於是我走到樓梯扶手處,往下看了一眼,我看見,黑漆漆的一片,彷彿無邊無際,高跟鞋聲音響起過的地方,燈光會亮起,然後過了一會就會熄滅。我數了數,我和她之間至少還相距着七八樓的距離。

  可是,我這裏不應該就是三四樓嗎?怎麼下面還有那麼多層?難道是我推測錯了?我開始對我之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不對,我應該沒錯,凌絳剛剛應該是發現了問題之後,就一直在下樓,所以纔會下去那麼多層樓。我現在看到的,應該都是幻象。

  於是我決定再往下跑一樓,爭取早點和她匯合。

  可是當我剛決定要開跑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在進急診科之前,我特地看過凌絳的鞋子,她已經把上午的高跟涼鞋給換下了,穿的是一雙休閒運動鞋!

  那麼這高跟涼鞋踩地的聲音,是誰?!

  第103章等你救命

  我邁出去的腳步僵硬在空中,不敢邁出去,也不敢收回來。耳邊高跟鞋踩着地面發出的聲響還在不斷的迴響。聲音越來越近,之前還間隔着七八樓的距離,此時此刻聽起來,好像就在我的樓下。

  怎麼辦?站在這裏等着看看是誰,還是逃?可是,就算是要逃,該往哪裏跑?

  我已經聽見高跟鞋轉向的聲音,應該是已經走到了下面樓梯的拐角處,只要在往上走十一個階梯,我就能看見她了。

  感應燈再次熄滅,我看見那個小男孩變得有些手舞足蹈起來,看那神情,好像是有些興奮。我一開始以爲是他快要接近我了,所以纔會這樣,但是我錯了,因爲我在燈亮之前,看見他轉身了。

  是的,他轉身看着下面的樓梯口,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燈光亮起,我驚詫的發現,小男孩居然沒有像以前那樣消失,而是實實在在的站在那裏,把他的背影留給我。

  他爲什麼沒有消失?他爲什麼沒有消失?

  這和我之前發現的規律不一樣!我變得有些驚慌失措,我不知道我該要怎麼辦。

  「嗒……」一聲清脆的高跟鞋踏在地面的聲音響起,在黑漆漆空蕩蕩的樓梯間迴盪着,原本最性感的聲音,此時此刻卻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扎進我的腦子裏一樣,以至於使得我哪怕是眨一下眼睛,都覺得腦子裏的那根神經就要斷掉一樣。

  「嗒……」又一聲響起,我已經看見樓梯口出現了一個黑漆漆的腦袋,頭髮的顏色和周圍的環境一樣,如果不是她臉上和脖子的皮膚是白色的,我根本就認不出這是一顆腦袋。

  燈光雖然很微弱,但是我還是能夠清晰的看見她在看着我,我能夠看見她的眼神裏面,充滿着貪婪,而這種貪婪,是對食物的渴望。我看見她的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微笑,這樣的微笑要是放在任何一個女人的臉上,都應該會迷倒一片男生,可如果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就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效果,因爲這個女人,是趙佳棠!

  樓下的那個小男孩歡快的跑到趙佳棠的身邊,牽起她的手,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指着我說,喫的,好喫的。

  我看見趙佳棠看了我一眼,眼神一開始有些疑惑,但是被小男孩那麼一指之後,她的眼神就立刻變得渴望而堅毅,然後牽着小男孩向我走來。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鬼胎鬼胎,胎爲陰人,母爲陽人。所以趙佳棠肯定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只不過是被肚子裏的鬼胎迷惑了心竅。否則她剛剛也不會出現短暫的遲疑。

  既然如此,趙佳棠對我肯定是沒有傷害的,畢竟她一個女大學生,怎麼也不可能放倒我。所以,我只需要專心對付這個力氣比我還大的小男孩就行。

  燈光再次熄滅,我下意識的就要去拍,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時候,怎麼也動不了了。這時我纔想起來,在我的身後樓梯上,還有一個小男孩!

  他趁着我剛剛把注意力全部放在趙佳棠身上的時候,竟然悄悄的走到了我的身邊,等到我想要再去拍開關的時候,他就跳到我的背上,拉住了我去拍開關的手!而他的另一隻小手,則是死死的勒住我的脖子,讓我呼吸都不能呼吸,並別說是叫出聲來。

  我抓着他的手,一陣冰涼,我想要把他拉開,可是和之前一樣,我的力氣並不比他大多少,相反的,在不能呼吸的狀態下,我的力氣反而越來越小,以至於最後跪倒在地上,雙手撐着地,好像古時候的大臣在朝拜皇上一樣。

  五體投地!

  我不知道我的腦子裏爲什麼會突然冒出這四個字來,可是現在這樣的狀況確確實實已經快要接近五體投地了。

  如果我真的全部趴到地上去,是不是就真的會成爲五體投地,然後每天晚上都會跑到這裏來趴着?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後,徹底的死掉?

  我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在不斷接近,然後就聽到樓下那個小男孩嘻嘻笑了一聲,然後說,真好玩,我也要玩騎馬馬。

  這話剛說完,我就感覺到我的後背好像是被一塊巨石給壓住一樣,有一種腰都快要斷掉的感覺。

  我使勁的擡起頭來,想要掙扎着站起來,可是剛擡起頭,我就看見了一雙高跟鞋,然後是一雙長腿,再往上…我的頭已經擡不上去了。我的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我的思維也開始散漫,我覺得我的大腦應該是開始缺氧了,雙手再也沒有支撐身體的力量,顫抖着就要軟掉,然後徹底的在趙佳棠的面前,對她五體投地!

  我鬆手的那一剎,我感覺一切都完了。我不僅沒能去救得了張哈子,甚至還把自己和凌絳給搭了進去。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就像是一個廢物,在處理這種情況的時候,竟然是那麼毫無招架之力。也不知道現在張哈子和凌絳怎麼樣了,他們會不會已經解決了困境,現在正往我這邊趕來?

  可是這麼長的時間了,他們爲什麼還沒來,還是說,他們早已經被困死在這裏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很快就可以下去找他們了,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被張哈子恥笑說我是被一個小孩子給勒死的。管他呢,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在乎生前事?

  我突然覺得我的脖子上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好像是有一塊肉被活生生的咬掉了。我很想掙扎着起來,但是怎麼掙扎都使不出半點力氣。迷迷糊糊中,我彷彿看見我身後的景象,我看見我那兩個小男孩,一個勒着我的脖子,一個撕咬着我脖子上的肉。明明有大片大片的肉被撕扯下來,可是卻不見半點鮮血。

  我也看見我的眼神呆滯,就好像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屍體。等等,我爲什麼能夠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們撕咬我的身體?難道說,我已經死掉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視角突然發生變化,不再是居高臨下的,而是趴在地上,我看見地面上好像憑空生出了一朵花,顏色鮮紅,但是花瓣卻是皺皺巴巴的,不像是一朵鮮花,而更像是一朵紙花。

  不對,燈光不是熄滅了嗎?爲什麼我可以看見這朵花?而且還是那麼的惟妙惟肖,就好像那朵花本身就能夠發出光來一樣。

  凌絳!

  肯定是凌絳來了。

  我感覺到那朵花亮起的瞬間,我身後就一陣輕鬆,我立刻站起身來,身後的兩個小男孩不見了,我看見下面的樓梯口果然站着一身白衣的凌絳,在她的腳邊,還擺放在一朵紙花,而她的手上,竟然提着張哈子的篾刀!

