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節 三十五
張哈子千叮嚀萬叮囑的讓我一定不要講話,我之前也一直保持的很好,但是在最後這關鍵的一下,還是沒能忍住破了功。
這一喊之後,我知道再也藏不住了,於是我順手就上前從揹包的側兜裏取出一根竹筒,倒水出來洗了一把眼睛。還沒來得及擦乾,我就急忙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四周。
在我睜開眼睛的同時,我另一隻手已經拿着篾刀準備好要開始反擊了。但是等我睜開眼後,我卻又傻眼了。我原以爲這裏肯定是密密麻麻的紙人,可是現在除了我之外,這裏根本就只有我面前的一個沒有腦袋的紙人!
我之所以說它是一個紙人,是因爲它的雙腳離地,完全靠着腰上的那根竹筒給支撐起來。難怪我跑得快它就跑得快,我慢他也慢,這尼瑪就是我自己在跟自己玩。
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之前綁着的不是張哈子嗎?他人呢?還有,我腰上的這根繩子綁在我腰上的是繩子沒錯,可是連接那個紙人的怎麼就變成一節大竹筒了呢?之前不是一根在麻繩上綁了一根筷子了嘛?筷子呢?還有,張哈子把揹包都扔給這個紙人來背了,那他自己用啥?
我剛要解下紙人身上的揹包,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我身後傳來。我急忙轉身,看見不遠處,有一星火光傳來。我一開始還以爲是張哈子,但是等到那個身影走進了,我才發現並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
那人的走路方式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它走路的時候雙膝並不彎曲,只是左右晃動着身子,雙腳在地面慢慢的磨着往前走。它的臉色慘白,但是兩頰的地方卻是通紅。最關鍵的是,它是駝背,而且,那孩童一般的臉上竟然還有一小塊破洞!
紙人舅公!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牛角洞裏?難道它和劉桑禕之間還有什麼「勾結」不成?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在此被眼前的場景給嚇傻了。我看見,在我紙人舅公的身後,有一隊整整齊齊的白色紙人,全部跟着舅公,亦步亦趨,朝着我這邊走來。最恐怖的是,這些紙人的手中,全部捧着一張遺像,上面的照片,很大一部分都是我沒見過的,少數幾個我見過的,那都是村子裏死了好幾年的老人!也就是說,這些遺像,全部都是村裏已經故去的人?
它們這是要幹什麼?難不成我舅公要用這些死了的人去村子裏找替死鬼?
一想到這裏,我急的不知所措。心裏埋怨張哈子到底跑哪兒去了。不過急也沒用,眼前的事情還是要處理。
如果僅僅就只有紙人舅公一個,我或許還會上前去打個招呼,畢竟它一直沒害過我,最多就是逼着我下跪進棺材之類的。可是現在它身後跟着不知道是幾百還是幾千的紙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讓它發現!
山洞裏面地形本來就很是崎嶇,峭壁掩體也多,想要藏一個人,還是沒問題的。此時此刻也就顧不上害怕,抱着那個紙人就閃進了一旁的一個岩石掩體後面。躲進去之後,我才發現,地面上還有一顆腦袋忘記撿回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
因爲我和紙人之間還綁着竹筒,所以只能側着站着。要不然就藏不下。我側着腦袋,屏氣凝神的看掩體外面,擔心那顆腦袋會被我舅公發現。以我舅公的智商,肯定能聯想到什麼。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我一開始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舅公,祈禱着它千萬不要發現那顆腦袋,但是我很快就把視線給挪開,因爲我發現它好像有意無意的朝着我這邊看了一眼。這時我纔想到,我盯着它看,它肯定能感覺到,就好像是別人盯着我看,我也能感覺到一樣。
但慶幸的是,它也只是看了一眼,而且我這邊藏得也還算到位,所以並沒有引發什麼不必要的事情。倒是我面前的那個紙人鬧出了一點事情,我看見它懸空的兩隻腳,竟然毫無徵兆的前後動了起來,是往前走的姿勢。還好它的腰上被麻繩綁着,要不然真的就走出去了。
不過,這紙人的雙腿雖然沒有着地,但是卻有一股力量牽着我往前走,好在我抓着牆壁,這才拉住他。
而就在這時,我在紙人羣中竟然看見一個十分熟悉的面孔——張哈子!
我看見他臉上塗滿了「骨灰」,跟着那些紙人慢慢的朝前走着,他的手中也抱着一張遺像,而這張遺像不是別人的,正是我爺爺洛朝廷的!我看見,在他的腰上也有一根麻繩,但是麻繩的另一端,卻綁着一個紙人,一個用筷子就撐起來的紙人——因爲紙人身上沒有揹包,所以一根筷子就能夠撐起來。
可問題是,我是什麼時候和那個紙人換了位置的?他們這是要去幹嘛?張哈子爲什麼又混跡在紙人堆裏?我們不是說好了要跟蹤劉桑禕的紙人嗎,怎麼又冒出來舅公的隊伍?
我本來是想要偷偷的告訴張哈子我藏在這裏,可是不管我怎麼悄悄的揮手,張哈子都是半低垂着腦袋,無動於衷的朝着前面走着。難道張哈子又被我舅公給控制了?
這個念頭剛起,我就看見張哈子把地上的那個腦袋不經意間朝我這邊踢了過來。那顆腦袋滾了一陣之後,剛好停在我的身前。而這顆腦袋的嘴裏,竟然叼着一張小紙條!這是張哈子在給我傳遞消息!
外面的紙人還沒走完,我沒敢去撿那個紙條。等了好幾分鐘之後,先是張哈子的身影消失看不見了,然後是最後一排的紙人也徹底的消失在黑暗中,我才撿起地上的紙條。沒有光,我從揹包裏面摸出火柴來,點燃之後我看見紙條上寫着一行小字: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曉得你會喊出來,莫放屁,跟它走。轉背面。
於是我翻到背面,果然還有一行小字:按你自己滴方式活,莫學我。另外,趕緊扔掉,會着火。
剛看完,那紙條就燃起綠色火焰,嚇得我趕緊扔掉。這火焰把屍體說燒沒就燒沒,不知道燒到活人的身上會怎樣。
可是,張哈子倒數第二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按我的方式活?我又哪裏學他了?
