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節 二十四

作者:洛小陽
第231章紅衣男孩

  我早該想到的,我早該想到的!

  我明明就是往前跑的,按照道理來說我就算是碰到耳道上停着車子,也應該是看到車屁股上的紅燈,而不是看到明晃晃的車頭燈!

  可是我還哈挫挫一樣的把這車當做救星,根本就沒想到我又往回跑了。

  或許有人不明白爲什麼之前一直是往前跑的,跑着跑着卻又跑回來了。其實很簡單,我因爲撞到了路邊的護欄倒地,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因爲眼睛看不清楚所以選錯了方向。這就好比你蒙着眼睛,在原地打幾個轉之後,肯定找不到原來的方向一樣。

  我本打算轉身再跑,可是說真的,我現在的體力已經消耗到了極限,加上之前以爲看到了救星,所以心裏面充滿了希望,可是現在一下子希望破滅,頓時希望變成絕望,早就沒了再跑的心思。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麼都看不真切,只能聽見路上的車子呼嘯而過。可是他們都與我無關了,我只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等待着生命最後的宣判。

  我雖然聽不到那傢伙的腳步聲,但是我盟感覺到那傢伙在漸漸的靠近。我想,我這一生雖然不長,但是經歷了一些常人所不能經歷的東西,倒也應該沒什麼遺憾了。就是不知道張哈子會不會在看到我屍體的時候指着我的鼻子罵我,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老子一沒到,你就死老?你能不能再蠢點?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想我那個時候應該是沒有能力再回答他了,如果我到時候真的開口了,他很可能就要用匠術來對付我了。

  也不知道張哈子現在在張家村怎麼樣了,有沒有解決好瞞天過海的事情。

  唉,其實管那麼多幹嘛呢?我不過是張哈子匠人生涯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就像他給我的手機號碼備註一樣,是他的一個客戶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其實是很不甘心的,畢竟還有那麼多疑團沒有解開。爺爺的事情,陳泥匠王二狗的事情,透露着各種詭異的村子裏的事情,還有學校和醫院太平懸棺的事情,以及我自身二十三雙陰鞋和不會匠術的事情,以及懷了鬼胎不知道現在情況是怎樣的凌絳。

  也不知道凌絳從張哈子的嘴裏聽到我死了這個消息的時候,會不會挑一下她的娥眉,然後冷冰冰的說一句,哦,知道了。

  是的,我在這一瞬間想到這麼多東西,是因爲我不想死!

  可是,難道我不想死我就不會死了麼?只要那傢伙走過來,找到我,一刀砍下,我立刻就會死。

  等一下!如果他找不到我呢?那我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一想到這裏,我立刻想起張哈子教我的一招保命的匠術——五心朝天!

  我趕緊脫掉鞋子,扔出去幾米遠,然後立刻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

  其實我並沒有多大的把握這個五心朝天的姿勢管不管用,畢竟五心朝天的姿勢當初只是用來對付馮偉業的,而這傢伙連張哈子的篾刀都不怕,甚至還敢親手抓着篾刀,我是真的很懷疑這五心朝天的姿勢。

  我斜着眼睛,用餘光看過去,在白茫茫的一片中,我看到,一個兩條胳膊不一樣長的黑影在往我這邊慢慢的走過來。我看見他向前走了幾步,在距離我只有幾步距離的時候,突然,他停了下來。

  我想,肯定是五心朝天管用了,他看不見我了。就在我心中暗自竊喜的時候,我發現那傢伙竟然徑直朝我走了過來,而且速度還很快,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緊急的事情一樣。

  我心裏一驚,難道是被他找到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連呼吸都給停住了。也是我沒有學會小說裏面的那種龜息功,否則我想我肯定會把心跳都給停掉。畢竟,我要是假死了,難道他還會用他手裏的那把篾刀把我給分屍了?

  我看見那團黑影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已經被嚇得趕緊閉上眼睛,而且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我感覺到彷彿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下來,我看不到任何東西,我也聽不到任何東西,除了我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知道我數着我的心跳跳了大概六百多下,我想,如果我死了的話,我肯定早就聽不到心跳的聲音了,既然我能聽到心跳聲,那就說明我還沒死。難道是五心朝天起作用了?那傢伙真的沒有找到我?

  我試着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因爲眼睛閉了這麼久,看東西已經清楚了很多,我沒有看見那人的身影,我想,他很可能是沒找到我已經離開了。

  五心朝天搞了這麼久,腿都已經快麻了,我試着慢慢站起身來,剛想擡頭,就感覺到我的頭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我擡頭一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我看見,在高速路旁,有一顆已經快要枯死的老樹,在其中的一支樹丫上,繫着一根嬰兒手臂粗的麻繩,在麻繩的下方,竟然掛着一個身穿紅色的花裙子泳衣的男孩!他的雙手、雙腳被繩子結結實實地捆着,腳上還吊着一個大秤砣,雙手就被掛在那樹枝上。我之前頭碰到的,他腳下的那個秤砣!

  我剛剛竟然在這個身穿花裙子的男孩腳下坐了這麼久!

  「啊!」

  我被嚇得連連後退,腳步跟不上身體,竟然再一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這,這不是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重慶紅衣男孩嗎?(要是不知道重慶紅衣男孩事件的,可以百度一下,這件事當時在重慶鬧得很兇,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真相。網上有重慶紅衣男孩的圖片,膽小者勿看)

  這件事情我也是聽同學說的,當時我以爲這件事不過就是一件謀殺,所以也沒怎麼在意。我不知道是被我的頭撞了一下秤砣,還是因爲它自己在動,我看見他搖搖晃晃的,原本是背對着我,現在慢悠悠的竟然正對着我!

  我看見他的頭低着,可是在樹枝上搖搖晃晃的轉過來之後,突然擡起頭來看着我,然後睜開眼瞪着我,嘴裏還發出刺耳的詭笑。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轉身就跑,而這次的方向,是順着車燈光的方向,張哈子的那輛悍馬我是肯定不會再回去了!我的眼睛已經好了差不多,路上的東西藉着燈光看的比較清楚,我順路撿起我的那雙鞋,根本來不及穿上,也顧不上腳底板是不是會痛,提着鞋就繼續往前跑。

  跑的越來越遠,燈光也越來越暗,腳下膈的越來越痛,但我還是沒命的往前跑。我現在只想着跑到前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活人。

  可是往前面跑一段路之後,我就感覺到好像哪裏不對。

  沒錯,車子呢!

  高速路上的車子爲什麼不見了?在我五心朝天之前,還有車輛在來來回回的穿梭,爲什麼在我五心朝天的時候,竟然一輛都沒有看見。這個世界彷彿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高速路上竟然一輛車都沒有!不僅僅是我這條道沒有車,隔壁那條道也沒有!

  而且,最詭異的是,等我轉身看回去的時候,張哈子的那輛悍馬車竟然也都不見了!

  車子什麼時候不見的,剛剛不是還在嗎?我來不及細想,繼續往前,因爲我看見在前面的路邊,好像站着一個人。看他的樣子,應該是開車尿急,現在熄了火在路邊撒尿。

  我顧不得那麼多,急忙衝上去。

  等到快接近的時候,我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暈死過去。在慘白的月光下,我看見,一個身穿紅色的花裙子泳衣的男孩掛在樹枝上,他的雙手、雙腳被繩子結結實實地捆着,腳上還吊着一個大秤砣……

  我記得我明明是往前跑的,爲什麼又回來了?

  瞬間,我突然明悟,這是鏡界!

  第232章目標不是我

  我之前就在想,我明明是在高速路上跑,爲什麼還能撞到東西。不過當時眼睛看的並不是很真切,並不知道撞到了什麼上面,還以爲是撞到了護欄上。可是上過高速路的人都知道,高速路的護欄一般都不高,大概就在成年人大腿的位置,要撞上去,也只會是撞到腿,不可能撞到頭。

  可是之前就是因爲撞到頭所以才摔倒,那麼就說明我撞到的肯定不是護欄。現在我眼睛能看見了,才知道,我之前撞的,果然不是什麼護欄,而是這個紅衣男孩腳下的那個大秤砣!

  這個秤砣的底座是一個正方形,長度大概有一雙四十二碼的鞋子那麼長——我之所以用鞋子來衡量秤砣的長度,是因爲我手裏現在就拿着我的那雙鞋。

  我站在距離那個男孩兩三米的位置,一動不敢動。我聽過他的故事,大概是說在自己家的房樑上被這麼吊死,屍體是第二天才被發現。發現的時候,他就是我現在看到的這幅場景,而且事後警方調查之後,在屋子裏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小男孩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的瘀斑,也就是說,沒有受過外傷;法醫的檢查報告裏面也沒有找到具體的死亡原因,只知道是因爲窒息而死。

  當時在重慶傳的沸沸揚揚,都說是術門中人乾的,不是道士就是術士。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有匠門這一脈,而且那段時間迷戀玄幻小說,所以也以爲是某個修真的人爲了得到什麼類似極陽之物,就害死了那個男孩。

  可是,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七年了嗎?他的屍體不是說不能土葬,只能火化嗎?爲什麼我還會在這裏看見他?而且,還是用他死之前的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看到的到底是他的屍體,還是他的魂?

  我往地面看了一眼,他有影子!不是魂魄,那就是屍體!

  七年前就應該被火化的屍體,爲什麼出現在這裏!?