  看來他們兩個匯合了,也就是說張哈子沒事。想到這裏,我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下。

  趙佳棠看見凌絳,轉身就往樓上跑。凌絳大喊着讓我抓住趙佳棠。

  有凌絳在,我心中就有底氣,幾步就跑上去,把趙佳棠抓住。儘管趙佳棠還在使勁兒的掙扎,可還是沒能掙開我的雙手。這個時候凌絳走上來,拿着篾刀的刀背在趙佳棠的肚子上狠狠一劃,掙扎的趙佳棠立刻就安靜下來,好像睡着了一樣。

  凌絳說,倒還不笨,只跑到三樓半。

  從她的話裏可以聽出,我之前的猜測都是正確的!如果我真的一直往樓上跑的話,那麼距離凌絳的位置就很遠,到時候凌絳救援不及,我就很可能被趙佳棠給喫掉了。

  我問凌絳,現在怎麼辦?

  她說,先去張哈子那裏,他快不行了,等着你救命。

  第104章滿地死嬰

  我驚訝的問,等我救命?開什麼玩笑,我能幹什麼?我一介書生,什麼都不會,等我過去幹什麼?

  我是學中文系的,腦子裏面除了一些詩詞歌賦,其他的都是一團漿糊。讓我寫一首詩作一首詞什麼的,我多多少少還會點。但是要讓我去救命,我覺得這是對生命的不尊重,我又不是學臨牀醫學的,我去了之後最多保證不幫倒忙。

  凌絳瞥了我一眼,說,你自然是什麼都不會,要的是你身上的那件東西。

  我身上能有什麼東西?我從腳想到頭,似乎除了我腳上那二十三雙看不見的陰鞋外,好像也沒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了。可是,要陰鞋幹嘛?走了幾步之後,我突然想到,我脖子上不是還掛着我爺爺留給我的鎮魂鈴麼?張哈子應該是等着這個東西去救命。

  我摻扶着趙佳棠跟在凌絳的身邊——這一次凌絳不再把我扔在身後,而是和我並肩走在一起,想來也是被剛剛的事情弄得有些心有餘悸——當然了,她不是擔心她自己,她是擔心我會再次被困住。

  下了樓梯來到三樓門口的時候,凌絳示意我停下來,然後伸手搭在我的肩上,左手搭右肩,右手搭左肩,用生火手勢各自拍了三下,然後還從兜裏掏出一枚銅錢,再從她的右手腕上抽出一節紅線的頭子,並沒有扯斷,而是把剛剛那枚銅錢穿進去,然後把抽出來的紅線頭子綁在我的左手腕上。這樣,我的左手就和她的右手腕用一條中間有銅錢的紅繩綁了起來。

  我看到這紅線,覺得有些意思,於是笑着問她,這是什麼?很像月老牽的紅線。

  凌絳白了我一眼,儘管燈光很微弱,但我還是覺得凌絳這一刻的風情很動人,我承認,我剛剛實在是太緊張了,所以現在看到身邊穿着一襲白衣的凌絳,有一種看觀世音菩薩的感覺。

  她說,這叫「一線牽」。

  我嘟囔着,還不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嘛。

  凌絳沒好氣的糾正我,這是「陰陽兩界一線牽」!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

  我說,我是學中文系的,腦子裏裝的都是詩詞,想的自然是詩詞,我倒是想知道你們這些門門道道的東西,可是你們誰願意真的教我了?

  我估計是凌絳沒想到我會反駁,說實話,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會反駁。我想,可能是這些天來,我一直被各種詭異的現象折磨,弄得我的脾氣大了些。於是我看了凌絳一眼,對她說了聲對不起。

  沒想到凌絳似乎根本就不在意,對我說了一句,站着別動,和我保持肩並肩。說完之後,她就專心的在看着眼前出口處的這門。她左手提着篾刀,右手捏着手指好像是在計算着什麼。

  我伸着腦袋往門那邊看了看,很明顯的就是三樓的留觀病房,爲什麼凌絳不走過去呢?難不成這門還有什麼文章?

  我其實是很想問凌絳的,但是我剛剛那話已經說出去了,現在再問她的話,多多少少顯得我有些——賤。

  我假裝很不在乎的看着凌絳捏手指動作,其實腦子裏卻是在記住她的每一個動作。可是還沒等我看明白,她就對我說,握着刀,用左手。

  我伸手握住篾刀,然後她右手握住我的手,她說,你別用力,握緊刀就好。

  說着,她就握着我的手,先是在門的左上角輕輕一劃拉,然後往右下角點了一下,除了這兩個地方外,其他的位置在我看來都是毫無章法和邏輯可循的,但是她卻點的頭頭是道。大概來來回回在門上點了三十多個位置,我看的頭昏腦脹。

  弄完之後,她鬆開手,對我說,把刀握緊,走。

  我和她並肩跨過出口的門,眼前的一切,竟然和之前在門那邊看見三樓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樓道里面沒有燈光,只有離地兩尺安全出口指示牌在亮着綠色的幽幽燈光。每間病房裏面都沒有開燈,但是卻能聽見有人走動的聲音。我看見凌絳的左手多了一朵紙花,然後插在篾刀上面,她小聲對我說,握緊刀,別亂看,往前走。

  我能感覺到病房裏面有人,因爲我有一種被好多雙眼睛盯着的感覺。但是我不敢偏過頭去看,甚至是轉動眼睛都不敢。因爲我知道,病房裏面的病人已經被全部轉出院或者轉到其他科室了,那麼這些盯着我的眼睛的主人,是什麼?!

  往前才走到第二間病房,我就小聲對凌絳說,凌絳,你有沒有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凌絳點點頭,說,我知道,他們在跟着我們。

  凌絳的話讓我的頭皮一陣發麻。他們?他們是誰?他們有多少?

  我側耳傾聽了一下,腳步聲雜亂無章,聽上去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這麼多東西,全部跟在我身後,我還不能回頭看,這種未知的恐懼,簡直快要把我逼瘋。

  我能感覺到我身後有一陣陣的冷風吹,因爲太緊張,我甚至能感覺到我的左手開始發麻。我知道篾刀對於我們現在的重要性,要是我一個不小心鬆開手,那麼身後的那些東西會不會撲上來把我和凌絳給撕成碎片?

  我感覺到我的手心裏全是汗,篾刀好像隨時都要滑掉一樣。

  不行了,我感覺我要握不住了。我對凌絳說,你來握刀,我快握不住了。

  她說,我是女人,我不能握。

  凌絳的話讓我剎那間明白,篾刀是陽剛之物,女人碰了只會減弱他震懾邪祟的陽氣,所以必須要我來握。可是,爲什麼要在篾刀的刀柄那裏插一朵女人用的花,難道這不會減弱篾刀的陽氣?

  我低聲問出口,凌絳很是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餘光好像是看到了身後的什麼,趕緊把頭轉向前方。我看見她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而且神情竟然有些——害怕?

  居然能夠讓凌絳害怕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這時,我沒想到凌絳居然會主動開口小聲對我說,我這叫「錦上添花」,篾刀屬陽,我的花屬陰。孤陰不長,孤陽易折,陰陽相調,剛柔並濟,效果更勝之前。

  我不知道凌絳爲什麼會突然對我解釋,我猜很可能是她在用這種方式來轉移注意力。可是她越這樣,我就越害怕,我越害怕,不自覺的就會走的越快。可是人一旦在走夜路的時候害怕走快了,那麼心中的恐懼就會不由自主的極速加劇,這一點,走過夜路的人都應該知道。

  凌絳是真的害怕了,見着我走快,她也跟着走快。越走越快,最後竟然變成了小跑。身後的腳步聲變得更加的雜亂無章起來,這聲音讓我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心裏默默的數着病房的間數,第四間,第五間——第九間病房是張哈子的病房。

  我扶着趙佳棠推門進去,凌絳緊隨其後。在凌絳關門的瞬間,我回頭看了一眼,我看見,走廊上密密麻麻,爬了一地的死嬰!

  他們一個個全部在地上爬,難怪剛剛的腳步聲聽着很是雜亂無章。在我回頭看他們的時候,他們也擡起頭,睜着眼睛看我,有的死嬰(很像是商店裏賣的洋娃娃),甚至都還沒有長出眼睛!