想了一陣沒想明白,也就不管了,先跟着紙人走就是了。知道這紙人是張哈子弄的之後,我就沒那麼害怕了,雖然還覺得很詭異,但是隻要小命保住了,也就無所謂了。
跟着它往裏面走了好一段路,其中七扭八拐的,我都不知道,原來在這牛角洞裏竟然還有這麼大的地方。
漸漸的,我看見前面出現一絲亮光,我以爲是找到了出口,急急忙忙的往前跑去,可是等跑到那裏之後,我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麼出口,分明就是一個匠臺!
這裏是一個圓形的平臺,不遠處有一堆柴火在燒。匠臺位於平臺中央,這裏站着三個紙人,每個紙人手裏都拿着一張遺照。而它們的眼睛,正如張哈子說的那樣,是動物的眼睛,應該就是貓頭鷹眼。這三人的周圍,分別有十二枚金牌,我看了一下,每一枚的位置,和十二地支的方位一樣。這些金牌之間,用一些暗紅色的線條連接着,組成了一個極其複雜的圖形,就算是我記性好,一時之間也記不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張破虜還真是好手段,能讓你找到這裏,他就不怕我殺了你?」
尋聲望去,我看見火堆的另一邊,站着一位凹凸有致的女人,正是劉桑禕。而她的手裏,拿着一樣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的東西,那把我爺爺生前從不離手的蒲扇!
第342章旗袍桑禕
我爺爺的蒲扇爲什麼會在她劉桑禕的手裏?
對了,肯定是我爺爺把他自己煉活屍了以後,劉桑禕就趁着我爸他們沒注意就把蒲扇給偷到手了。難怪我在家裏翻天覆地的找了那麼久,都沒有找到。現在也終於可以確定,我爺爺的這把蒲扇,真的就如陳先生所說,肯定沒那麼簡單。
可是,她拿我爺爺的蒲扇幹什麼?
劉桑禕拿着蒲扇,一搖一步的朝我這邊走來。不知道爲什麼,我這次沒有害怕。不對,應該說我對劉桑禕本身就不怎麼害怕。雖然之前張哈子已經證實了,而且她自己也承認了她自己的身份,可是她畢竟沒有對我出過手。加上她的自帶女人該有的天生屬性,很難讓人生出懼意。
最關鍵的是,劉桑禕這次出現的時候,竟然穿了一身旗袍,而且還是那種典型的民國風的衣服。怎麼看都像是大家閨秀的樣子。
在我的印象裏,劉寡婦雖然漂亮,而且身材也完爆村裏的每一位女性,但終究只是一名村婦,穿着打扮也是典型的農村風格。所以和現在的劉桑禕比較起來,屬於完成相反的兩種風格。就我個人而言,或許是在農村裏待的久了,出現了審美疲勞,所以我相較起來,我更喜歡劉桑禕現在的品味,更知性,更端莊。
她走到火堆前,輕輕搖曳了一下手中的蒲扇——那蒲扇雖然是農村才能見着的東西,但是在她的手裏,卻搖出了一種小扇疊疊風情淡的味道,猶如一位深閨女子,炎熱夏日坐在窗前百無聊賴的聽着蟬鳴,欣賞着窗外的風景,而那眉宇之間盡是數不盡的風情。
突然間,我的腦海裏出現凌絳那副冰冷的面孔,我頓時回過神來,暗暗罵了自己幾句,還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都什麼時候了,腦子裏還想這些有的沒的!
念頭剛過,我聽見劉桑禕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冷哼一聲,惹得我一個激靈。莫名的,我覺得她這一聲冷哼裏竟然也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嬌媚。
冷哼之後,她神情慵懶的搖了一下蒲扇,隨後柔聲對我說,人啊,還真是奇怪的生物,小的時候希望長大,長大了又老是懷念過去。穿了那麼多不同時代的衣服,仍是覺得民國的衣服最貼身好看。姓洛的,我問你,我好看麼?
我本來想說好看的,但是我看眼前的這傢伙有點和平時的劉桑禕不太一樣,我擔心是鬼點名,所以嘴巴閉着什麼也沒說,頭也沒點。
劉桑禕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用蒲扇指着地上她的影子說,我有影子。
我在地上確實看到了影子,這才點頭,但還是沒說話。就算劉桑禕是她本人,但是現在的她和以前相比實在是很不一樣。
劉桑禕見我沒說話,問了一句,你怕我?
我講,有點。
劉桑禕聞言淺笑一聲,講,怎麼,怕我吃了你?
我搖頭講,那倒不是,我怕你殺了我。
聽到我這話,劉桑禕先是淺淺的笑了笑,然後講,你只是怕我殺了你,難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講完之後,她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不對,頓時笑的前合後仰,那胸前兩團事物搖搖欲墜的樣子,看的我心神搖曳。我趕緊把視線挪開,強行要求自己去看那十二金牌風波亭的匠臺,想要把地面上的那個圖案給記下來,以此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沒想到越看越心驚,這圖案,我似乎冥冥之中見過,但是具體在哪裏見過,我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
而且,我不知道爲什麼,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圖案是好幾層圖形重疊上去的,可是具體是什麼圖形,我又是怎麼知道的,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看着看着,我覺得光線變亮了些,我回過頭來,就看見劉桑禕拿着那把蒲扇在輕輕緩緩的扇着那堆火。被她這麼一扇,那火焰也好像很有靈性的在慢慢的變大。這一下,劉桑禕的臉龐就看的更加清楚了些。想到剛剛她說要吃了我的話,我的心頭就是一顫。
我只好換個話題問,我爺爺的蒲扇怎麼會在你手裏?
劉桑禕看了我一眼,眼波流轉,風情萬種。她講,這本來就是我的扇子,什麼時候又變成你爺爺的了?
我講,張哈子雖然天天喊我哈挫挫,但是並不代表我就真很蠢。我從小就看着我爺爺拿着這把蒲扇,我會認錯?
劉桑禕搖搖頭講,的確就是你爺爺以前的那把蒲扇,不過有一點你要明白,這把蒲扇,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我講,反正我爺爺現在也去世了,你仗着自己年紀大,怎麼說都可以,你就是說我爺爺是你徒弟我也沒辦法求證不是?
