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節 十九

作者:洛小陽
第181章把我活埋

  我轉身問船工伯伯,他剛剛講的那句話是什麼樣意思。但是船工伯伯沒回答我,而是盯着我看。他那個眼神,我覺得很熟悉,但是我卻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不過我敢肯定,我一定見過那個眼神!

  他盯着我看了一陣之後,轉身就走了,我想追上去問,卻被張哈子和張牧同時拉住,對我擺了擺頭。我以爲船工伯伯是回村子裏面去,沒想到他轉了一個彎,又上船去了,張牧問,大伯哈不休息?

  船工伯伯嘆息一聲講,有人要過河,不送不行啊。

  講完之後,他然後竹篙一撐,船就消失在茫茫夜幕中了。最後只聽見遠處傳來一波又一波的船櫓划水的聲音。

  我問張哈子,你們剛剛爲什麼攔住我,難道你們不想知道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張哈子講,你剛剛不是問老,他給你講老?船工伯伯不想講滴事情,就算是村長來問,都沒得用。

  張牧也講,這幾年張哈子沒回來,有件事他可能不曉得。船工伯伯已經有三年沒開口講過話老。剛剛到船上聽到他呦呵鳴金收兵,我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不過沒敢打斷他。我不曉得到底是我們從隧道里面沾染滴髒東西,哈是你老人家(重慶慣話,對年輕的人稱老人家,略帶諷刺意味)身上滴髒東西。不過我沒想到滴是,船工伯伯竟然也是一個匠人,幾十年頭一回曉得。

  張哈子講,你是不是跟洛大神(還是諷刺)待久老,這個都看不出來?

  張牧講,問題是我試過,他身上沒得匠人滴氣息撒。

  張哈子講,蠢!哈挫挫都看得出來,船工伯伯是個匠人。要不然,大晚上滴他到河裏跑來跑去,啷個沒鬼打牆?不過這個都不重要,重要滴是,爲麼子這三年船工伯伯都沒講過話?

  張牧講,你問我,我問哪個去?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講,好像把我之前的那個問題當成耳旁風一樣。我只好跟在他們後面,聽他們各種理論。上岸之後,往前又走了大概七八分鐘,竟然又是一條河,只不過這條河只有三四十米寬,而且在河上面,還有一座橋。

  在月光下,我看見這橋橋面平整,兩側還有大概膝蓋高的護欄,從材質上看,是那種農村常見的磚塊砌成的。不過我覺得很好奇的是,這橋砌的是不是有點太整齊了,橫豎斜杆幾乎都是一條直線,就連磚塊與磚塊之間的距離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張哈子和張牧走到這裏的時候,同時停下來,我也只好停下來,我問,不是講永不修橋邁,啷個這裏有一座橋?

  張哈子講,我記到三年前這裏沒得橋。

  他講話的時候,是看着張牧的。意思是詢問爲什麼這裏現在多了一座橋?

  月色下,我看見張牧也皺着眉頭講,我三個月前去重慶滴時候,這裏也沒得橋。

  張牧講完之後,我看見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然後他們兩個同事開始脫鞋子和襪子,然後把褲腿撩起來。我問他們搞麼子,張哈子講,跟到做就是老,屁話哪有啷個多。

  我本來很想一腳就照着正在彎腰撩褲腿的張哈子的屁股上的,但是一想到這裏是張家村,我還是安分點比較好,不然很可能被羣毆。在農村,羣毆這種事情還是很常見的,而我對此深有體會——當初陳泥匠棺材下面的燈滅了,王家村就是逼着讓我們家出人去點燈。

  本着好漢不喫眼前虧的心態,我也只好跟着他們脫鞋脫襪子,然後把褲腿撩起來。這個時候,我看見橋對面好像走過來一個人,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個瘸子。一看到瘸子,我本能的想到馮偉業,嚇得我趕緊往後退了好幾步。

  但是張牧好像是沒看見一樣,向前面走過去,張哈子讓我跟在張牧後面,他走最後。我以爲他們會上橋,沒想到竟然是從橋的左側繞到河道里面去了。我急忙問,不是有橋麼,爲什麼還要走河裏?

  張哈子在後面推我一把講,你看看你右邊滴那座橋,有本事你去走。

  我剛要偏頭去看,就聽到耳旁一陣風,嚇得我馬上把頭收回來,還好躲過了張哈子的那一巴掌。然後我整個身子向右轉去看,在蒼白的月色下,我看見那座橋的橋墩,竟然就是一根發黃的竹竿在撐着。我從右往左數了一遍,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十八根!而那個橋面,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就能清楚的看見,全部是用紙張糊上去的!這根本就不是一座用磚塊砌成的橋,而是一座紙橋!

  這樣的橋,怎麼可能在橋上行人!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看見,在橋面上有一個一瘸一拐的傢伙正在橋面上走路!而那個傢伙似乎也看見了我,停下來,牛頭過來看了我一眼,然後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微笑——他扭頭的時候,身子是朝着前面的,頭卻轉了一百八十度!

  張哈子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三下,講,繼續走。

  我眨了眨眼,果然看不見橋上的那個傢伙了。

  我問張哈子,那橋是不是給陰人走的?

  張哈子講,你不是看見老邁,這個哈要問?

  我講,你們村子比我們村子還要奇怪,不修橋給陽人走路,卻給陰人修橋,奇了怪哉!

  我原本以爲張牧和張哈子聽到這話會反駁幾句,但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是出奇的安靜,只是在淺淺的河水中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還好現在是夏天,要是冬天,還不冷死?

  上岸後,簡單了處理一下,我們就穿鞋繼續往前走。這一次,張牧走在最前面,張哈子和我跟在後面,張哈子距離我始終有半個身子的距離。這應該就是之前講過的,肩並肩,鬼搭肩,所以晚上走夜路,兩個人不能平齊。

  張牧的速度顯然比之前要快很多,一路上走的很急。我小聲問張哈子,是不是出麼子事了?

  張哈子搖搖頭講,現在不好講,但是,我們村子自古以來,沒出現過橋,也沒出現過陰人。

  我講,你們都是匠人,就算是有陰人,也躲得遠遠的了。

  張哈子搖了搖頭,講,匠人不是你想象中滴啷個厲害,我們也……

  張哈子話還沒講完,就聽到張牧大聲叫了一句,張哈子,可能真滴出事老,你聽!

  我和張哈子豎起耳朵聽,我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吹嗩喇的聲音。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我爺爺去世的時候聽過,陳泥匠去世的時候我聽過,王青松去世的時候我聽過,這是給死人吹的哀樂!

  我聽見張哈子罵了一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那是老宅方向。

  罵完之後,張哈子拔腿就跑,我和張牧急忙跟上去。

  怕了大概幾分鐘之後,看到一個高大的院落,和我們村子裏面的格局一樣,就是要外牆要高上許多。院門大開着,院子裏面燃着一堆篝火,周圍圍了一羣村民,在堂屋裏面,擺着靈位,靈位後面就是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和我之前見過的不一樣,因爲,它的整個顏色,竟然是硃紅色的!

  一眼看過去,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我跟着張哈子擠進人羣,人們看到是張哈子回來,一個個都紛紛讓開。這是張家的老宅,現在吹吹打打的,用屁股都想得到,肯定是張哈子的親人。我現在擔心的是,會不會是張哈子的爺爺死了,如果是他爺爺死了,那一切祕密豈不是都要隨着這口硃紅色的棺材埋進土裏面去?這是不是也太巧了?

  但是張哈子看了靈位一眼之後,竟然驚詫的看了一眼,然後舉起靈位往地下一摔,衝着這羣看熱鬧的村民講,你們搞麼子名堂?

  張哈子的猖狂我是見過的,但是把人的靈位扔在地上這種事,是不是也有點太——我想着的時候看了一眼地下的靈位,我當時就大腦短路了。靈位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洛小陽之靈位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人羣中響起一聲十分蒼老的聲音,把這個外來人給我活埋老!

  第182章孤立無援

  我順着聲音看過去,說話的是一位老者,拄着一根柺杖,站在堂屋的左側,身後站着一些中年人,穿着打扮都是典型的莊稼漢子,但是他們個個手裏都拿着篾刀,頭上還戴着竹絲編製成的帽子。

  這位老者話剛說完,人羣中就有人鑽出來將我和張哈子張牧給團團圍住,篝火旁那些看熱鬧的村民們,識趣的後退一步,但是卻對着那位老者恭謙的喊一聲村長。圍着我的那些人,看他們的年紀和張哈子差不多,一個個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看着我就好像是看着一頭洪水猛獸一樣。

  我心想我這是第一次來你們張家村,以前也沒得罪過姓張的人,反而是你們張家村的張哈子,有事沒事就罵我是個哈挫挫,憑什麼我一來你們就要把我給活埋了?

  還有這個靈位,上面寫名字的字體爲什麼會那麼熟悉,我記得好像是在哪裏見過。我想了想,很快就想起來,靈位上寫我名字的事情,我只見過一次,那就是在王青松死後,在王青松的家裏,當時有三塊靈位,王青松一塊,我大伯一塊,還有一塊就是我的。我記得那上面的字體就和現在的一模一樣!難道說,這塊靈位就是以前的那一塊?

  我記得當時看完了那兩塊靈位之後,因爲外面王青松棺材的事情,就暫時沒有去理會靈位了,一直到後來送張哈子回重慶,都沒來得及問陳先生是不是那我和我大伯的靈位給處理掉。難不成,現在地上躺着的那一塊就是我老家的那一塊?可是,它是怎麼過來的,難道是自己走過來的?

