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節 二十五

作者:洛小陽
第241章戌時屬狗

  病房裏面出奇的安靜,只有心電監護和供氧設備還在低聲工作着,外賣很快就到,我看見快遞小哥往裏面看了一眼,然後低着頭站在門口。我轉身要去拿錢的時候,就看見他轉身就走了,叫都叫不住。一盒18塊錢的外賣,就這麼白送我了?要是這家店有三個這樣的快遞員,那還不要分分鐘倒閉?

  我拿了把椅子坐在凌絳的病牀旁,打開外賣,一個是我的,一個是給她的。我記得上次凌絳帶我去飯店裏沾人氣的時候,她點了一碗皮蛋廋肉粥,所以這次也給她叫了一碗。我把盒飯蓋子取下,對着她扇了幾下,把粥的香味扇給她,希望她能聞到香味就醒過來了。

  只不過這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我放下粥之後,突然有一種很頹廢的感覺。我知道,這種感覺來自失敗感。仔細想想,自從接觸到匠人這個圈子,我就沒有完成過一件事情。不僅沒有完成,還不斷的給身邊的人添麻煩。張哈子因爲我們村的事情住過院,張牧手斷了一條,現在凌絳也住進來了。我有時候真的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掃把星,走到哪裏都會帶來災禍。

  我的手在機械的扇着瘦肉粥的香氣,腦子裏面卻是在胡思亂想。要不是手機短信鈴聲提醒,我估計還會發呆一段時間。

  短信是之前那個快遞員發來的,我想肯定是回來拿錢來了。可是我打開短信看了之後才知道不是,他的短信很簡單,就一句話,讓我換一間病房。

  我回了兩個字,謝謝。

  不用想都知道,那個快遞員應該是看到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所以當時纔會嚇得連錢都顧不上要就轉身走了。我和他萍水相逢,他還能發短信來提醒我,倒也是一個好人。只是我花了那麼長時間才佈置好一座小雷池,要是再換一個房間,我沒把握能不能再複製出一座雷池來。

  張哈子之前就給我交代過,今晚他們村子裏要辦事,八點鐘以後會很忙,沒事別找他,當然了,有事也別找他,否則我身上的哈氣會傳到他身上——他一直說我是個哈挫挫,和我多說幾句話都會變哈(蠢)。

  粥已經涼了,凌絳還是沒有醒來。我把粥放在一邊,開始自己喫飯。外賣本來就不多,可我還是沒有喫完,不是不好喫,而是沒胃口。

  快到八點的時候,張哈子發來一條短信,內容很簡單:不對勁就跑,往人多滴地方跑。有事莫強撐,三差兩錯是我們這些人滴命。

  我只回了一個字,嗯。

  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是我之前定下的鬧鐘,剛好八點整。我起身,按照之前張哈子說的,走出病房,準備去學校的停車場找一樣東西。

  之所以選擇在八點出門,是因爲八點爲戌時,屬狗,此時正是狗開始看家護院的時間,一般邪祟進不得屋子。也正是因爲這個時間點屬狗,所以找東西一般都能找到。大街上有些算命的,就是根據這個來幫人找東西的,你看上去他掐着手指掐了半天,其實都是忽悠人的。不管誰要找東西去算,他給出的答案一定是戌時。

  出病房之前,我在病房的門後放了一條紅線,然後用八枚銅錢分別放在紅線的兩邊(紅線和銅錢都是在張哈子給我說的那家店子裏買的),我本意是想要弄出一座奈河橋的,但是我並不知道該怎麼弄,所以只是按照記憶把陳先生之前在我面前擺的那個給複製了過來。

  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先擺上再說。然後又用一次性的杯子裝滿了水,在凌絳病牀的左後牀尾各擺放一杯,這纔出門去。

  出了住院大樓之後,我一路往學校停車場跑去。我要找的是張哈子的那輛悍馬。根據張哈子的推測,如果當時班導沒看錯的話,那麼應該是另一個我把車子開到了學校裏來。學校裏就只有停車場這一個地方有停車位,所以車子應該在這裏。白天的時候我就來過這裏,車子確實在,但那個時候我沒有找到張哈子留在車裏的那把篾刀。

  停車場裏面空蕩蕩的,昨晚在高速路上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我面前。我承認我是很害怕,但我仍然是沒有絲毫猶豫的就走向悍馬車。打開車門,在車裏面翻了一陣,還是沒能找到那把篾刀。

  我忍着害怕,鑽出車子,認清楚東南方向,然後朝着東南方深深鞠了一躬,結出一個心火手印,點在自己的眉心,然後再次鑽進車子裏。說來也怪,剛進車子,我就看見那把篾刀安安靜靜的躺在車後座的中間位置上。可就是這麼明顯的位置,我之前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硬是沒看見。

  握着篾刀之後,我總算放下心來。然後在車裏翻出幾張報紙,把篾刀別在腰上,用衣服蓋好,這才往醫院走去——不把刀藏好,我怕被醫生誤認爲我是搞醫鬧的。

  回到病房之後,我看見凌絳左邊那杯水灑了,其它兩杯還是好好的。這也難怪,她左邊是西北方向,水灑了也正常。但好在應該是雷池起作用了,所以凌絳還是好好的躺在牀上,很安詳。

  我低頭看了一眼牀下的水盆,發現水面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蚊子,那蚊子還在掙扎,而兩條魚也正圍着那隻蚊子打轉,最後被一隻魚給吞進了肚子裏。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我越過雷池的時候,應該也就是這樣一隻蚊子。

  之後我按照張哈子事先交代好的,在病房西北角點了一根蠟燭,東南角放了一隻紙紮的小鳥——張哈子是讓我紮成鳳凰的,我沒那個能力,只紮成了一隻小鳥。本來還有一些黃符要畫,但是張哈子教了幾遍之後就放棄了,爲此我沒少捱罵。

  我來到病房的中央位置朝着凌絳的牀尾坐下,然後用篾刀在我的四周畫了一個圈。然後摘下鎮魂鈴,纏在手腕上,把鈴鐺握在手心,等待着三差兩錯的到來。

  我以前從沒想過我也會有這麼冷靜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明知道一會兒肯定是不計其數的陰人來襲,卻仍能這麼淡定的坐在這裏。腦海裏閃過上一次張哈子三差兩錯的場景,要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能害怕。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從八點到九點,又從九點到十二點。再從十二點到凌晨三點——說實話,我是真的等的有些困了。昨天晚上就沒睡覺,現在又精神高度集中了這麼久,換做是誰都扛不住!

  我側着腦袋看了一眼臉盆,這一看,我瞬間清醒過來!我看見,水面上面,密密麻麻的浮着一層蚊子,都快要看不見那兩條魚了。而就在這時,一條魚吧唧一下,竟然從盆子裏跳了出來。於此同時,房門打開,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滿臉焦急的走了進來。

  那女人和凌絳又幾分相似,應該是凌絳的母親。他們兩人剛踏進病房一步,卻又不約而同的快速往後退了出去,就好像是踩到了漏電的電線一樣。我聽見那女人驚呼一聲,小雷池!?篾刀?你是張家的人?張牧還是張破虜?

  我站起來講,我姓洛,叫洛小陽,不是張家的人。

  姓洛?

  我看見那女人和那男人同時嘀咕了一聲,對視一眼之後,用一種充滿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那女人不確定的問我,洛朝廷和你是什麼關係?

  果然,他們也是認識我爺爺的。我講,他是我爺爺。

  我說完之後,就看見他們兩個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那女人講,堂堂洛家後人,也用張家的手段?就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話?

  第242章凌絳父母?

  對於這女人的冷嘲熱諷,說實話,我基本上已經習慣了,到現在都沒什麼感覺了。這還得歸功於張哈子有事沒事就損我幾句,讓我有了溫水煮青蛙學會了適應。

  我沒有理會他們,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表,覺得有些納悶,已經快要凌晨四點了,爲什麼三差兩錯還沒來?

  那女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對我講,凌絳之前一直沒沾染過因果,就算是有三差兩錯,也不會很厲害。加上還有你手裏的篾刀和鎮魂鈴,以及你坐着的這個姿勢,沒得哪個不長眼睛的陰人會過來鬧事。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坐姿,我一開始是五心朝天的姿勢,但是到了後面因爲腳麻的關係,右腳便脫離了原來的位置,右腿斜立在身前,腳掌踩在地面上,握着篾刀的右手手腕搭在右腿的膝蓋上,篾刀的刀尖剛好抵在地面上。

  而左腿還是保持着一個盤坐的姿勢,左手五指之間纏繞着鎮魂鈴的紅絲墜帶,手掌握着鎮魂鈴,撐在地面上。我以前讀過佛經,對裏面的一些佛像坐姿還特地研究過,我萬萬沒想到,我在無意之間,竟然擺出了一個「轉輪王坐」。轉輪王坐,又稱輪王跏或輪跏,與全跏趺坐、半跏趺坐,共稱漫天諸佛的三種坐法。

  轉輪王坐,在佛經裏面的記載,取意「即發大悲心,拔濟利安樂」,簡單來說,就是以大慈悲之心,救苦救難的意思。

  既然知道凌絳並不會出什麼事,而且她父母似乎也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我也沒必要繼續在這裏待下去,接下來的事情交給醫生就行了。我站起身來看了凌絳一眼,然後和凌絳父母招呼一聲之後,就準備離開。

  「即發大悲心,拔濟利安樂。你倒是會算計,說,這是你爺爺的意思,還誰的意思?」那女人站在我身後問我。

  我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只好給她解釋講,我爺爺死了一個多月了。至於你說的轉輪王坐,我無意之間擺出來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擺出了一個這樣的坐姿。

  講話的時候,我把篾刀放在凌絳牀頭的櫃子上,然後我也不管他們信不信,轉身開門就走了。出門的時候,我聽到了那個女人的驚呼,什麼?你爺爺死了?