  我只感覺我現在的頭皮都是發麻的,我的兩隻手緊緊地拽着我的鞋子,一手一隻,在嘴裏不斷的小聲重複着,來了就打,來了就打……

  那紅衣男孩一開始是背對着我的,一陣夜風吹過,按照道理來說,下面有那麼大一個秤砣吊着,一般的小風根本吹不動它。可是,我卻看見那具屍體竟然在空中慢慢的旋轉!速度雖然很慢,但是它的身體已經側對着我了。而這個時候,我藉着月光看見它的眼睛正在斜剌剌的盯着我看!

  隨着它身體慢慢轉過來,我看見它的腦袋慢慢的回正,可那雙眼睛一直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於此同時,我感覺到在我的身後,也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看。我知道,那是我看見的第一個紅衣男孩,是它在盯着我看!

  也正是因爲這一前一後的兩個紅衣男孩,我才確定了我是在鏡界當中。其實我第一次撞到的,並不是我眼前的這個紅衣男孩,爲了敘述方便,便將這個稱之爲二號紅衣男孩,我身後的那個,也就是我坐在它秤砣下面五心朝天的紅衣男孩,稱之爲一號。

  在這個一號和二號之間,存在着一面「鏡子」,當然了,這面鏡子我肯定是看不到也摸不着的,但是就是實實在在存在着的。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的通我之前的遭遇。

  我從車上下來開始往前跑的時候,我看見前面有一輛車,當時以爲是路人停在那裏休息的,其實並不是,那是鏡子照出來的張哈子的那輛悍馬車!也就是二號悍馬車。

  而我因爲眼睛看不太清楚,那個秤砣又是從上面往下吊着的,加上我當時一心只盯着路面看,沒有關心上面,所以頭撞到一號紅衣男孩腳底下那個大秤砣之後,摔了個四腳朝天,當我爬起來之後,我就繼續往前跑,然後就看到了開着車頭燈的張哈子的悍馬車。

  我當時的分析是我可能因爲摔倒重新站起來的時候跑錯了方向,我以爲我跑了回來,其實並不是,我並沒有跑錯方向,我就是在一直往前跑,只不過,我跑到了二號悍馬車那裏。而在那個地方,也有一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人!他的手裏肯定也是拿着篾刀,然後站在那裏等着我過去。

  我當時因爲跑不動,所以就幹錯一屁股坐地上等死了。而這個時候,我擺出了五心朝天,成功躲過了那個拿着篾刀要砍死我的另一個「我」。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整個鏡界往前移,把邊界放在了張哈子悍馬車的前面,這樣,我就看不見張哈子的悍馬車了,而那個我之前撞到的一號紅衣男孩,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了我的頭頂。

  這一節如果沒看懂的話,可以自己畫個圖,做個模型試驗一下。其實也很好理解,就打個比方,你坐公交也好,坐地鐵也好,過道上不是又手拉環嗎?一號紅衣男孩就相當於第一個手拉環,二號就相當於這個手拉環的前面那個手拉環。當你站在兩個手拉環中間的時候,公交車突然啓動,由於慣性你就會倒退到第一個手拉環那裏去。同樣的道理,只不過鏡界的移動更叫悄無聲息。

  這些分析,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完成了,所以張哈子講我蠢,其實我真的不蠢,只不過我不懂他那些匠術罷了。

  可是就算我現在分析出來我是在鏡界中,那又能怎麼樣呢,前後都有紅衣男孩掉在樹上守着,我又不會凌絳的本事,破不了這個鏡界,難道我就真的要被困死在這裏了嗎?

  不對,我不用被困死,那兩個紅衣男孩就會把我弄死!

  我看見二號紅衣男孩已經慢慢的朝着我這邊飄了過來,我不得不往後退,可是沒退多遠,我的後腦勺就撞到一個冰冷堅硬的物體上,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大秤砣!

  我被前後夾擊了!

  側着站在路面上,看着左右兩個腳下吊着大秤砣的紅衣男孩,徹底的絕望了。可是,幾乎只是瞬間,我就擺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勢!

  果然,五心朝天的姿勢一擺,那兩個紅衣男孩就沒再往前靠近。看來這手法是真的管用。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另一個我拿着篾刀就能夠幹掉我了,爲什麼還要大費周折的用這樣一個鏡界來困住我?而且他爲什麼不自己動手,非要用一個已經死了七年的紅衣男孩來對付我?而且,就算是要它來對付我,可是看上去似乎它並不是很敬業,否則我之前站在路上的時候,它就直接可以掛到我的頭上,然後把腳下的大秤砣一解開,我的腦袋瞬間就會變成肉餅!但是它沒有,難道這中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

  我想了好一陣,都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於是我無意間擡頭看了一眼,我發現,那兩個紅衣男孩竟然都是瞪大着眼睛,在直勾勾的看着我!而在我看過去的時候,它們兩個竟然同時咧開嘴齜着牙對着我笑!這笑,好像是要把我給生吃了一樣!

  等等,它們兩個怎麼知道我在它們?

  僅僅只是一瞬間,我就明白了,我擺出來的這個的五心朝天根本就沒用!

  也就是說,那個拿着篾刀的傢伙當時也應該是看得到我,所以當我擺出五心朝天的時候,他纔會神情一愣,然後快速走開了。可是,既然他看得見我,爲什麼不禽獸結果了我?

  等等,張哈子的車不見了,那個傢伙也不見了,我又被困在這裏面,而我又約好要和班導今晚見面——操,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而是學校的班導!

  第233章打不碎它

  當這個念頭升起之後,我就再也難以把它壓下。之前的種種證據表明,那個傢伙的目標就是班導!而且,這一點,在上次處理馮偉業事情的時候,就已經露出了端倪,只不過那個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在馮偉業的身上,根本沒有意識到班導。

  在馮偉業騙局這件事情上,張哈子的分析是,出現的另一個我,——不管是班導在課堂上看到的穿着我的衣服和鞋子的遺照,還是班導看見的一直在跟蹤她的另一個我,都是馮偉業弄出來的,是並不存在的。畢竟我和張哈子待了那麼長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另外一個我,陳先生沒看見過,凌絳也沒看見過。所以張哈子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一個我。

  當時張哈子分析馮偉業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讓我和凌絳這些人誤以爲馮偉業已經徹底死掉了。其實,張哈子還有一點分析漏了,那就是馮偉業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他要讓大家相信我纔是殺害他的兇手。然後借刀殺人,就可以輕輕鬆鬆的除去我這個他以爲對他有威脅的人。——其實鎮魂鈴我是真的不會用,對他根本沒威脅,他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但是在這裏面,其實有一點我一直沒想明白。那就是馮偉業的佈局當中,如果要讓大家以爲另一個我去教室上課是爲了沾人氣,以便後面施展煉活屍的匠術,那麼爲什麼還要偏偏弄出讓另一個我跟蹤班導的戲碼呢?跟蹤她對整件事的計劃有什麼幫助嗎?

  反正在我看來,不僅沒有幫助,還很容易暴露。因爲班導只要給我打個電話,就能確認跟在我身後的那人是誰?而且,最容易解決的方法就是報警,一旦警察介入了,馮偉業的整個計劃不就都失敗了嗎?

  所以,跟蹤在班導後面的那個我,並不是馮偉業弄出來的,而是真的有一個和我一樣的人在跟着班導!

  這些問題當時如果仔細想想,其實就能夠想明白的,但是因爲趙佳棠、馮偉業還有斷手的張牧混雜在一塊,所以就忽略了班導。

  我被困在鏡界裏,另一個我卻開着張哈子的車往學校去了,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去找班導去了。而且我想,另一個我之所以現在纔去找班導,肯定是因爲我和班導之間完成了某種形式,而這種形式,應該就是在山頂上和班導的那通電話。

  我記得班導在第一次感覺到有人跟蹤她之前,也是和我打了一通電話,那個時候我還是在火車站,第一次遇到張哈子的時候,班導打電話催我去上課。也正是因爲這通電話之後,班導後來才覺得有人在跟蹤她。所以我才能聯想到,肯定是之前在山頂的那通電話,讓另一個我和班導之間,產生了某種形式。

  但是,另一個我這麼針對班導,動機是什麼呢?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班導身上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還是說班導其實和我、凌絳、張哈子一樣,也是被安排到學校裏面的人?

  不對,班導和我們應該不是一類人。如果她也是被上一輩安插進來的話,那麼她早就應該看穿了我的身份,而不是比我對匠人圈子還要小白。

  這些念頭幾乎只是在我發現那兩個紅衣男孩能夠看得見我的一瞬之間就想出來了。雖然我知道五心朝天的姿勢已經不管用了,但我現在卻還保持着這個姿勢,萬一管用呢?

  我是背靠着護欄坐着的,那兩個紅衣男孩就一左一右的吊在我的面前,我擡起頭就能看見那兩個大大的秤砣。

  試想一下,在漆黑一片的高速路旁,兩具身穿着紅色泳衣的男孩屍體被吊在你面前,它們的腳上還綁着一個巨大的秤砣,月光灑下,擡頭看去的時候,就能看到它們睜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看!

  它們就那樣吊在那裏,也沒有什麼其它的動作,不上前也不後退,就是吊在那裏瞪着看。這種感覺,說真的,我現在寧願它們兩個上來各自給我一秤砣,乾脆錘死我算了。至少,這樣還比較乾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待在這裏像是文火燉雞湯一樣,這種要死不活的感覺更加難熬。

  我現在該怎麼辦?不僅僅是這兩個屍體沒辦法對付,就算是我逃過了它們兩個的視線,我身處的這個鏡界該怎麼破?