  可是,如果它是自己走過來的,那陳先生之前說請仙登位已經給破了不就相互矛盾了嗎?如果不是,那麼這塊靈位就是新做出來的,可是,會有兩個人的字體是完全一樣的嗎?而且,其中一位王明宣還是死了好久的陰人了,他的筆跡沒人見過,誰又能模仿的出來?

  想到這裏,我突然靈光一閃,難道這位王明宣還沒有死!?想到這裏,我感覺到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這尼瑪是不是也太扯淡了?

  我看着地上靈位上的那五個字,我是第一次如此害怕見到自己的名字。以前上學的時候,在學校排名風雲榜上,我是那麼那麼的希望能夠看到自己的名字,而且我也一直保持在前幾名,可是到了現在,我對洛小陽三個字,竟然有了這樣一種深深的恐懼。我覺得我現在看見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個張開了血盆大口的惡鬼,彷彿只要我一眨眼,它就會朝我撲過來咬我!

  我嚇得後退一步,那些圍着我的人也跟着後退一步,始終把我放在包圍圈的正中央位置。我看見他們手裏都拿着竹筒和篾刀,左手拿竹,右手拿刀,左手低右手高,篾刀刀刃抵在竹筒的最上方。竹筒是青竹,篾刀是大型篾刀,他們擺的這個姿勢是典型的「勢如破竹」式。

  這個手勢張哈子給我說過,不過當時他教我的意圖有些不正當——他當時給我說的是,如果看上了某個女孩子,在表白之前,擺出這樣一個手勢,成功率百分之九十九。如果是要約上牀的話,也有一定的成功率。我估計張哈子以前約炮的時候,就經常用這個姿勢。

  對了,張哈子現在在我身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我轉頭問張哈子,這是啷個回事,他們爲什麼要活埋我?

  沒想到張哈子竟然是搖搖頭,然後轉身,背對着我,徑直的走出了包圍圈,張牧緊隨其後!

  在他轉身的時候,踢了一腳地上的靈位,讓名字朝下。我還聽見他輕聲的說了句,不要掙扎。

  我去你媽的張哈子,這關乎老子的身家性命,你他媽讓我不要掙扎?你來讓我捅兩刀,我教你不要掙扎,你願意嗎?

  我衝着張哈子吼道,我看見他的身影明顯的頓了頓,但是立刻又往前走去,走到了堂屋的另一側,站定不動。張牧則是走到村長的面前,彎腰對他喊了一聲爺爺。

  村長竟然是張哈子的爺爺!

  這麼說來,就是張哈子的爺爺要活埋我了?難道張哈子和張牧把我弄來張家村,就是爲了活埋我?

  一想到這裏,我立刻回想起在學校的時候,爲什麼我們剛剛要上路了,我卻在我們宿舍的樓頂看到了一個搖着蒲扇的紙人,其實那個紙人是不想害我,而是想要阻止我來張家村?但是它又知道,一來它當面告訴我,我很可能不相信;二來我一直和張哈子在一起,它也沒有機會告訴我。所以它纔會選擇用七上八下的手法將我和張哈子同時留在宿舍樓裏?

  不對,它應該不是爲了把我和張哈子同時留在宿舍樓裏,而是爲了把張哈子留在宿舍樓裏!因爲張哈子跑的比我快!但是張哈子沒有進去,而是等着我到了,要我和他一起進去。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紙人要用七上八下,所以早早地就準備好了紙人銅錢,來了一招有錢能使鬼推磨脫身。

  我想,張哈子這麼做,肯定是將計就計,爲了讓我更加相信留在宿舍樓很危險,更加堅定讓我來萬州的決心。

  當時張哈子不久也說了嗎?那位紙人是爲高手,沒有身體也能夠施展那麼厲害的匠術,我想,那位紙人很可能就是我的紙人舅公,它一直躲在暗處保護我。所以在過隧道的時候,又用了一招隧道棺材來攔住阻止我去萬州,可惜的是,又被張哈子給破了。

  我當時一直有一個疑問,現在終於明白了,那就是隧道棺材,在隧道里面的人是看不到棺材的,但是在隧道里面的魂又是不能施展匠術的,所以這本身就是一個必殺的局,一定能夠阻止我們回萬州!可是紙人萬萬沒想到,張哈子竟然在魂魄狀態下也能施展匠術,破了它的必殺局。

  我想這麼多,幾乎都是一瞬間完成的事情,可是,張哈子要活埋我的動機是什麼呢?我身上有什麼是值得他這麼煞費苦心來經營這一場戲把我騙到萬州來呢?我想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一個鎮魂鈴和我這一副招陰的身體了。但是,張哈子如果想要得到這兩樣,在重慶分分鐘把我殺死不就完了麼?以他的手法絕對神不知鬼不覺,警察來了也找不到真兇。爲什麼要不辭千辛萬苦的把我帶到張家村來呢?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我在他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內疚的表情,甚至是,還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難道,我的命在你眼裏就那麼不值錢麼?

  張哈子似乎是發覺我在看着他了,他不耐煩的對那些圍着我的人擺擺手,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們能不能快點,馬上都要子時老!誤老時辰,老子拿篾刀一個個爆你們滴菊花!

  張哈子這話一講,我心底最後那一絲絲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準備受死。

  我看見那些年輕人幾乎同時右手手腕用力,狠狠的往下一壓,左手手中的竹筒立刻被一分爲二,這邊是「勢如破竹」的來意。那些人幾乎毫無停頓的講其中得一半竹節扔掉,剩下的半截用篾刀去皮,這是扎匠中的削青蔑——呵呵,爲什麼我到現在,腦海裏還是扎匠的手法?

  洛小陽啊洛小陽,難怪張哈子一直講你蠢,原來你是真的蠢啊,一直被別人耍,竟然還不自知,到現在還在想他教的那些扎匠知識,活該被人活埋!

  我自嘲的低吟一聲,沒想到我沒死在那些陰人手裏,倒死在了一羣陽人手裏。要是被我爺爺曉得了,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正想着,我脖子上的鎮魂鈴,毫無先兆的跳了跳。

  第183章公雞流淚

  我一開始還以爲是錯覺,但是我看見那些圍着我的人很明顯的往後退了一步,原先的包圍圈竟然往外擴大了一圈,我就知道,我脖子上的鎮魂鈴應該是真的跳了一下。

  爺爺顯靈了?

  我就知道我爺爺肯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可是,陳先生不是說我爺爺把他自己的魂魄封在他自己的身體裏面了嗎?爲什麼現在鎮魂鈴還能跳動?難道是爺爺以前在這個鎮魂鈴裏留下了什麼厲害的匠術,只要我一遇到危險,鎮魂鈴就會跳出來幫助我橫掃千軍?——電影裏面不都是那麼演的麼?所以,這個鎮魂鈴,其實就是我的金手指?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張哈子的爺爺冷哼了一聲,講,洛朝廷這個王八蛋,死老都哈不安分!聽好老,生門站定兌位,傷、杜、景、驚四門,分別站定芮,柱,心,禽四星之位,休、開、死三門,守住天、門、地三盤,速速歸位!

  張老爺子喊了這一聲之後,圍着我的那些人,快速的繞着我打起轉來。他們雖然人多,但是在轉動起來的時候卻是沒有絲毫的混亂,腳下的步子走的井然有序。有的人走幾步會停下,剩下的人再走幾步,然後停下讓其他的人再走,就好像是機械一樣,看起來讓人眼花繚亂,但是卻又感覺到有頭有序。而且配合着他們步伐的,是一個個熟練的手勢,有的我從張哈子那裏見過,有的從來沒見過。

  這些人站定之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明顯的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要變得凝固了一些,在呼吸的時候,很明顯的有一種凝滯感,就好像空氣稀薄,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夠吸滿足夠的氧氣似的。那是一種無形的威壓,這種東西說不清楚,但是卻能夠實實在在的感受到。我試着動了一下,發現我的身子已經完全不能動彈,這下好了,就算是想要反抗都沒機會了。

  張哈子曾經對我說過,匠術主要是針對陰人的,對陽人其實作用不大,可是爲什麼,現在我卻能感受到這般巨大的壓力呢?哦,對了,又是張哈子在騙我。爲什麼我到了現在還記得他以前說過的話?我應該把他當做仇人纔對啊!

  我甩開張哈子,回到現在的包圍圈內,張老爺子剛剛說的那一大堆,我唯一聽懂的,就是他說的八門。我瞭解八門,還是從日本動一部介紹忍者的漫裏面知道的,現在回想起來,作爲一箇中國人,連老祖宗的東西都要從國外才知道,也算是忘祖忘到根了。

  我想,如果我還活着,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以前老祖宗的東西,這不是迷信,而是傳承!——只是,我還有機會活下去麼?這裏任何一個人站出來,都能把我屎尿打出來,更何況一次性還有幾十個人圍着我。

  包圍圈的中終於停下來,應該是站位完成了,然後他們講手中的青蔑相互之間連接成線。前後圍了我八層,線條一共有八條。

  最裏面一層的那些人率先上來,動作熟練的講我的雙腿用篾條給我困住,繫上篾條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他們用的手法竟然是「繞三匝」。這個繞三匝是以前張哈子無意間教過我的,那個時候都還是在村子裏,我帶着張哈子看我們村子的風水,張哈子在路邊摘了一根蘆葦,邊走邊教我這個手法。我當時學了好幾遍,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在張哈子的眼裏,成了哈挫挫。

  該死,怎麼又想起他了?