  出了住院大樓之後,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是腦子裏昏昏沉沉的,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想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裏有些不安,但是又想不出我爲什麼會不安的理由。

  過了一會兒,我才記起畢業論文答辯的事情——難道就是因爲這件事,所以纔會內心不安?

  於是拿起手機,把打開短信,幾十條未讀信息,全部是班導發來的。我不用看也知道,肯定就是問我在哪裏之類的,於是我點開最近的一條,給他回了三個字,對不起!

  確實,班導爲了我畢業答辯的事情忙前忙後的,可是到頭來,我竟然沒去參加答辯,這聲對不起的確應該說。本來後面幾天還有一個畢業考試,但是我想我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參加了。

  發完短信之後,我竟然發現我沒地方可去了。寢室肯定不能回,班導那裏更不合適,住賓館又太貴,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朝着停車場走去。我邊走邊想,辛辛苦苦讀了四年,結果沒能畢得了業,真不知道該怎麼向爸媽交代。他們一直在等着我拿大學文憑回家,結果卻被我弄成這個樣子。我想,要是我爸媽知道我沒能畢業,臉上肯定是深深的失望表情。

  雖然有些遺憾,但是我並不後悔,畢竟有些事比讀書工作更加重要。既然不後悔,那麼這件事肯定不是讓我不安的理由。

  我已經走到停車場了,張哈子的車子就在眼前。我看到了張哈子的車,就想到了張哈子的父親張墨,想到了張墨,就想起那間竹林小屋,想到了竹林小屋,就想到了在竹林小屋裏面的那次談話,我記得張墨在聽到我不會匠術之後的那喫驚神色,當時他告訴我,匠人圈子裏面出現了斷層——等等,斷層!

  我記得張墨說過,匠人圈子裏面出現了一個斷層的現象,而且他特地提到過四川的凌家。那也就是說,凌家的父母是根本不會匠術的!既然他們兩個都是不會匠術的人,凌家爲什麼會讓他們兩個來照顧凌絳?真要是有陰人來了,他們兩個能幹啥?這不是添亂來了嗎?

  突然,一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他們兩個並不是凌絳的父母!

  一想到這裏,我立刻轉身往醫院跑去,一邊跑一邊罵自己蠢一邊自責。我之前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爲什麼剛剛沒能看出來?如果這件事擱在張哈子的身上,他肯定當時就把那兩個傢伙給打了出去。

  如果他們不是凌絳的父母,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他們是來複仇的陰人裝扮的!

  我暗罵一聲操,腳下的步子更快了些。一邊跑一邊祈禱着凌絳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千萬不要出事!

  還好凌晨並沒有什麼病人,沒人和我搶電梯。到了九樓以後,我從兜裏掏了幾枚銅錢握在手心。進門之前,用凌絳以前用過的三叩門的方式,然後打開門衝了進去。

  我看見,那兩人正一左一右的坐在凌絳的身邊,女人手裏還端着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給凌絳喂。雷池裏面的其中一條魚已經跳了出來,雷池不攻自破,所以他們兩個菜能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凌絳。

  我問,你們兩個到底是誰?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拿女人講,我們是凌絳的父母,怎麼了?

  我講,放屁,你們肯定不是凌絳的父母!給我離病牀遠點!

  說完,我就朝那女人擲出去一枚銅錢。那女人躲過去之後站在一邊,寒着臉看着我。她講,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一隻手背在身後,手裏拿着銅錢,不管對不對,反正結着陳先生用來打黑貓的手印。然後對那女人講,時間、地點都不對。

  爲了拖延時間來結印,我繼續講,我給凌家打電話的時候是下午,他們如果有心要來,就算是開着拖拉機,也早該到了。如果是高鐵的話,從成都到重慶,一個小時就夠了,即便自己開車,兩個半小時,頂多三個小時也到了。但是你們偏偏在快到凌晨四點的時候纔來,這不是有點太不符合常理了?

  我繼續講,另外一個就是地點,我只是說了告訴了凌家人醫院的地址,卻沒告訴他們住在那棟樓?如果你們是一層樓一層樓問過來的那也好說,可是我剛剛問過護士站的護士,剛剛並沒有人來找過凌絳。那麼問題來了,你們兩個到底是誰?

  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吼出來的,爲的是分散他們的注意力,當話吼完了之後,我手裏的那枚銅錢也射了過去。

  這一次,那女人竟然直接接住了這枚銅錢,然後她冷哼一聲講,鞋匠的本事你也會?果然和你爺爺一樣,見什麼偷什麼。

  從她這話裏可以聽出,這女人好像認識我爺爺。只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看見那個男人抱起凌絳的身子,我情急之下大喊,給我放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聲之後,我彷彿聽見了整個病房裏響起一聲若有若無的鐘聲,一閃即逝。但就是聽到這一聲鐘響之後,我腦子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在暈過去之前,我看見那兩人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在他們對視了一眼之後,就罷手往病房外面走了。冥冥中,我聽到那女人唸叨了一句,他身上有劉桑禕那個賤人的氣息。

  第243章張家先祖

  我是被護士絮絮叨叨的碎碎念給吵醒的,天已經亮了,我躺在病房裏的另一張牀上,睜開眼睛在盡力適應刺眼的光線,耳朵裏滿是護士的唸叨:又不是得老癌症,至於啷個傷心傷肺邁?病人沒得事,你倒好,一個陪護滴先暈倒老。現在滴年輕人啊,唉……

  我的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我在盡力回憶昨晚的事情,我記得那個男人好像是要把凌絳給抱走。

  凌絳!?

  我趕緊起身看了一眼隔壁牀,就看見凌絳正斜靠牀上,安安靜靜的捧着一本書在看。

  太好了,她醒了!

  凌絳見我坐起來,只是微微側頭瞧了我一眼,然後就繼續看她手中的那本書去了。

  我看見她手裏的書本後,立刻想到畢業答辯的事情。畢業答辯的時間都是統一的,那也就是說,凌絳也沒能參加答辯。我剛準備自責,就突然想到,她是音樂系的,沒有畢業答辯這一個環節。想通了這一點,我心裏纔好受一些,否則就成了害人害己的千古罪人了。

  「小雷池是你佈置的?」凌絳依舊在低着頭看書,但是聲音卻清晰無比的傳進我的耳朵裏。

  我講,張哈子教我的,我只是照這樣子做。對了,我昨晚怎麼會暈過去?

  凌絳說,鎮魂鈴。

  鎮魂鈴?不應該啊,以前鎮魂鈴聲響之後,我都是感覺神清氣爽,爲什麼昨天卻暈過去了?

  凌絳解釋說,我也不是太清楚。不過你從張家村回來後,你脖子上的鎮魂鈴變得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我問,哪裏不一樣?

  凌絳說,具體哪裏不一樣,我也說不準。不過以前我要靠近了才能感應到它的氣息,但是現在你一進學校,我在寢室就感應到了。

  我聽到這話心中一喜,我講,你的意思是不是講,鎮魂鈴以前是沉睡着的,現在它甦醒過來了?就好像是那些小說裏面寫的那樣,被某種東西喚醒了,然後就帶着主角一路裝逼打臉,走向人生巔峯?

  凌絳合上她手中的書本,終於轉過臉來正眼瞧了我一眼。她打量了我一下之後,再次把頭偏過去。我在她打量我的時候,我也在看她,我從她那雙黑漆漆的眼眸裏,看到了失望。

  她講,你以後還是少看一點小說。

  她這話和張哈子如出一轍。我問,那這鎮魂鈴的改變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凌絳說,不是什麼好事。

  聽到她這話,我心裏一咯噔,急忙問,爲什麼?

  她講,我以前聽老一輩說過,鎮魂鈴內涵低斂,渾身精華含而不露,看上去比普通的鈴鐺還要普通。但是你這顆鈴鐺現在是鋒芒畢露,你可能看不出來,但是隻要稍微有點道行的匠人都可以看到。你自己想想,身上帶着這麼個東西,你接下來的日子會好過麼?而且你昨晚暈過去,也是因爲受了它的反噬。

  我已經明白了凌絳的意思,以前鎮魂鈴低調的時候,都引來無數的陰人來偷我的氣運,現在鎮魂鈴這麼高調,引過來的不僅僅是陰人,還有那些覬覦他的匠人。僅僅只是陰人一路,我都已經快心力交瘁了,現在又來匠人一路,我幾乎都已經預料到我是怎麼死的了。

  我突然記起我爺爺以前教我的那句話,說如果有人欺負我,且任他由他,十年後且再看他會如何。

  我知道,凡是真有本事的,是從來不會掛在嘴邊說。我想我爺爺當年手裏拿着這個鎮魂鈴的時候,就不會有人看的出來它就是鎮魂鈴,只會認爲我爺爺是一個普通的人,他手裏的鈴鐺也是一個普通的鈴鐺罷了。我想,這纔是裝逼的最高境界吧。突然覺得,我爺爺簡直完爆任何小說的男主角啊!

  我問,那現在怎麼辦?