  「啪」!

  凌絳終於把門關上,否則我這一口氣真的提不上來。

  我趕緊把趙佳棠放在一邊坐好,然後來到張哈子的牀旁,看見張哈子緊閉着眼睛,好像是有昏了過去。我問凌絳,現在怎麼辦?怎麼救他?

  凌絳說,把他翻過來,然後睡到他背上。

  我問,這是幹嘛?

  她說,替他轉身!

  第105章嬰兒的臉

  凌絳的話讓我滿臉震驚!

  之前我替大伯轉身之後,並沒有死去,這一直就讓我有所懷疑,只不過沒找到確切證據罷了。等到後來陳先生說我腳上穿了二十三雙陰鞋,我才解釋爲因爲我是個死人,所以我替大伯轉身後並沒有死去。但是陳先生卻是很明確的告訴我,我是個活人。可是如此一來,我就不能解釋我替大伯轉身之後爲什麼沒死,那麼真正的原因呢?

  現在聽凌絳這麼一說,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當初在我爺爺的墳前,我替我大伯轉身之後,張哈子應該是又立刻替我轉了身,所以我纔會醒過來。

  我記得當我醒來的時候,張哈子當時就暈了過去,我問陳先生,陳先生敷衍我說是脫力。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而是張哈子替我轉了身!

  那麼問題又來了,既然張哈子替我轉了身,可是爲什麼他並沒有死?還是說,在我陪着陳先生給王青松守靈的時候,其實張哈子晚上是跑到墳頭去五體投地了的?難怪張哈子那晚自己不去扶靈位,難怪張哈子第二天的情況就惡化了,難怪張哈子現在快奄奄一息了,原來都是替我轉身所致?

  以前弄不懂的一些問題,看上去似乎迎刃而解了。但是我知道,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並不能解釋清楚。就好像是替我大伯轉身本來應該就是當天要死掉的,但是我沒死,張哈子也沒死,這是爲什麼?

  而且,爲什麼張哈子在看了我們村的風水之後,第二天情況就變得不好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替張哈子轉身!

  我現在終於明白凌絳爲什麼說等我過來救命,我也終於知道,她口中的那件我身上的東西,原來就是我的命。

  我解開綁在我手腕上的紅線,毫不猶豫的躺了上去,因爲這是我欠張哈子的,我得還給他。

  躺好了之後,我看了凌絳一眼。我看見凌絳點了點頭,然後在牀的四角各擺了一朵花,之後她朝着一面牆那邊微微躬身拜了一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邊應該是東南方向。我記得陳先生給我說過,東主木,南主火,木能生火,東南之位,木火同濟,陰邪退避。

  也就是說,如果在路上遇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可以試着往東南方向走。當時陳先生給我舉了一個例子,說是如果我記不住的話,就記住一句話:孔雀東南飛。

  我當時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給我是這麼解釋的:孔雀,生性好火,它都往東南方向飛,就說明東南方向火氣很旺。這麼記,你就記住了吧?

  我當時被陳先生的話給雷得外焦裏嫩的,要是我的高中語文老師知道這篇文章被陳先生這麼解讀的話,肯定會擼起袖子和陳先生狠狠幹一架。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記住了東南方向木旺火!

  我想,現在的凌絳拜東南方向,應該就是添木旺火。

  凌絳拜完了之後,去身後的病牀上拿來一個枕頭扔在地上。我沒看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當初張哈子可沒有這麼一出啊。

  然後,我就看見凌絳姿態優雅的跪在枕頭上——好吧,她是怕跪傷了她的膝蓋。

  跪下之後,凌絳雙手合十,然後配合着雙手結出的各種手印低聲唸叨着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見,反倒是記住了她手上的幾個手印。

  然後,我聽見凌絳輕輕呼了一口氣,合十的雙手分開,彎腰下拜,嘴裏喃喃唸叨,四川凌家後人凌絳,恭請轉身!

  她話音落,我閉上眼睛,等着黑暗將我再次吞沒——我有過轉身的經歷,在我的印象裏,轉身後,會去到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或許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地獄。

  可是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見眼前的天花板,左邊跪在地上的凌絳,還有被我壓着的張哈子,以及對面還在昏睡的趙佳棠,我根本沒有轉身,我還在這裏!

  我連忙問,凌絳,爲什麼沒有轉身?

  凌絳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然後她又捏着手指開始計算了起來,一陣之後,她重複之前的動作,再喊一聲,請轉身。可惜的是,我還是在原地。

  而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已經開始傳來啪啪啪的敲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勝在連續不斷,此起彼伏。凌絳說,去把篾刀插在門上。

  我依言下牀,拿着篾刀走到門邊,我看見門突然往裏凸了一下,嚇得我趕緊把篾刀拴在門上。病房的門上面有一小塊透明的玻璃,這是爲了護士和醫生查房時候用來觀察病人的。我透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空蕩蕩的,似乎風平浪靜。

  我回過身來,看見凌絳皺眉看着牀上的張哈子,她已經把他的身子又翻了過來。

  我走過去問,現在怎麼辦?

  凌絳說,我也不知道了。

  我想了想,問,你剛剛見到張哈子了,他是給你怎麼說的?

  凌絳把張哈子給她說的內容給我大致說了一遍,差不多就是張哈子破五體投地的過程,以及我替我大伯轉身後,張哈子又替我轉身的事情。

  我點點頭,然後走到牀邊使勁兒的搖晃了幾下張哈子,幻想着他能夠醒過來。

  凌絳搖頭說,沒用的,他三魂七魄不全,不可能叫醒。

  我想了想說,鎮魂鈴有用嗎?

  我身上現在也就只有這個我爺爺留下來的東西能派的上用場了。沒想到凌絳卻還是搖頭說,二十年後,或許我能駕馭鎮魂鈴,現在……

  凌絳沒有說完,但我知道,現在的她是沒辦法用鎮魂鈴來救張哈子的。

  就在這個時候,趙佳棠呻吟了一聲,嚇得我和凌絳趕緊對她全神戒備。可是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用看獵物的眼神看着我,而是悲痛的看着自己的肚子,臉上的神情十分痛苦。

  她一邊摸着肚子,一邊發出陣陣痛苦的呻吟。我問凌絳,她怎麼了?

  凌絳說,怕是要臨盆。

  我大喫一驚,臨盆?你是說,她要生孩子了?

  趙佳棠懷孕到現在前前後後纔不過三個月,居然就要臨盆了?雖然我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我卻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因爲我看見她的肚子,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凌絳這時一本正經的對我說,記住,一定不能讓她把鬼仔生下來,否則我們都要死。

  我問,那該怎麼辦?

  凌絳說了很精闢的四個字,見機行事!

  我很想問,你們匠人都是一個德行嗎?以前和陳先生在一起的時候,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就經常說,你問老子,老子問誰?說的還大義凜然。然後是張哈子,明明自己也不會,還要先罵一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然後才說,好的很,老子也不會!現在的凌絳也是,只是說的很委婉。我怎麼感覺,這些匠人怎麼這麼不靠譜?

  我問,不是鬼胎嗎?怎麼又變成鬼仔了?

  凌絳說,從一開始就不是鬼胎,全部都是蔣志遠弄的鬼。

  我很是疑惑,再問,怎麼說?

  凌絳說,你還記得衣櫃裏供奉的遺像和香菸麼?蔣志遠在陪趙佳棠打胎那天就死了,他把自己變成了鬼仔,寄生在趙佳棠的肚子裏。我一開始以爲是鬼胎,但其實不是,這是人胎鬼仔,是蔣志遠用這種方式,避開輪迴,獲得重生。

  我問,鬼胎和人胎鬼仔有什麼區別?

  凌絳說,這麼說吧,鬼胎我還能應付,但人胎鬼仔,一旦成了,就算是張哈子醒了,也只有等死的份兒!