  繞三匝的手法很複雜,前前後後一共要打三道結,每一道結都是在上一道結的下方,而最後一道結,卻又鑽進了最開始的那道結裏面,這樣彼此相互纏繞,俗稱繞三匝。三,代表多的意思,意思就是這個打結手法結中有結,如果沒有正確的解結手法,根本就解不開。可是,張哈子只教會了我怎麼打結,並沒有教我怎麼解開。而且在之前就說過了,青蔑的韌性是竹子中最好的,想要掙脫,幾乎不可能!

  雙腿被綁住之後,第二層的包圍圈很快圍上來,綁住我的膝蓋,然後第三條篾條綁住我的大腿,最後是腰、背、胸,還剩下的兩條,也是最長的兩條,他們將我放倒在地上後,用篾條從我的腳掌到頭頂橫着綁了一條,豎着綁了一條,兩條篾條在頭頂和腳掌的位置垂直交叉。每一條的打結手法都是繞三匝。

  看到這個捆綁的方式,我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浸豬籠!這是古代的一個刑罰,我因爲看了很多歷史書,所以記得這一段——電視劇裏面的弄一個豬籠把人給裝起來扔河裏,純屬扯淡。真正的浸豬籠,就是把人捆成我現在這個樣子,很像是一個糉子,然後扔進河裏去,讓他自生自滅。

  我倒在地上,我張開嘴大叫救命,說他們這麼做是犯法的,但是我只從他們的臉上看到冷漠的表情,好像他們要活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屍體一樣。隨着我的呼叫,我能夠感受到我脖子上鎮魂鈴的輕微顫抖,還有陣陣低吟。我在心裏唸叨,爺爺,你要是真的在裏面,你就快出來救我啊!還有紙人舅公,如果你一直在保護我,現在就該你現身了,再不出來,我就真的死定了。

  可是鎮魂鈴除了會發出低吟以外,什麼異象都沒有出現。我徹底的死心了。

  這個時候,我聽見張老爺子一聲大喝,入殮!

  之前的那些人頓時氛圍兩撥,一撥人跑進堂屋裏面,把那口硃紅色的棺材蓋子給擡起來;剩下的那一撥人便講我擡起來,朝着棺材走去。

  我是被扔進棺材裏面的,進了棺材之後我就聞到一股令人噁心想吐的腥臭味,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口棺材之所以會呈硃紅色,原來是外面刷了一層血!把這麼大一口棺材刷成硃紅色,那得要多少動物的血?

  我以爲我進了棺材之後,張牧和張哈子兩人中間的一個就會走過來把我脖子上的鎮魂鈴給帶走,可是我又錯了,他們誰都沒有出現,甚至是連「瞻仰遺容」這一步都給省略了,而是直接的把棺材蓋子給我扣下來,整個棺材裏面一片漆黑,外面這是想起了熱鬧的敲鑼打鼓嗩吶的哀樂聲,可是,我沒有聽見一個人在哭。

  入棺之後,我感受到鎮魂鈴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而且好像還跳了好幾下,但是都被青蔑給捆住了,沒能跳出來。

  突然外面的哀樂停下然後砰的一錘子,我聽到棺材上面傳來砰砰的聲音,竟然是他們在釘子孫釘了!我聽了下,兩邊各七顆,頭頂腳端各一顆。兩邊中間的那顆留後釘,果然如張哈子說的那樣,只是輕輕的敲一錘子就算是了事了。

  但是這個時候,我聽見張哈子講,錘子給我。然後我聽見棺材右側中央被狠狠地錘了一錘子。我想,這麼大的力氣,中間的那顆樓留後釘肯定被釘的死死的了。隨後左側的那顆留後釘,也被張哈子一錘子錘了進去。張哈子這是把事情做絕,絕對不留下一絲後路嗎?

  我不明白的是,難道他們張家不是想要得到我身上的鎮魂鈴?就算是想要得到我的這具身體,也不應該裝進棺材裏面啊,萬一腐爛了怎麼辦,不就是不能用了?

  還沒等我想明白,我又聽到張老爺子的一句話,準備起棺!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就安靜下來,我甚至能聽見還有小孩子叫媽媽的聲音,不過這個聲音很快就被制止了。隨後,我聽見有人急匆匆的小跑了過來,好像是在說,公雞沒叫,不能起棺。然後聽到了張老爺子講,換一隻會叫滴公雞來。

  隨後我聽到一箇中年人的聲音講,沒得老,這是最後一隻,其它滴都死老!

  而後我聽見一個小孩子的聲音響起,媽媽,媽媽,快看,公雞眼睛在流紅顏色的淚!

  我納悶兒了,紅顏色的淚?但隨即明白,那是血!

  第184章血棺入土

  只要是在農村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養雞,除非是發了雞瘟,要不然怎麼可能公雞全部死掉?而且再說了,就算是發了雞瘟,也不可能僅僅只是死掉公雞。爲啥那個中年人會說公雞全部死掉了呢?

  更奇怪的是,那個小孩子說的話,他說公雞的眼睛流紅色的眼淚,那也就是說公雞的眼睛在流血!

  我聽見張老爺子低聲問,公雞都是麼子時候死滴?

  立刻就有一個聲音迴應他,講,就剛剛,我看到它們一個接到一個倒下去,有些聲都沒做就死老,哈有些喊老幾聲,翅膀剛剛打開想跑,也死老。就剩我抱滴這隻老。

  聽到這裏,我心想,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很想我紙人舅公的手筆,當初爲了抓我,他可是動用了上百隻的黑貓。而且我想,要讓全村子的公雞都死掉,這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辦得到的事情,只有我紙人舅公和他手底下的那羣黑貓才能辦得到。想到這裏,我幾乎都已經確定是我紙人舅公在背後一直守着我了。

  嘿,這傢伙,嘴裏口口聲聲說是我爺爺害死了奶奶,但是等到我真的有難了,還不是要出面救我?不知道爲什麼,我心底突然對這個從沒見過真面目的舅公好感度上漲了不少。

  棺材外面呈現了短暫的沉默,然後我聽到那個中年人講,村長,是不是這個小娃娃怨氣太大,埋不得?

  這話一講完,我就聽到張老爺子講,放屁,這個世界上哈沒得我張漸不敢埋滴人!來人,起棺!

  張老爺子這話剛講完,我就聽到那隻雞驚慌失措的「郭郭」叫了起來,而且我還聽到了雞公翅膀不斷撲騰的聲音,好像是雞公看到了什麼讓它害怕的東西,想要逃出這個堂屋一樣。

  這個時候,人羣中也響起了一陣驚呼,七嘴八舌的,聲音很嘈雜,但是我聽出來了,大致意思就是那隻公雞跑了,有人去抓公雞,雖然抓住了,但是公雞的力氣竟然比那個人還要大,把那個人拖着跑了一段路,最後那隻公雞一頭撞到了院子的高牆上,當場就撞死了。

  至於那個抱着雞公的人,有人講他在院子裏被拖了一截,身上都刮出血了,被扶下去了。

  隨後,我聽到張牧的聲音,他講,爺爺,時間快來不及老,要不硬擡?

  張漸老爺子講,硃紅血棺,一定要有雄雞啼鳴才能起棺,否則非死即傷,難道我沒教過你?

  張牧講,爺爺,要是沒按時下葬,後果……

  張漸老爺子講,嘴巴莫多,我曉得哈數。(這句話的意思是:不要囉嗦,我心裏有數)。你去扎一隻公雞過來。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乾脆閉上眼睛,這樣我的聽覺比平時要敏感許多。我聽見棺材外面好像又劃蔑的聲音,應該是張牧在準備紙公雞了。我想,等到紙公雞紮成之後,應該就是起棺之時了。我不知道紙人舅公是不是還有本事攔得下來,但是我想,我很可能等不到他出手了。

  因爲我已經開始感覺到周圍越來越熱,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我知道,這是缺氧的表現。如果真的是紙人舅公在幫我的話,那麼他的手段或許是起到作用了,但是他是不是忘記了,我和他不一樣,他是一個紙人不需要呼吸,我畢竟是一個活人,我還需要呼吸。他的手段未免也拖得太久了點!

  棺材一共就這麼大,四周又被封死,連最後的留後釘都被張哈子給親手釘死,這樣一來,根本就沒有空氣交流的可能,等到棺材裏面的空氣用完,我也就窒息而死了。

  我已經感覺到呼吸很費力了,求生的本能讓我覺得我必須要做點什麼。於是我併攏着雙腿使勁兒的提着棺材蓋子,雖然知道把蓋子踢開的可能微乎其微,可萬一踢出一條縫來,能讓空氣流通,這樣我至少也能堅持到紙人舅公來救我了。

  可是我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運動的越快,耗氧就越快,我還沒踢幾下,就已經覺得雙腿痠痛,這是缺氧的典型表現,而且,腦袋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胸口悶,胃裏面有東西在翻滾,很想吐,可是憋在胸口那裏,又吐不出來,難受的要命。我想,這可能就是窒息的滋味了。

  迷迷糊糊中,我彷彿聽見有雞在叫,然後身子就變得搖搖晃晃起來,應該是棺材被擡起來了。我就好像是在坐船一樣,搖啊晃啊,晃啊搖啊,整個人都好像是在雲裏霧裏一樣,只是,什麼都看不見。

  期間,我聽到很多聲音傳進來,但是已經沒辦法分辨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就好像是戴着耳機睡着了,耳機裏面的歌聲還在唱,我很想伸手去關掉,卻發現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沒辦法阻止這個聲音在耳朵裏面徘徊。

  「砰」的一聲,我感覺好像地震了一般,我似乎清醒了一些,然後我聽到張漸老爺子講,子時沉陷,餘生避讓,張家晚生後輩上張下漸,恭請血棺入土!張家子孫(上方四周頓時應諾一聲「在!」),封土!