  凌絳說,走一步算一步。

  病房裏一下子變得沉默起來,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聊天的人,凌絳本身也是一個高冷的女人,走的是女神的路子,她能和我說上這麼多話,肯定是我上輩子踩了無數的狗屎。

  過了一會兒,凌絳說她餓了。我趕緊下牀去給她準備喫的。

  喫完飯後,凌絳說,剛剛看了看學校的論壇,看到他們在傳國文繫有一個學生沒去參加答辯。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凌絳也沒有繼續往下講,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說,你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想請你過幾天跟我去一趟四川。

  我問,去四川幹嘛?

  她講,請你幫個忙。

  聽到這裏我就更加納悶兒了,我什麼都不會,我能幫上什麼忙?

  她淡淡的只說了兩個字,鬼胎!

  聽到這兩個字,我腦子裏瞬間就炸了。凌絳之前不就是爲了解決鬼胎纔回四川的嗎?難道到了現在都還沒解決?還是說,整個凌家都沒辦法解決她肚子裏的鬼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們凌家都不餓能夠解決的事情,難道我一個張哈子口中的哈挫挫就能辦到了?但是既然凌絳都這麼說了,肯定有她的道理,再說了,我的命可以算是凌絳拼着性命救回來的,我要是再說不去,我簡直豬狗不如。

  想到這裏,我對凌絳說,其實昨晚你沒必要救我,我本來就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死了也就死了。現在還惹得你沾了一身的因果,下一次三差兩錯,肯定就沒這麼輕鬆了。

  我看見凌絳伸手,將她額前的一小撮頭髮捋到耳後,說了一句十分莫名其妙的話,你以爲這是偶然?上一輩……

  凌絳話說到一半就突然戛然而止,我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凌絳卻如何都不肯再講話,而是低着頭看書去了。

  過了一陣,凌絳突然開口問,你們打算怎麼解決拘生魂這件事?

  我再一次訝異,她是怎麼知道拘生魂這件事的?不過我很快就想明白,對於這些事情,他們匠人肯定都是天生敏感的,所以能夠發現拘生魂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再說了,凌絳本身的感應能力就厲害,她能發現拘生魂,也是理所當然的。

  等等,她能發現拘生魂是一回事,爲什麼偏偏會聯繫到我們呢?她是怎麼知道我們也知道拘生魂這件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段時間她應該在四川!

  我把這個問題問出來,凌絳說,要不是爲了解決拘生魂,你們怎麼可能會回張家村?

  凌絳的這話再一次讓我覺得她這個人好像無所不知一樣,她是怎麼推斷出來的?這裏面難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我仔細想了想,好像並沒有什麼關聯啊。

  我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因爲拘生魂本來就是他們張家的手段!

  這前前後後不到半個小時的對話,我已經被凌絳一次又一次的震驚。其中最震驚的,莫過於這一次!

  如果拘生魂是他們張家的手段,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太平間地下四樓的那位,也是他們張家的先輩?

  我覺得這個解釋有很大的可能。要不然當初爲什麼張牧在進了太平間地下四樓以後只是斷了一條胳膊而不是送了命?還不是地下四樓那位念及張家情分?

  難怪張牧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萬州?肯定是他也發現了那位很可能就是他們張家的先祖!

  難怪張哈子在得到張牧傳遞的信息之後,只給我說了些皮毛,然後說什麼要等我自己親眼見到了再下結論?那個時候他肯定也知道地下那位的身份,只不過不知道怎麼對我開口罷了。

  難怪張漸老爺子讓張牧守着無間之地卻不告訴他太平懸棺的事情,難怪張漸老爺子安排張哈子在學校讀書,難怪太平懸棺和他們張家的蒸蒸日上那麼相似?原來他媽的地下四樓那位就是他們張家的先祖!

  第244章風水騙局

  我坐在牀沿上,剎那間覺得天旋地轉,這麼淺顯的邏輯,這麼明顯的漏洞,我應該早就要想到的,可我卻偏偏還傻乎乎的被矇在鼓裏那麼久,張哈子說的真的是一點沒錯,我就是一個哈挫挫!

  凌絳說,我想,張破虜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肯定也是和你一樣的心情。

  凌絳這話一出,我就瞬間明白她這是在轉移我的注意力,否則我要是一直深陷我腦子裏的那個死衚衕,說不定精神都會出問題。她的話至少表明了一點,那就是張哈子事前也是不知道地下四樓那位的真實身份,肯定也是在張牧提出回萬州後纔開始懷疑,直到看到了拘生魂纔開始徹底確定的。

  正是因爲拘生魂是他們張家的手段,所以張哈子很熟悉,所以他才那麼放心的不管學校的這些學生,然後趕往張家村。另外,就算張哈子當初沒有及時告訴我,但他也沒有對我撒謊。明白了這個問題,我心裏放鬆不少,不管怎麼說,張哈子至少沒有騙我。

  而且,凌絳的話還提醒了一點,那就是張哈子在看到拘生魂以後,內心深處肯定也是痛苦的,畢竟如果地下四樓那位真的是他們張家先人的話,那肯定是張哈子的先祖——自己家的祖宗跑出來害人,他作爲匠人,能不痛苦嗎?

  可是,當時的張哈子在我面前還表現的那麼從容淡定,還表現的好像一個沒事人一樣,也真是難爲他了。

  不過想想也對,從認識張哈子以來,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嘴巴上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內心深處其實是一個十分爲別人着想的人。還好我在得知地下四樓那位的身份之後沒有責怪張哈子,否則肯定要內疚死。

  凌絳問我,張破虜爲什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我講,他們村子裏出了點事。

  她說,爺爺說的沒錯,他們張家這些生活到墳墓上面的人,遲早都要出事。

  我一開始還沒能理解凌絳的話,但是一想到張家確實是把死者埋在竹林裏面,而他們也就生活在竹林中間,也就明白凌絳爲什麼講他們是生活在墳墓上面的了。至於後面那句話,明顯就是兩家之間有間隙所以纔講出來的氣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凌絳的這話,畢竟張哈子和凌絳我都認識,總不能爲了附和一方就去說另一方的壞話吧。

  凌絳看了我一眼,翻了一頁書,假裝很不在意的問我,他們村子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凌絳其實很想知道張家村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礙於她高冷的性子,又不好直接問,所以在這個問題之前,還特地損了一下張家村。

  我講,好像是講瞞天過海的風水局壞了。

  我看見凌絳「啪」的一聲把書本給合上了,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像要把一個人給看穿一樣。不過話說回來,被凌絳這麼看着,我多多少少還有一點緊張,畢竟她那張臉,實在是精緻的有些過分。而且還是屬於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很驚豔,還越看越耐看型的。

  她問,你確定你沒說錯?

  我講,沒錯,張哈子還帶着我到他們山上看了。我看到他們村子外面的那條河流改道了,張哈子講這是東西方位對調,龍虎相鬥之類的。

  凌絳聽完我的話之後,沒有講話,而是斜靠在搖起來的病牀上,閉着眼睛想了一會兒。然後她猛然睜開眼睛,對我講,我勸你還是給他打個電話。

  電話撥通之後,沒人接。我講,我試試看,他昨天就講晚上可能會有點忙,不一定能接到我的電話。

  凌絳卻搖搖頭講,給我辦出院,我和你去張家村。

  我講,你還沒好,不能出院。再說了,我們去張家村幹嘛,那邊有張哈子就夠了。你還是好好養病。

  凌絳看了我一眼講,據我所知,瞞天過海不是什麼風水局,而是一種匠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腦子嗡的一聲,瞬間明白過來,張哈子在騙我!

  他說那是風水局壞了在騙我,他說那是瞞天過海在騙我,他說船工伯伯知道該怎麼破解也是在騙我!難怪我走的時候看張哈子的背影總有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原來我的感覺沒錯!

  而且船工伯伯陳有禮也是讓我走了就不要回來了,看來他也知道會出事。

  如果說上面兩點還可以認爲都是我的主觀感受可以推翻的話,那麼接下來的這一點,絕對沒有辦法推翻——那就是張哈子車上的那把篾刀!

  這把篾刀足以證明張哈子在找我上山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要把我送走,所以他纔會在車子裏面放好了一把篾刀以供我備用。難怪我在問起瞞天過海的時候,張哈子說困了,先睡一覺再說,他這就是在拖延時間。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張哈子就是從外院進來的,他當時肯定是去做準備了。

  而且正是因爲在睡覺之前我問了瞞天過海的事情,所以張哈子順水推舟想了一個瞞天過海的風水局來騙我。

  不對,當初船工伯伯和張哈子在陽戲的舞臺下同時驚呼了瞞天過海這四個字,那個時候就算張哈子有心要騙我,也不可能和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船工伯伯串通好,那也就是說,當時真的是有人在用瞞天過海!而且肯定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張哈子纔會想辦法把我騙走!