  我記得凌絳破掉鏡界的辦法是找到一扇門,然後在門上點來點去。這樣的手段我在張漸老爺子那裏也見過一次,可問題是,我前前後後看了兩次,卻沒有一次是完整記下來的。也就是說,我想要憑藉自己的本事,根本就逃不出這個鏡界。

  難道,我就真的要一輩子都被困在這裏,直到變成一堆骨頭?

  如果是張哈子,他會怎麼做?

  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找到「鏡子」,打碎它!

  我想,張哈子肯定會這麼講。雖然之前在急診科的時候,張哈子對我講過,鏡界是不能靠蠻力打破鏡子就能破解的,畢竟,只要有兩面鏡子,鏡界就可以衍生出無數個世界(前面說過,參照理髮店鏡子的佈局就不難理解),到時候就分不清到底那面鏡子纔是真的鏡子。

  但是我現在的處境完全不一樣,我敢肯定,這裏就只有一面鏡子!因爲在這裏,一共只有兩個紅衣男孩!

  如果是有很多面鏡子的話,那麼在這一望無際的高速路上,我肯定會看見許許多多的紅衣男孩,但是現在前前後後我只看到兩個,那就說明這裏只有一面鏡子!而且,我也知道怎麼去找這面鏡子,只要我一直往前走,什麼時候我覺得我又走回來了,那麼那個地方就是鏡子的所在。但問題就是,就算我找到了那面鏡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打碎它——因爲我根本就看不到它!

  它就好像是空氣一樣,無色無形,這玩意你就算讓我打一輩子,我也打不破啊!我坐在地上一邊苦思冥想,一邊還要盯着前面吊着的兩具屍體,即便是大夏天裏,有風吹過,我還是一陣陣冷汗直流。

  可是我想了半天,我都沒想到這個鏡界要怎麼去打破。如果這是一道幾何體的話,我想,這道題應該是屬於無解的那一類。

  等等,爲什麼我一定要去打破呢?我已經確定了我肯定是沒辦法打破它的,我如果還意味的去尋找它的方法,那麼不就等於自己把自己關進了死衚衕,永遠都不可能出來了嗎?

  於是我決定換一種角度去思考,既然打不破它,那就去適應。我記得以前在學校圖書館的時候,看到課桌上不知道被誰寫了一句話,生活就像是強姦,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試着去接受。我想,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接受。

  我看了一眼身前吊着的兩個紅衣男孩,然後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站了起來。我看見它們的身體也跟着動了,好像是要撲過來把我按在地上,我雙手同時擺出生火手勢,在兩個肩膀各自扇了三下,然後結一個心火手印,朝前走去。

  這一次,我走的方向不再是朝着重慶的方向,而是朝着萬州的方向,也就是朝着之前我剛剛穿過不久的那條隧道走去。

  漆黑的月下,只有慘白的月光灑下,我已經能看見我眼前的那條隧道的入口,安安靜靜的立在那裏,可是對我來說,卻像是一條通往幽冥的不歸路……

  第234章現實世界

  我之所以往隧道里面走,按照我的想法就是,你鏡界再怎麼牛逼,不可能把鏡子照不到的地方也複製出來。也就是說,凡是那面鏡子照不到的地方,就是走出鏡界的地方。而隧道里面,就是鏡子照不到的地方!所以,我只要走進隧道,就相當於我已經出了鏡界,只要出了鏡界,一切就都好辦了。

  這就是既然惹不起,難道我還躲不起麼?

  從隧道入口看去,這隧道里面和外面簡直是兩種天地。隧道里面因爲有燈,所以看上去格外的明亮。而且燈光還是黃色的燈光,看上去竟然有一種燈火輝煌的感覺。可越是這樣,我心裏就越是不安,因爲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而且老話不是講的好嗎,越是鮮豔的東西,就越有毒。這隧道看起來這麼明亮,我卻有一種通向地府不歸路的感覺。

  加上之前在這個張家山隧道里,所遭遇的那些東西確實不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我都還是心有餘悸——你被關棺材裏面試試,看你怕不怕!

  但是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是我知道,在我的身後就跟着兩具紅衣男孩的屍體。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到現在都還是很強烈。於是我一咬牙,心想,反正是困死,還不如大膽闖一下。再說了,這隧道很可能就是走出鏡界的地方,萬一成功了呢?

  於是我一咬牙,邁開步子就往裏面衝進去。可是眼前一亮一黑,我發現我竟然走出了隧道!在我的眼前,哪裏是燈火輝煌,而是寬闊的被慘白月光照射着的柏油馬路!

  我走出隧道了?可這明明才一眨眼的功夫,難道我就走出來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張家山隧道的長度是一點三公里,我就算是飛,那也要飛上一段時間才能飛的出去,不可能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隧道!

  我擡頭看了一眼,原本是想借着星星辨別一下方位的,但是我卻看到斜上方上吊着的兩具紅衣男孩的屍體!

  幾乎只是一瞬間,我就明白過來,我他媽的確是走出了隧道,但卻不是從另一個口子走出去的,而是他媽的竟然又從之前我走進去的那個入口走回到了原地!

  這就好像是我走進了隧道入口之後,在裏面打了一個轉身,然後又走回來了。可是,我敢百分之百的肯定,我並沒有轉身!

  21號車廂!

  這和我當時走21號車廂一模一樣!只不過當時在火車上是兩節車廂的連接處的那個門,而這裏是隧道入口處!

  不對!這裏和21號車廂不一樣!

  在21號車廂裏,我所看到的是無數個21號車廂。不管我怎麼跑,最後都是回到車尾的方向。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並沒有改變方向!我所面對的,一直都是車頭的方向!(不記得21號車廂是怎麼解釋的,可以看看49章。)

  但是這裏不是,在這裏,我面對方向改變了!我之前是面對着隧道的,也就是萬州的方向,可是現在,我所面對的方向是高速路,也就是重慶方向!——吊在空中的那兩具紅衣男孩屍體就可以證明這邊是重慶方向。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記得以前張哈子無聊的視乎和我聊天對我講過,在境界中,方向改變的地方就是鏡子所在的地方。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很能夠理解。

  舉個例子,如果一個人從現實世界走到鏡子世界裏面去,在他跨過鏡子的那一瞬間,站在鏡界外的旁觀者看來,他的方向並沒有變,但是對於他本人來說,他所看到的的方向其實已經被改變了。所以如果你身處鏡界當中,如果你看到你的方向改變了,那麼這個地方就是鏡子的所在。

  但是我現在所站着的這個地方,卻不是鏡子的所在!因爲根據鏡子的成像原理,如果在隧道的入口處放着一面鏡子,那麼我站在隧道入口處看到的,應該就是我身後的高速路,而不是隧道里面的場景。所以這裏肯定沒有鏡子!

  那麼問題來了,既然沒有鏡子,爲什麼我的方向還是改變了呢?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在這個隧道入口處,我遇到的不是鏡界,而是鬼打牆!

  這整個局,就是一個鏡界和鬼打牆的結合!——高速路上的是鏡界,鏡界照不到的地方就設置一個鬼打牆,這樣一來,就算是破了鏡界,也還有一個鬼打牆等着你。

  因爲鬼打牆和鏡界實在是太像了,所以當初在急診科的時候,我一度以爲我是在鬼打牆。而在隧道入口這裏,按照慣性思維,肯定會認爲又遇到了一個鏡界,到時候按照鏡界辦法來處理,一輩子都走不出去。同樣,如果不知道自己是在鏡界裏,而一直在鏡界裏按照鬼打牆的辦法來處理,一樣走不出去。

  我想,設計這個局的人也肯定是考慮到了入局者的心態,所以纔會用這樣兩個極其相似的東西擺在一起,讓你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然後徹底的絕望,最後被困死在這裏。

  可惜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在這裏設置一個鬼打牆,不就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隧道里面果然就是境界照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說,隧道里面,就是現實世界!

  明白了這一點,我頓時來了幹勁。境界我或許破不了,但是要破解鬼打牆,我也是有過好幾次實戰經驗的。

  於是我轉身,生火手勢在肩上各自扇三下,然後結一個心火手印,最後閉上眼睛,往隧道里面走去。

  鬼打牆的原理就是眼睛被迷惑。那麼,只要不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火手印來引路,鬼打牆根本就對你沒有半毛錢的作用。

  我閉着眼睛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並不着急着睜開眼睛,因爲我擔心一睜開眼,又被鬼打牆了。

  直到我往裏走了大概一百多步之後,我才睜開眼睛。眼前,亮堂堂的一片,果然是在隧道里面了!

  「嘀~~~~」

  我眼前一片光芒,然後就聽到車子鳴笛聲,再然後是剎車聲,最後是一片罵聲,你個瓜娃子,找死邁?要死自己跳樓去,莫害老子!