  我看了一眼趙佳棠越來越大的肚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彷彿看見她的肚皮上有一張嬰兒的臉……

  第106章食子重生

  等我再去細看的時候,卻發現那裏只有一層薄薄的衣服,並沒有什麼嬰兒的臉。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剛剛的那一幕實在是過於真實。

  我本來是想問一下凌絳有沒有看到,但是凌絳卻轉身走到了張哈子的牀旁。我看見她伸手拉起張哈子的左手,然後用右手在他的左手手心畫了一個井字,只不過井字的最後一豎之後,凌絳並沒有擡起手,而是逆時針方向在他的手掌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又一個圈,一直到第三個圈,才從起始端那裏停下。然後凌絳幫張哈子的左手握成拳頭,死死的拽住,不讓拳頭鬆開。這時候凌絳讓我過去,我又看了一眼趙佳棠,發現沒有什麼異樣之後,這才走到凌絳身邊。

  凌絳說,握住張哈子的手,別讓他鬆開。這是吊着他最後一口氣的,要是鬆開了,氣散人亡。

  我點點頭,準備接過張哈子的手,但是在快要接過來的時候,我停住了,我對凌絳說,你先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或許能有點幫助。

  凌絳疑惑的問我,什麼辦法?

  我說,借一些你的紅線。

  凌絳半信半疑,但還是給了我一些她手腕上的紅線。

  我拿到紅線之後,又從張哈子的揹包裏找到一些銅錢。弄齊了這兩樣東西之後,我走到張哈子的牀邊,在他的手腕腳腕的位置分別纏上紅線,手法我記得不是很熟練,只能大致上模擬出陳先生當時的手法。然後在張哈子的腳背手背上各放一枚銅錢,最後一枚銅錢,放在張哈子的眉心處。

  弄完了這一切之後,我才從凌絳的手裏接過張哈子的手。張哈子的手已經變得有些冷,這在這麼熱的天氣裏來說有些不正常。

  凌絳鬆開手後,看着這些紅線和銅錢,她問我,你這是跟誰學的?

  我說,沒人教,當初看陳先生給我解紅線的時候,記了一些大概,然後現在是反過來用,希望沒有記錯。

  凌絳點點頭說,雖然沒記全,但是效果還是有的,我能感覺得到,他現在比之前要好一些。這叫什麼?

  我講,具體叫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曉得口訣是,紅線捆魄,銅錢鎖魂,雙腳着地,落地生根,公雞啄眉,魂歸魄回。

  這是當初陳先生用公雞叫魂把叫醒之後,對我說的第一個口訣,所以我記得特別的牢。只是綁紅線的手法,陳先生卻是沒教給我,否則效果應該會更好。

  凌絳問我,落地生根是什麼意思?

  我儘量的用我理解的方式把落地生根解釋給她聽,然後又怕她有什麼不懂的方方,就又把當初的具體事情給她說了一遍。凌絳聽完之後,就對我說,用落地生根。

  於是我一隻手要緊緊的握住張哈子的手,另一隻手就和凌絳協力將張哈子摻扶到最裏側的椅子上坐下,讓他光着腳,踩在地面上,然後把銅錢放在他的腳背上。眉心的那枚銅錢,則是放在了他的頭頂。

  凌絳看了一會兒張哈子,然後皺着的眉頭稍微緩和了一些,對我點點頭說,的確有效果。

  聽到她這麼說,我也放鬆不少,只是依舊緊緊的握着張哈子的手,不鬆開。陳先生的紅線和銅錢只能是鎖住剩下的魂,要吊着那口氣的方法,還得靠凌絳畫的這個符印。

  凌絳又看了一眼張哈子,確定暫時沒事之後,這纔去看坐在張哈子牀尾那面牆的趙佳棠。她的肚子已經比一個十月懷胎的足月孕婦還要大。現在的她已經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連之前的痛苦呻吟都沒有了,就是雙目呆滯的望着前方,仍由自己的肚子漸漸變大。

  我站在她的斜對面,能夠清楚的看見趙佳棠的肚子一起一伏,就好像是有人在她的肚子裏呼吸。

  凌絳看着趙佳棠好一陣,依舊沒有想出辦法,然後我看見她用各種各樣的手勢和紅線銅錢在趙佳棠的身上纏來纏去,但她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越來越焦急。

  於是我對凌絳說,你不是會對付鬼胎嗎?你就用對付鬼胎的方式對付它就行了,萬一奏效了呢?

  凌絳搖搖頭說,鬼胎和人胎鬼仔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東西。鬼胎,說白了,就是被很小的陰人上身,那麼只要按照平常的辦法驅鬼就行了。但是人胎鬼仔不同,它是真正的有胎在人的肚子裏,和母體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就是說,如果把人胎鬼仔給強行弄死,那麼趙佳棠也會死。另外一個區別,之前也給你說了,人胎鬼仔的厲害之處,就算是我和張破虜加起來都估計對付不了。

  我問,既然這東西這麼厲害,爲什麼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或者見過?

  凌絳說,人胎鬼仔不是所有人都能弄得出來的,不僅手段繁雜,而且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一般人無法付出的。因爲,其中有一點就是,必須以自己的生命爲獻祭,才能請動人胎鬼仔。

  這一點很好理解,我和凌絳之前在蔣志遠衣櫃裏發現的那張被三根香菸供奉着的遺像就很能說明問題。難怪大家都說蔣志遠失蹤了,原來是用自己的生命爲代價去請動了人胎鬼仔。

  凌絳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胎兒必須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聽到這裏我後背不禁冒出一陣冷汗。虎毒尚且不食子,這人胎鬼仔竟然是親手扼殺掉自己親生骨肉的生命,然後自己替代他成爲一個新的生命。這樣狠毒的方式,沒想到蔣志遠竟然也能夠下得去手。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我問,蔣志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僅僅只是爲了重生?

  凌絳搖了搖頭,說,怕是沒那麼簡單。如果僅僅只是爲了重生,蔣志遠大可不必。你想,他現在纔多大年紀,撐死了23歲,這麼年輕,完全沒必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重生。

  我說點點頭說,也就是說,他現在之所以這麼做,是到了不得不這麼做的時候。可是,到底是什麼讓他不得不這麼做?

  凌絳幾乎沒有遲疑的說,時間。

  我問,什麼時間?

  她說,他沒有時間了,所以必須要這麼做。所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蔣志遠應該是個匠人,而且,這不是他第一次用人胎鬼仔!

  聽完凌絳的話,我瞬間驚醒過來,我問,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重生?!

  凌絳點點頭說,應該是。

  凌絳的邏輯雖然沒有漏洞,而且我在理智上已經認同了凌絳的說法,但我還是沒辦法從心底接受。我實在是沒辦法想象,一個人,靠着殺害自己的老婆孩子來繼續活下去是怎樣一種景象。用畜生不如已經不能形容這樣的「人」,不對,已經不能再稱呼這樣的東西爲「人」,否則就是對人的侮辱。

  凌絳繼續說,人胎鬼仔因爲身體被搶,所以身體的怨念極強,加上蔣志遠本身又懂得匠術,所以,一旦它出世,我們都得死!他是不可能讓知道他祕密的人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響起一聲悶響,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重重的砸在了門上面。凌絳趕緊小跑過去,從門上面的那塊玻璃往外看去。

  就在凌絳剛把臉貼上去的時候,我看見窗口外面,慢慢升起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那是一顆眼睛還沒有長出來的死嬰腦袋!我看見它側了側腦袋,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可是突然,它重重砸在玻璃上,因爲死嬰骨頭不全,這一撞之下,砰的一聲,玻璃上紅紅的血水一片!

  凌絳被嚇得連連後退好幾步。病房門那邊傳來連續不斷的悶響,那都是死嬰在用頭砸門的聲音!