  糟了,現在張哈子電話也不接,是不是他已經……

  越往下面想,我越覺得害怕,病房裏面雖然有空調,但我額頭上的汗還是忍不住的往下掉。

  凌絳把放在牀頭的病歷本交給我,意思很明顯,讓我去辦出院。

  此時此刻我很矛盾,不知道應不應該聽凌絳的話,畢竟她身體還沒有好,萬一在路上出點什麼事,我又不是醫生,到時候真的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凌絳看到我沒動,她講,你不去,我自己去。

  我有心要勸,但是凌絳這種女人,一旦下了決定,根本沒辦法改變。我只好拿着病歷本去辦出院,醫生一開始是不同意的,最後無奈只能讓我在病歷本上寫上:病人家屬強烈要求出院,經反覆勸說無效,提前出院,出院後發生一切後果,責任自負。

  寫完之後簽字,簽完字後纔算是辦完手續。回到病房的時候,凌絳已經換好了衣服,病號服隨意的扔在牀上,也不知道是哪位病號有幸穿到凌絳穿過的衣服。

  我跟在凌絳身後,一路走到停車場,路上看到許許多多在拍照留戀的學生,原本我也是他們當中的一位,現在我卻只能是一個路人了。不過這一路走來,我還是收穫了不少羨慕嫉妒恨的眼光,畢竟凌絳是校花,認識她的人不在少數,以前更是沒有聽說過她和哪位男生走的這麼近的。現在我跟在她身後,受到「注視」也是在所難免。不過說實話,我還挺享受這種感受的。

  上了車之後,開出停車場,我看見那些假裝拍照其實是「尾隨」我和凌絳過來的同學眼神中充滿了羨豔,香車美女,這應該是所有男同胞們的美夢了吧。只可惜,他們羨慕錯對象了,車子不是我的,美女也不是我的。

  車子拐出學校的時候,我從反光鏡裏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他站在路邊盯着車子看,因爲在開車,我沒多看,所以一時之間想不起來那是誰。直到車子已經駛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我才突然意識到,那個傢伙,不是已經失蹤了半年多的張哈子的同學趙子文嗎?

  他怎麼又突然出現了?難道是來找張哈子的?

  我還沒想明白,凌絳說,先去磁器口古鎮老街14號。

  第245章江湖春點

  聽到凌絳的話,我纔回過神來,心想,可能是我看花了眼。畢竟警察找了半年多都沒找到,憑什麼在茫茫人海中,我就偏偏看到了趙子文呢?

  肯定是昨晚沒睡好看花了眼!

  凌絳說的這個地方我去過,那是張哈子的扎紙店。我不知道凌絳是怎麼知道那個地方的,也不知道凌絳爲什麼要去哪裏,現在張哈子很可能都有危險,去他的扎紙店幹什麼?

  但是看凌絳的態度很堅決,我也纔想起來我現在只是一個司機,凌絳說去哪裏,我去哪裏就行了。他們這些匠人的世界,我是完全不懂,還是按他們說的做比較好。

  因爲有導航的關係,車子這一次直接開到了磁器口的西門。這次我才發現,原來從西門進去,拐個彎就到了張哈子的扎紙店門口——上一次還穿過了一整條扎紙店的街。

  凌絳下車後,直接從14號小門進去,我跟在她後面,看着這熟悉的扎紙店,雖說沒有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麼害怕,但還是覺得陰森森的,莫名的有些心慌。

  凌絳走進來之後,就往門後的一個紙人那裏走去,然後對着那個臉蛋慘白紙人講,四川凌家,上請下謁。

  這話說完之後,凌絳就站在門口不再往店子裏面走,我問,你這是幹嘛?

  她說,通知他們主人,有圈子裏的人來了。

  我看了一眼那個紙人,告訴它有什麼用,它還不是睜大着眼睛站在那裏?

  但是很快我就想到上次我進門的時候,剛進門沒多久,老李就從後院出來了,當時我還問老李他是怎麼知道的,不過老李沒有回答我,現在看起來,應該就是站在門口的這個紙人在傳遞信息,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傳遞的。

  凌絳知道我不解,便對我解釋,每個匠門都有自己專門的傳信方法,重慶張家以紙人爲主,湖南吳家用的是一種叫做陰雞的家畜……

  凌絳之後還說了好幾家,但是我卻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因爲我聽到了陰雞兩個字,我立刻就想到了紙人婆婆,同時想到了我奶奶也是姓吳,而且還是大家閨秀,這麼算下來,這個湖南吳家,應該就是我奶奶的孃家!

  這麼大一個家族,肯定後繼有人,爲什麼我爺爺以前從來不肯提起,而且我大伯那一輩也從來沒提起過?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隱情?

  我還沒想透,就看到老李從後院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凌絳走上前去,然後雙手合在一起。比劃了一個手勢(這個手勢是右手彎曲無名指和小指,然後雙手互握,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握住左手的食指中指,右手的中指插在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之間),這個手勢簡單比劃之後就鬆開,她講,展點厚重,山上砍柴山下燒火,河水中央着了火。

  聽到這話,我還以爲凌絳是不是生病發燒了還沒好,人是不是燒傻了?河水裏面怎麼可能着火?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是他們圈子裏面的行話,圈內人管這個叫做掉侃兒。「展點」是對男僕的稱謂,「厚重」是保重問好的意思,「山上砍柴山下燒火」,意思是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這裏指張家村,「河水中央着了火」,意思是十萬火急,把河水都燒着了。

  我看見老李聽到這話後,原本是笑眯眯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兩隻手也擺出一個同樣的手勢,不過是左右手的動作互換了一下,講,姜鬥(大姑娘)倫直(不巧的意思),孫食(男人,這裏是指張哈子)走穴談空(出門去了,屋子裏空的),且相左(能不能等幾天)?

  凌絳說,空子在,點燈吧。(空子,是指不懂行話的人。點燈,不說行話了。)

  老李點了點頭,問,我師傅老家真出事老?

  說實話,當時我是聽得一臉懵逼。要不是後來凌絳給我解釋,我估計我能懵逼到死。但是也正是因爲這件事,張哈子還和凌絳吵了一架。按照他們圈子裏的規矩是「寧給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裏的「春」,是「春點」的意思,也就是行話的意思。

  凌絳只是點點頭,沒說話。

  老李又問,你是四川凌家滴小娃娃?

  凌絳再次點頭。老李的臉上出現了猶豫的表情。然後老李問我,她講滴都是真滴?

  我一開始還沒明白,聽到這裏我突然明白爲什麼老李會不相信凌絳的話,因爲凌家和張家一直就有間隙,現在凌絳突然跑過來將張家村出事了,換做是誰都不會相信。

  於是我點頭講,是真的,我們現在準備趕過去。

  老李點了點頭,講,你們跟我來。

  我們跟着老李頭走到後院,後院和以前一樣,成排成排的紙人,莫說是我,凌絳看到之後都明顯的愣了一下,老李推開一個房間的門,指着一個水碗講,今天早上就像這個樣子老。

  我看過去,屋子裏面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個水碗,中間立着一根筷子,但是筷子並不是筆直立着的,而是四十五度角斜着的,不上不下。

  筷子立在水中間還能理解,要是倒下來我也能理解,但是這樣斜着的,我還真沒見過。

  凌絳看了一眼水碗筷子之後,就對老李講,找些銅錢過來。

  很快老李就拿着一串銅錢過來交給凌絳。凌絳取出一枚銅錢,然後從手腕上抽出一段紅線,從銅錢中間的方孔穿過,然後繞銅錢一圈,再從銅錢中間穿過,然後紅線另一端用同樣的方法則纏着方孔的對立邊,使勁兒一拉紅線的兩端,銅錢就和紅線在一個平面上了,這種手法有點像中國結。

  凌絳拿着這枚銅錢,讓筷子從銅錢中間的那個方孔穿過,然後在紅線的兩端拉出放在桌面上,各用九枚銅錢壓着。這樣一來,如果筷子還要倒,就勢必會被銅錢阻擋。做完這些之後,凌絳又讓老李去準備一些東西。

  在等老李的過程中,我問凌絳,剛剛那是什麼手法?

  凌絳說,這手法取自古時候的一位丞相。那個時候他算出他快死了,就用七盞油燈來續命。

  我講,你說的這不是諸葛亮的祈禳之法(具體可以百度一下,這裏不贅述)嗎?只不過最後被魏延給破壞了,所以死了。難怪人死的時候,也有油盡燈枯的說法,原來是從這裏來的。所以你剛剛用的是祈禳之法?

  凌絳搖頭說,祈禳法是逆天增壽,早就已經失傳了。再說了,就算是有,也肯定是禁術。我用的這是凌家先祖根據祈禳法創出來的,只能吊着一口氣,不能增壽。

  說到這裏的時候,老李拿了一個揹包進來,和張哈子以前背的那個揹包一樣。我背上揹包,和老李招呼之後,就跟着凌絳走了。凌絳走的時候,還和老李打了幾個手勢,說了幾句行話,我走得急,沒聽清楚。

  車子上高速之後,一路狂飆,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對悍馬的性能已經越來越熟悉了。上車之後,凌絳就睡覺了,應該是身子還沒好利索。

  導航提示前面兩公里處要進張家山隧道,我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腳油門,車子還沒來得及躥出去,凌絳就突然睜開眼說停車。

  還好附近就有一個耳道,我趕緊踩剎車停過去。車子停穩後,我問凌絳,出事了?

  凌絳點點頭說,前面路怕是不好走。

  說完之後她就下車了,我急忙跟下去。我早就猜到凌絳的感應能力牛逼,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牛逼。我問她現在怎麼辦?

  我看見她皺着眉頭敲了敲四周,然後眼神灼灼的看着高速路對面,講,那邊有髡匠的氣息。

  第246章河面倒影

  凌絳下車之後,我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但是我萬萬沒想到凌絳居然說有髡匠的氣息!