我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我其實心裏已經認可了劉桑禕的話了。因爲我記得我做過的那個夢裏,王農友當初就用糉葉做了很多扇子,但是都不稱手,過幾天就換一個。劉桑禕既然是王農友的女兒,那麼能得到他留下來的扇子也是理所當然。而我之所以不願意承認,是因爲我不想承認我爺爺會和劉桑禕有過交易。
劉桑禕講,死鴨子嘴硬,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撐多久。
講完之後,劉桑禕又對着那堆火扇了好幾下,那火焰更加大了些。溫度高的我都有些口乾舌燥。漸漸的,給我引路的那個紙人,腳下已經開始冒煙了。我嚇得趕緊倒退幾步,可是並沒有什麼作用。於是我立刻把它身上的揹包解下來,然後解開它腰上的繩子。
剛解下來,它就着了,燒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燼。
劉桑禕好像沒看見一樣,朝着我走了兩步,接着講,那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把這蒲扇交給洛朝廷?
我搖頭。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問,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舅公爲什麼一直想要得到這把蒲扇?
我還是搖頭。劉桑禕再次向前兩步,我不得不後退兩步。她講,因爲這蒲扇裏面藏着一個祕密。
我問,什麼祕密?
她向前兩步,就在我面前不到一寸的距離,我甚至都能感覺到她鼻息的溫度。她吐氣如蘭,一字一句的說,九獅拜象,回頭望!
嗡!
聽到這話,我感覺我腦子都要炸開了一樣。她竟然也知道九獅拜象回頭望這句話!她是除了我舅公以外第二個說出這句話的人!不過想想也對,她活了那麼久,又是王彭兩家的後人,就算知道九獅拜象的祕密也不奇怪。
我問,九獅拜象回頭望到底是什麼意思?
劉桑禕聽到這話嫵媚一笑,講,吳秉江那小子果然告訴你了。不過就他那道行,自己都沒摸透,告訴了你也無妨。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又往前一步。我背後就是牆壁,已經是退無可退,她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胸口的那兩團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我本想把她推開,卻看見她反手扇了一下那堆火。火光噌的一下衝天而起。
於此同時,我的耳朵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然後她就聽見她問我,想不想知道九獅拜象的真正祕密?
我本想點頭,可是被她的身子抵着,我想點頭也點不了。我只好回了一句,想。
她貼在我身上一陣笑,她講,想的倒美,一千多年的祕密,你一句想知道我就要告訴你?——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另外一個祕密。
我講,什麼祕密?
她講,你還記得王二狗臨死之前,說了一句什麼話麼?
我點頭,我記得他當時說劉寡婦的身體是留給我的。但是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一直沒明白。
突然,聯想到劉桑禕現在的情況,我腦子一下子就懵了,不會吧!
她講,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說完,我看見她微微後撤半步,伸手向前,解開了她身上那件旗袍的鈕釦。
第343章老司城!
劉桑禕的旗袍鈕釦是從脖子處解開的,我之前一直沒有注意過劉桑禕的脖子,這一次才切切實實的體會到古人書裏面說的「領如蝤蠐」是什麼個意思。我就納悶了,這麼頎長的脖頸,按理來說,應該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啊,爲什麼在這之前我就沒有注意到呢?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明白了,不是她的脖頸不好看,而是她胸前的那一對事物太招眼,把其它的美好都給掩蓋了。
第一枚扣鈕釦很快就被解開,從那微露的縫隙裏,我竟然能夠看到劉桑禕那凝脂般的肌膚。我腦子裏剛有一絲邪念,耳朵旁邊就驀地炸起一聲驚雷般的聲音。我聽的很清楚,這聲音,正是鎮魂鈴的聲音。
與此同時,我看見劉桑禕身後那火光瞬間減小了很多,而且,我清清楚楚的看見,劉桑禕那雙在解鈕釦的雙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她臉上的神情,也明顯的露出驚恐的樣子。不過很快,就又恢復成之前那副嬌媚的模樣。
可是現在,我腦海裏的那些歪念頭已經煙消雲散,還不自覺的握緊了篾刀。鎮魂鈴示警,這劉桑禕肯定沒安好心。陳先生之前在太平間地下四樓的時候也對我講過,要保持童子身,對匠術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微微提了一下篾刀,意思很明確,要是劉桑禕再上前半步,我就出刀。
劉桑禕並沒有停下解開鈕釦的動作,等她解開第二枚鈕釦的時候,鎮魂鈴再次震響,我看見,火光又小了些,而且,劉桑禕的雙手,這一次竟然是抖動了起來,就連她嘴角的微笑,也變得很是不自然,似乎是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
她脖子下面的肌膚暴露的更多了,白花花的,用刺眼來形容都不爲過。
解開這枚鈕釦之後,劉桑禕放下手,停止了動作,她的神情很是無奈,自言自語的講了一句,我就說嘛,洛朝廷一輩子機關算盡,怎麼可能沒有留下後手。
她這話我聽的雲裏霧裏,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她很是勉強的笑了一聲,講,剛剛是不是很想要?
額!
我瞬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我一個二十幾年的處男,這麼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要說我沒有反應,那隻能說我不是男人。可是,這種尷尬的問題,我怎麼可能告訴她?
不過,劉桑禕淺而一笑,講,你不說我也知道。不過話說回來,你的心性還真不是一般堅定,「慾火」都燒到了一人多高,你纔有點反應。要是換做其他人,早就撲上來了。所以,姓洛的,現在你明白,爲什麼張破虜那個傢伙他不敢來這裏了吧?
我聽她這麼一說,頓時明白過來。這火堆原來不僅僅只是用來照明用的,還是她施展的匠術。這個匠術她之前對張哈子用過,叫做「玩火自焚」。那個「慾火」能夠讓張哈子大發脾氣,自然也可以讓我情慾高漲。媽的,太不要臉了,要不是鎮魂鈴示警,我豈不是就要被她給破處了?雖然我一直對我的處男身份很是自卑,也想着早日摘掉這頂帽子,但是也不能這麼不清不白的沒了啊。
劉桑禕講,你應該也猜到了,給張哈子的是「玩火自焚」,給你的是「乾柴烈火」,很可惜,火燒的正旺,被你那破鈴鐺一瓢冷水澆熄了。看來你這幅身體,只能便宜姓凌的那個女娃娃了。
我沒明白,我的身體什麼時候還成了緊俏貨了?
劉桑禕講,你不明白的事情還多着呢。你麼這些小輩啊,其實活的也累,一輩子都在走老一輩給安排好了的路。你最蠢,一直沒看透,倒也覺得沒什麼關係。只是可惜了那兩個傢伙,看透了,也盡力抗爭了,可就是改變不了。你說,可悲不可悲?