  嘩啦啦,嘩啦啦,我聽到無數泥土灑在棺材上的聲音,我知道,我洛小陽此生,終結於此。我的紙人舅公,沒能阻止得了這些所謂的匠人們活埋我。不過我早就該想到的,我的紙人舅公,畢竟還是一個紙人,他的身體都是這些扎匠們給弄出來的,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們呢?呵,我果然如張哈子所說的那般,十足的一個哈挫挫!

  我想要晃動一下脖子上的鎮魂鈴,可是我連這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我不知道我爺爺把這個鎮魂鈴交給我有什麼作用,還囑咐我一定不能取下來,要一直戴着。可是,我現在都要死了,這個鈴鐺還是安安靜靜的躺在我的胸口,毫無反應。我想,很可能是被之前那些匠人們結的那個陣給鎮住了,以至於失去了靈性。

  只是我到現在都還沒明白,我不是跟着張哈子來張家村尋找關於太平間地下四樓那位的相關事情真相嗎?爲什麼我剛到張家村,還沒進村,船工伯伯就說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難道說,是我的長輩和張家村有什麼仇恨舊怨?張家村爲了不讓我報仇,於是先下手爲強把我給活埋了?

  如果真的和張家村結怨的話,我能想到的就只有我爺爺了。因爲當初陳先生讓我去請張哈子的時候,就讓我不要透露我爺爺的真實姓名,這就說明我爺爺和他們張家肯定是有怨隙的。後來張哈子知道我爺爺的名字是洛朝廷之後,臉上的那副表情,也說明了張家對我爺爺是有恨的。

  後來解五體投地的時候,那些紙人替所有王家村的人都轉了身,就只有我大伯沒有轉身,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爲是張哈子故意不讓它轉身的?還有後面的靈位俯首,衆生稱臣,是不是也是張哈子暗中做的手腳?所以後面纔會有我去祠堂立靈位,惹來了請仙登位,把我和大伯都陷於危險之中,幸好有陳先生,不然就可能真的被張哈子給借刀殺人了?

  這一切,我早就應該想到的,爲什麼,爲什麼我一直沒有在意這些細節!?我一直以爲我不蠢,沒想到,我是真的蠢!

  等等,我不是大腦缺氧了麼?爲什麼還能想到這麼多東西,邏輯還能夠這麼清楚?胸口的沉悶,胃裏的翻滾,這些感覺好像統統不見了!

  我,這是死了嗎?

  就在我疑惑間,我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然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趕緊給老子起來,老子裏裏外外累死累活大半個晚上,你老人家睡到牀上倒是舒服!趕快給老子爬起來!

  第185章陰雞再現

  痛!

  肩膀上疼痛的感覺是真實存在的。還有這說話的聲音,絕對是張哈子!

  我試着睜開眼睛,光線進入我的眼睛,四周不再是一片黑暗,眼前是典型的農村屋頂,頂上房梁瓦片全部清晰可見,天什麼時候亮了,我不是被活埋了嗎?按理來說我現在應該是在棺材裏躺着的纔對啊,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這裏就是地獄,可張哈子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我試着坐起身子來,這才發現我的頭好痛,就好像是熬夜熬久了,第二天早上早起的那種痛。我的手撐着身子,入手處是軟綿綿的一團,我低頭一看,我竟然是坐在一張牀上,屁股下面,墊着的,不是平常的涼蓆或者褥子,而是稻草!

  我側過頭去,就看見張哈子眯着眼睛盯着我看,臉上還帶着一種濃烈的疲憊感。他看見我醒來之後,緊皺着的眉頭才稍稍舒展一些。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喊你半天不醒,我哈以爲你真滴死老。

  從他的這句話裏面我知道,我還活着!

  這,這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樣!張哈子不是叛徒嗎?他不是聯合了張家村的人要把我活埋嗎?爲什麼現在還會這麼關心我是死是活?難道我之前所有的推測都錯了?張哈子其實並沒有出賣我,他所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爲了一個不爲人知的目的?

  儘管我已經確定張哈子並不是出賣我,但是我還是沒好氣的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哈子講,哈記得到我第一次我是啷個認得到你滴不?

  我回想了一下,講,在火車站,你當時要給我賣黃牛票。

  張哈子一聽這話,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他講,麼子喊過我給你賣黃牛票?我那是幫你趕時間好不好?再講老,你自己講,要不是老子撈你一把,你後面是不是差點兒黑死?——跑偏老,我滴意思是,我啷個沒找其他人,就偏偏找到你老,你曉得爲麼子不?

  我想了想,講,因爲我長得比較帥?

  「啪!」我的另外一邊肩膀又被張哈子扇了一巴掌,痛的我感覺都要脫臼了,但是我還是忍住沒發飆,因爲我看的清楚,他的手勢是生火手勢。

  張哈子講,再給你一個提示,在磁器口滴時候,我給你講過麼子?

  我回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當時張哈子對我講,「你最近小心點兒,有個東西跟到你滴。我現在沒得空幫你趕走,等有空了再講。」

  我講,當時你講我身後跟了個髒東西。

  張哈子笑到起講,對老!當時到火車站,要不是看到你年紀不大,身後倒是跟老個怨氣那麼重滴傢伙,老子有票都不給你賣!

  我講,所以,你們現在活埋我,其實是爲了幫我把那個傢伙趕走?

  張哈子點點頭講,可以啷個講,但也不全對。

  我講,爲麼子?

  他講,那個東西趕不走!

  我心裏一咯噔,我問,趕不走?爲什麼趕不走?

  張哈子講,因爲……

  話還沒講完,外面就有人喊張哈子,講,張哈子,快點來,張大叔估計老火(老火,不行了的意思)老!

  張哈子看了我一眼講,走得動不?走得動就跟我過去。

  我點了點頭,跟了上去。出門之後我才發現,我剛剛躺着的那間房間所在位置,居然還是後院,中間還有一個不算小的院子,前面還有一層樓房,有一個門從院子裏走進去,來到的地方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就是昨晚擺放那口硃紅血棺的堂屋。只不過現在血棺不在,葬禮用的那些經幡也全部撤走,堂屋裏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說實話,在農村待了這麼久,像這樣的建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記得以前爺爺告訴過我,在農村的房子建造裏,堂屋是不能開後門的,就算是堂屋後面開了一間小房子,這間房子的後牆也必須是全密閉的,不能開窗,也不能開門。我也是後來看中國南方建築相關的書籍才知道,據說這是爲了納住家宅底蘊,不讓這股氣外泄,取意只進不出的意思。

  但是張家老宅的建造就很匪夷所思了,和南方家宅構建完全相悖離,不僅把堂屋設在了前院(堂屋一般都設在後宅當中,取意「厚」宅之意,但是張家不一樣,把堂屋設在前院,這擺明了是取意「淺」宅,哪有不希望自己家底殷厚,反倒是希望自己家底淺薄的?),還在堂屋裏面開了一個門,似乎恨不得把家裏的那股底蘊給徹底卸乾淨才甘心似的。

  我本來是想要問一下張哈子的,但是看到張哈子走得急,我也就只好沒問他,而是跟了上去。

  到了這個他們口中張大叔家裏的時候,院子外面已經圍滿了村民,國民喜歡看熱鬧的毛病,在哪個村子都是一樣。進去以後我才知道,這個張大叔就是昨天晚上抱雞公過來的那人。我之所以這麼肯定,是因爲在他家的院子裏,雞公死了一地。最恐怖的是,這些雞公的眼睛,全部在往外淌血!

  而他本人,此時此刻也躺在院子一旁的雞窩裏,身上的衣服被撕扯的凌亂不堪,好像是被什麼野獸給抓過一樣,但是從臉上胳膊上肚子上的傷痕來看,卻又像是雞爪子弄出來的。我看了一眼躲在一旁的那些母雞和小雞仔,心想,難道是它們弄的?

  張大叔現在只有進的氣,沒了出的氣,看樣子是沒剩下多少時間了。張牧正在一旁給他做一些急救措施,我到這時纔想起張牧原來還有另外一個醫生的身份。

  張牧的手法很嫺熟,過了幾分鐘之後,張大叔的氣總算是順了些,他看了一眼張牧,很是困難的問,張哈子來老沒。

  張哈子趕緊蹲到他身邊去,講,張大叔,我到這裏。

  然後我看到張大叔似乎是用盡全力伸着脖子在張哈子的耳旁講了一句話,至於是什麼,我估計就連蹲在另一半的張牧都沒聽清楚。

  張大叔講完之後,全身好像來了精神,竟然自己坐了起來,直勾勾的看着我,伸出一隻滿是傷口的胳膊指着我,滿臉驚恐的講,幾十年老,他來老,他來老,他……

  最後一個「他」字講完,他就嚥了氣,眼睛都沒能閉上,就那樣伸着胳膊指着我,掉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張大叔掉氣的瞬間,我好像聽到一聲訕笑,而且那個聲音不是來自後背,而是來自身旁。可是,我的身旁,根本就沒有人,只有一堆母雞和小雞仔!現在這種情況,我又不好上前去問張哈子他們聽見沒有,只好轉身過去看着那些母雞和小雞仔。

  當我看過去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有一隻小雞仔明顯的和其他的雞不一樣。別的小雞仔都是把頭埋進母雞的翅膀裏面,把屁股露出來,但是那一隻,它獨獨把腦袋放在外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這個眼神我太熟悉了!

  陰雞!

  在張家村竟然也有陰雞!