  凌絳現在身子還沒好,匠術肯定不如以前用的那麼如意,至於我,不給添麻煩就不錯了。我轉身從座位下面抽出張哈子的篾刀,站在凌絳的身邊,問,現在怎麼辦?我看見凌絳很無語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對我講,髡匠沒來,是他在這裏留了東西。——有點像鏡界的氣息。

  聽到這話之後,我放心不少,畢竟有凌絳在這裏,要破鏡界還是很輕鬆的事情。再說了,上次的鏡界不也沒困住我這個匠術小白嗎?

  等等,上次的鏡界?

  我擡頭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前面的隧道,位置上剛好對的上,於是我問凌絳,鏡界是不是一面小鏡子四周擺放了幾個碗,鏡子上面還會放一根筷子?

  凌絳猛然回頭看我一眼,問我,你看到過?

  我講,我上次開車回重慶就是被那個鏡界困了一陣,算位置,應該就在對面不遠的地方。

  凌絳聽到這話之後,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她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是在哪裏見面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後,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我去,這尼瑪是要幹什麼?怎麼那麼像電影裏面表白的橋段?不會吧,我這樣的屌絲也會被表白?不過我還是如實的回答,在學校操場,你拿了我的包裹。

  凌絳聽了之後,低着頭嘀咕了一句,我聽到那話之後,真想跑到高速路中間,一頭被車子給撞死算了。她嘀咕的那句話是,不是假冒的啊,可他爲什麼能走出鏡界?

  敢情在凌絳的眼裏,我也是屬於那種既然蠢了就該蠢到死的類型。

  和張哈子一樣,打擊人之後根本就沒半點自責的樣子,反而是看上去就好像是——打擊了就打擊了,難道我說的不對嗎的表情。說真的,也是國家的憲法規定不能殺人,否則我當場就把凌絳給推到高速路中間,碾成肉餅都不帶眨眼的。——好吧,我承認我是在吹牛逼,先不說能不能打得過凌絳,就算是打得過,我也捨不得。

  不知道爲什麼,被凌絳這麼一鬧,我心裏對即將到來的危險反而不是那麼害怕了。

  凌絳給了我幾枚銅錢,然後對我說,穿過去,用銅錢把那塊鏡子打倒。

  我看了一眼高速路上疾馳而過的車輛,不是很確定的問凌絳,就這麼跑過去?

  凌絳點點頭。

  我又問,你有沒有什麼匠術送我過去?我不是很確定我是不是能活着跑到對面。

  凌絳點點頭,說有。

  然後凌絳走到我身後,一腳把我踹向高速路。

  我不想過多的描述我是怎麼在驚心動魄中跑到高速路中間的那條隔離帶的,也不想描述攀爬翻過這條隔離帶的時候遇到了多少麻煩,總之這可能又會成爲我難忘的一次經歷。——慶幸的是,沒有引發交通事故,要不然我死一百次都不夠賠的。

  我沿着隔離帶往前面走了十幾米,就看到那面鏡子。我看着它的時候,發現它竟然在慢慢的往我這邊旋轉!這傢伙肯定是知道有危險了,所以想要轉過來再次對我施展鏡界。這尼瑪鏡界難道也是有理智的?

  我趕緊拿出銅錢來砸那塊鏡子。但是高速路畢竟有那麼寬,而且來來往往還有車輛要經過,加上風又大,等到那塊鏡子已經轉過來一半之後,我扔過去的銅錢連鏡子的邊邊都沒有捱到。

  手裏面已經沒有銅錢了,要麼回去拿銅錢,那麼跑過去一腳踢倒鏡子。權衡利弊之後,我覺得跑過去。

  等我跑到鏡子那裏的時候,鏡面已經完全對着重慶方向了,我二話不說,擡起腳就踩了上去。「啪」的一聲,鏡子四分五裂,那一瞬間,我似乎聽到了一陣歇斯底里的淒厲哭喊,那聲音,我以前絕對沒有聽到過,而且我敢確定,那聲音是一個小男孩發出來的。難道是那天晚上看到的紅衣男孩?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我就感覺到腳上一陣疼痛傳來,我低頭一看,竟然看到一雙陰鞋套在我腳上。可是等我定睛再看的時候,陰鞋卻又消失不見了。難道是幻覺?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回去再說。

  等回到車旁的時候,腳上疼痛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我想應該不是什麼大事,也就沒對凌絳說。而且凌絳也沒有發現我有什麼異樣,那就肯定沒什麼事了。

  穿過隧道的時候,我看見凌絳一直盯着車窗外面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我沒問,她不說,我只好繼續開車。

  我一直在注意着後視鏡裏面的動靜,還好,直到穿過整個隧道,都沒有看見另一個我。果然是這樣,只有等我獨處的時候,那個傢伙纔會出來,但凡是我身邊有人,不管是不是匠人,它都不會出現。

  一路開到張家村河邊,都順順利利,中途還在服務區加了一次油,吃了頓飯,當然了,都是凌絳出的錢,因爲我身上的錢全花在醫院裏面了。

  曠闊的河道上面,看不見船工伯伯的身影,我大聲喊了幾聲,沒一點動靜。就在這時,凌絳止住了我,伸手指了一下下游的河邊。我順着凌絳的手指看過去,竟然看到了船工伯伯的那條小船,可是,船工伯伯人不卻不在!

  肯定出事了!船工伯伯幾乎是日夜都生活在船上,現在船還在,人竟然不在了,這絕對說不過去。而且,船不是停靠在村子那邊,而是停在河這邊,也就是說,就算村子裏面的人想要逃出來,也沒有船可以出來,完全被困死在裏面了!

  我再次給張哈子打了一個電話,還是沒人接。我看了凌絳一樣,凌絳沒說話,而是當先上了船。我跟在後面,當起了船伕。

  第一次撐船,動作不是很嫺熟,特別是那根長竹竿,實在是太重了,就算是兩隻手,我使得都不是很靈活。

  我站在船尾的位置上,學着船工伯伯的樣子撐船,速度雖然不快,但總歸是在往前走。

  河水很清澈,我甚至能看見我上半身的倒影。對面也是一片竹林青青,說實話,如果不是知道張家村可能出事了,有這樣的風光,這樣的美女相伴,我肯定不會拼盡全力去划船。

  我撐竹竿的時候,還刻意的避開了我的倒影。因爲以前張哈子對我說過,你的影子就是另一個你自己,所以我們常說不要用金器去砸影子,也不要在別人下葬的時候,讓棺材壓到你的影子,就是這麼回事。

  凌絳是背對着我坐着的,趁着這個機會我終於可以好好看看她。她穿着的是一身白色的襯衣,下身是一件淺藍色的牛仔褲。從後面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是這難不倒我,我往水面上瞥了一眼,這樣就能從倒影看到她的側面。

  可是,這一看之下,我就徹底的傻眼了!水面上綠幽幽的,根本就沒有她的倒影!

  那爲什麼我有倒影?難道是因爲我站着的原因?於是我學着凌絳的姿勢坐下來,然後從船的左側把頭伸出船沿,和凌絳一樣,水面綠幽幽的,哪裏來的倒影?

  那我之前在船尾看到的我的倒影是怎麼回事?

  我戰戰兢兢的轉過身,從船尾的位置把頭伸出去,我看見,綠幽幽的水面下,一開始什麼都沒有,可是,慢慢的,好像有一個什麼東西從水面深處浮上來——那是一張被河水泡的浮腫的人臉!我剛剛看到的倒影,就是這具屍體!

  我還沒來得及把頭收回來,水裏面就伸出一雙冰冷的手,抓着我的脖子,一把將我拉進了河裏!

  第247章紙人水鬼

  冷!

  刺骨的冷!

  按照道理來說,大夏天裏,就算是跳進河裏,也不會感覺到冷,反而應該是很舒服的感覺。但是我剛被拉下水,就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冷意。我下意識的想要叫凌絳,可是我卻忘了我已經在水裏了,這嘴一張開,河水立刻灌進我的嘴裏,嗆的我一陣咳。

  但是越咳水就越從鼻子裏灌進去,我感覺到我的肺都要炸開了一樣,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一樣痛。

  還好我沒有是去理智,我知道不能在咳下去,否則就真的會被淹死在河裏。我忍着胸口的劇痛,憋住了呼吸。之前因爲嗆咳,一直沒能睜得開眼,等我睜開眼的時候,我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傻了。

  距離我的臉不到一個巴掌的距離,一張蒼白臃腫沒有頭髮的腦袋出現在我眼前!這腦袋可能是因爲長久泡在河水裏,所以腦袋被泡的遠遠的,好像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爆開一樣。它睜大着眼睛,眼珠子感覺都要爆出來了一樣,臉上露出一副十分猙獰的樣子瞪着我看。

  按照張哈子的話來講就是,用屁股想都知道,剛剛我看見的那個倒影,肯定也就是這傢伙仰面朝上,然後雙手緊緊的抓着船尾的船底,這樣就只露出半個身子,然後瞪大着眼睛隔着水面看着我,而我,竟然還傻乎乎的把它當做是我的倒影!還刻意的把竹竿避開它!

  它一直跟在船後面,肯定就是在等着找一個機會把我拉下水。

  水鬼!

  這不就是和以前老一輩說的水鬼一模一樣嗎?我以爲那是我的倒影,所以我去看,然後就被自己的「倒影」一把給拉近水裏淹死,這不就是水鬼常用的引誘、迷惑替死鬼的手段嗎?