  聽到這話,我頓時就笑了。我走出來了。

  三分鐘之後,我出了隧道,坐在之前罵我那人的副駕駛座上。其實現在想想,還真是命大,也幸虧就只有這一輛車,否則這輛車一個急剎車,保不齊後面就要追尾,到時候還是要撞上我來。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出隧道後不遠處,我就看到前面的路邊有一個反光的東西,當時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我以爲那個傢伙提着篾刀又來了。可是等開近之後,我才發現,在那個地方,擺着一塊鏡子,鏡子並不大,大概只有一個巴掌大小,在鏡子的四周,放了幾個碗,鏡子的上面,還有一根筷子,筷子的一端,吊着一個身穿紅色泳衣的草人,因爲要保持筷子的平衡,所以在筷子的另一端也掛了一個草人,而且這兩個草人的腳下,都吊着一小塊秤砣。

  還有一些細節,我沒有看清楚,車子就開過去了。我也沒那個膽子讓司機停車下去看看。心想着以後有機會了,問問張哈子這紅衣男孩的事情,畢竟他在重慶待了這麼久,對這件事肯定是知道的。

  車子又開出一段後,手機響了,顯示是張牧,接通電話,就聽到張哈子近乎氣喘吁吁的聲音,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終於打通老,死老沒?沒死滴話吱個聲!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在我電話打不通之後,張哈子就從張家村出發了,因爲沒有車,一路是跑到鎮上去的。給我打通電話的時候,他才跑了一半……

  於是我對着電話,說了一句,吱~

  第235章門上有臉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就是鋪天蓋地的仙人闆闆——他罵的又快,還都全部是重慶的方言,即便是我在重慶待了四年,也還是有很多話都聽不明白。

  然後張哈子講,老子今天跑老火老,暫時罵到這裏,等你答辯完老,老子再接到罵。

  我講,那你先休息一下,我現在有事要講。

  張哈子講,有屁快放。

  我看了一眼司機,然後小聲把我之前經歷的事情給張哈子大致講了一遍。講完之後我問張哈子,我現在該啷個辦?

  張哈子聽完之後,並沒有急着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一本正經的問我,他講,我現在有個問題沒搞懂,老師你能幫我解釋一哈邁?

  我着急的講,麼子問題?

  他講,爲麼子你和我到一起滴時候,蠢得像一頭豬,但是你自己一個人滴時候,連這種重疊局都走得出來?

  我試探性的講,是不是因爲你和我八字不合,兩個人到一起會八字相沖,然後我的智商就會下降?簡單來講,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爲你太坑了,所以把我也坑得沒得智商了?

  張哈子開口就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莫和老子打哈哈,你給老子老實交代,你之前不會匠術是不是都是裝出來滴?

  這已經是張哈子第二次這麼問我了,可是天地良心,我真不是裝出來的。我甚至也希望我以前都是假裝的,於是我對張哈子講,你是不是傻?我會拿命去裝?

  張哈子講,也是,要不是老子,你都不曉得死好多次老。等有時間我要好好算一哈,從火車站開始到現在,你欠老我好多錢。

  我看見司機好像在偷偷的瞄我,於是我再次降低聲音,問張哈子,我現在啷個辦?

  張哈子講,哈能啷個辦?找到那個女滴,帶她到烤魚店去,記到,從後門進去。

  隨後,張哈子又交代了我幾件事,就把電話掛了。他讓我這幾天就待到烤魚店裏,等他那邊事情搞完老,就過來找我。

  我曉得,他是怕我一個人開車進隧道,可能又會碰到其他滴東西。

  電話掛斷之後,張哈子給我發來一條短信,上面是烤魚店的地址,下面還有一句話,寫的是,用屁股想都曉得你肯定找不到那個地方,按照這個地址導航過去。

  說實話,如果沒有這個地址的話,我還真的可能找不到那個烤魚店。不得不說,張哈子考慮問題是真的很仔細周到。

  看完短信之後,我立刻給班導打了一個電話。我在鏡界裏面耽誤了那麼長的時間,也不曉得班導現在怎麼樣了。

  電話響了幾聲之後,就傳來班導的聲音,她開口就問我是不是到了。

  聽到班導的聲音,我就放心了。我講,還要等一會兒纔到。要不你先睡吧,我今晚肯定能趕到。

  但是班導卻講,我還沒睡。你爲什麼到樓下了卻不上來?

  我聽到這話,心裏一緊,急忙講,我現在都還在高速路上。

  班導講,怎麼可能,我已經看到你了?你手裏是不是還拿着一個什麼東西?有點像你每次從你老家帶過來的臘肉。

  聽到這話,我嗓子眼都快出來了,那哪裏是臘肉,那是篾刀!我急忙問班導,你現在到哪裏?

  她講,我在休息室裏,正準備出去接你。

  我大聲講,等一下!先別出門!我現在在哪裏?

  她講,你發什麼神經,你不是就站在窗戶外面那個路燈下面嗎?你等一下,我現在就過來。

  我急忙講,班導,那不是我!你不要出門!

  班導應該也聽出了不對勁,然後我聽到她好像很生氣的講,洛小陽!你是不是故意這麼講來嚇我?我警告你,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我講,班導,千真萬確,我現在真的還在高速路上。

  可能是一邊的司機聽不下去了,就扯着嗓子吼了一聲,哪個屋裏滴婆娘,講老哈在高速上,就是哈在高速上,哪裏啷個多滴屁話?

  沒想到司機這一句話,班導立刻就信了。我聽講她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了,她講,那我現在怎麼辦?要不報警吧?

  我講,報警沒用。你相信我,只要你不出去,就沒得事。我到了給你打電話,在這之前,哪個喊你開門你都不要開。

  還好,那個傢伙沒有得到班導的允許,它就進不了屋。張哈子講陰人不入陽宅,這一點真不是一句空話!

  之後又叮囑了班導幾聲,讓她一定不要在我沒到之前開門,確定她記住了之後,才掛斷電話。我對開車的師傅講,師傅,能不能踩一腳油門,真的趕時間。

  開車師傅講,踩個錘子,你沒看到都已經一百二老邁?再踩就超速老。

  但是,師傅話是這麼講的,腳上的動作卻不是這麼做的。我只覺得車子就好像原地飆出去了一樣,身子緊緊的貼在椅背上面,等到車子停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開門就吐了。——師傅車上有電子狗,一旦有測速的,他就減速。等過了測速區,他就立刻加速,反反覆覆,和坐船一樣,不吐不行。

  開車師傅講,坐不得車,又喊老子加速,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滴娃兒腦殼裏面想滴些麼子。

  師傅講完之後就開車走了,我都還沒來得及講一聲感謝。在我的印象裏,重慶人就是這樣,爽快、耿直。就算幫了別人,也不圖你那一聲謝謝。

  我趕到教學樓的時候,月亮已經快要下山了。我急忙走到班導的休息室門口,撥通她的電話。電話剛撥通,班導就接了,她講,你到哪裏了?

  我講,門口。

  我聽到班導走路的聲音,然後聽到她打開貓眼的聲音,接着就聽到她大叫一聲,啊!你身後有人!

  然後我聽到咚的一聲,應該是班導被嚇暈過去了。

  我馬上回頭看了一眼。

  操,回頭了!

  我急忙轉身,背靠在門上,眼睛盯着這條長長的走廊。這個時候月亮已經下山,走廊裏面黑漆漆的一片。我側着頭喊了幾聲班導,可是沒有任何迴應。

  我雖然是朝房門那邊側着腦袋的,但是眼睛卻是盯着走廊入口,我擔心會有不乾淨的東西從那邊走過來。

  還好,什麼東西都沒有。於是我擺好生火手勢,準備把我肩上的那把明火給扇着。可是我剛擺好手勢,手還沒擡上來,我感覺到我的衣袖好像被人拉了一下,我趕緊低頭看去,我看見一個小男孩哭着問我,叔叔,你有沒有看見我媽媽?我媽媽她叫趙佳棠。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這個小男孩不就是之前急診科電梯裏面的小男孩嗎?我以爲張牧在解決趙佳棠的時候就已經把它給順路解決了,沒想到竟然還在這裏!

  我身上沒有銅錢沒有篾刀,根本沒辦法對付它。現在肩上的火焰也滅了一把,要是再不點着,以我招陰的體質,豈不是要——我都已經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留在這裏肯定不是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跑!往烤魚店跑!

  我使勁兒一揮手,想要甩開它,可是我忽略了它的力氣,就算是兩個我,我都不一定能拗得過它!

  就在這時,我看見一條慘白沒有絲毫血色的胳膊,從我身後的門裏伸出來,在我另一個肩膀上拍了三下,然後突然轉向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的臉緊緊的貼在門上。

  漆黑的走廊裏,小男孩突然歡快的叫着媽媽、媽媽!

  與此同時,我看見我臉貼着的門上,一張熟悉的臉從門裏慢慢浮現,先是鼻子和額頭,然後是嘴脣,臉,眼睛——她的眼睛斜着盯着我,我看見,這張臉竟然是趙佳棠!

  我看見她的嘴角勾起,然後張開嘴,那嘴越張越大,一直大到可以把我整個腦袋給裝進去!

  完了!這一次徹底的完了!

  就在這時,我看見門上突然生出一朵白色的紙花,一個清冷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裏,哼,和以前一樣蠢!

  第236章請運劫脈

  哼,和以前一樣蠢!

  一個清冷的聲音鑽進我的耳朵裏面,我知道這是在罵我,但是在我聽來卻是宛如天籟!