  這事不能耽誤,我急忙湊上前去對張哈子講,沒想到張哈子只是點點頭將,我曉得,和陰雞沒得關係。我聽後愣了一下,我問,難道不處理一下?

  張哈子沒講話,張牧接口講,之前不是給你講過老,我們村子裏沒出現過陰人,你曉得爲麼子不?因爲,它們都被煉成老陰雞!

  聽到這話,我頭皮都麻了,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村子?哪有把全村陰人都煉成陰雞的?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不用去輪迴嗎?

  張哈子神情有些頹廢的講,所以你現在明白吧,我們村子外面爲什麼有河卻沒橋老吧。因爲陰人怕水,這是不讓村子裏滴陰人出村子!我們村和你們王家村一樣,說白老,也是一座與世隔絕的鬼村!

  第186章先人入土

  張哈子講完這話之後,轉身就走了,張牧守着張大叔的屍體,不讓那些母雞和小雞仔靠近。

  張哈子沒過多久就又回來了,手裏拿着紙錢。他對張牧講,已經喊人去通知張大叔滴女兒張漓老,估計中午就會趕回來。講完之後,張哈子把紙錢在張大叔的頭和腳的位置各放一沓,然後起身,雙手結印,是一個心火手印。隨後兩手分離,對着兩沓紙同時一點,紙錢應聲點燃。燒着後,張哈子跪在張大叔面前,低頭,嘴裏輕聲唸叨着什麼。

  這時張牧對我講,這是「燒落氣錢」,人死之後,都要燒紙錢,老一輩人說是買通陰差,至於作用是麼子,圈外滴人有兩個傳言,一個是講讓留給死者亡魂在下面用滴,一個講法是讓陰差寬容一下,讓死者亡魂在家多住幾天。其實都不是滴,主要用途是爲老定魂,以便轉移屍體。

  我不曉得爲什麼張牧會突然間對我講這個,要是在以前,非得我問了,他們這些匠人,不管是張哈子也好,還是陳先生也好纔會給我解釋,但是現在張牧竟然主動給我解釋,這讓我一時之間有點不太習慣。

  張牧和張哈子跪在張大叔的兩側,等着落氣錢徹底燒完之後,這才起身,一個站在張大叔的頭上,一個站在張大叔的腳端,兩人對立而站,同時擡起雙手,平伸身體兩側,然後快速移到身體前面,兩掌對擊,同時發出「啪」的一聲,兩人分別拍了三下。

  張哈子站的位置靠我比較近,他對我講,這叫「淨手」。一來死者爲大,淨手是爲老表明對死者的尊重;二來是給死者打個招呼,接下來我要移動你滴身體老,不要見怪;三來是陰人都愛乾淨,不淨手可能會有麻煩事。當然老,在張家村一般不會有麼子事,不過流程要做到位。接下來滴流程,你仔細看,認真記。

  我點了點頭,看見張牧和張哈子同時講張大叔的屍體擡起來,走出了雞窩。我也跟着走了出去。剛出去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冷風從身後出來,我嚇得趕緊轉身看了一眼,我並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東西,但是看到之前那隻腦袋朝着外面的小雞仔,已經站到了母雞的背上,一動不動的盯着我看。它的眼神和之前我見過的其它陰雞一樣,把我當做食物,但是,我還從它的眼神裏,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那叫做,慾望!

  我轉身急忙跟上去,待在張哈子身邊,總比一個人要好上太多。而且經歷了昨晚的事情之後,我對張哈子更加信任,同時也更加內疚自己居然會那般猜測張哈子的爲人。加上張哈子要我仔細記住接下來的流程,雖然不曉得爲什麼,不過想來應該是有用的。

  張牧和張哈子把張大叔的屍體擡進屋裏,進堂屋的時候,張牧先念一句,先人進屋老,注意腦殼。等到張哈子要走進堂屋的時候,他也念了一句,先人進屋老,注意腳後跟。

  進去之後,兩人並沒有直接進入堂屋左邊的房間,而是張牧領頭,張哈子隨後,擡着張大叔的屍體在堂屋裏繞了三圈,邊繞張牧在前面每向前走三步就會喊一聲,先人轉(回來的意思)屋老。

  轉了三圈之後,這一次是張哈子走上前,張牧落後,讓張大叔的雙腳先邁進堂屋右側的那個屋子,最後腦殼再進去。張牧對我講,你也進來。我跟進去之後,看到屋子裏面已經有人事先鋪好了牀,鋪牀的東西是一層淺淺的紙錢。這種紙錢和之前燒的紙錢不一樣,這種紙錢是沒有打錢印的。

  張牧和張哈子把張大叔的屍體放好之後,就有人上來給張大叔洗身子。

  趁着這個時候,張哈子對我講,陽人到屋外頭掉氣,燒老落氣錢之後,就成老「野鬼」,是不能進陽宅滴,這一點到七上八下滴時候給你講過老。所以之前我和張牧兩個人把張大叔的屍體擡進來,俗稱「擡屍」。但不僅僅只是擡屍體啷個簡單,還要把陰魂擡進來。

  張哈子繼續講,如果你注意到老,就應該看到,張牧進堂屋滴時候,是右腳先邁,這是陰人走路滴習慣,先邁右腳,而且左陽右陰,右腳屬陰,利於陰人進陽宅。我進堂屋滴時候,是左腳先邁,右腳收官,和張牧算在一起,就是他右腳進門,我右腳收官,這是「右起右落」,也就是「有起有落」滴意思。寓意是告訴陰人起起落落,生生死死,是正常滴,莫看不開想不透。每一脈擡屍滴手法都不一樣,最簡單滴就是趕屍匠一脈,他們是直接讓屍體自己走進堂屋,方便得很。你記到老不?

  我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張哈子接到講,進堂屋念滴那話,不是給陽人聽滴,是給死者聽滴,這個你應該曉得。

  我講,如果沒念這句話會啷個樣?

  張哈子講,要是堂屋門檻沒碰到屍體哈好講,要是碰到來,嘿嘿,這麼給你講吧,以前隔壁村裏面也有個類似滴,就是每年這句話,腦殼撞到老堂屋門檻,下葬之後,死者滴兒子就一直腦殼痛,後來實在是忍不到,自己撞牆死老。這哈沒完,他兒子下葬之後,孫子又喊腦殼痛,之後找到這裏,才曉得是擡屍滴時候出老問題。

  我只恨現在手裏面沒有紙和筆,不然一定會把張哈子講的這些話全部記下來,我怕我以後被嚇幾次,這些東西都會忘記。

  張哈子繼續講,進堂屋之後,不能直接進屋,要現在堂屋裏面轉三圈,逆時針轉,這是讓死者認屋,也是讓堂屋裏面的先人認一下死者。之後進屋滴時候,要先腳後頭,用陽人進屋滴方式進去,不然野鬼哈是野鬼,不能變成孤魂。曉得老不?

  我點頭講,這就是所謂滴形式,用陽人進屋滴方式進屋,示意這個人哈是陽人,只不過進屋之後死了,這樣就是一個孤魂了,而不是一個野鬼,對不?

  張哈子點頭講,果然聰明老些,就是這個意思。

  張哈子講完這話,我聽到屋外頭「咣」的一聲,有人在打鑼。

  張哈子講,現在做滴,是給死者洗身子,首先是從胸口往上擦,一共三次,然後是雙手,方向不變,不過男滴先擦左手,女滴先右手;然後是腳底、後背。這個時候就要敲鑼封齋。封齋也就是來幫忙滴人不準喫肉,不準碰女人。敲鑼一共一百零八錘,三十六下一次,一共三次。你記到沒?

  說實話,這一段我有點亂,特別是順序和數字,我又重複了一遍,張哈子確定無誤之後,這纔講接下來滴事情。

  這個時候我看見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張大叔身上來本被雞爪子抓得滿是傷痕的身體,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沒多久,張大叔除了臉上以外,其它地方竟然沒有半點傷口了。

  張哈子曉得我喫驚,對我解釋講,這就是洗身子要做滴事情,把死者殘缺滴身體要補全。身上有傷口哈好辦,要是缺胳膊少腿滴,就要重新給他做一個。

  張哈子的話讓我想到了我在扎紙店看到的老李,以及前些天張哈子給張牧做的那條胳膊。我點頭講曉得了。

  這時,張哈子一本正經的對我講,前面滴那些事情你要是沒記到都不大要緊,但是接下來要給你講滴,你一個字都不能忘記。洗身子之後是洗臉,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我們圈內人叫淨面瞑目。

  第187章淨面瞑目

  我看張哈子的神情很嚴肅,我也跟着緊張起來,然後使勁兒點點頭,其實心裏覺得還是蠻激動的,因爲這畢竟是張哈子第一次教我有關匠術的東西。

  但是爲什麼一夜之間張哈子的轉變會這麼大?不對,不僅僅是張哈子,甚至是張牧也是一樣,也開始主動教我有關匠術的知識。而且按照村子裏的傳統,燒落氣錢,擡屍這些事情,怎麼也輪不到張牧張哈子兩兄弟來做,但是他們卻慢條不紊的在做,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專門給我做示範一樣。

  我問,麼子喊過淨面瞑目?

  張哈子講,所謂淨面,就是洗臉滴意思。至於瞑目,你應該曉得,眼睛是一個人滴精神最集中的部位,通過看一個人滴眼睛,就可以曉得這個人有沒有精神,所謂炯炯有神,就是形容這個人精氣神充足滴意思。哈有就是就算你背對着人,但是隻要被人盯着你,你也會察覺,這就是眼睛中含神滴最直觀體現。所以人死之後,魂魄滯眼是常有發生滴事情,如果眼睛不閉,最容易導致起屍。而且,哈不是一般滴起屍!