  而它的雙手,此時此刻就正在死死的掐着我的脖子!可是因爲泡的太久,我都能感覺到它手指上的肉是軟乎乎的,它一使勁兒,骨頭就直接從手指肉裏面滑了出來,那些手指的肉沫頓時漂浮在河水裏。

  我伸手想要把它給推開,卻沒想到它掐的死死的,根本推不開。脖子上已經傳來痛覺,它的指骨掐在我脖子上實在是膈應的痛。我見雙手推不開,情急之下,一腳踹了出去。畢竟是在水裏,這一腳我感覺還沒有陸地上的一半力氣,可是就是這麼一腳,我竟然把對面的這具屍體給踹了一個洞!我的腳直接從他的肚子裏面穿了過去!

  我看見它低頭看了一眼它的肚子,再擡起頭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比之前還要猙獰!它張大着嘴巴,一口朝我咬過來!

  我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一巴掌就拍了過去。按照道理來說,這一巴掌也不重,可是,就是這麼一巴掌,它的腦袋竟然被我給直接打斷了!順着扇巴掌的方向在河水裏打了好幾個滾兒後,竟然嘴巴一張一合的用下巴划水,又朝着我過來了。

  怎麼辦,它要是從後面游過來咬我,我擋都沒辦法擋!而就在這時,我再一次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得忘記了掙扎。

  綠油油的河水裏,陽光從河面上射下來,在這河面底下,河水裏面,密密麻麻的漂浮着大大小小几十具屍體!它們全部都是白色上衣,黑色褲子,腦袋圓圓的,眼睛鼓鼓的,在河水裏橫七豎八的漂浮着。有的頭朝上,有的頭朝下,有的甚至在河水裏想始終的秒針一樣在轉圈……

  就在我看向它們的時候,它們好像發現了我的存在,全部停止之前的運動,齊刷刷的全部轉過頭來,看着我!然後是他們的身子轉過來,也是齊刷刷的全部朝向我。時間彷彿就這樣停止了一樣,我看着它們,它們也就這樣看着我。

  可是當我我試圖着把腳從那傢伙的肚子裏面抽出來的時候,那些傢伙竟然全部快速的像魚一樣朝我遊了過來。我心想,這一下肯定完了!就算是凌絳跳下來救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對付這麼多具屍體。突然,我的脖子一緊,後衣領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扯了一下。我心想糟了,肯定是被身後的屍體給抓住了。

  然而下一秒,我卻看見我的身體竟然浮出了水面,然後一屁股摔在船裏!我抹了把眼睛,看見凌絳正雙手環胸抱着,居高臨下着冷冷的看着我。因爲逆着光,我沒能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不過我幾乎可以猜測得到,肯定又是衣服看白癡一樣的表情在看我。

  她問我,你跳河裏去幹嘛?

  我坐起來講,不是我跳的,我是被水鬼扯下去的,下面都是屍體!

  凌絳聽完轉身蹲在船尾,然後伸手就在水裏撈了一把,嚇得我趕緊喊,不要把腦殼伸出去,會被拉下水!

  哪曉得凌絳直接從水裏面提出一具屍體,然後問我,這就是你說的屍體?

  我定睛一看,哪裏是什麼屍體,那分明就是一個紙人!難怪它們的腦殼都是圓鼓鼓的,難怪我一腳就可以把它們的肚子踹穿,難怪一巴掌就把那個傢伙的腦殼大飛了,原來它們都是紙人!

  但是不對,我剛剛看到的明明全部都是屍體,而且還會動!更何況,我確確實實是被它們給拉下去的!更關鍵的是,爲什麼這些紙人掉進河裏面之後還沒有被河水泡爛?

  凌絳說,你以爲重慶張家的名氣是白喊的?一般扎紙店扎的紙人,能放到頭七就不錯了,但是張家的紙人,最少都能放滿七七。而且這河水又不急,泡不爛也是很正常。

  我又問,那爲什麼這些紙人會被扔到河裏?

  凌絳搖頭講,你這個問題本身就有問題。

  我講,哪裏有問題?

  她說,這些紙人不是被扔到河裏,而是它們自己走到河裏來的。

  聽了凌絳的話後,我試着去想想那個畫面——紙人從村子四面八方走出來,然後聚在一起一個跟着一個的往河邊走……我還沒想完,就感覺到全身上下一陣雞皮疙瘩。

  我問,既然它們不是水鬼,它們怎麼拉我下去當替死鬼?

  凌絳看了一眼村子,又看了一眼我和水面,這纔講,恐怕不是要你當替死鬼那麼簡單。

  這我就納悶兒了,既然不是要拉我當替死鬼,拉我下水乾嘛?難道是覺得我撐船熱得很,想讓我下去洗個澡?這個理由就算是打死我我都不相信!

  凌絳說,你來過張家村,你應該知道他們張家村本身就是一個無間之地,而且外面有大河攔道,外面的陰人進不去,裏面的陰人進不來,世世代代都是張家人自己在輪迴,根本就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當替死鬼。所以,它們拉你下水的目的就只有一個。

  爲什麼凌絳會對張家村這麼熟悉?難道她以前也來過張家村?也像我一樣,看過張家村的風水?但是不應該啊四川凌家和重慶張家老死不相往來,不可能出現這種假設。那麼,凌絳之所以曉得張家村的這些祕密,肯定是凌絳的長輩告訴她的。難怪凌絳執意要來張家村,估計是她發現了什麼眉目,至於是什麼,我很識趣的沒問,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它們的唯一目的是什麼?

  凌絳說,它們只是單純的要你死!

  我聽到這個回答很是無語,我又沒得罪他們張家,憑什麼要我死?——不對,雖然我沒有得罪他們張家,但是有一個人或許得罪了,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我爺爺!這樣才能解釋它們爲什麼單純的想要弄死我。

  凌絳繼續說,你死不死現在都不是關鍵,關鍵是村子裏面肯定出事了,而且事情很嚴重。

  我問,你怎麼判斷的?

  她說,陰人怕水這一點你是知道的,但是現在這些紙人連這點都顧不上了,可見村子裏面的那個東西,比「陰人怕水」還要可怕!

  第248章船要翻了

  陰人怕水,這一點陳先生說過,張哈子也說過,而且我自己也親身體驗過好幾次了,引魂渡河也好,被馮偉業不死不休也好,都用到了這一點,而且還十分管用。這就說明,陰人怕水已經不是怕那麼簡單了,而是對水有天然的畏懼,無論如何都是不會下水的,除了死在水裏的人,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水鬼。

  陰人之所以怕水,據我個人分析,應該是掉進水裏以後,很可能就不能再出來了。這就好像是水鬼一樣,想要出來,就必須要找一個替死鬼。但是替死鬼真的是那麼好找的嗎?顯然不是,那麼就只有永遠待在又黑又冷的水裏,這就使得陰人怕水。和陽人一樣,對陌生的水域,也是害怕的。

  至於水爲什麼能困住陰人,我想這可能和輪迴,也就是懷孕有關。畢竟輪迴的時候,陰人是待在女人的子宮裏面的,而這裏面有羊水,羊水能夠困住陰人。如果不是分娩,嬰兒出生,怕是陰人會被困在羊水裏一輩子。但是如果掉進河裏了,河水又不會分娩,那麼就真的要困一輩子了。

  既然陰人都這麼怕水了,可是現在這些紙人還這麼不顧一切的往河水裏面走,這說明了什麼問題,相信不用我說大家也都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一個成語,叫做飲鴆(zhen,四聲,毒藥的意思)止渴。我現在的處境就像這個成語一樣,我要是不往前走,水裏的這些紙人不會放過我,可是我要是繼續往前走,村子裏還有更厲害的東西在等着我。

  凌絳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尷尬的局面,我看見她在船頭的位置插了一朵花,然後那皓月般的手腕一抖,手中出現一朵紙花,交到我手裏,然後對我說,你在這裏等着,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把頭伸出船外。如果等花瓣全部落完,我還沒有回來,你就調頭回去。

  說完,她撿起船上的篾刀,就準備跳河游過去。

  我講,我要跟你一起去!

  凌絳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說,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

  說完,她噗通一聲就跳進水裏,然後往河對岸游過去。

  我看了一眼這河面,至少有三百米寬,剛剛只撐到河中央,還有一百五十多米的距離,凌絳竟然二話沒有的說跳就跳了,根本不給我任何緩衝的時間。

  我看着凌絳的身影越遊越遠,心裏莫名的一種揮散不去的挫敗感。天空中雖然有太陽,但是我卻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的黑暗。在這一刻,看着凌絳越來越遠的背影,我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渴望我會匠術!

  我看見凌絳游到了岸邊,看見她好像回頭往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就轉身走進了竹林裏,身影被那些翠綠的青竹遮住,再也看不見。

  我還沒來得及感傷,就聽到水裏傳來一陣唰唰的聲音,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快速的在水裏遊動。我很想伸頭出去看看,但是凌絳說了,我不能把頭伸到船沿外面。加上我之前被拉下水的遭遇,現在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把頭伸出去了。

  我只能安安靜靜的坐在船凹裏,然後看着船兩邊。我看見有東西從船底下冒出來,然後又快速的轉彎游回了船底,然後又快速的遊了出來——不對,速度太快了,絕對不是一個東西,而是有好多東西在水裏來回的遊動,而且還是以船底爲中心!

  爲了驗證這個想法,我站起身來,看見船的四周果然有不計其數的東西在來來回回的遊蕩。我一開始以爲是魚,但是等我看清楚它們上百下黑的衣服後,我就意識到,這些都是我之前在水裏看見的那些紙人!

  我嚇得趕緊坐下來,盡力的蜷縮着身體,不讓它們有可趁之機。但是耳邊仍舊是不斷的在傳來唰唰的游水聲,而且聲音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大!