我聽完更加疑惑了,我問,到底老一輩給我們安排了什麼路?
劉桑禕搖搖頭講,陳恩義沒告訴你,張破虜沒告訴你,凌絳也沒告訴你,是希望你能多快活一天就是一天,我自然不能告訴你了。更何況,你身上還有鎮魂鈴盯着,我本來時間就不多了,要是再有什麼異動,說不定馬上就魂飛魄散了。
我講,什麼時間不多了?
劉桑禕沒說話,而是解開第三枚釦子,一聲炸雷再次憑空響起,我看見劉桑禕的嘴角滲出意思血液,顏色卻是青色的!
我講,你不要再解釦子了,要不然鎮魂鈴會……
我話還沒說完,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爲我看見,劉桑禕的那白皙的胸口上,竟然有一個碗口大的疤痕,而且還是新鮮的沒有癒合,就隱藏在第三枚鈕釦下面。
不止如此,劉桑禕還撩起她袖子,在那袖管之下,我看見她的雙臂,也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傷疤,兩條胳膊加起來,竟然有七八個!
我驚訝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劉桑禕褪下袖管,扣好釦子,講,現在你知道你爺爺爲什麼要留這具屍體給你了吧?——就是用來困住我的!他洛朝廷早就算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他提前就準備好了一具屍體,就等着我自投羅網!
我講,我爺爺爲什麼要這麼做?
劉桑禕冷哼一聲,講,爲什麼?!還不是他做賊心虛,怕我出來報復你們?所以你現在知道當初我知道這身體不是陳恩義給我準備時候的那種恐懼了吧?當時我就猜到很可能中了洛朝廷的計,只是當時身上還沒有反應,我也就沒多想。不過現在事實證明,我錯了。你爺爺他一早就佈下了這個局,從他編造「陰墓鎮屍」開始,我就已經入了局。
我立刻找到劉桑禕這話的破綻,我講,不可能,以你的經驗,難道你在進劉寡婦的身體之前,就沒有想過這是我爺爺設下的局?你肯定想過,但是你還是進去了,難不成你明知道是陷阱,卻還往裏面跳?這說明什麼?說明在撒謊!
劉桑禕講,思維很敏捷嘛,這就想明白啦?不過很可惜,這就是你爺爺的高明之處,就算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也不得不跳。洛朝廷他玩陽謀的本事,比他耍陰謀厲害豈止百倍?
我問,爲什麼不得不跳?
她說,因爲瞞天過海。
我懵逼了,這和瞞天過海又有什麼關係?
劉桑禕沒說話,而是把手中的蒲扇遞給我,然後才說,看看上面的字。
我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這上面哪來的字?
她伸手一把搶過我手中的篾刀,然後抓着我的食指,在上面劃剌一下,捏着我的手指在蒲扇上面滴了幾滴血,之後把篾刀還給我,伸手在我的食指旁邊打了一個響指,食指上的血液頓時出現一道火光,當火光熄滅,傷口竟然神奇般的好了!她神情恬淡的講,再看。
我看着蒲扇,那幾滴血滴上去之後,竟然好像是墨水透在了宣紙上一樣,瞬間鋪染開來,漸漸的組成了兩豎行小字,九獅拜象回頭望,瞞天過海得永生。
我講,這是什麼意思?
她講,這蒲扇是我外公留給我的,上面記載了我們彭氏一族的祕密。可惜的是,我並不知道瞞天過海的具體手法。我看見王二狗和陳泥匠都在偷偷練習瞞天過海,還以爲洛朝廷掌握了這匠術,所以纔會把這匠術傳給了他們兩個。所以看見王二狗在守着劉寡婦的屍體,而且也知道你爺爺讓他把屍體交給你,所以我第一時間就認爲這是你爺爺的做出來的成品。永生的誘惑,誰能抵擋得住?卻沒想到,洛朝廷做出這具屍體交給你就是爲了來困住我的。你爺爺花幾十年的時間去設計一個局,每一個細節都把握的滴水不漏,我輸的不冤。
我問,你會怎麼樣?
她講,之前不是給你說了嗎,魂飛魄散。身體全爛掉的時候,這世界上也就再無劉桑禕了。
我講,你之前不是都能夠魂魄存世嗎?到時候你魂魄再出來就是了。
她無奈的笑了一聲,講,你爺爺的手段你還不瞭解麼?我要是能出得來,早就出來了。姓洛的,十二金牌風波亭的匠術,是借黃天之運,以我現在的身體,本來就撐不到十二天,但是不弄出這個匠臺,我又不甘心。我死後匠術自然會破。你爺爺欠我們家太多,我反正也快死了,就不追究了,就求你一件事,你必須答應。
我點頭,講,我能做到的話,我肯定答應。
她講,這身體雖然不是我的,但好歹也待過一段時間,而且留着也是禍害,你把身體燒了,帶着骨灰,去我外公老家那邊找高點的山坡,隨手撒了吧。斤斤計較了幾百年,累了,想回家了。
聽着劉桑禕的話,我莫名的覺得有些哀傷。但我還是問了一句,你外公老家在哪裏?
她轉頭看了一眼東南方向,講,老司城!另外,你不是很想要知道九獅拜象爲什麼關鍵在於回頭望嗎,你不是想知道你腳上爲什麼穿着二十三雙陰鞋嗎?還有瞞天過海,以及你那位無人提及的奶奶,總之,你想要知道的一切答案,都在那裏!