  我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趙佳棠,發現她原本呆滯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彩……

  第107章你回頭啦

  我看見趙佳棠的變化,嚇得趕緊叫了一聲還站在門後的凌絳,凌絳聞言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趙佳棠。

  我也順着凌絳的視線看過去,卻發現趙佳棠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還是一如既往的呆滯,並沒有半點有活物的感覺。

  凌絳瞪了我一眼,看她眼神的意思,好像是在責怪我亂說話,打斷了她專心處理門外那羣死嬰的進度。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了句抱歉。

  以前都說眼見爲實,但是經歷了這麼多詭異的事情以後,我才明白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凌絳瞪完我之後很着急的轉身過去,門口撞門的悶響一聲接着一聲,「砰砰砰」的聲音不斷的傳來,就好像是催命符一樣。我看見凌絳站在門後面,手裏拿着的是從張哈子揹包裏取出來的白色紙張,她雙手一直快快速的活動着,一朵朵白色的花朵從她的手裏折出來,然後插在門板與地面的縫隙裏。

  這些花雖然看上去形狀各不相同,但我幾乎都認識,因爲在農村裏一旦有做道場的地方,堂屋裏面都會擺放着這些紙花,在我們那裏,稱之爲死人花,也就是說死人才會用的花。

  凌絳前前後後一共折出了十幾朵花,全部插在門縫裏,等到做完這個之後,她才轉身走到張哈子的面前,把地上的那雙張哈子的鞋子拿着,分成一正一反擺在門後面。

  雖然凌絳沒說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但我還是知道,這在民間叫做勝杯。曾有一段時間,我癡迷於佛教的文化,所以研究過這方面的東西,還因此寫過有關這方面的論文。所以當初陳先生說出五體投地的時候,我才能第一時間知道五體投地的出處。

  但是勝杯的起源並不來自於佛教,至少在佛經和佛教的歷史中是沒有記載的,反而是一些野史裏面有記載,說的是江湖術士爲了迎合佛教,才弄出的這麼一個佔吉問兇的東西。也就是掛了佛教的名,其實並不是佛家的東西。以前還以爲這些都是用來坑蒙拐騙的,但是現在從凌絳的手裏看到,我纔對勝杯有所改觀。

  我也是到後來才明白,民間的很多東西,其實都是真實存在而且行之有效的。只不過被一些心術不正的人歪曲亂解,加上這些人沒有掌握到精髓,最後弄成了一個四不像的東西,被大家認爲是騙子。

  我記得陳先生以前給我說過,鞋分左右,路有陰陽,左鞋爲陽,右鞋爲陰,當我看見凌絳把張哈子的左鞋翻過來鞋底朝天,右鞋鞋面朝上的時候,我知道這應該就是陳先生以前說過的「顛倒陰陽」。凌絳這是在門口的位置布了一個小小的風水局,用來干擾外面那些死嬰的感官,可以暫時性的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當然了,並不是所有人這麼擺一下都能起到效果,具體的手法因爲我站的方向不對,正好在凌絳的身後,所以只看到結果而沒看到過程。(不過這裏有一點可以給大家說一下,如果夜裏老是做惡夢,或者被鬼壓牀的話,可以試着把自己的鞋子在牀旁擺一個勝杯的樣子,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當然了,前提是,鞋尖一定不能朝牀!)

  凌絳擺弄鞋子的時候,我又看了趙佳棠一眼,我看見她竟然轉過頭來盯着我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呆滯,反而是充滿了一種狡黠。嘴角似乎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就好像是在說,我的演技不錯吧,連凌絳都給瞞過去了。

  我想出聲叫凌絳,但是我看見趙佳棠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她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臉上的神情也是一種你能把我怎麼樣的欠揍表情。

  確實,我並不能把她怎麼樣,因爲只要我叫了凌絳,在凌絳轉身過來的時候,她就能夠立刻恢復成那副呆滯的表情,到時候凌絳還得責怪我給她添亂。

  等凌絳擺放好鞋子後,她轉過身來,我看見精緻的臉龐上居然慘白無血色。鼻尖上似乎還有點點汗珠,即便是在昏黃燈光的下,也能看得很清楚。

  凌絳剛要走過去看看趙佳棠,突然間轉身,死死的盯着底下的門縫。我立刻看過去,竟然看見鮮紅色的液體,從門縫間滲了過來!那原本白色的紙花,被這些紅色的液體瞬間染成了紅色。不用說我也明白,這是那些死嬰的血液!

  以前學成語的時候,看到「頭破血流」,並沒有多少的概念,可是現在,我就見識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頭破血流!

  血液繼續往前,很快就滲透到了張哈子的那雙勝杯的鞋子那裏,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些血液突然往回縮了一截,就好像是手碰到火的時候往回縮一樣。看來凌絳擺的這個勝杯起到了作用。可惜的是,我不知道這個勝杯的具體擺法,否則以後擺在牀邊,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屋子裏的燈泡突然「啵」的一聲碎了。原本就昏黃的燈光瞬間消失,使得整個病房剎那間陷入一片漆黑,是那種手掌放在你的面前,你都看不清楚的黑!

  我聽見凌絳的聲音傳來,站在原地別動,拿手機。

  我趕緊依言伸手到口袋裏拿手機,剛按下鎖屏鍵,屏幕那幽幽的光芒頓時散發出來。就在我劃屏找手電筒功能的時候,我感覺到好像有一張人臉在和我一起盯着手機屏幕看。

  我緩緩擡起頭來,那個腦袋也緩緩擡起來,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線照射下,我看見趙佳棠帶着詭笑的臉,距離我的臉,不過一個手機的長度。她眼神裏透露着狡詐,和我四目相對!

  試想一下,在漆黑的環境裏,原本你面前什麼都沒有,可是當你打開手機的瞬間,一張恐怖的人臉出現在你面前,這該是怎樣一種驚悚的感覺?

  我還沒反應過來,我就聽見「啪」的一聲,手機摔到地上,然後那唯一的光芒,都消失不見,整個房間再一次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我下意識的往後挪了一步,然後背貼着牆站着,我覺得只有這樣,我纔能有一絲絲的安全感。

  而這個時候,凌絳的手機終於打開了閃光燈,她首先把光線往趙佳棠坐的椅子上照了一下,果然,人不見了!然後舉着閃光燈在房間裏照了一週,居然都沒有看見她人!

  門還是關着的,篾刀還拴在門上面,她不可能走出去,否則她不可能從外面把門給拴上。那麼就是說,她現在肯定還在這間病房裏!只是她會跑到哪裏去呢?病房就這麼大,一眼就能看完。

  凌絳又找了一圈之後,還是沒找到,她突然把閃關燈照在我臉上,有些驚恐的問我,你爲什麼不靠牆站着?

  我聽了這話很是疑惑不解,我說,我就是貼着牆站的啊。

  我不僅是貼着牆站的,而且還貼的死死的,簡直是天衣無縫!

  可是凌絳卻問我,那你身後爲什麼還空着那麼大的距離?

  我嚇得趕緊回頭看了一眼,果然我距離牆面還有大概一尺的距離,而且,藉着從門後面射過來的閃光燈光亮,我居然看到了一團黑乎乎的頭髮!

  所有短髮的男生都知道,當你回頭的時候,你是絕對看不見你自己的頭髮的。那麼,我看見的頭髮,會是誰的?在這個房間裏,除了站在門邊的凌絳和坐在身邊的張哈子,就只有那消失不見的趙佳棠!

  難怪一直找不到趙佳棠!難怪我距離牆面還有一尺的距離,那正是趙佳棠肚子鼓起的高度!而此時此刻的我和趙佳棠,正背對背站着!

  就在這時,我看見趙佳棠回頭,她張開嘴,聲音卻是小孩子的,那聲音幽幽響起,嘻嘻~你回頭啦,你的身體歸我啦……

  第108章鬼嬰噬魂

  我身後的這個小孩子聲音該怎麼形容?我以前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聲音。

  很像是火車上那個前後都綁着馬尾辮的小女孩的聲音,空蕩蕩的;可是又沒有那麼的虛無縹緲,就好像是一個活人的聲音一樣。對了,這應該是兩種聲音的混合!