  突然,我看見有什麼東西躥出了水面,一個全身溼漉漉的紙人!不過只露出了上半個身體,它睜大着眼睛看着我,和我四目相對,短暫的停留後,它再次跌進水裏。入水的時候,腦袋撞到水面,被水面一拍,頓時半邊臉被拍爛,露出裏面的篾條,整張臉變得更加猙獰恐怖起來。

  我手裏握着凌絳給我的紙花,低着頭,心裏默唸着不聞不看不管這三不政策。但是眼角的餘光總是能夠看到兩側不斷有白色的人影跳出水面。不管我把頭偏向哪一邊,都能看到。我總不能把眼睛給閉上吧,那樣的話會更加害怕!

  咚~!

  突然一聲響從船底下傳來,聽上去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撞擊船板。

  糟了!肯定是那些紙人見引誘我無果,所以準備開始撞船了!

  咚~!

  這一聲之後,立刻又傳來第二聲,這一次我聽的很清楚,這聲音就從我屁股下面傳來的!它們肯定是想要把船板給撞穿了,然後讓我漏下去,再把我弄死!

  咚咚咚~!

  撞擊船板的聲音越來越密集,一開始還可能是排着隊在撞,但是現在肯定是一窩蜂的全部撞上來。我不知道這船板結不結實,但是按照現在這樣的撞法,我想,就是再結實的船板,遲早也會被撞壞,到時候我肯定只有跌落河裏的份兒!

  而且,按照凌絳的說法,我現在死不死都已經不是什麼關鍵了,關鍵是如果船板被撞穿了,那凌絳他們到時候怎麼回來?

  怎麼辦?

  突然,船身前後搖晃了一下,我嚇得趕緊撐着船板。它們又改變策略了嗎?現在是想要把船給撞翻嗎?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感覺到脖子上一緊,一股冰冷的氣息傳來,幾乎只是一瞬間我就明白我被人給掐着脖子了。我把手中的花朵插在船板上,然後伸手去掰掐着我脖子的手。剛抓上去,我就感覺到軟糯糯的,一種紙被泡久了的感覺傳來,輕輕一捏,就捏到了手指裏面的篾條骨架。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前面那些紙人跳出水面也好,撞擊船板也好,其實都是障眼法,都是爲了給這個傢伙爬上船板打掩護來分散我的注意力。聲響搞得越大,我就越不容易注意到身後的這個傢伙,所以現在纔會被它掐着脖子往船尾拉過去。

  它的力氣非常大,幾乎只是一個照面,我就被它給拉的躺在了船板上,這個姿勢我根本就沒辦法反抗。我仰頭看了它一眼,我發現它竟然沒有腦袋!這傢伙肯定就是之前我一巴掌扇掉腦袋的那個紙人。

  我被他拉的一步一步往後退出去,眼看着就要到船尾那裏了,要是它跳下水後,我勢必要被他拉下水,現在凌絳又不在身邊,要是我下了水,除了死,我再也想不到其它的結局。它掐的越來越用力,我發現我眼睛看東西都已經變成了紅色,我知道,那是缺氧後眼睛缺血的表現。

  不行,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我記得在船尾那個位置上好像有一對船櫓,於是我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節圓圓的棍子,我抽過來,雙手舉着越過頭頂,狠狠的拍下去。我不知道我打中了沒有,但是就是那樣沒命的往後拍,一下接一下,像是着了魔一樣。

  等到我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我知道,我成功了。我坐起來,轉身看了一眼那個傢伙,發現它已經被我拍扁,整個身子死死的貼在穿班上,唯獨那兩條胳膊,還筆直的向前伸着。我拿着船櫓橫着一掃,將那個紙人的屍體全部掃進河裏。

  我剛忙完這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我就看見,在船的左側,冒出一顆顆圓鼓鼓的腦袋,它們伸出一雙雙慘白慘白的手,抓着船沿,使勁兒往下一扯!

  船,要翻了!

  第249章河道玄機

  你能想象那樣的畫面嗎?你坐在船上,原本風和日麗的,可是突然從河水裏冒出一顆顆白皙皙的腦袋,而且還全部瞪大着眼睛盯着你看。不僅如此,它們還要把船給弄翻,然後把你拉下水弄死你!

  我不知道你遇到這樣的場景會如何,反正我現在是害怕的要死。我本想做到船的右側去,這樣也好平衡船體,但是我立刻想到,這很可能也是它們的詭計,目的就是爲了讓我坐到右側,其實很可能右側早就有紙人埋伏在那裏,等我坐過去後,就一把將我拉下水。

  可是,船體已經開始往左側傾斜了,如果我不坐過去的話,船馬上就要翻了。怎麼辦?怎麼辦?如果是凌絳在這裏,她會怎麼辦?如果是張哈子呢,他又會怎麼辦?

  在這一刻,我幾乎把我的腦子轉到了極致,可是,得到的答案都無法實施。因爲他們兩個都會匠術,甚至是根本就不害怕這些紙人,就比如之前,凌絳伸手就提起一個紙人,跟罈子裏取粑粑似的,輕而易舉。但我不同,我不會匠術,我還特別招陰,他們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不上。

  完全不存在可比性!

  既然我沒有匠術,那麼接下來我就只有用最實際也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了——暴力!

  我骨子裏並不是一個崇尚暴力的人,否則當初我也不會選擇一個國文專業來度過我四年的大學生涯。可是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都還咬人,更何況我本身就是一個食肉的靈長類動物。

  船很快就要翻了,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我已經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勇氣我抄起身邊的船櫓,坐在船的中間,從船尾的位置開始,一路橫向往船頭的位置掃來——船櫓所經過的地方,那些圓鼓鼓的腦袋全部發出一聲聲砰砰的爆炸聲,還有水從腦袋裏面爆出來,就好像是人的腦漿一樣,只不過是透明的——也幸好是透明的,否則我很可能當場就吐了。

  可是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這些傢伙就算是沒有了腦袋,身體還是可以照常行動,剛剛那個掐我脖子的紙人就是例子。這些紙人的腦袋雖然被我打翻了,可是,他們的雙手還是死死的抓着船板,繼續往下拉!

  眼看着船就要翻了,我的身體都快要保持不了平衡,更被說是組織第二次暴力行爲了。我已經看到了綠幽幽的水面,也看到了在水面下那些遊蕩徘徊着的紙人,它們一個個仰着腦袋,睜着快要爆出來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我!只要等我下水,肯定就會立刻被它們分屍!

  我想,我這一次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就算是有心要用張哈子他們之前用過的匠術,我現在也沒這個機會了。

  就在我閉上眼睛等死的那一剎,我突然看見插在船板上的那朵紙花輕輕顫抖了一下,然後我看見它竟然自己跳到了空中,然後又重新插在船板上。然而,我萬萬沒想到,這小小的一朵紙花,跳下來的時候,竟然把整個船體重新扳正了位置,居然恢復了平衡。

  這之後我還沒坐穩,船體竟然又原地旋轉了一個圈。因爲旋轉的速度太快,那些抓在船沿上的紙人全部給甩了出去。還好我是坐在船體的中間,要不然我估計我也會被甩出去。

  等到船體稍稍停穩了些之後,我看到插在中間的那朵紙花的花瓣突然掉了一瓣,在空氣中閃過一絲綠光,消失無影無蹤了!

  之前凌絳交給我這朵花的時候,我就特地數過,一共只有九瓣花瓣,和觀音座下的蓮花臺是一樣的瓣數。「九」這個數字,無論是在道家還是在佛家,都是一個圓滿的數字。

  水面上波浪一浪接着一浪,船體還在晃晃悠悠的左右擺動。我看了一眼船體的左右,右邊是上游,左邊是下游,不管是哪邊都不能去,很顯然是一個左右爲難的局面。那麼剩下的就只有前後了。

  我首先就排除了後退的可能,因爲到時候凌絳要回來的話,我根本就沒辦法第一時間去接應她。可是待在原地更加不現實,水底下的那些紙人就不會允許我安逸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雖然還有凌絳留下的紙花,可是一共只有九瓣,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所以,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往村子那邊去。我轉了一個圈,再次回到了飲鴆止渴的局面。凌絳的兩朵紙花也沒能改變這樣的結局,只不過是阻慢了結局到來的速度而已。

  我原本打算和之前一樣,站在船尾去撐船,但是一想到倒影的事情,我立刻放棄了這樣的打算,而是選擇了坐在船上搖櫓。至少這樣我的雙手不用伸出船外。

  擔心那些傢伙會再次上來,我做好位置之後,立刻開始搖櫓。以前沒劃過船,一開始手法還不是很熟練,所以船一直在左搖右晃的,前進的速度不僅很慢,還經常劃錯方向,來來回回的修正很是費時間。

  按理來說,只要左右船櫓使得勁兒是一樣的,船體就不可能會跑偏,畢竟這水流的速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但是我已經劃了這麼長一段時間了,船體還是一直晃晃悠悠的,我總感覺這種晃盪根本就不是因爲我船櫓使得不對造成的!

  紙人!

  肯定是水底下的紙人在搞鬼!它們肯定是不想我上岸!因爲它們下了水之後,想要再上岸,就必須要找一個替死鬼,否則根本就沒辦法脫離水的束縛。

  我剛發現這個問題,立刻使勁兒搖櫓,只要速度快起來了,它們想要影響我的方向就會很困難。但是我的如意算盤再一次打空了。因爲不管我怎麼使勁兒搖櫓,船體都沒有再往前動分毫,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呆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坐在這裏等死麼?