  這時,張哈子用下巴點了點屍體的方向(死人不能用手指!!!切記!!!),講,你先看是啷個洗臉滴。

  我看過去,剛好有一個張家滿頭白髮的長輩坐在張大叔的頭頂方向,手裏拿着一塊白色的手帕,嘴裏唸了一些東西,然後手帕輕輕在張大叔的臉上一拂而過,手帕並沒有接觸到他臉上,並且輕聲講一句,給你洗臉老。

  張哈子給我解釋講,洗臉滴時候,要心平氣和、不悲不喜,念滴東西以後給你講,現在給你講老,你這個智商也記不住。剛剛這一次拂帕叫「革面」,取意「洗心革面」滴意思。主要是針對生前做壞事滴人,讓他們下去以後,好好反省,以便下輩子能夠重新做人。

  我死死的盯着張大叔的眼睛,生怕他的眼睛會睜開。雖然我不曉得睜開後會有什麼後果,但是看張哈子的表情,用屁股想都曉得肯定不是一件好事。還好,並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但是我高興的太早了,因爲洗臉,也需要三次。

  第二次手帕拂過之後,張哈子講,這一次拂帕叫「換面」,取意「改頭換面」滴意思。這是告訴死者,這個腦殼以及這個身體你不能再要老,以後你就是一個陰人,沒得身體老,所以又要改頭,也要換面。第三次最關鍵,也就是之前講滴「瞑目」,你看,這一次手帕是從上往下拂,本意是讓那些死不瞑目滴人,驅散怨氣,了卻心願,讓他們死有瞑目。如果死者怨氣重滴,就要老師傅來瞑目,一般匠人做不到。手段高滴老師傅,哈可以讓死者面容安詳,這一點,就更難有人辦到老。

  我看了一眼給張大叔淨面瞑目滴那位長輩,這個年紀怕是都可以和張哈子滴爺爺有得一拼了。我問,難道張大叔的怨氣很重?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喂老一輩子雞,最後被雞殺死老,而且哈不是死到屋裏滴,而是死到陰雞堆裏頭滴,你講,怨氣重不重?

  我曉得,老有所依,死有所歸,這纔算是真正的壽終正寢。這兩樣,張大叔一樣都沒有,加上身旁還有陰雞的陰氣襲身,死的時候又是那麼一副不甘心的表情,身上的怨氣不重纔怪。

  還好,張家長輩給張大叔淨面瞑目之後,張大叔的眼睛並沒有睜開,臉上的表情還顯得很安詳。長輩看了一陣張大叔,確定沒事之後,負手走了出去,從頭到尾看上去,比陳先生和張哈子有仙風道骨的樣子多了。這位長輩果然是一位高人啊,他們張家村,和我們王家村真的是不一樣,高手太多。但是就是這樣一個村子,爲什麼還要把村子封死成爲一個鬼村呢?

  張哈子講,剩下滴是穿衣服,這個沒得技術含量,你去給張大叔穿。

  我嚥了一口口水,沒想到剛學理論,馬上就要上手,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張哈子站在一旁對我講,穿衣服滴講究是穿單不穿雙,一般穿5件衣服,3件褲子。第一、二件青色衣服,三、四是紅色衣服,第五件是白衣。褲子顏色一樣。然後是捆褲腰帶,用黑色滴絲線捆。每十歲捆九條絲線,不足十歲不捆。也就是講,二十歲要捆十八條,二十九歲也是捆十八條,但是三十歲就要困二十七條,懂老不?

  我點頭,然後站在張大叔的右側(以左爲尊,我站在他右側,那麼他就在我左側,顯得他比我尊貴),依次把送來的衣服給張大叔穿好。因爲不熟練,還是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好在沒出錯。不過在穿最後一件外衣的時候,我感覺好像有人在我的左側有人盯着我看,我嚇得轉頭看了一眼,還以爲張大叔眼睛睜開了,不過還好,張大叔的眼睛還是閉着的。只不過頭朝我這邊偏着的。

  看來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偏個頭而已,至於嚇成那樣麼?

  就在我準備給張大叔穿左袖子的時候,我又感覺到有人在看我,而且這目光不是來自背後的張哈子,而是來自身前。我轉頭去看,張大叔眼睛沒睜開啊,只不過偏個頭——不對,張大叔的臉一開始是朝着屋頂的,剛剛爲什麼會偏向右邊,現在又爲什麼會偏向左邊?!

  我發誓,我在給張大叔穿衣服的時候,根本沒有碰過他的頭!

  我被嚇得後退好幾步,指着張大叔的屍體(剛伸手,就被張哈子一巴掌拍了下來,他喊我莫用手指!),對張哈子講,他的腦袋在轉!

  張哈子疑惑着走進張大叔的屍體看了一陣,對我搖搖頭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沒得問題,你莫大驚小怪。

  這個時候我也看見張大叔的腦袋是正着的,並沒有偏頭。難道是我的幻覺?雖然我還是有些懷疑,但是張哈子都這麼講了,我也就沒講什麼。我想,可能是我第一次以這種方式接觸死人,所以會有點害怕,導致出現了幻覺。

  我一邊這麼安慰自己,一邊給張大叔把最後一件衣服的扣子繫上。還好,一切順利。我想,可能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衣服穿完之後,張哈子講,接下來是放口銀。雖然講是放口銀,但其實放滴是三種東西,碎銀子,七粒米,三張茶葉。碎銀鎮魂,茶葉安魄,至於七粒米,這個故事有點長,以後再給你講。你先去按順序把東西放好。

  我到這個時候突然記起來一件事,那就是洗身子、穿衣服以及放口銀,難道不應該是死者的家屬來做這些事情麼,就算是直系家屬不在,也應該有旁系來做,怎麼樣也輪不到匠人來做這些事情,除了淨面瞑目。可是,爲什麼張哈子會讓我來做這些事情?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不給你教匠術滴時候你一肚子牢騷,給你教滴時候你又疑神疑鬼,你啷個這麼多滴屁話?

  我賠笑着講,嘿嘿,我這不是好學多問嘛。

  張哈子沒給我講實話,但我還是接過張哈子遞給我的一丁點碎銀子和大米茶葉,走向張大叔。

  走到張大叔面前之後,我先對他講,先人開口,嘴含碎銀,一路好走!

  可是,當我剛掰開張大叔嘴巴,還沒有把碎銀子放進去的時候,我看見,張大叔突然睜開眼睛,眼珠子向下,張大着嘴巴瞪着我看!

  第188章死地後生

  「張哈子!」

  我被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站在張哈子的身旁,我看見張大叔的上半身直接筆直的坐了起來,然後他極其僵硬的轉過頭,盯着我們看,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就好像是在說,終於等到你了。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他在對着我笑完之後,下半身竟然也不借助任何外力,直接就站了起來!

  他就那樣站在紙錢鋪牀的船尾,側着腦袋,盯着我們看——不對,他沒有看張哈子,僅僅只是在盯着我看!

  當張大叔起身的剎那,張牧就從牀的另一邊急忙跑過來,現在張大叔完全站了起來,張牧和張哈子一人一邊,架着我的胳膊就往屋外跑。我面對着張大叔,我看見他好像是腳尖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從牀上跳了下來。

  這個姿勢,難道是——殭屍!?

  跑出房門之後,我就被他們兩個扔在一旁,然後張牧轉身去拉房門並且鎖上,張哈子則是在堂屋裏的案几上,鋪上黃紙,提着毛筆鬼畫桃符的畫了一張黃符,然後在張牧鎖好房門的同時,將這張黃符貼在房門中間。

  這張黃符剛貼上去,我就看見房門「砰」的一聲響,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從房子裏面給重重的撞了一把。按照力道和聲音來說,這破舊的房門應該絕對經受不住這一撞的威力,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房門結結實實的還立在那裏,似乎並沒有要倒塌的痕跡。

  張牧這是衝着堂屋外面喊,快去請張淵老爺子,起屍老!

  院子裏原本在替張大叔張羅喪事的人羣中,很快就有一個人衝出了門外,其他的人則是留在原地,放下手中原來的活計,手裏紛紛提起篾刀,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房門那邊還在傳來「砰砰」的撞擊聲,僅憑這個聲音,我沒辦法判斷到底是張大叔的哪個部位在撞擊房門。當然了,我現在也不關心這一點,我關心的是,房門能不能堅持到張牧口中的那個張淵老爺子趕來。

  張牧和張哈子就站在堂屋裏,眼睛珠子一直盯着房門,一動不動,應該是隻要房門出現點點異常,他們兩個就會聯手上去保住房門。

  沒多久,外面響起一陣微弱的喧囂,我轉身過去看,原來是之前那位給張大叔淨面瞑目的老人家來了。他身邊還跟着之前跑出去請張淵老爺子的那個人。所以,這位老人家的名字,應該就是張淵了。

  張淵老爺子一進屋就講,造孽啊,造孽!你們兩個哈站到這裏搞麼子,把他帶走!

  張淵老爺子講「他」這個字的時候,指着的是我。他這是要趕我走,難道我站在這裏對他有什麼影響,還是說,我站在這裏,對裏面的張大叔有一定的影響。

  我想,多半是後者,可能就是因爲我,所以才導致了他起屍。

  張哈子講,我帶他去爺爺那裏。

  張牧講,我留下來給你打個下手。

  張淵老爺子擺擺手,示意張哈子快帶我走。

  臨走的時候,我聽見張淵老爺子問張牧,張渺這娃兒是分幾次站起來滴?