  是的,在這一刻,我覺得再沒有什麼聲音能夠比這句話更加動聽,因爲,凌絳來了!那朵白色的紙花就好像是從門板上生長出來的一樣,一開始只是一個小小的嫩芽,然後慢慢的成長,變成一個花骨朵,最後開始慢慢的盛放。在這個過程中,趙佳棠那張大着的嘴,竟然是越變越小,等到花朵完全開出來的時候,趙佳棠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這就好像是那朵花在吸取趙佳棠的營養一樣。

  我看見,門上趙佳棠的那張臉試圖好幾次往我這邊撲過來,可是在接近花朵的時候,就好像是觸了電一樣,又急忙退了回去。但是它並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朝着我衝過來。

  與此同時,當凌絳冷哼完那句話之後,我就感覺我脖子上掐着的那隻手的力道很明顯的變小了。只不過我還是沒能掙脫開那條胳膊的束縛,我的雙手被那個小男孩是勁兒的抓着,他之前看到趙佳棠來的時候還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現在看到趙佳棠又變成了原來的樣子,臉上一副焦急,抓着我的手力道也變大了些,我甚至都已經感覺到骨頭都痛了起來。我的頭還是被按着貼在門上,臉是衝着走廊入口的方向,我儘量睜大着眼睛去看,可是我並沒看到凌絳的身影。我擔心凌絳可能找不到我,於是我大聲喊凌絳,我到這裏!

  我扯着嗓子喊了好幾聲之後,都沒有聽到凌絳迴應我,這一下我急了,心想,難道凌絳丟下我不管了?還是她力有不及,已經被它們給降服了?越是這麼想,就越擔心,於是我就更加大聲的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凌絳的名字,問她現在在哪裏。

  別吵!

  那個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好像是一劑強心劑一樣,讓身陷黑暗之中的我,再次看到了光明。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我的後腦勺傳來一陣撕扯般的疼痛,這種感覺就好像是頭髮被拔掉的那種感覺。

  身後有人來扯我的頭髮!

  不對,是有人在喫我的頭髮,我聽見咀嚼的聲音,那聲音就好像是在喫草一樣,嚼半天都嚼不爛的樣子。可即便如此,它還是不辭辛勞的在嚼着,就好像我的頭髮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一樣。

  我使勁兒轉過頭來,以至於我的脖子應該都被掐的掉了一層皮,我沒有看見任何人站在我身後,我只看到一張慘白的臉,從門板上凸出來,嘴巴還在不斷的咀嚼着,而這張臉,竟然也是趙佳棠!

  怎麼會有兩個趙佳棠!?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我就看見我身前的那個小男孩在順着我的雙手往上爬。它想幹嘛?

  我揮動着雙手,想要把它給抖下去,但是小男孩的雙手就好像是鉗子一樣,緊緊的夾在我的身上,根本抖不下去。而我的脖子還被掐着,權衡之下,我乾脆暫時不管小男孩,用手掰着那條蒼白的胳膊,試圖解放我的脖子。還好,這條胳膊的力氣並沒有那個小男孩大,掰扯幾下之後,就把那條胳膊給扯開。

  脖子上沒有了束縛,我立刻往前邁一步,剛要走出去,後腦勺卻傳來一陣劇痛,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整塊頭皮都要被扯掉一樣。

  我伸手向後,本以爲會摸到那條掐我脖子的胳膊,沒想到卻摸到一張人臉!而這張臉的嘴裏,咬着一團我的頭髮!

  鬼剃頭!

  我終於想起來,這應該就是老一輩口中說過的鬼剃頭!

  我以前也見過別人腦袋上的鬼剃頭,就是頭上的頭髮長得都好好的,突然有一小塊不長頭髮,光禿禿的。沒想到我自己竟然也有遇到的時候。

  我的頭髮本來就不長,那張嘴幾乎是貼着頭皮咬的,這樣一來,我想抓着我自己的頭髮就沒地方下手。剩下的辦法就只好用手掌把那張臉往外推,可是剛用力,頭皮就一陣發麻,痛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推開那張臉肯定是沒辦法了,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暈死過去。既然推不開,那麼剩下的辦法就只有把那張臉給拉出來!

  於是我反手抓着那張臉的耳朵,大喊一聲,然後雙手使勁兒,整個身子往前移。一開始還行,可是剛走出一步,我就感覺到雙手有些發抖了,那張臉的後面就好像有一個彈簧一樣,我越往前,阻力就越大。我差不多隻僵持了三秒鐘,腦袋就又被那張臉給扯到門上貼着去了。而這個時候,那個小男孩已經爬到了我的胸前,它笑嘻嘻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擡頭看了一眼我的腦袋,眼神裏面充滿了這個年齡不應該有的邪惡。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凌絳的聲音再次傳來,她講,別讓它把你頭上的那把火拍熄,不然誰都救不了你!

  聽到這話,我心裏一驚,我纔想起來,我肩上的兩把火都已經熄掉了,要是頭上這把火再熄掉,我都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了。難怪這個小男孩往上爬,原來是想要拍掉我頭上的明火。

  我顧不上後腦勺上傳來的疼痛,雙手按着小男孩的肩膀,想要把它給按下去,可是小男孩的雙手卻按在我的肩膀上,我要把它按下去,它就會把我按下去,而我的頭髮還被咬着,根本下不去。

  突然,我想到了,只要明火不熄就行了,不管是那一把。於是我騰出一隻手來,用生火手勢在我的肩上扇了三下。扇完我才發現,我的肩膀被小男孩按着,別說是煽火了,就是點火都不行!

  現在怎麼辦,總不能這麼僵持下去啊,我肯定耗不過這些傢伙啊!現在只能祈禱凌絳快點趕過來。

  這個念頭剛起,我就看見那個小男孩的嘴角浮現一抹陰謀得逞的味道。

  糟了!我忘了還有一條胳膊!

  剛想完,我就感覺到頭上被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聲沉悶聲響,我感覺我的身體都要被拍進地裏一樣。

  凌絳!

  我大喊一聲!同時睜大着眼睛去看,仍舊是沒有看見凌絳的身影。

  啪!

  又是一聲,我痛得眼睛都快要冒金星了。

  我扯着嗓子喊凌絳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甚至都已經感覺到了頭上傳來一陣風聲,應該是那隻手正在拍下來!

  凌絳!

  我用生命中最後一點力氣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名字。

  「啪!」我聽到一聲脆響,我閉上眼睛,輕聲念一句,凌絳。

  這就要死了麼?這是要永別了麼?唉,真不甘心啊。

  不對,這聲音不像之前拍到我頭上的聲音。我趕緊睜開眼睛,就看見凌絳站在我身前,她皺着眉頭說,吵死了。

  原來,剛剛那一聲,是凌絳伸手拍掉了那條胳膊,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身上的小男孩不見了,門上的臉也不見了,後腦勺也不痛了。我是一個傳統而矜持的男人,我的觀念很古板,但是在那一刻,我伸手緊緊將凌絳抱在懷裏。

  我都還沒來得及感受重生的喜悅,就聽到凌絳冷冷的說,鬆開!

  我趕緊鬆開,連連道歉。

  凌絳問我,以前張哈子救了你,你也是這麼幹的?

  我自行腦補我抱着張哈子的畫面,然後一股噁心從胃裏涌上,差點沒吐出來。我講,沒有,絕對沒有!

  凌絳說,低頭。

  我問幹嘛?於是她伸手一把將我的頭按下,用手在我的頭髮上翻了翻,然後鬆手,講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她講,果然是剃頭匠的手段,這叫請運劫脈。

  第237章十七蓮花

  剃頭匠?

  剃頭匠不就是理髮師嗎?難道這也是匠人一脈?還有那什麼請運劫脈,這又是個什麼東西?

  凌絳沒有回答我,而是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裏?

  我講,明天要答辯,剛從張家村趕回來,過來和班導說一聲。

  等一下,班導!

  光顧着高興了,把班導都給忘了。我一邊拍門一邊叫班導的名字,可是叫了一陣,裏面半點動靜都沒有。

  我問凌絳,班導不會出事吧?

  凌絳看了一眼房門,稍稍側了側腦袋,然後又看了看我,這纔對我講,她沒事,不過,你有事。

  我急忙問,我有什麼事?不是都被你趕走了邁?

  凌絳冷哼一聲,講,請運劫脈的陣仗都擺出來了,要是這麼輕易就放過你,豈不是對不起他們剃頭匠的名號?

  講話的時候,凌絳警惕的看着四周,弄得我也跟着緊張起來。我和凌絳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但是每一次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都覺得這個女人不管是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夠風輕雲淡的處之。但是這一次,我卻看見,她的娥眉微戚着,眼神凌厲的看着四周。

  說實話,我被凌絳的這個表情弄得很緊張,於是我小聲問,這個請運劫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凌絳講,是剃頭匠一脈的匠術。我問你,張破虜有沒有給你講過匠人圈子裏面的十大禁術?

  我點點頭講,他提到過,但是沒具體講,我只曉得起死回生這一個匠術是禁術。

  凌絳點頭講,恭喜你,現在你已經知道第二個了。

  聽到這話,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我張大着嘴巴驚訝的問,你的意思是講,這個請運劫脈,也是十大禁術之一?!

  凌絳本來是在看着走廊的另一邊,聽到我這個問題之後,她轉過身來,稍稍歪着腦袋看了我一眼,我從她的這個眼神裏,看到了滿滿的不屑,她講,我自認爲我的表達沒有問題。爲什麼你跟着張破虜那麼久,匠術沒學會,反倒是越來越蠢了?

  我是真後悔凌絳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沒能把這句話給錄下來,否則以後見到張哈子的時候,就一直重複播放這句話,好讓他知道,我之所以變蠢,那也是跟着他才變蠢的!

  我問凌絳,那這個請運劫脈是搞麼子的?

  凌絳說,一時半會兒也給你解釋不清楚,從這裏出去再說。

  我看了一眼走廊的入口,大概也就幾十米的樣子,而且一路通途,走出去難道不是分分鐘的事情嗎?