第344章土司王朝
聽完劉桑禕的話,我心裏有一絲絲的激動,因爲轉了這麼大一圈之後,終於有了一點明確的線索。雖然不知道這老司城裏到底隱藏着什麼,但總算是有了一個方向,不至於像是無頭蒼蠅那樣到處亂撞。
可是激動之後,我不免又有一些憂傷。我能理解劉桑禕那種明知道她的身體撐不過十二天,可還是要設立十二金牌風波亭這個匠臺的心情。這是一種深入到骨子裏的無可奈何——她身爲女兒,在瞭解自己父母的恩怨糾纏之後,內心本該已經是傷心透頂了,後來還被我爺爺騙說這是陰墓鎮屍,以至於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不僅如此,我爺爺還落井下石的埋在她一家的墳上面,偷取他們家的運勢,這就更加可惡了。可是等到她想要報復的時候,一切都晚了。但是如果不報復,她內心深處又不得安寧。說到底,不管報復不報復,都是煎熬。
或許死,對她來說,纔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當她提出這個要求以後,我點頭答應了下來。
至於她說的老司城,我知道但不是很熟悉。說是一座城,其實就是一個小村子,不過這村子可不一般,它在去年7月份的時候,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那時候我剛好放暑假回家,中途還特地繞路去過一次,可是那時候不認識路,只到了村口的那條河,就沒往裏走了。據說很快就要以景區的形式對外開放了。
老司城就在我們縣,距離縣城不過20餘公里,在被列爲名錄之前,一直籍籍無名,我雖然也從我爸的口中聽過老司城的名字,但一直沒上心。
可是,如果劉桑禕說她外公的老家就在老司城,爲什麼當初他又要搬家搬到這裏來呢?按照道理來說,老一輩都是安土重遷,除非是發生不可抗的天災人禍,要不然絕對不會搬家。可是老司城距離我家的路程也不過是一天,這麼近的距離,如果真的是天災人禍的話,也不會搬家就只搬出這麼短的距離吧?
我在腦海裏搜索關於老司城的記憶,很快,我就被自己的記憶給震驚了。老司城,根據歷史書上的記載,本名福石城,因是土司王朝八百年統治的古都,亦稱司城、老司城。是南宋紹興五年(1135年)至清雍正六年(1724年)永順彭氏土司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
土司王朝!
彭氏土司!
我腦子裏閃過這八個大字!也姓彭!劉桑禕的外公彭景燧也姓彭!而且還是從那裏搬出來的。這麼說來,難不成——
我沒敢繼續想下去,可我看見劉桑禕點了點頭,她講,如果不是」改土歸流「的話,我媽就是彭家土司王朝的最後一位公主,而我舅舅,就是下一任土司。
改土歸流我是知道的,在歷史上有過清楚的記載,是明清兩代爲了加強中央對邊疆地區的統一管理,在雲南、貴州、四川、廣西等少數民族地區廢除土司,實行流官(有一定任期的官吏)統治的一種政治措施,史稱改土歸流。
難道說,他們彭家就是改土歸流的犧牲品麼?
想到這裏,我突然想到我第一次站在山巔之上看到的那個場景。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夢境不正是土司王朝的發家史和滅亡史嗎?那「三縱五橫」的棋盤式佈局,不正是土司王朝最典型的三區建造嗎?還有那擺手舞,也是土司王朝的典型代表!而最後我看到的那八旗軍隊,應該就是清軍前來「改土歸流」,土司王朝的最後一任土司最終不敵,落敗而逃。
現在看來,土司是逃走了,彭家的族人卻一直生活了下來。難怪彭景燧並沒有離開太遠,我估計是想着到時候捲土重來。而他捲土重來的辦法,應該就是這九獅拜象的風水寶地了。只是卻沒想到被王農友給設計了。
我現在也終於明白爲什麼我爺爺一個陰墓鎮屍就把劉桑禕給騙到了。那是因爲劉桑禕的外公家族這邊,以前真的統治過一個地區,所以劉桑禕纔想着犧牲她自己,重建土司政權。這就好像是當年的崇禎皇帝的女兒長平公主(也就是金庸小說裏面的獨臂神尼),爲什麼一心想着要反清復明一樣,她們本來就可以坐擁天下,現在被人搶了去,換誰都不甘心。可是像我這樣的小老百姓,就從來沒想過這事,就算我爺爺親口告訴我,現在有一個陰墓鎮屍的風水局,可以讓你家族後人當皇帝,那我肯定會帶我爺爺去精神病院看看。說到底,還是心態不同。
可惜的是,劉桑禕做了一百多年的美夢,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想明白了這一點,總算是明白劉桑禕爲什麼會說斤斤計較幾百年,太累了這話。要是我老是想着重建土司政權,我也累啊!在古代的時候或許還有可能,但是現在是什麼時代,還想着這些事,哼,不累死纔怪。
我還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被劉桑禕擺手打斷了,她講,趕緊去找張破虜吧,去晚了可能就沒這個人了,吳秉江這個人,心性最是不穩。至於我的骨灰,過幾天會送到你家門口。另外,給你兩個忠告,好好待凌絳;小心鞋匠。
說完之後,也不管我一臉懵逼的樣子,幾句揮揮手讓我走了。我轉身離開的時候,看見她獨自坐在火堆前,雙手撐着下巴,神情很是哀傷,好像是陷進了故往的回憶裏。而它身後的那些紙人,腳底突然出現一道火光,綠色的火焰,將它們燒的不留一絲灰燼。
身後的火光漸漸暗了,我走的越來越遠好,不知道爲什麼,我心底深處竟然會有一些悲傷。一想到她一個人就那樣孤苦無依的死在沒人知道的山洞裏,我感覺我的心就莫名的被紮了一下。
找到張哈子,然後讓他過來把劉桑禕帶出去吧。
打定了這個主意,我就按照原路返回,然後順着之前那些紙人大軍離去的方向往前走。——其實我也不知道走的對不對,畢竟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感覺。而我的感覺,向來不準。
走了一陣之後,我看見前面有微弱的火光,我心中一喜,難道這一次被我蒙對了?
我趕緊加快腳步上前,但是落腳很輕,生怕腳步聲會驚動那邊。
好不容易走近了之後,我看見,地上白丫丫的一片,竟然全是紙人趴在地上,那姿勢,我再熟悉不過了,五體投地!而它們前伸的手中,全部舉着一張遺像。看上去就好像是這些已故的人在朝拜着一個什麼東西。
我找了一陣,沒找到張哈子的身影,於是順着這些紙人的方向,從它們的間隙處繼續往前走。當我終於看到張哈子背影的時候,我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恭恭敬敬的跪在這些紙人的前面,雙手高舉着一張遺像,而他旁邊,就站着我的紙人舅公。
在張哈子的面前,有一座圓形的小土包,毫無疑問,這是一座墳。在這座墳上面有一塊石碑,上面的字被張哈子擋着了。我向左繞了兩步,然後清楚的看見碑上面寫着,洛吳氏芝煐之墓!
這竟然是我奶奶的墓!