  我望着這茫茫的水面,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可是誰能夠想到在水底竟然會是那樣一種險惡的場景?

  我努力的回想着之前遇到的情況,想要找到類似的場景,然後好找到解決的辦法。可是我快速回憶一遍之後,我突然發現,我一共就坐過三次船,前兩次都是船工伯伯划船,而且平平穩穩,沒有任何差錯。

  等等,我記得第一次坐船工伯伯船的時候,船工伯伯在船上一直在吟唱着「鳴金收兵」的調子。

  對,問題就出在這裏!我早該想到的!

  爲什麼張家村這麼好找,而且風景還這麼好,按照道理來說,觀光旅遊的人肯定不少,但是村子裏面卻沒有一個外人呢?對於那些愛旅遊的揹包客來說,一條河算什麼,真想要過去,三百米的寬度,遊都游過去了。

  但是這條河,並不是一般人都能過的,據我的分析,能從這條河進去的,要麼是張家村的人,要麼是匠人。所以凌絳剛剛可以輕而易舉的游過去,而我,就算是有一條船都過不去。但是從這條河出去,就不需要那麼多講究,所以上次我出去的時候,船工伯伯並沒有唱鳴金收兵,否則我當時就會注意到這點。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我試圖學着船工伯伯那天晚上的語調,一邊搖櫓一邊唱起來:

  冥冥厚土,茫茫蒼天,幽幽黃泉,青青翠竹,……重重萬山,鳴金收兵!

  我唱一句,搖一下,當我唱完最後一句鳴金收兵的時候,我發現,船已經靠岸了。如果張哈子當時在船上,聽到我把鳴金收兵唱的這麼難聽之後,我想他肯定會直接把我踹進河裏淹死算了。

  我上岸之後,擔心船會被那些傢伙拖下水,於是廢了好大勁把船給拖上了岸,還用船上的繩索把船在附近的幾棵青竹上面纏了好幾圈繫緊。弄好了這些之後,我才從船裏撿起凌絳給我的那朵紙花,握在手中蹲在岸邊等着凌絳他們回來。

  陽光下,河中央的水面上,我模模糊糊中看見有幾顆圓鼓鼓的腦袋冒出水面,它們伸出手來,對我揮了揮手,我似乎還隱約間聽見它們在詭異的笑……

  第250章陰雞啄地

  時間已經是下午了,太陽西下,光線很充足,但是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卻聽到一陣詭異的笑聲。我站起來往河水中央看去,盯着那幾個冒出來的腦袋看,從我這裏只能看到幾個黑點。我盯了它們一段時間,確定它們沒有往這邊移動之後,我才重新坐下。

  看來以前老一輩說的都是真的,陰人怕水,一旦下水以後,想要再出來,就難如登天了。弄清楚這一點之後,我才放心坐下來。

  我坐着的位置剛好當西曬,原本週邊就有無數的青竹可以去躲一下,但是一來我不敢走進去太深,二來剛剛落水,身上的衣服還沒幹,曬一下正好可以把衣服曬乾。

  也是這個時候,我纔想起來,我的褲子口袋裏面還裝着張哈子的手機!

  我趕緊伸手去摸手機,心想這下肯定要被張哈子打死了。就算不打死,也會把我踹進河裏面被那些紙人給掐死。手機拿出來之後,果然已經黑屏了,我放在太陽底下曬着,希望還能搶救回來。

  我突然開始懷疑這條河是不是跟手機有仇,已經在同一個地方吞了我兩個手機了,這都是錢啊!

  按照張哈子那視財如命的性格,我估計我的下場應該不會好過。於是我開始思考着怎麼找理由去說服張哈子,然後我發現,任何的理由在他的面前都是蒼白的,他開口的第一句話肯定是,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

  曬了一個多小時後,手機宣佈搶救失敗。損失一個手機事小,但這樣一來,我就徹底的被孤立了!就算凌絳找到了張哈子,也聯繫不上我了。所以,我只能待在這裏,哪裏都不能去。我轉身看了一眼綠幽幽的竹林下的那條小徑,上面鋪滿了掉落的竹葉,原本一片美景,此時此刻卻顯得是那樣的詭異。

  因爲要監視水面上那些紙人的關係,所以一開始我是面對着河道坐着的,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對勁,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我就發現,在我的背後,也就是村子的方向,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看。

  可是當我轉身的時候,我卻只看到密密麻麻的青竹,什麼都沒看見。而且那種被盯着的感覺竟然也瞬間消失了。

  這和以前不一樣,以前雖然也有被盯着的感覺,但是那種被盯着的感覺和今天不一樣,以前的是不會消失的。所以一開始我還以爲是錯覺,認爲是自己太過於緊張,從而產生了一種本來不存在卻被我幻想出來的感覺,這種感覺,有一個很通俗的稱謂,叫做幻覺。而且還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肯定是我這些天太過於勞累,所以產生了這樣的幻覺。

  可是漸漸的,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爲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好像盯着我看的那個傢伙距離我絕對不會超過五十米。但是等我轉身看的時候,那種感覺再一次消失了。

  我想,我的身後肯定有東西,我沒有產生幻覺!只不過在我轉身過去的時候,那個東西很好的隱藏了自己。畢竟轉身過去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轉過去之後,眼睛還要適應一下明暗交替——河道這邊是大太陽,村子那邊是竹林,比較黑。

  轉身這個動作,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比回頭快,但是以我的體質,我是萬萬不能回頭的。所以我乾脆背對着河道,畢竟河面上的那些傢伙想要從水裏出來難如登天。面朝着村子裏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盯着我看。

  當我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我突然愣了一下。因爲這要是在以前,我絕對是早就調頭跑了,但是現在,我竟然會主動去探尋。難道是我變牛逼了?我看了一眼天空,搖搖頭,我知道,不是我變牛逼了,而是因爲天還沒黑。如果天黑了的話,我估計我早就躺船上裝死去了。

  念頭一閃而過,我先是在附近找了一些竹葉樹枝,編了一個頭環戴在頭上,然後找了一塊比較大的石頭,把身子儘量藏在石頭後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來。

  剛等我安靜下來準備好好看清楚到底是誰在岸上盯着我看的時候,那種被盯着的感覺再次襲來。我順着這種感覺看過去,卻只看到幾株青竹,什麼也沒看到!

  這一下我就納悶了,難道是這些竹子在看着我?這個想法剛起,就被我給否定了,畢竟這個想法也太匪夷所思了。雖然以前張哈子給我說過,做匠人的要敢於去想象,很多匠術就是老一輩們自創出來的,靠的就是紮實的功底和無限的想象。但是要是我告訴張哈子我被竹子盯着,我估計我會被他罵到死。

  但是如果不是竹子的話,會是什麼呢?這附近除了竹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啊。而且還是大白天的,不可能是陰人。——河水裏面的那些紙人不能算作是純粹的陰人,它們是有身體的。

  我還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又感受到兩股眼光朝我看過來。一股是從下游,一股是從上游,也就是說,加上之前村子裏面的那個眼光,我是徹底的被包圍了!

  如果是一個的話,我或許還能掙扎一下,可是一下子來三個,我覺得我沒必要選擇反抗了。於是我一屁股坐在那塊大石頭上面,準備等死的時候,意外卻發生了。我看見那叢青竹的後面,竟然俏兮兮的走出來一隻小雞仔。

  陰雞!

  我腦海裏的第一印象就是陰雞!因爲只有陰雞的眼睛纔會有那種盯着你不放的感覺!然後我的第二反應就是快跑!我可是記得當初王二狗的那條胳膊是怎麼斷的,而且當時陳先生和陰雞打架的時候我就在一旁看着,我自認我沒那個本事幹得過陰雞。

  但是我很快就放棄了逃跑的想法,畢竟我已經無路可退了,退到水面上去也是死。還不如死在岸上,這樣還不至於變成不能輪迴的水鬼。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那隻陰雞並沒有急着對我攻擊,而是一路小跑到我面前大概三四步的位置站定,之後看了看偏着腦袋看了看左右。我一開始不知道它在看什麼,但是後面又出來兩隻陰雞之後,我才明白,它這是在召集同夥。

  看到這裏我不由得一陣苦笑,這陰雞肯定是把我當成匠術高手了,卻不知道其實只要一隻我就能夠翻來覆去的死好幾次了。

  我轉身看了一眼斜陽,又轉身回來看了一眼村子裏面,然後安安靜靜的坐在石頭上,等死。——就是不知道它們會把我扯成幾塊。

  可是我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陰雞的攻擊,反而是它們三個不斷的在地面上啄啊啄,好像地上有數不清好喫的一樣。我心想,難道比我的肉還要好喫?還是說,它們這是在喫大餐前,先來點餐前甜點?

  不對!它們不是在簡單的啄地面!

  如果你仔細觀察過,你就會知道,雞在覓食的時候,肯定是啄幾口,然後兩條腿在地面上刨幾下,然後繼續啄,如此反覆。可是眼前的這幾隻雞,從頭到尾都是在用嘴啄,根本沒有用雞爪子刨土的這個動作。

  我仔細看了一下,驚奇的發現,這三隻陰雞啄土的動作很有規律,其中一隻在邊啄邊往後退,是一條筆直的直線,另一隻則是在另一塊地方啄了一條斜線……這些線條連載一塊,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寫什麼字!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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