  凌絳說,難道你忘了剛剛的事?

  她這話讓我立刻想到了剛剛門板上長出來的那些趙佳棠的臉,還有小男孩。我忍不住一個冷顫,問,它們現在去哪裏了?

  凌絳搖頭講,不清楚,所以才最危險。

  的確,未知纔是最危險的!

  凌絳講完之後,手腕一旋,手心裏多出一朵白色的紙花,然後從她左邊的袖口裏面抽出一條紅線遞給我,又取出一枚銅錢交到我手上,對我講,還記得「陰陽兩界一線牽」嗎?

  我點點頭,當初從鏡界裏面出來,就是用這種方法走過那條急診科三樓的那條走廊的。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我現在心裏都還有些發毛。

  我綁好紅線之後,凌絳又從右手抽出一段紅線,這一次,她把紅線扯斷,然後遞給我,對我講,對你自己用落地生根。

  我一開始還在納悶凌絳怎麼曉得我落地生根的,不過很快想起來,上次救張哈子的時候,我用紅線對張哈子用過,當時凌絳就在一旁看着。於是我十分熟練的用紅線纏在自己的手腕腳腕上,然後又要了幾枚銅錢,放進鞋裏面。這就是紅線捆魄,銅錢鎖魂。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我把凌絳手腕上吊着的那條紅線穿過一枚銅錢,再綁在我的左手腕上。

  我在做這些的時候,凌絳也沒有閒着,我看見她的左手一直在掐着指訣,好像是在算什麼,每當她手指停頓一下的時候,右手手腕就會輕輕一旋,然後出現一朵紙花,然後將那朵紙花扔出去。我數的很清楚,等我弄完的時候,凌絳前前後後扔出去了十七朵紙花。

  我看見凌絳的臉色已經變得很蒼白了,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我猜肯定是和之前她扔出去的這些紙花有關。我站起來的時候,看見她正閉着眼睛靠在牆上。我沒有去打擾她,而是看了一眼這些紙花。

  這十七朵花之間並沒有特別的聯繫,有的是插在牆角,有的是在門上,有的更是沾在天花板上。從我所站的方向沿着走廊一直延伸到了走廊的盡頭。我試圖着將這些花朵的位置用線連起來,或許會出現不一樣的圖形,然後我發現,這些花朵雜亂無章,就算是連起來,也沒有半點規律,圖形也是奇形怪狀,根本組不成一個我認識的圖形。

  而且,在他們匠門當中,講究的難道不是一個圓滿麼?九字爲一個圓滿,十八爲兩個圓滿,爲什麼這裏只有十七朵紙花?缺少的那一朵去哪裏了?

  這個時候凌絳睜開眼睛,問我是不是弄好了,我點點頭,然後問凌絳,是不是還少一朵?

  我看見凌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次用那種很鄙視的眼神看着我,講,四方五行,九中缺一。缺少的那一朵就是你,要是這十七朵花都消失了,後果你知道的。

  我講,你不要嚇我,我膽子本來就小。

  凌絳沒講話,而是用生火手勢在我雙肩和頭上都點燃了一把火,然後掏出一枚銅錢,對我講,張嘴。

  我雖然不曉得凌絳這是要搞什麼,但還是很聽話的張開嘴巴。我看見她把那枚銅錢握在手中,然後銅錢在她那纖細白皙的手指之間來回的轉動,不同的手印圍繞着銅錢,在最後一個手印結完之後,她屈指一彈,銅錢就射進了我嘴裏。她伸手擡了一下我的下巴,銅錢立刻被含在嘴裏。

  做完這些之後,我看見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我剛要張嘴問她,就聽見她講,從現在開始,我沒喊你講話,你不準講話。另外,一會兒你肯定會看到各種讓你感覺到恐怖的東西,不管你看到什麼,你一定不要停。

  我點點頭,眨了眨眼睛,表示明白了。

  我看見凌絳看了一眼走廊的門口,然後對我講,陳家有十三太保落子定,我們凌家有十七蓮花觀音臺,一朵花就是一條命,我道行不夠,一朵花最多堅持三秒鐘,前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跟我跑出去。

  我重重點點頭!

  凌絳掐着手指算了一陣,然後大喊一聲,走!

  她講話的時候,伸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就跑。就在我擡腳的一瞬間,我眼前的一切全部變了。

  我看見牆壁上生出一張張慘白無血色的臉,她們全部都是趙佳棠的樣子。我向前一步,不管不顧,往前跑去,跑到第一朵紙花那裏的時候,花瓣瞬間枯萎!

  這是在與時間賽跑!

  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刺激過!

  跑到第二朵紙花那裏的時候,地面上也開始生出一張張趙佳棠的面孔,她們張大着嘴巴,似乎只要我一伸腳,她們就會把我的腳給緊緊咬住一樣。

  幻覺,這都是幻覺!

  可是我剛要擡腳的時候,我卻發現,我的腳被一雙小手給緊緊的抱住了!怎了扯也扯不出來!而與此同時,我看見凌絳正拉着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跑出了走廊!

  我想要叫住凌絳,告訴她我還在這裏,於是我張開了嘴……

  第238章十八祖宗

  我剛要說話,嘴巴里突然一陣刺痛,那枚銅錢就好像是剛從油鍋裏取出來一樣,燙的我舌頭都快要起泡了。我瞬間記起凌絳之前再三囑咐我的那句話,不管怎樣都不要開口說話。

  銅錢在示警,那麼就說明我看到的是幻覺!肯定是幻覺!

  我嘴巴剛張開,就馬上給閉上。幾乎是同時,我感覺到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量,在牽扯着我往前走,應該是陰陽兩界一線牽,但是我並沒有看見凌絳。一線牽還在拉我,而且越來越急促,我知道凌絳肯定很焦急,其實我也着急,但問題是,我的一隻腳被一雙小手抱着,而雙小手彷彿就是從地裏面生出來的一樣,死死的紮根在地裏了。

  如果我想要把腳給抽出來,就必須把這雙小手的主人也一併從地裏面被拔出來。在家裏的時候,拔蘿蔔挖土豆我都會,可尼瑪要我現在把一個小孩子從地裏面給拔出來,我還真沒有這樣的經驗!

  如果我太使勁兒了,會不會把這雙小手給扯斷了?然後鮮血淋淋的染了我一腿?左手腕上的紅線越來越緊了,看來凌絳催的很急。沒辦法了,就算是會把這雙小手給扯斷,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於是我身體前傾,使勁兒擡起腳!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意思就是手臂的力量肯定是比不過大腿的,因此我很快就將腿擡起來一截,而那雙小手的主人,也被我給拉了出來,一個小男孩的腦袋,慢慢的冒出了地面。它看見我後,朝着我詭異的笑了笑。

  我看見第三朵花都已經枯萎了,再耽誤下去,別說是走出這個走廊了,怕是再往前走一步都難!

  我聽見那個小男孩衝着我嘻嘻一笑,然後它腦袋一縮,整個人都鑽進了地裏面,只剩下一雙小手露在外面,死死的扣住了我的腳。這還不止,我感覺到它還在往下拉,似乎想要把我的身體都給拉到地裏面去!我的腳腕一陣生疼,卻不是因爲被那雙小手抓的痛,而是綁紅線的地方在痛!

  我瞬間明白,這個小男孩不是要拉扯我的身體,而是想要把我的魂給拉出去,只不過因爲我事先綁好了紅線銅錢,所以它纔沒能得逞。我不得不再一次佩服凌絳,在這之前就預料到了這些事情。

  剛這麼想着,凌絳的身子出現在我的眼前,她問我爲什麼不走了?

  我伸手指了一下我的腳,她退回來手腕選出一朵紙花,然後輕抖手腕,紙花瞬間燃起,同時扔向那雙小手。我似乎聽見一聲淒厲的叫聲,然後那雙小手鬆開我的腳,鑽進了地裏。

  我看見凌絳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前面的走廊,然後對我講,這都是你的幻覺。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真要邁步往前走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能想象嗎,一開始還只是兩邊的牆壁是趙佳棠的臉,可是,現在,四面八方,全部都是趙佳棠!它們做着詭異的表情,一個個張大着嘴,似乎想要把我給徹底的吞沒!

  我看見凌絳從牆壁上摘下一朵紙花,往地面上一扔,地面上的那些蒼白的臉碰到這朵紙花之後,瞬間就被點燃,而且一張接一張,一下子整個走廊裏面全部是一片火海!

  火海之中,我看見凌絳伸手一招,剩下的十三朵紙花全部飛回來,懸在空中,把我和凌絳圍在中間,繞着我們兩個旋轉。若隱若現的,我似乎看見,那些紙花的旁邊,都有一個白色的人影在一閃一現。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用手託着紙花,然後這些人在繞着我們轉圈。

  凌絳看了一眼這些紙花,然後深深躬身,唸叨一句,凌家不孝子凌絳恭迎先輩。

  這時我才明白,原來這些若隱若現的白色人影,都是凌絳的列祖列宗,如果每一朵紙花代表一代先輩的話,那麼十七朵就代表了十七代,距離十八代祖宗僅僅只有一代之差!