上次找到凌絳之後,我就在納悶,我奶奶的墳怎麼沒了,現在看來,竟然是被我舅公把墳給遷到這裏來了。想到這裏,我也終於明白,爲什麼當初我舅公一定要我在奶奶的墳面前磕頭,原來它那時就已經在着手遷墳了!——在我們老家,如果要遷墳,一定要親人在墳前磕頭,否則墳遷魂不遷,是犯大忌的。它自己是紙人,磕不了頭,而且又沒有身體,磕頭了怕是也沒用。
可是,爲什麼舅公要把我奶奶的墳遷到這山洞裏面來?
就在這時,我聽到舅公的聲音傳來,狗雜種,過來給你奶奶磕頭。
第345章以鬼爲食
狗雜種,在我們老家,並非是罵人的話,而是老一輩對小一輩的愛稱。我爺爺當年就一直是這麼叫我,說是叫一個難聽的名字,會比較好養活。
既然舅公已經發現我了,我也就沒必要再小心翼翼躲躲藏藏的了。我走到舅公旁邊,笑了一聲,講,您老人家發現我了?
舅公冷哼一聲,用那種很難聽的聲音言簡意賅的講,這裏都是紙人。
舅公的意思很明確,這裏都是他的人,從我一進入這些紙人堆裏,舅公可能就已經知道我來了。還虧我小心翼翼了半天,在它眼裏估計都是跳樑小醜的行爲。
不過,我舅公以前不都是和陰人黑貓爲伴嗎?怎麼這次改用紙人了?一想到它身邊的那些黑貓,我就一陣雞皮疙瘩。特別是如果現在的這些紙人全部換成了黑貓,然後那些黑貓趴在地上,用貓爪舉着遺像,那該是怎樣一種詭異的場景?我趕緊甩甩頭,然後恭恭敬敬給我奶奶磕了九個響頭。
這也是我們來家這邊的規矩,老一輩安土重遷,如果不是什麼大事,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遷墳的。一旦遷墳,必然是全家老小都要參與進來的大事。
遷墳前必須要擺案上香,祭祖燒錢,禱告先祖所遷原因、地址,祈求先祖對後人的祝福護佑之詞。我不知道我舅公是不是已經做了這些事,不過我估計,我都懂得道理,他沒有理由不懂。而動土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要家裏的長孫磕頭,如果如有的話,應該是長子或者長女。如果實在是沒有後代,那這墳不遷也罷。
我舅公沒有去驚動我大伯,而是讓我來磕這個動土頭,說明我舅公對這方面比我更加禮數。難怪當初紙人婆婆沒有阻止我跟着舅公去,我想,紙人婆婆估計也是知道舅公要給我奶奶遷墳,所以才讓我放心大膽跟着去。而舅公一直強迫我磕頭,原來是遷墳這個意思。
我慶幸的是,當初我幸好磕了頭,要不然的話,我舅公肯定會去找我大伯,讓他來磕這個頭。我大伯那樣迷信的一個人,要是真的知道我舅公是一個紙人的話,估計當場就要嚇死了。
九個響頭磕完,舅公扔給我紙錢香燭和火柴,意思是讓我燒給我奶奶。弄完這些之後,我再次磕九個響頭,前後一共十八個,取意是一個響頭通一層幽冥地府,也就是讓我奶奶能夠暢通無阻,不要在這個過程中受到刁難折磨。
十八個響頭磕完,我站起來,看見舅公那小孩子一樣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悲傷。可是等我仔細看的時候,卻發現還是那張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想想也對,紙人怎麼可能會有表情?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剛剛的那一瞬,我的的確確從它的臉上看到了悲傷。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身上的衣服被脫掉了,光着上身跪在原地,雙手高高的舉着我爺爺的遺像。我問舅公,舅公,你這是……?
舅公講,上次他到太平間把老子滴陰人黑貓都吞咯,要不然我也不得用紙人來祭拜你奶奶。
我皺着眉頭想了一下舅公的話,我記得上次在太平間地下四樓的時候,我舅公的那些黑貓確實是把張哈子壓在身下,還堆成了一座黑貓小山,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些黑貓全部都不見了。我當時以爲是張哈子用了什麼aoe的匠術,把這些黑貓給全部打散了,現在聽到舅公這麼一說,看來還不是那麼簡單。
我問,什麼叫做吞了?
我看見舅公看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反而是問我,你不是去過張家村咯,難道哈不曉得他們張家滴祕密?
我講,他們張家的祕密很多,不曉得舅公講的是哪一個?
舅公指了一下張哈子,然後講,他身上滴紋身這個。
我點點頭講,這個張哈子倒是給我講過,說是他們老一輩留下來的東西,可以幫助他施展匠術。舅公,你曉得擼啊擼遊戲不?就相當於那個遊戲裏頭的加成buff。
舅公睜着圓鼓鼓的眼睛盯着我,沒有講話。我曉得,他並不曉得擼啊擼這款遊戲。說實話,被舅公這麼一言不發的盯着,我還是有些心虛。雖然不遠處就有一堆小篝火,但是周圍的環境實在是太詭異了一些,不害怕不行。你如果自認爲自己膽子很大的話,你可以大晚上的就點一根蠟燭,和一個紙人對視,看看會不會發現什麼。——勸你最好別試,否則你很可能看到紙人對你眨眼!
於是我繼續解釋,我講,這就好像是丹藥,吃了就會功力大增。
我看見舅公的腦袋輕微的晃了晃,應該是點頭表示瞭解了的意思。但是它卻講,的確是這樣,不過他只給你講咯一半,哈有一半他沒講。
我問,另一半是麼子?
舅公指着張哈子背上的紋身講,你曉得這個東西紋滴是麼子不?
我於是又看了好幾眼,按照道理來說,能夠起守護作用的,不應該都是這些神獸麼?可是張哈子背上的這個紋身,不像龍也不像鳳,更加不像是那些聖獸,甚至是和那些所謂的聖獸還相差甚遠。我只好搖頭,表示確實沒見過這東西。
舅公講,狗雜種,洛朝廷給你講過沒,人死爲鬼,那鬼死咯是麼子?
我一愣,講,人死咯爲鬼我知道,但是鬼還可以再死一次?
舅公講,看來那個傢伙沒給你講過。人死咯稱之爲鬼,我們滴行話叫做陰人。但是如果陰人再死一次,就稱之爲聻。上漸下耳,是爲聻(讀音爲ji積)。這個字你應該見過。
我確實見過,就是在太平間地下三樓的時候,張哈子讓我們寫先人的牌位,他寫的就是張聻。當時我還以爲是張漸老爺子,因爲這個聻字本來就是多音字,有三種發音,ni,jian,ji。我之前只知道前兩種,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有第三種發音。
但是,這個字和張家村的祕密以及張哈子的紋身又有什麼關係?