  可是,它說的我的身體歸它了是什麼意思?

  我剛想到這裏,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的身體就好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一頭朝着地上栽下去。

  「咚」的一聲,我能清晰的聽見我的身體砸在地上的聲音,可是我一點都不痛,因爲我似乎還站在原地看着我那倒在地上的身體。藉着凌絳手機的閃光燈,我看見我的身體背對着凌絳側躺着,我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嘴巴微張着,看上去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看到我的雙手放在我的身前地板上——糟了,張哈子的手不能鬆開。我急的趕緊看一眼張哈子的左手,還好,他的左手還是一個拳頭。

  可是,爲什麼我能看見我自己的身體,我不是應該倒下了嗎?爲什麼我現在的視角還是站着的?

  還沒來得及思考,我就看見身後鑽出一個小男孩,從我身邊跑過,然後趴在我身體的背上,雙手死死的勒着我的脖子,看上去,好像是要把我勒死一樣。可是,爲什麼我一點也不覺得窒息?甚至是,我覺得我好像都不需要呼吸。

  我感覺到我現在的身子好像輕飄飄的,就好像是一陣風都能夠把我吹走一樣。

  我突然想到我身後還站在趙佳棠,嚇得我趕緊擡腳就要跨過自己的身體往前跑。可是就在這時,我感覺到好像有一個釘子釘在我的腳背上一樣,痛得我一點也不敢挪動我的腳。我認爲,肯定是有一枚釘子釘穿了我的腳掌,而且已經釘到了地板上。

  可是等我低頭看去的時候,卻發現我的腳背上只有一枚銅錢。這銅錢和我之前看見過的銅錢一樣,外圓內方,薄薄的一片,看上去很輕的樣子,爲什麼放到我腳上的時候,卻如同釘子釘進肉裏的感覺一樣?我剛想邁另外一隻腳跨過我的身體,卻發現又被一枚銅錢給釘住了腳背。這一次我是真的痛的忍不住叫了出來。

  一開始我還擔心會引起趙佳棠的注意,但是卻沒想到,他們好像都聽不到我的聲音。凌絳已經從門邊走到了我的身體後面,我看見她在我身體的背後扔了一朵花,位置剛好是那個小男孩的額頭上。我看見那個小男孩掙扎了幾下,總算是鬆開了一隻手去刨開那朵花,可惜的是,不管他怎麼刨,都沒能弄掉。

  這個時候,我看見趙佳棠挺着個大肚子,左手抄起張哈子牀旁的輸液架,笑嘻嘻的朝着凌絳走過去。對付陰人或許凌絳還有些辦法,但是要對付趙佳棠這個活生生的人,凌絳肯定沒有經驗。

  我很想上去幫忙,但是兩隻腳都被釘的死死的,根本就動不了。我只能大喊,讓凌絳快跑,可是我發出的聲音,漸漸的變得連我自己都聽不到了,更別說是凌絳。

  凌絳站在門後面,沒有絲毫要跑的意思,而且手上還沒有半點招架的東西,我想,你就算是拿個椅子來擋一下也好啊,可是凌絳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好像是那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需要她守候一樣。

  重要的東西?!

  我剎那間明白,是張哈子的那雙鞋!被凌絳用特殊的手法擺成了勝杯的樣子,門外那些鮮血就算是流了進來,也不敢靠近這雙鞋子,可見這個「勝杯」有多麼厲害。現在趙佳棠走過去,肯定是爲了破壞這雙鞋的風水定局。

  難怪凌絳一直站在原地沒動,就連我倒下,她也沒有過來接住我,更沒有跑過來握住張哈子的手,因爲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實話,我很佩服凌絳的果斷,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判斷出事情的輕重緩急,並且能夠做出最好的選擇。如果我和凌絳換個位置的話,我肯定會衝過來,要麼接住倒下的凌絳,要麼去握住張哈子的左手——我想,我應該會選擇第一個。

  趙佳棠舉起輸液架就往凌絳的腦袋上砸去,沒有絲毫花俏的動作,就那麼簡單粗暴。我看見,凌絳不僅沒有躲開,還用手去接,以至於手機被打到一邊的椅子旁邊,還好的是,閃光燈是朝着天花板的,燈光並沒有消失。

  凌絳和趙佳棠一人握住輸液架的一端,似乎出現了短暫的僵持。但是這僵持還沒有保持幾秒鐘,就被趙佳棠給打破。只見她使勁兒往前一推,凌絳不得不側頭讓開。可是,這一讓,就使得輸液架砸在了病房門上的那一小塊玻璃。

  「啪」!的一聲,玻璃碎成稀巴爛。

  剎那間,我似乎覺得屋子裏好像起風了。那風陣陣,要不是我腳上有「釘子」釘着,我想我肯定會被吹走。而且,這陣風,吹得我好冷,都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

  然後,我就聽到門外面響起一陣騷亂的聲音,以及衣服和地面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不計其數。這種聲音我在萬鼠拜墳的時候聽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然而,這一次,我再次見到了萬鼠拜墳時那般震駭的場景,甚至,比以前還要震駭!

  病房的房門轟然倒塌,凌絳及時閃躲在一旁。然後我看見,從門口那裏,涌進一浪接着一浪的死嬰,如洋娃娃一般的死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從門口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走廊的盡頭……

  那些涌進了病房的死嬰,它們全部趴着在地上,圍繞在趙佳棠的周圍,從那還沒有完全發育好的喉嚨裏,發出極其詭異的聲音,所有的聲音都只有兩個字:媽媽!

  它們居然全部叫趙佳棠媽媽!

  我看見凌絳轉身從倒塌的門下面抽出張哈子的篾刀,等她轉過身來的時候,她的眉頭都快要擰到一起去了。

  我看見趙佳棠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她周圍的死嬰歪着腦袋,用那小小圓鼓鼓的眼睛盯着我和張哈子看。它們有的眼睛甚至都還沒到睜開的月份,可還是那樣盯着我們這邊看。然後,它們慢慢轉向,往我們這邊爬來!在爬過來的過程中,我看見它們張開嘴巴,嘴巴里面竟然全部是黑色的尖銳牙齒!

  它們爬過來之後,就往我們身上爬,我趕緊伸手一個一個的把它們提起扔出去,可是,它們連綿不斷,怎麼扔都扔不完,沒多會兒,我的身上全部附上了死嬰,它們一個個張大着嘴巴,幾乎是同時咬在我身上。

  我聽見凌絳驚呼了一聲,鬼嬰噬魂!

  凌絳一腳踢飛她跟前的一個死嬰,然後就提着篾刀往我這邊跑。可是她還沒跑出幾步,趙佳棠伸手往前一推,就把凌絳給推回去,力道之大,使得凌絳直接砸在後面的牆上。我看見凌絳喉頭一動,一口血就噴了出來,然後整個身子軟綿綿的跌坐在地上。

  趙佳棠伸手一指,立刻就從病房外面爬進來一羣死嬰,朝着凌絳爬了過去。

  我看見凌絳順勢盤腿坐在地上,將篾刀橫放在膝蓋上,然後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把血擦在篾刀刀身上,隨後雙手結成各種手印,手指運轉速度之快,看都看不清楚。少頃,她輕念一句,晨星太白,鎮星熒感,皓月當空,化藏(zang)收長……

  凌絳的聲音悠長深遠,竟然有一種無言的仙風嫋嫋。我看見凌絳伸手準備拿起篾刀,卻突然有一道白色人影閃過,從她手裏奪過篾刀,呵斥一聲,瓜娃子,「瞻星揆地」也是你能用滴,不要命老?