  張牧講,兩次,先起身,再站立。

  我看見張淵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他們之間的對話,我因爲已經跟着張哈子走遠了,所以也就沒再聽到了。

  路上,我問張哈子,張淵老爺子問的分幾次起來,這個也有講究?

  張哈子講,次數越少,越不好對付。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不再講話了,他皺着眉頭,看上去好像一副心事很重的樣子。

  我跟着他來到張家老宅,也就是我之前被裝進棺材的那棟宅子,只不過我們是直接穿過堂屋,從堂屋後面的那個小門直接走進了後院。剛走進後院,就看到後院裏面的那一排房間中間竟然也有一個類似堂屋的建築。之前醒來的時候,跟着張哈子走得急,竟然都沒有發現這間堂屋。

  看到後面這一排建築之後,我纔算是弄明白,爲什麼在前院的堂屋後牆上會開一個小門,他這是把底蘊後墜,全部集納到後院來。我就講嘛,張家能夠培養出張牧張哈子這兩個狠角色,怎麼看也不是淺宅能夠做到的。沒想到張家竟然還搞出了一個院中院。我估計這樣的風水局一般人還真不敢用,畢竟這種東西,只要稍稍出點差錯,就很可能泄了家族的底蘊,到時候就真的變成了淺宅了。沒有人那自己的子孫後代開玩笑。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這些知識我是怎麼知道的?就算是以前我看了南北方建築的通史,但是那本書上面絕對不會講得這麼細緻更加不會扯什麼風水局以及底蘊之類的東西。

  張哈子並沒有教過我這些東西,那我是怎麼知道的?我想了半天,最後只歸結爲是我爺爺在我小時候無意間給我說的,不過一直沒看到這樣的建築,所以就沒想起來。

  內院堂屋裏,已經坐了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坐在堂屋中間的,是昨晚看見過的張家老爺子張漸。說實話,僅僅就論穿着和打扮,張漸老爺子比我爺爺要有氣質的多。他身上似乎還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這一點,在我爺爺身上就更加看不見了。

  我進去之後,跟着張哈子行過禮數,便被張哈子帶着坐到了張漸老爺子的左手邊。以左爲尊,這應該就是張家的待客之道了。

  一看到張老爺子,我就想到了學校的拘生魂,我們已經用了一天的時間,只剩下八天的時間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張哈子對我講,你有麼子問題,問我爺爺。

  我原本是有好多問題要問,但是一見到張老爺子之後,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張老爺子見我沒說話,就對坐在下面的那些族人講,這就是洛朝廷滴孫子,洛小陽。

  堂屋裏面坐的那些人,先是一陣竊竊私語,然後一個個和張老爺子打過招呼之後,就離開了內院。最後只剩下張漸老爺子,張哈子,以及我自己。

  我還在想我到底應該問哪個問題,張漸老爺子卻先開口講,我想,你最想問滴應該是昨晚我們爲麼子要活埋你,對不?

  我講,張哈子講是幫我趕走身後跟着的那個傢伙。

  張漸講,破虜,你給他解釋解釋。

  張哈子點點頭,講,我們滴本意是用「死地後生」幫你趕走,這樣你至少可以多活十年。所謂「死地後生」,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滴意思,簡單來講,就是把你活埋,連同跟着你滴那個傢伙一起活埋。硃紅血棺不是爲老對付你,主要是對付那個傢伙,所以連最後滴留後釘都要釘死,就是怕他出來。然後用特殊滴手法把你弄出來,它就困在棺材裏面老。最後只要想辦法對付那口棺材就行老。但是……

  我問,但是什麼?

  張哈子講,但是,那口棺材不見老!

  我講,啷個可能會不見了呢?那麼大個東西埋到地下,怎麼可能會不見?

  張哈子講,昨天晚上挖了幾十個地方,都沒找到。確實不見老!

  這個時候張漸卻講,破虜這娃兒因爲和我有些矛盾,已經三年沒回來老,但是一個月前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講要我幫個人,很少有人讓他上心,所以我想都沒想就答應老。不過沒想到滴是,那口棺材居然不見老,那個傢伙也確實趕不走,要不然張渺那個娃兒也就不得死老。

  我大喫一驚講,張大叔是被跟在我身後的那個傢伙殺死的?

  張漸搖頭講,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要是哈找不到那口棺材,那些參與趕它滴人,一個個,都會死。

  第189章爺爺的信

  我問坐在堂屋中間的張漸老爺子,難道你們張家拿它也沒得辦法?

  張漸冷哼一聲,但是沒講話。我曉得,我剛剛的那個問題可能刺激到張家老爺子了。畢竟張家在重慶是有名有姓滴,在匠人圈,也是有一定聲望的,這一點,從張哈子能夠成爲帶頭人就看的出來。

  張哈子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到底會不會講話?平時講你蠢也就算老,啷個到這時候老哈講蠢話?不是我們張家搞不贏它,是它現在躲起來老,搞都搞不到。舉個例子,你現在有一枚導彈,但是你都不曉得敵人到哪裏,你講,你啷個辦?

  張哈子的話讓我想到了以前的世界頭號恐怖分子本拉登,美國那麼牛逼的一個國家,擁有最好的武器,在沒找到他之前,對他也是沒得半點辦法,最後只有曉得了他在哪裏,才一舉把他幹掉。

  我講,難道找不到了邁?

  張哈子搖搖頭講,它在和我們捉迷藏。

  我疑惑的問,捉迷藏?

  張哈子講,我們滴人都散出去了,並沒發現有麼子不一樣滴地方。但是在張大叔出事滴時候,有人發現老有個地方滴怨氣比較重,但是挖下去之後,麼子都沒得。這就好像是我們小時候玩滴捉迷藏遊戲一樣,等你找不到滴時候,就會跑到你背後喊一聲,但是等你回頭滴時候,又找不到那個人。

  我聽張哈子這麼介紹,我想到了那個沒有臉滴小女孩兒,因爲只有小孩子纔會玩這些遊戲。我一直很想搞清楚到底是那個跟在我身後的,但是我一直沒搞清楚過到底是誰。於是我問,跟到我身後滴那個傢伙,是個小孩子?

  張哈子講,我不曉得,從來沒看清楚過,當時只是認爲會比較麻煩而已,但是沒想到會這麼難搞。

  張哈子講話的時候看着他爺爺張漸,我也看着他爺爺,希望從他爺爺的眼神裏,看出來些麼子端倪。但是他爺爺竟然也是搖了搖頭講,講實話,我也看不清楚。不過我估計,這傢伙要是哈活到滴,肯定是一個不輸洛朝廷滴傢伙。

  我詫異滴講,有啷個厲害?

  張漸老爺子講,你們回來滴路上,難道還沒見識到他滴本事?

  這個時候我纔想起來,我們回來之前遇到過七上八下,又遇到了隧道棺材。我之前被綁在棺材裏面的時候,還一直懷疑是我舅公救我的手段,現在看來,並不是,而是那個跟在我身後的人阻止我們回張家村。

  如果真的是那個跟在我身後的人動了手腳來阻止我們回村,那他的手段真的是張哈子講的那樣,牛逼的存在!更何況,對方還是在沒有身體的情況下。要是那傢伙有了一具身體,那還了得?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講,不對勁,在我們來張家村之前,我是沒有來過張家村滴,既然如此,那個傢伙是怎麼可能曉得張家村對它有威脅,它又是啷個曉得你們在這裏準備好了一座大陣在等着他,它又是啷個曉得我會被活埋?

  這個問題一問出,張哈子也是很有興趣的看着張漸老爺子,很顯然,他也沒有搞明白這個問題。

  張漸老爺子看了張哈子一眼,然後從上衣口袋裏面取出來一封信。這封信看上去是幾十年前額那種老信封,黃顏色的,封面上還有兩條紅顏色的線條,線條中間,寫了三個字,張漸收。

  我以爲老爺子會把這封信遞給張哈子看,沒想到老爺子直接把信封遞給我,對我講,這是你爺爺以前寄給我滴一封信。

  我一聽到這裏,就更加詫異了。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我爺爺還會給張漸老爺子寫信。這也就是講,很多年前,我爺爺就認識了張漸老爺子,否則這封信的信封不可能那麼陳舊。

  我接過信封,一邊拆開一邊問,您老爺子認識我爺爺?

  張漸老爺子冷哼一聲,講,洛朝廷滴名字,在當時那個匠人圈,哪個不曉得?

  我已經把信封裏面的信紙取了出來,只有短短的一節,並不是一張完整的紙張,就好像是有人撕掉了半張紙一樣。我想,可能是信裏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祕密,所以被張漸老爺子撕掉了。

  但是我打開信紙之後,我就曉得是我錯了,因爲這張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2016年x月xx日,我孫兒會來你們村子,對他用我教你滴死地後生,子時下葬,切記!

  「嗡!」

  看到這話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大腦裏面一片空白,就算是打死我也想不到,張家人活埋我,竟然也是我爺爺幾十年前就佈下的局。難道那個時候爺爺就已經知道我身後會有陰人跟着?而且,如果他真的知道這一切,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我身後跟着的那個陰人,也是他佈下的局?所以那個跟在我身後的陰人才會知道在這個時候來阻攔我和張哈子他們去張家村?

  可是,幾十年前的時候,他怎麼可能知道我會出現在張家村?而且我很快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於是我問張漸老爺子講,老爺子,這封信你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張老爺子想了想,講,滿打滿算,應該是四十年前。

  我聽到這話之後再次無比震驚,我講,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老爺子,你是不是記錯了?四十這個數字太整數了,你是不是記混淆了?