舅公指着那紋身講,在這個世界上,哈有一種動物,也叫這個名字,而且以鬼爲食。你看到底這頭畜生,就叫做聻!
詭異的事情我見過的也不少了,但是今天舅公給我說的話,還是震驚了我。我是如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以鬼爲食的動物。而且居然就紋身在張哈子的身上!
也就是說,上次張哈子被陰人黑貓給壓着的時候,就是被這傢伙給吃了去?
舅公冷哼一聲講,幾十年的家當,全被這傢伙一張口吞沒咯。要不然現在跪在這裏滴哪裏輪得到他?
果然如此,我還以爲張哈子當時使出了什麼絕技,沒想到是這個傢伙幫了他的忙。因爲那些陰人黑貓全被張哈子的紋身吞了,所以現在張哈子跪在這裏,也就相當於那些陰人黑貓跪在這裏。
我看了一眼紋身,心想,是不是也找個時間去紋這麼一個聻。
舅公再次冷哼一聲,講,你想都不要想!
我正驚訝舅公怎麼知道我的想法時,瞬間明白過來,我舅公可以看穿一個人的心思。
舅公繼續講,等他醒咯,你可以問一哈,他們張家爲咯這麼一頭畜生,付出咯好大滴代價。當初要不是洛朝廷用九個小人石刻震住張家村,嘿嘿~哪裏哈會有張哈子這麼一號人物?他們張家號稱無間之地,從來沒得陰人,去他娘滴無間之地,不過是因爲地裏面埋咯這頭畜生滴身體!爲麼子會沒得陰人?哈不是因爲都被這頭畜生一口吞咯!
我已經徹底的震驚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裏面居然還有這麼一段。而我爺爺竟然也參與了其中。可是,那九個小人石刻不是爲了震住那口巨棺的嗎?怎麼又變成了鎮壓聻這個動物了?
但是舅公好像並不給我緩衝的機會,它繼續講,你難道當真以爲他們張家村滴人,是靠不斷自身輪迴才讓魂魄啷個厲害滴?哈是放他娘滴狗屁!想必你也見識過他張哈子滴本事咯。實話給你講,在沒得身體滴情況下都能施展匠術,除咯他張哈子,世間再無第二人,就算是你爺爺洛朝廷都辦不到!靠滴是麼子,哈不是這頭畜生?!我感覺我的腦容量已經不夠用了。理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我問,所以,這就是他們張家村的祕密了?
舅公微微搖了搖頭講,這只是很粗淺滴,真正滴祕密,你自己問他。姓張滴,你再裝死,你信不信我真滴讓你死咯?
我聽見張哈子嘿嘿一笑,然後站起來,把我爺爺的遺像交給我,對我舅公講,前輩,有話好好講,千萬莫起火,起火傷肝。
我舅公朝着張哈子的腦殼一巴掌拍過去,放你娘滴狗屁,老子哪裏有肝?
第346章遮天蔽日
舅公的這一掌拍過來其實速度並不快,就算是我都能夠躲過去,但是張哈子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舅公的那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後來我問張哈子,爲什麼不躲開,張哈子講,你丫的和一個紙人叫什麼勁,它全身都是紙糊滴,難道哈能把你打痛老?
我當即就給張哈子豎了一個大拇指,但是很快他又補充了一句,關鍵是老子打不過它,不讓到他不行。我聽完頓時語竭,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舅公拍了這一巴掌之後,火氣也消了些,它問我,劉桑禕那個老婆娘給你講咯土司王朝滴事?
我心裏一驚,這也被舅公給看穿了?
於是我點點頭,講,沒講多少,只是讓我帶她的骨灰去老司城,所有謎題的答案都在那裏。
舅公講,她自己曉得滴就不多,加上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亂講滴,她雖然死咯,老司城哈有一寨子滴人,這個罪過她惹不起。
聽舅公的意思,好像它對土司王朝也瞭解一些,但是它這話也很明確了,它也是不可能告訴我的,說到底,這些問題的答案,還是要我自己去探尋。
舅公對着我講,你們去滴時候小心點,我和你爺爺去過一次,那個地方有點邪門兒。你到現在都哈不曉得啷個當一個匠人,你屋又只有你一個,更加要小心。
我聽完這話,笑着問它,舅公,你這是在關心我?
舅公一巴掌拍過來,放你娘滴狗屁,老子這是怕我妹妹後繼無人。
它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奶奶。不過話說回來,被人關心的感覺還是挺爽的,特別還是一個曾經讓我怕得要死的舅公。我看了一眼我奶奶的墳,比以前的那個不知道要氣派多少。於是我好奇的問,舅公,不是講老一輩都安土重遷邁?啷個把奶奶滴墳遷了?
舅公用那圓鼓鼓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看着張哈子講,姓張滴,你看得出來是爲麼子不?
張哈子看都沒看,而是先問了一句,吳奶奶滴老屋原來是到哪裏?
我講,我們發現凌絳的那裏。
張哈子聽了之後很是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二話不說就一腳踢過來,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不早講?老子當時就覺得奇怪老,爲麼子那裏一座墳都沒得,屍氣倒是啷個重,害得老子到山上轉老一圈,都沒找到半個老屋。你個狗日滴,你要是早點兒講老,老子也不用做那些無用功。
我講,你們匠人做事,我曉得個屁!當時你又不講清楚,我啷個曉得你搞麼子去老?我後來還以爲你是去找十二金牌風波亭的匠臺去了。
張哈子提腳就準備再踹,我趕緊繞到我舅公後面,你踹一個試試?
張哈子指着我的鼻子講,你舅公能護你一輩子?你給老子等到,等出老牛角洞,老子打得你連你媽都認不到!
我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就是化成灰,我媽都認得到。
張哈子大罵,那老子就一把火把你燒得連灰都不剩!
這個時候,我舅公咳嗽一聲,張哈子頓時就慫了,臉上堆着笑容講,玩笑,前輩,開玩笑。你也曉得你這個孫子,不打不成氣候。哦,對對對,接到剛剛那個話題講,爲麼子要遷墳呢?我當時到那座山上急到找墳,沒細看那塊地是麼子格局,不過大致曉得,登高望遠,背有靠山,前有玉帶,都講「明墳暗屋」,那塊地絕對是一塊風水寶地,不過可惜老。
舅公問,啷個可惜咯?