  第109章封金掛印

  我忍着身體被死嬰撕咬的疼痛,看見來的那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脖子上好像還帶着一個聽診器,他看了一眼趙佳棠,我剛好看到他的正臉,是張牧!

  他一隻手插在白大褂的大口袋裏,另一隻手把凌絳手中的篾刀搶過來提在手上,然後在凌絳的身前劃了一條線。

  說來也怪,這條線一劃,那些死嬰竟然不敢爬過這條線,而是在外面彷徨着。張牧好像是沒看見一樣,只是往前一步,抽出那隻插在口袋裏的手,不見他有什麼動作,但是一把就按在了趙佳棠的額頭上。

  他的動作是在太快,我甚至都沒有怎麼看清楚他是怎麼出手的,就看見他硬生生的把趙佳棠的身體按倒在地上。只是趙佳棠腦袋在快要碰到地面的時候,我看見他伸出右腳墊在了她的腦袋下面。這樣可以保證不讓趙佳棠本人受傷。說到底,趙佳棠纔是最大的受害者。

  張牧把右腳從趙佳棠的腦袋下抽出來,然後提起篾刀,在手上來來回回轉了幾下,這個動作我以前見張哈子耍過。這之後,張牧才用篾刀把她的頭髮捲起來,最後一把將篾刀插在地上。病房的地面是水泥地,按照道理來說,普通的刀是不可能插進去的,但是張牧這一下卻是輕而易舉的就插進了地裏,足見張牧的力道之大。

  趙佳棠的仰躺在地上,她想要掙扎着起來,可是頭剛擡起來,就被頭髮扯着起不來。她伸手想要去拔掉篾刀,但是她的手剛碰到篾刀,就好像是碰到了火爐一樣,被燙的縮了回來。

  但是趙佳棠並沒有就此放棄,而是雙手雙腳不斷的在地上彈跳着,似乎想要撐起身體來,但是不管她怎麼動,頭都被死死的釘在了地面上。這一幕我好像是在哪裏見過,我稍微思考一下,就立刻想到了,是王二狗!王二狗當初被陳泥匠上了身之後,也是這樣的情形,只不過當初是陳先生放了一雙鞋在王二狗的身上。

  張牧看了一眼趙佳棠,然後走到我身邊,伸手按在我的後腦勺上,講了一句,站到這裏搞撒子,滾回去!

  他說完之後,我覺得我的屁股上好像是被踢了一腳。這一腳之後,我感覺我的身體好像變得輕盈了一些,那些吊在我身上的死嬰一個個竟然全都不見了。再然後是腳上被釘着的那種疼痛感消失。再之後,我感覺到的頭變得好重,好像是腦袋後面有一股力量把我的頭給死死按下,以至於我的脖子都有些痛。可是,現在顯然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因爲我發現我的腦袋就要和地上躺着的那個我撞上去了。

  「砰」的一聲,我感覺我應該是和我的身體撞到了,所以頭好痛,痛的我的眼睛水都要流出來了,我睜開眼睛,卻只看見一雙鞋——我的視角變成了躺在地上的視角。我擡頭看了看,並沒有看到另外一個我,只看到張牧盯着我看,看見我睜開眼睛後,點了點頭,好像是說了一句,果然不一樣。

  講完話之後,他就再次走到躺在地上仍舊不安分的趙佳棠身邊,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講,哈好沒出來,不然就老火(非常難辦的意思)老。

  趁着這段時間,我趕緊坐起來,本來是想要站起來的,但是頭痛的暈乎乎的,頭重腳輕,根本站不起來,只好坐在地上。

  張牧講完之後,他就走到張哈子的揹包那裏,從揹包裏取出一節竹筒,又在揹包裏找到那把小一號但是刀口卻是銳利許多的篾刀。

  張牧把篾刀和竹筒放在面前,然後站起身,從白大褂的兜裏掏出幾枚銅錢,先是對着東方拜了一拜,然後在地方放了三枚銅錢,隨後往南拜了拜,放下兩枚銅錢,再西方,最後北方,各放置了五枚和七枚銅錢。

  東方的這三枚銅錢,是上面一枚,下面兩枚排列;南方的則是並排兩枚;西方的是上面三枚,下面一枚,然後再一枚;北方的七枚排列成了一個勺子狀,是北斗七星的格局。

  這個擺法我記得很清楚,是張哈子在魚塘破地煞衝月的時候擺過,是扎千刀的準備式!

  果然,張牧擺好之後,就盤腿坐在趙佳棠的身邊,拿起面前的篾刀和竹筒,然後舉起篾刀,對着趙佳棠的身體念念有詞。上一次我沒聽清楚張哈子的話,這一次卻是聽得清楚了些,他在念的是,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射……

  因爲張牧唸的越來越快,所以後面的一些話我並沒有聽清楚,只是聽到他最後說了句,張家後人張牧,起勢豎扎千刀。

  說完之後,他就用了和之前張哈子用的完全一樣的手法開始了扎千刀!

  短時間之後,張牧終於收勢,然後左手一震,竹筒上段就好像是開了一朵花一樣,張牧分別取出正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的竹絲,然後將正東的那條綁在趙佳棠的右手腕上,其餘的分別是左手,右腳,左腳。

  弄完這個之後,我看見張牧的臉色也變得蒼白,額頭上好像還有陣陣的密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張牧扎千刀切出來的竹絲,並沒有張哈子切出來的那麼細。

  張牧弄完這些之後,原本還躁動不安的趙佳棠這一下徹底的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張牧走到凌絳身邊,問她,你啷個樣,哈闊以不(還可以嗎)?

  凌絳臉色蒼白,但還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張牧說,那就好,你曉得我現在要搞麼子不?

  凌絳再次點點頭,說,封金掛印。

  張牧點頭說,嗯,不過我一個人搞不來(搞不定的意思),要你幫忙。

  凌絳點頭,勉強着撐起身子站起來,然後和張牧一左一右坐在趙佳棠身體兩旁。

  等凌絳做下來以後,張牧纔開口講,我負責封金,你來掛印。你準備好了就開始。

  我很想知道他們所謂的封金掛印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是我剛勉強站起來,就聽到張牧講,你就坐到那裏,握到他滴左手。

  我沒辦法,就只好又坐下,可就在這時,我聽到張牧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講了一句,洛朝廷滴孫子,啷個是個這種廢物?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說廢物了,沒錯,在他們的眼裏看來,我就是一個廢物,什麼都不會。可是,這能怪我?

  在動手之前,張牧又問了一句,爲什麼沒早點讓他和張哈子轉身?

  凌絳說,轉不了。

  張牧喫驚的問凌絳,轉不了?爲麼子?

  凌絳搖搖頭,說,不知道爲什麼,試了好幾次,結果都一樣。

  張牧低着頭想了一下,然後才說,先不管了,把這個人胎鬼仔解決了再說。

  這話說完之後,我看見兩人同時閉上眼睛(由於角度的關係,趙佳棠的頭是朝着我的,我能看見張牧和凌絳的側面)。他們兩個嘴巴都一張一合着,好像是在念叨着什麼東西,然後他們同時停止唸叨,眼睛幾乎是同時睜開,就好像是排練好的一樣。

  張牧起左手,凌絳擡右手。

  張牧口中大喝,震!左手結了一個手印,在趙佳棠的肚子上狠狠按下。

  凌絳振奮精神喊,兌!右手手腕挽了一下,一朵紙花出現在手掌之中,然後在趙佳棠的耳旁鬢角插下。

  隨後張牧喝一聲坤,凌絳緊接着應喝一聲坎。配合着他們呼喝的聲音,還有各種各樣的手印,看得我眼花繚亂,差點沒再次暈過去。

  我不知道他們弄了多久,感覺很久很久,久到我都快要睡着了。

  突然,我聽到張牧與凌絳同時大喝一聲,封金(掛印)!我從昏睡的迷迷糊糊中驚醒,我看見趙佳棠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平下去——結束了?