  確實,如果張老爺子講是四十三或者是四十七這樣的數字,我可能就信了,但是四十這個數字,太過於整數了,我覺得很不靠譜。

  張老爺子瞪了我一眼,講,我講是四十年前,就是四十年前,不可能錯!

  這個時候張哈子拉了拉我的衣袖,講,四十年前,是我爺爺第三次衝擊帶頭人,終於成功滴日子,他不可能記錯。

  之後張哈子又補充了一句,前兩屆因爲國家那「十年」,沒有舉行聚會,所以空檔期,否則你爺爺會成爲第一位蟬聯三屆帶頭人滴人。也就是那十年,你爺爺失蹤了,後來再沒有人見過你爺爺,因此很多人都以爲他死在了那十年間。原本應該是1975年選定帶頭人,但是往後面推了一年,等局勢穩定後,也就是1976年,我爺爺才當上這個帶頭人,他應該不會記錯。

  我講,但是張哈子,你有沒有想過,1976年的時候,我爸才八歲,那個時候我到哪裏,老天爺都不曉得,我爺爺怎麼就斷定,我會是一個兒子,而不是一個女兒!他憑什麼在信裏面寫「孫兒」這兩個字?

  我這話問出來之後,我看見張哈子和張漸老爺子的臉上都出現了明顯的震驚,很顯然,他們之前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爲什麼我爺爺會把日子算的啷個準這上面。

  張漸很快鎮定下來,神情還有些激動,他問我,你今年好多歲?

  我講,24歲。

  我看到他臉上的神情明顯的又激動一些,他又問我,你幾月份滴?

  我講,三月份。我想了想,怕他再問,於是又補充講了一句,初二。

  我看見張漸老爺子半眯着眼睛,伸出左手開始算起來。突然,他眼睛睜大,雙手一拍大腿,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瞪着我講,不可能!不可能!…他辦到老!他真滴辦到老!他真滴辦到老!哈哈…哈哈…洛朝廷啊洛朝廷,是我輸老,是我輸老啊!

  張漸老爺子突然瘋瘋癲癲的大笑起來,嘴裏還講着這些不清不楚的話,整個人看上去,好像瘋了一樣。

  第190章背後嬉笑

  在張漸老爺子瘋癲發笑的時候,我就看見張哈子在不斷的掐着手印,至於是什麼,我只認識其中的一個心火手印。

  我看着張哈子一連換了好多個手印,一直到十七個的時候,張老爺子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明起來,他頃刻間止住了笑意,然後眼神裏面透露着一絲絲擔憂,張哈子沒去吵他,我也跟着站在一旁,看他那樣子,應該是在思考着什麼。

  突然,張漸老爺子對張哈子講,你張淵爺爺要出事,趕快到你張大叔屋裏去。

  講完之後,張漸老爺子一馬當先朝着外院走去。他身材比較高大,張哈子以及張牧都沒有遺傳到他這點。因爲身材的關係,走起路來的時候,我感覺有一種虎虎生風的味道,而且走的還特別的快,我幾乎都要一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張哈子和我走在後面,他好像是自言自語的講,難怪當初我去求他幫我趕走你身後跟着的一個陰人滴時候,他想都沒想就答應老,原來是他早就曉得會有這麼一天滴。我哈以爲他是想通老當年滴那件事。要是早曉得是這麼一回事,我打死都不會回來。真他媽滴日你屋個先人闆闆!

  我問張哈子,當年那件事,是麼子事?你爲麼子三年都沒回家一趟?

  張哈子講,陳年舊事,沒得麼子可講滴,等張漓回來老,我們兩個就走,這個村子,沒得待下去滴必要。

  我講,那口消失滴硃紅血棺不管了?

  張哈子講,你啷個哈那麼蠢呢?既然是你爺爺當年埋下滴手筆,你認爲你爺爺會沒有留下解決滴辦法?要不然那封信爲麼子只有半截?

  我一聽張哈子的話,瞬間無言以對。我一開始是認爲張漸老爺子可能把信給撕成兩半了,但是一看到信紙裏面只有一句話,我就理所當然的認爲是我爺爺處於節約,所以才只用了一半的紙張寫信。

  我點點頭,表示對張哈子這話的贊同,然後我問張哈子,當初你去我們村子的時候,你聽到我爺爺的名字之後,爲什麼是那一副生氣的表情,是不是我爺爺你們張家有什麼過節?我也是聽爺爺剛剛講的那一段瘋話,纔想到這點的。

  確實,從剛剛張漸老爺子講的那一段瘋言瘋語,應該可以推測出當年我爺爺和他是認識的,而且不管是交情還不淺,否則我爺爺不會把替我趕走身後陰人這件事交給他。但是,他們之前到底是在進行着什麼比賽呢?我爺爺有真的辦到了什麼事情呢?我想,這一點可能就只有張漸老爺子自己曉得。但是我還是不甘心的問了張哈子。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問我,我問哪個去?在我滴記憶裏,爺爺只講過他當老帶頭人之後滴事情,當帶頭人之前滴事情,他一概不提。不止是我,我問過我爹老子,他講他也不曉得。只曉得一個喊過洛朝廷滴傢伙是我們張家滴仇人。我以前哈以爲是那「十年」,洛朝廷批鬥過我們家,現在看來,應該不是——不對,肯定不是!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當年他們那一輩到底搞老些麼子事情。

  我講,你難道一點都不曉得?

  張哈子講,我要是曉得,我就不會回來問他老夫子(形容一個老人家很頑固)答案老!

  我講,你不可能一點都不曉得吧?要是你不曉得,你爲麼子要退學,又爲麼子三年都不轉來看一下?你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東西,所以你纔會退學,所以纔會三年都不回來,對不對?

  我認爲我分析的天衣無縫,但是張哈子一句話就把我堵死了。他講,我退學和三年不轉來,和我們現在經歷滴這件事,沒得半毛錢關係。

  他講完之後,推開院子的門,走進了張大叔的屋子。我緊隨其後,進了院子之後,就直接走進了堂屋。

  我看見,之前那間被鎖起來的房間已經被打開了,張牧和張淵正用紅色的繩子捆着張大叔,把他困在牆上。我看見張牧的胳膊上少了一塊,是被咬的痕跡,但並沒有流血,因爲被咬的是他的那條紙紮的胳膊。但是張淵老爺子就不一樣了,他的兩條胳膊上面全部是傷口,是被撓出來的,鮮紅的血液已經把衣服都染紅了。而且胳膊上也有被咬過的痕跡。但是最嚴重的並不是這些傷口,而是他肚子上的那個窟窿,正止不住的往外流血。

  看見我們走進來,張牧直接對張哈子喊,張大叔這不是起屍,這是控屍!

  我不知道控屍是什麼概念,心想,難道是和趕屍一個意思?可是,這不是說對方是一個扎匠高手嗎,怎麼現在又會趕屍匠的手段了?難道這個傢伙是個全才?

  我剛這麼想着,張漸老爺子和張哈子就已經衝進去。張漸老爺子擡手就從衣兜裏取出一沓白紙,雙手快速的行動着,然後貼在張淵老爺子的肚子上。然後伸手接過他手裏的那條紅色的繩子,在他自己的腰上一纏,剩下的繩子又在大腿上纏了一圈,然後把繩頭仍在地上,用腳狠狠的踩住。

  另一邊,張哈子也接過張牧手裏的繩子,纏在自己腰上,然後打了一個結,並且往後挪了一步,這樣,張大叔的屍體就被徹底的控制住,緊緊地貼在了牆上。張牧二話不說,跑到張淵的身旁開始急救,並對我喊,快去喊人過來幫忙!

  說實話,我被眼前留了一地的鮮紅的血已經嚇得全身都僵住了,要不是張牧衝着我吼了一嗓子,我都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幹什麼。

  我趕緊轉身跑出了堂屋。可是就在我跨過堂屋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我的脖子上一陣冷風吹過。按道理來說,現在還是正午,外面的太陽那麼大,就算是有風,也不應該是冷風。我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走出了堂屋向院門外面跑去,並且邊跑邊囑咐自己,千萬別回頭,誰叫也不回!

  我剛跑出院子,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笑聲,這是小孩子的聲音!在大夏天裏,突然間聽到這個聲音,頭皮一陣發麻,特別是我跑出來的時候,我並沒有看見院子裏有小孩子!那這個聲音,是從哪裏發出來的,想都不用想都知道!

  我出了院子之後,邊跑邊喊救命,可是喊了半天,沒有一個人應我。難道大家都不相信我這個外村人?於是我朝着最近的一戶人家跑去,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推開門就衝進院子裏面,對着屋子裏面大喊,救命!

  可是,叫了半天,還是沒有半點回音,我想,難道是這戶人家下地幹農活去了?於是我轉身準備往下一家跑去,可是剛出院子,我又聽到一聲小孩子的嬉笑,而且,竟然也是從背後院子裏傳來的!最關鍵的是,這聲音和我剛剛在張大叔院子裏聽到的,一模一樣!

  難道是,那傢伙跟着我過來了!?

  現在顧不得這麼多了,救人要緊,於是我又往第三家跑去,可是進院子之後,我叫了半天,還是沒有人迴應我,這一次,我乾脆走進堂屋,敲了敲房門。房門竟然沒鎖,一敲就開了,我看見屋子裏是空的,而就在這時,我又聽見院子裏傳來一聲嬉笑。而且,聲音比之前更大,也更清晰!

  我轉身往第三家跑去,整個村子這麼大,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個人!

  可是,我每推開一家院子的門,我就會聽見一聲越來越清晰的小孩子嬉笑聲。直到我推開第十家院門的時候,我聽到,那個嬉笑聲,就在我背後。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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