  十八代祖宗,這個詞在現代社會幾乎都只是被用來罵人了,其實它的本意並不是這樣。以前讀過一本叫做《宗族通考》的書,裏面詳細介紹了十八代祖宗的來歷,而且每一代的稱謂都有不同的叫法。即便是在祭祖當中,一般也不會輕易動用十八代這樣一個龐大的數字,而只是說列祖列宗。不得不說,我被凌絳的大手筆給震懾到了。

  隱約間,我好像聽到一聲蒼老的嘆息,然後看到有一朵花在凌絳的耳邊流轉,應該有什麼話和凌絳說。我看見凌絳身子愣了一下,然後十分堅定的點點頭!

  又是一聲嘆息傳來,然後我就聽到一個十分清楚的聲音,走!

  凌絳當先走去,我跟在她身後,往前亦步亦趨。

  一開始還只是走,到了後面就變成了跑。我看的很清楚,沒跑出一段距離,紙花就會減少一朵,直到距離教學樓大門還有十米左右距離的時候,只剩下一朵紙花。就在這個時候,我被凌絳狠狠的推了一把,我聽見「啪」的一聲,是一線牽斷掉的聲音!我被這一掌推的往前跑了好幾步,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於是順勢一滾,竟然給滾出了教學樓。

  我立刻起身,就看見凌絳對我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凌絳笑,我一直以爲凌絳是冰美人那種類型的,一定要冷着臉纔會高貴美麗,沒想到,她笑起來的樣子,竟然還要迷人。

  只不過那笑顏一閃即逝,我看見凌絳伸手抓住空中僅剩的那朵紙花,折斷花枝,將花朵一口吞進嘴裏,然後盤膝坐下,雙手結出一個手印。

  這個手印我認識,在急診科三樓護住張哈子的時候見過——瞻星揆地!

  晨星太白,鎮星熒感,皓月當空,化藏收長……

  等一下,我記得上次凌絳就想要用這一招,不過被張牧給打斷了,當時張牧還罵凌絳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再也顧不得是不是不能說話,衝着教學樓裏面就是一聲大吼,凌絳,你給老子爬出來!(情急之下,說出了重慶話,意思是你快給我出來的意思)

  但是凌絳根本無動於衷,雙手還在快速的結着各種手印,嘴脣也快速的念着什麼。我知道凌絳應該是在施展她還沒能掌握的匠術,一如當初她搖鎮魂鈴一樣。我左右看了看,沒找到什麼稱手的東西,於是一咬牙,硬着頭皮再次衝了進去。

  剛衝進教學樓,我眼前就是一黑,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我正抓着凌絳的手站在教學樓門外。

  我像是丈二和尚一樣摸不着頭腦,我問,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裏面……

  凌絳低頭看了一眼,我立刻鬆開她的手。她講,先祖送我們出來後,和你開了個小玩笑,別在意。

  講完之後,凌絳跪在地上,朝教學樓的方向磕了三個頭。我想了想,也跟着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等我磕完頭的站起來時候,凌絳正抱着雙手冷冷的看着我。我出生農村,在和這些大城市裏的人對視的時候,天生就有些自卑——好吧,我承認,我被凌絳的眼神盯的有些發毛。

  她問,誰讓你開口說話的?

  我一時語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正在我苦思冥想的時候,就又聽到她講,下不爲例。

  說完之後,她就轉身走了,我應一聲,急忙跟了上去。

  我問,現在出來了,你能告訴我什麼是請運劫脈了吧?

  第239章談古論今

  凌絳聽到我的話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之後,改變方向,朝着學校操場走了去。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她原來的方向是往女生宿舍那邊去的。也就是說,出來之後,她原本是沒打算告訴我請運劫脈是什麼的。

  我跟着她一前一後到了學校操場之後,她就自顧自的找了一個臺階坐下來。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之前跑那一路的緣故,一陣風過,我能清晰的聞見凌絳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不濃烈。

  她開口問我,你是學國文的?

  我點頭說是。但是我沒明白的是,我學國文難道和這個請運劫脈還有什麼關聯了?不過這個問題我沒問出來,我在等待下文。

  她講,那你應該知道古代有髡(kun,一聲)刑官這個職業。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髡刑這個刑罰,源起於商朝,主要是將犯人的頭髮和鬍鬚給剃掉,因爲古時候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所以剃掉頭髮是一種大不孝的行爲,這種刑罰主要也是用來侮辱人格的。

  歷史上最爲大家所熟知的髡刑,應該要數曹操。「割發代首」的故事相信大家都聽說過,這裏的割發,就是髡刑的一種。

  我把我知道的講給凌絳聽,凌絳聽後點點頭,然後問我,以你的記憶力,學習匠術應該會事半功倍,爲什麼你爺爺沒教你匠術?

  我搖頭講,這個問題我比你們更想曉得,不過我估計答案只有我爺爺他老人家才知道。

  凌絳說,你們?張破虜也問過你這個問題?

  我點頭。

  凌絳微微頷首,然後繼續講,既然你知道髡刑官這個職業,那就好解釋多了。按照道理來講,髡刑官應該是隸屬於刑部,但是歷朝歷代,髡刑官都是屬於欽天監,你知道爲什麼嗎?

  我講,難道他們也是匠人!?

  凌絳點頭說,沒錯,這個髡刑官,就是剃頭匠的前身。所以在圈子裏面,我們也叫他們髡匠。請運劫脈,就是他們這一脈專門用來奪人氣運,劫人命脈的匠術。

  奪人氣運?我爺爺不就幹過奪人氣運這種事情嗎?只不過說法不一樣,陳先生說我爺爺是「偷」,凌絳這裏說的是「奪」,僅僅只從字面上看,好像這個請運劫脈要更加霸道更加牛逼一點。

  凌絳繼續講,請運和劫脈是兩個概念,請運,說是請,其實就是奪,只要這些髡匠拿到你的頭髮,就能夠拿走你的氣運。所以我們圈子裏面的人,從來不去外面的理髮店理髮。至於劫脈,從字面意思你也聽得出來,比請運更加霸道,這是直接劫走你的壽命!命運命運,有命纔有運。

  她接着講,天地山水,靈長百畜,都具有自身的氣運和命脈,髡匠之所以能夠位列歷朝歷代欽天監,靠的就是這一手請運劫脈的本事。他們替皇室奪天下蒼生的氣運,劫靈長百畜的命脈,爲皇室延續江山。

  聽到這裏,我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我問,不應該啊,如果他們真的爲皇帝劫命脈,那皇帝應該長壽纔對,爲什麼歷史上沒有一位皇帝是長命百歲的,別說是一百歲,超過五十歲的都沒幾個,這和你講的不相符。

  凌絳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我,然後問我,如果你有這樣的本事,你會把自己辛辛苦苦劫來的命脈拱手送給其他人?請來的運或許會,但是長命百歲這種東西,沒有誰是不動心的。再說了,請運劫脈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

  聽到這裏我恍然大悟,那些髡匠明面上是替皇帝做事,其實暗地裏卻把劫來的命脈化爲己用。但是不應該啊,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髡匠豈不是成了天底下最長命百歲的人?難道皇帝不會發現麼?就算這一代皇帝沒發現,他的接班人也會發現不對勁啊。

  凌絳說,你能想到的這些問題,老祖宗們早就想到了。所以每一代皇帝駕崩以後,陪葬的不管有多少人,欽天監髡匠,必然是其中之一!

  我講,果然是皇帝,馭人之術簡直是登峯造極!這樣一來,髡匠就會想盡辦法去讓皇帝活得久一些。咦,怎麼又繞回來了,不對啊,如果是這樣,那爲什麼皇帝的命還是那麼短?

  凌絳說,我問你,如果你是劫匪,你會搶劫比你窮的人嗎?

  我明白凌絳的意思,她的意思是,既然能當上皇帝,那麼他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具有氣運的人,這樣一個具有大氣運的人,是不需要去奪別人氣運的。可要是按照這麼算下來的話,這天底下哪裏還有能夠讓皇帝請運劫脈的人?

  她搖搖頭講,首先你要明白,命和運不是一個概念。雖然我們通常都在說某某命好,但其實是在說那人的氣運好。運有好壞,但是命只有長短!一般來說,氣運好的人,命都不會太長。這就是自然法則,不會偏愛哪一方。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即氣運好,命又長。他們就是能讓皇帝請運劫脈的人。這一類人有,但是不多。有個最衆所周知的,你肯定聽過他的名字,姓朱。

  我訝異的講,朱元璋?!

  凌絳點點頭,近代還有一個,你也聽過他名字,姓毛。

  這一下我有些坐不住了,我急忙擺手講,慎言慎言!

  凌絳很鄙視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講,當年的李自成,有這個命,沒有這個運,給了他天下,他也受不住。近代姓袁的那位也是一樣,有命無運。

  我聽到這些話,冷汗都下來了,我對凌絳說,咱說歷史可以,千萬別說近代史,好吧?

  不出意外的,我再一次受到了凌絳的鄙視,不過凌絳這一次也確實沒有再說近代的東西,而是往古代去說。她講,因爲皇帝本身氣運宏大,所以髡匠一般不會請運,除非是像朱元璋那樣的人出世,纔會動手請運。但是這個代價也是非常大的,會有反噬。

  我問,什麼反噬?

  凌絳說,如果你請運的那個人氣運比你自身要小,那麼你的氣運會轉移到那人的身上,而且還會短命!所以你看歷史就會發現,哪位皇帝要是疑心病重,一般都不會長命。但是如果成功,會保住江山,還會活得久。這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我點頭表示理解。如果皇帝疑心病重,那麼肯定會猜忌這位大臣是不是會造反,那位皇親會篡位。然後動用髡匠請運劫脈,結果不僅氣運沒奪回來,還賠了性命。我想,也正是因爲有這個誘惑,所以造成了歷朝歷代皇帝短命的現象。當然了,這只是我個人猜測,至少歷史書上記載的是古代的醫療不發達,而且當皇帝的日理萬機,積勞成疾,所以才死的早。

  我問,那太平時期的髡匠豈不是毫無用武之地?