  隨後,我看見一團黑影躥出了病房。張牧和凌絳同時驚道,不好,追。

  等他們兩人追出病房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見趙佳棠似乎努力往我這邊看了一眼,露出詭異的笑臉。那笑臉,很像陳泥匠遺像看我時的笑臉!

  第110章幕後是誰?

  張牧和凌絳追出去以後,病房裏面就只剩下我,昏睡着的張哈子,以及被固定住的趙佳棠。

  我一開始以爲趙佳棠努力看我的笑臉是我迷迷糊糊中產生的幻覺,但是很快我就確定,那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因爲趙佳棠再次努力的仰起脖子,幾乎都已經用她的頭頂立在地上,然後使勁兒的翻着白眼,盯着我看。她的嘴角原本是往上翹起的,但是因爲她的整個臉都是倒着的,所以看上去和哭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是一種很詭異的笑,看上去很不舒服。但是我想到還有篾刀和扎千刀的竹絲捆住她的手腳,所以我雖然看着有些害怕,但並不太擔心。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不對!

  人胎鬼仔不是已經被張牧凌絳給趕出去了嗎?趙佳棠的肚子也已經恢復了正常人的大小,那麼按照道理來說,她應該已經是正常人了,可是爲什麼她還會擺出這樣的詭異姿勢和露出這樣恐怖的笑臉來盯着我看?這樣的姿勢和眼神,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情!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眼前的一幕就真的嚇到我了。

  我看見趙佳棠那被竹絲捆着的手,竟然擡了起來!而且不僅擡了起來,還伸到頭頂的位置,一把握住了篾刀的刀柄!

  不對勁!她之前的手不是碰到篾刀就會縮回去嗎?爲什麼現在就沒事了?還有,爲什麼扎千刀的竹絲困不住她了!!!

  趙佳棠伸手一把將篾刀拔出了地面,然後手腕一旋,篾刀上纏繞的頭髮就被她鬆掉,然後她隨手一扔,就把篾刀扔到了病房外面。這之後,我看見她就那樣筆直的站了起來!

  正常人從躺着的姿勢站起來,正常的過程應該是先坐起來,然後才站起來,但是趙佳棠直接省略掉了第二步,就直接從躺着的姿勢變成了站着的姿勢。

  我從沒如此害怕一個女人的背影,趙佳棠是第一個!

  她轉過身來,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然後朝着我這邊走來。

  我不知道她的意圖是什麼,只好顫着聲音問她,你想幹嘛?

  趙佳棠笑着說,自然是要你的身體,這麼完美的身體,幾百年都找不到一個。

  說實話,我被趙佳棠的話給弄糊塗了,我的身體哪裏完美了?她要我的身體做什麼?

  我壯着膽子問出我的疑惑,沒想到趙佳棠卻說,你這是想拖延時間,好等凌絳回來救你,是不是?你以爲她能救你一次,還能救你第二次?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反正他們是不可能走出「鏡界」了的。

  我一開始以爲是境界,後來才知道,原來是鏡界。這個鏡界就是我之前在樓道口遇到的那個幻境,不管怎麼跑,都跑不出去,而且每一層樓幾乎都是一樣,就好像是鏡子一樣。這個和鬼打牆不一樣,因爲這個是真的存在那樣一層樓層,而鬼打牆只是你在原地打轉而已。

  如果你去過理髮店,就應該知道,理髮店裏對着的兩面牆上都掛着一塊大鏡子,如果你站在兩塊鏡子的中間,就會看到在鏡子裏有無數個你,重重疊疊,一直蔓延下去,無窮無盡。趙佳棠說的這個鏡界應該就是這樣一個東西。

  我說,你不要這麼自大,之前凌絳就自己走出去過一次,而且後面還帶着我走出去過一次。這個又有張牧,想要走出簡直是輕而易舉!

  沒想到趙佳棠聽到這話之後,臉上露出一絲很得意的表情。她說,當初是我想要進到這個病房來,否則就憑她凌絳的本事,一百年都別想走出來!

  我震撼的問她,這都是你故意的?

  我看見她聳聳肩,說,不然呢?

  我問,那你爲什麼要進到這個病房來?

  她說,東坐乾,當屬天門,爲陽之首,壬位避之,主母命座,大凶。

  這話我聽凌絳說過,是她第一次來找張哈子的時候,她站在樓梯口看了一眼,就說出了這話。沒想到趙佳棠竟然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我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佳棠說,你不懂風水,我給你說了,你能聽懂?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現在在這個屋子裏,除了你我他,還有很多你看不見的人。就比如那張牀上,就躺着一個老傢伙。

  我腦子裏突然一閃,我記得那個晚上我睡在牀上的時候,就聽到過一個老人在抱怨我搶了他的牀。我還以爲是做夢,沒想到卻是真的。

  趙佳棠又說,這麼一個大凶之極的位置,我已經盯上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有張家的人搗亂,所以遲遲沒有出手。

  我問,是張牧?

  趙佳棠說,不只是他,還有這個半死不活的傢伙。

  我驚詫,張哈子也參與其中了?他們張家人爲什麼這麼看重這樣一個病房,竟然還派了兩個人來看守着?而且,張牧還是急診科的主任,更是常駐在這裏。難怪張哈子對我們學校的情況瞭如指掌,原來是天天往這邊跑的緣故。可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要這麼做?

  突然,我想到之前凌絳對我說的話,說我來到這個學校並不是偶然,難道這之間也是有什麼關聯的?從我第一次遇見匠人開始,我就覺得,只要是有匠人的地方,好像都和我會多多少少的扯上關係。這一點,在以後的生活中,會更嚴謹的被證明。

  我問,你要這麼一個大凶的位置搞什麼?

  她說,這個位置本身是大凶之地,但是它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身份。

  我急忙問,什麼更重要的身份?

  她笑了一聲,然後才說,你不覺得你問的太多了嗎?

  我說,那好,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我就不反抗了。——你到底是趙佳棠,還是蔣志遠?

  我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爲我之前一直認爲趙佳棠纔是最大的受害者,不僅自己的孩子被他親生父親殺死了,弄到最後竟然連自己的身體都要被拿來當人胎鬼仔的容器。

  凌絳以前說過,趙佳棠生性活波,和誰都處的很好。這樣的人,在我看來,是不會露出這種陰險詭異笑臉的,也是不可能處心積慮的來謀劃這麼一件事。所以我認爲,趙佳棠現在的身體,或許已經被蔣志遠給上身了。

  我自始至終都相信,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蔣志遠謀劃的。他先是刻意的去追求趙佳棠,然後和她上牀,讓她懷孕。等她懷孕後,就故意帶着她來打胎。胎兒死後,蔣志遠就用自己的生命爲代價,請到了人胎鬼仔,讓自己成爲那胎兒的魂魄。

  因爲張哈子在處理那個吃了九顆腦袋的邪惡匠人的時候說過,每一個魂魄和身體都是固定配套的,就算是佔據了別人的身體,也不會持續太長的時間,身體還是會腐爛,但是人胎鬼仔不一樣,因爲他本身就是從母體誕下,而且魂魄和身體經過母體的糅合,已經契合,不存在身體會腐爛的那一天,所以這樣就真正做到了重生。

  我能這麼推測,是因爲凌絳在蔣志遠的櫃子裏看到了他自己的遺照,當時凌絳的第一句話就是人胎鬼仔。所以我想,人胎鬼仔的手法,或許就是需要這麼一出。

  我認爲我的推測天衣無縫,我認爲我眼前此刻站着的就是蔣志遠!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趙佳棠在我的分析後哈哈大笑,她說,蔣志遠算什麼東西,他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棋子!?

  聽到這話我大驚失色,我的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不可能!

  如果蔣志遠是棋子的話,那這一切的幕後指使,是誰!?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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