  凌絳問,你好好想想,太平時期,皇帝最喜歡幹什麼?

  我講,微服出巡?

  我看見凌絳臉上嫌棄的表情,然後她講,是修皇陵!我之前說過,天地山水、靈長百獸都有命脈,說山水有命脈你可能聽不懂,但是換一個說法,你肯定明白,山水的命脈,圈內人喜歡稱之爲,龍脈!和請運相比較,髡匠最拿手的,就是劫龍脈!風水先生擅長尋龍點穴,而他們髡匠,可以把風水先生看中的龍脈,直接劫過來!你好好回憶一下,歷史上替皇帝督建皇陵的,是不是都全部殉葬了?

  我再一次震驚!如論如何我都沒有想過,一個剃頭匠竟然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凌絳看了我一眼,然後問我,有點說遠了,我問你,我說了這麼多,你聽出其中有什麼關鍵沒?

  我回想了一下,搖搖頭,表示沒聽出來。

  凌絳說,髡匠一生奪人氣運,劫人命脈,自身肯定具有大氣運,可是還是敢對你用請運劫脈,這說明什麼,你還不明白?

  第240章凌絳住院

  一陣晨風吹過,東邊的天空已經出現了一抹魚肚白。

  聽了凌絳的話,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那個前後腦袋都扎着馬尾辮的小女孩在魚塘的時候要喫我的頭髮,爲什麼在太平間地下三樓的時候趙佳棠要揪一小撮我的頭髮,又爲什麼剛剛趙佳棠再次來打我頭髮的主意,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奪我身上的氣運!

  可是,如果我是身具大氣運的人,那麼爲什麼從我爺爺死去之後我就一直招陰?不管走到哪裏都能碰到一些詭異的事情,而且每一次都是死裏逃生?要不是先後遇到陳先生張哈子凌絳這些匠人,我肯定早就下去陪我先人了!說實話,凌絳的話真的很難讓人信服。

  凌絳說,它們看中的不是你的氣運,是你爺爺給你的氣運。

  我瞬間瞭然,我爺爺把自己煉活屍,不就是去偷地下那位的氣運嗎?

  等等,凌絳沒去過我老家,也沒見過我爺爺的墳,更沒有從我或者張哈子的嘴裏聽到過任何有關我爺爺墳下有墳的說法,她是怎麼知道我爺爺在偷氣運給我?

  我問凌絳怎麼知道是我爺爺給我的氣運?她沒說話,只是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指了一下我脖子上的鎮魂鈴。

  這時我才恍然,原來是因爲鎮魂鈴。我細細想了一下,好像我第一次被喫頭髮,就是拿到鎮魂鈴後回村子,然後纔在魚塘裏面被小女孩喫頭髮。我之前還在納悶兒,在火車上的時候,那麼好的機會,它要是想喫我的頭髮,把我喫成一個和尚都行,根本沒人會打擾。原來是因爲那個時候我身上還沒有拿到鎮魂鈴。

  我對凌絳說,我怎麼突然有一種被我爺爺坑了的感覺?不是都說坑爹嗎,怎麼還有坑孫子的?

  凌絳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好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我講,你該去準備答辯了。

  我一拍腦門兒,這纔想起來今天是答辯的日子。我的答辯材料在班導那裏,但是現在讓我一個人回去,我實在是沒那個勇氣。於是我對凌絳說,那我先過去了?

  我其實是很想聽到凌絳說我陪你一起過去,但是我卻只看到凌絳擺擺手。

  我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去幾步之後,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於是又退回來問她有沒有事,她擺擺手,還是沒說話。

  我故意問,校門口的那家酸辣粉挺好喫的,我請你喫?

  她沒理我。

  我接着問,那我送你回寢室吧。

  她站起來,說,你煩……

  話還沒講完,我就看見她伸手捂着嘴巴,一絲鮮紅色的液體從她指尖滲出,和她白皙的手指形成鮮明對比。我承認,在那一刻,我嚇傻了!

  我猜到凌絳很可能受傷了,也猜到以她倔強的性格肯定不會說她受傷了,所以才特地試了一下她,但是我沒有想到會傷的這麼重——真他媽是個高傲到骨子裏的女人!我腦子裏嗡的一聲,突然間變得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凌絳的身子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軟綿綿的倒下來——她昏了過去!在她昏過去之前,我聽到她說了一句,送我去醫院。

  這句話就像是聖旨一樣,我揹着凌絳,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急診科跑去。凌絳已經不知道抓着我的肩膀了,她的手臂就那樣吊在我的胸前,一晃一晃,晃得我真的很想抽自己幾耳光!我感覺到她還在吐血,血液溼了我的肩膀。我只恨自己爲什麼平時沒有好好鍛鍊身體,否則肯定能跑的再快一點。

  到了急診科之後,立刻就有醫生護士衝上來接人,我這邊還沒掛號,那邊液體就已經輸上送進搶救室去了。

  我坐在搶救室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這期間班導打過無數個電話,後來我乾脆直接把手機給關機了。等到搶救室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醫生問誰是家屬,我衝上去說我是。

  醫生講,要住呼吸內科,暫時考慮肺氣腫引發的吐血。你先去辦住院,一會兒會有醫生來問你病人的具體情況。

  辦好住院之後,有護士推着凌絳從搶救室裏面出來,她還昏迷着,鼻子上戴着吸氧器,手上還輸着液體。護士把液體瓶遞給我,然後她去推牀。

  呼吸內科在住院大樓的九樓,安頓好凌絳之後,醫生就過來詢問凌絳的相關情況,對於醫生的問題,我幾乎是一個也回答不上來,最後只能敷衍醫生說我只是她校友,無意間在路上碰見的。

  忽悠走了醫生之後,我突然意識到,凌絳也是匠人,到了晚上肯定會有三差兩錯來找她,到時候我該怎麼辦?

  雷池!

  我記得當時張哈子三差兩錯的時候,就是張牧給佈置了一個小雷池。想到這裏,我馬上開機,手機剛啓動好,就接到無數條短信和未接來電的提醒,全部都是班導的。我沒理會,直接撥通張牧的電話,很快就傳來張哈子的聲音,他開口就將,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終於畢業老吧?到重慶等一兩天,老子過來請你喫大餐。

  我講,這件事以後再講,我問你,小雷池啷個佈置?

  張哈子講,你問這個做啥子?

  我講,凌絳受傷了,可能會有三差兩錯。

  張哈子開口罵,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是啷個回事?

  我只能長話短說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給張哈子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後沉默了一陣,好像嘀咕了一句,這羣剃腦殼滴人也耐不住老?

  嘀咕完了之後,他對我講,這個雷池你可能搞不好。

  我着急的講,我和你視頻,你手把手教我不就行了?

  張哈子講,不是這個意思,就算是我來了,也一樣搞不好。

  我問,爲什麼?

  他講,因爲你和我都不曉得凌絳的生辰八字。

  我這時纔想起來,當初張哈子的生辰八字就是被臉盆壓在底下的。我問,那現在啷個辦?

  張哈子沉吟一陣,然後講,打電話給她屋裏人,要生辰八字,我這邊把小雷池要準備滴東西給你發信息過來。不過你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匠人這個圈子,哈沒得把生辰八字告訴外人滴先例。

  我點點頭,然後就掛斷了電話。掛完電話之後我纔想到,我點頭張哈子根本就看不見。

  要給凌絳家人打電話,就必須要拿到凌絳的手機。凌絳的衣服在進急救室之後就已經被換了下來,我找了一會兒,竟然沒有找到手機!

  肯定是昨晚凌絳出來的急,所以就沒有拿,應該還在她寢室。就在我動身要去寢室的時候,張哈子的短信來了,第一句話就是,凌絳她媽滴手機號碼。

  我按照這個電話打出去,很快就接通,但是對方一聽到凌絳住院了,很快就把電話給掛了。我只好在打一遍。這一次,我開口就講,十七蓮花觀音臺。

  對方很明顯的頓了一下,然後問我,你是哪個,你啷個曉得十七蓮花?

  於是我不得不再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講一遍。對方聽完之後,短暫的沉默之後,給我報了一個八字,然後問我是在哪家醫院。

  電話掛斷之後,一條短信過來,是班導發來的,內容是,我替你推了答辯時間,最多等你到四點。如果不來,你就畢不了業了。

  我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表,距離四點還有半個小時。要是現在趕過去,還能夠趕上答辯。於是我想都沒想,走出病房,出了住院大樓,往鮮魚市場走去。

  小雷池要準備的東西比較複雜,臉盆一定要是銅製的,裏面的水,是無根水,象徵着這水來自天上。張哈子給我說了一個地址,讓我去那裏買。最後是買魚。魚要分雌雄,大小體積相當。最後還有零散的一些東西,這裏不一一介紹。

  佈置小雷池的時候,我和張哈子視頻,說是我佈置,其實都是他再弄,我只不過負責擺一下東西。但即便是這樣,一個雷池也弄了好幾個小時。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我沒敢出去喫飯,只好叫了一個外賣。就在這時,牆上鐘錶的時針剛過七點,我的內心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它們要來了。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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