張哈子講,前輩,我講句不好聽滴話你千萬莫起火哈。地是好地,但是埋滴人不對。
我插口問,哪裏不對?難道我奶奶埋到那裏還不對了?
張哈子講,你聽過「老人上山,人選地,地選人」這句話邁?
我一臉懵逼的講,麼子意思?
他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都沒聽過,你是不是農村人?老人上山,講滴就是人死老,要上山埋人。埋人滴話,就要找塊風水寶地,這就喊過人選地。但是有些地,就算是風水先生看好老,一定是一塊風水寶地,但是有些人埋進去老,不僅不能興旺後人,反而哈讓子孫後代遭罪,這就說明這個人沒得這個福祉,背不住這塊好地方,受不得它滴好處。這就喊過地選人。
張哈子看我不是很懂的樣子,繼續解釋,簡單來講,這就好像是一個人喫補藥,補藥雖然是好滴,但是你這個人身體本來就不行,一哈進補啷個好滴補藥,反而會補出事。所以並不是所有的好地方都能夠埋人進去,哈要看那個人有沒得那個氣運承受那種好地方。也要看那個人滴後人有沒有那個命得到那個好處。所以,朱元璋他爹老子那墳,你喊其他人埋進去試一哈,分分鐘斷子絕孫。哈有你爺爺那個墳,你換一個人試試,你們全村都要死。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我講,所以講,我也是有那個命,才受得起我爺爺給我留下的福祉對不?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豈止是有那個命,簡直……
我舅公恰如其分的咳嗽一聲,打斷了張哈子的話。
張哈子嘿嘿一笑講,前輩,easy(放輕鬆的意思),我有哈數,不得亂講滴。
舅公冷哼一聲,沒講話。張哈子繼續講,但是地選人哈有一種可能,哈挫挫,你猜一哈,是哪種可能?
我想了想,按照張哈子的邏輯來講,既然地選人是看這個人有沒有氣運承受這塊地,而且他剛剛講的都是這個人的氣運不如這塊地的情況,那麼剩下的可能就很明顯了,那就是這個人的氣運比這塊地還要好。
張哈子一拍大腿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是這個意思。你啷個也有靈泛滴時候邁?難道是因爲吳奶奶遷墳老?不過講實話,那塊地雖然是風水寶地,但是要承受吳奶奶這種人,哈是差一點火候。哈挫挫,你曉得現在這塊地是麼子風水格局不?
我正準備看一眼,但是一想到我就算是看了也不知道,於是立刻搖頭講,不曉得。
張哈子一副我就曉得你不曉得的樣子講,這裏上頭有石洞封天,所以不見天,深居幽洞,就算是有太陽也看不到,所以不見日,綜合起來就喊過「遮天蔽日」。你哈記得到你爺爺是用麼子手法偷彭家人滴氣運滴不?
我講,偷天換日滴手法。
張哈子再次拍一把大腿,講,着啊!一個遮天,一個偷天;一個蔽日,一個換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他們兩口子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媽滴簡直是把整個天地都不放在眼裏。你自己講,這種大手筆,一般人敢用不?莫講敢不敢用老,就算是想,都不敢想!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狗日滴哈挫挫,老子啷個就沒得這樣滴爺爺奶奶,草他媽滴!
我已經被張哈子的話弄的無比震驚了,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我爺爺和我奶奶竟然在死後那麼多年,都還有這樣的大手筆現世。我不得不看向舅公,畢竟它纔是這個手法的實施者。可是它卻對我講,莫看我,不是我想到滴,這是你奶奶去世前就設想好咯滴。要不然你以爲老子真滴願意到你們王家村待啷個多年?
什麼!?這是我奶奶的構想!?
果然是人以羣分,物以類聚,爺爺那麼牛逼,我奶奶怎麼着也不應該差到哪裏去。現在聽舅公這麼一說,看上去我奶奶並不比我爺爺差,甚至更勝一籌,畢竟我爺爺只是偷天,而我奶奶敢遮天!
張哈子講,哈挫挫,這哈沒完,你看到這墳前頭滴那些階梯沒?
我點頭講,我曉得,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他講,如果老子沒數錯,一共是三十三階,你曉得這代表麼子不?
我搖頭,但是我曉得肯定不簡單。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纔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裏有山洞又有三十三階梯,這代表「三十三洞天福地」!
第347章佛也是道
聽到張哈子說完這話,我很是納悶和不解。我問張哈子,你丫的是不是腦子抽風了?
張哈子少有的一臉懵逼問我,啷滴,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很牛逼邁?
我講,牛逼你屋大爺!三十三天是佛家的東西,洞天福地是道家的東西,這兩種東西能混在一起?你逗我玩呢?欺負我不懂行情是不?我是不懂匠術,可我書看的多啊,佛家道家的不說精通,至少都有涉獵。用一句很流行的話來說,我可是上過小學的,你別想騙我!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懂個屁!莫到老子面前扯佛家,一個外來滴東西,講來講去都是教人忍辱負重不作爲,全部都是扯幾把卵談。你自去問一哈,現在佛家滴發源地印度,哈有哪個是信佛滴?根本就沒得,現在都是信仰印度教。這說明麼子問題,這說明佛家滴東西根本就沒得卵用,現在也就我們國家哈有人信,真他媽諷刺。
講到這裏的時候,張哈子頓了一下,然後接到講,不過話講回來,這三十三天確實是現在佛家纔講滴,道家滴是三十六天——你看撒,就是要比他們佛家滴多出三重天來。之所以現在很多人都把佛道分得啷個清楚,一個最重要滴原因就是因爲好多人不懂這裏面滴精髓,其實講來講去,佛就是道,道哈是道。三十三天也是道家滴東西。——我曉得你個哈挫挫聽不懂,你就啷個理解,吳奶奶這座墳,是佛道兩家滴結合。這麼講,你是不是理解老?
我點頭講,你早這麼解釋不就可以老?盡扯些沒得用滴,浪費時間。
張哈子差點就一腳踹過來,還好我紙人舅公在前面擋着。他深吸一口氣,這才繼續講,前輩,你搞出啷個大滴架勢,你就不怕吳奶奶受不住這寶地滴氣運?到時候喫虧滴哈不是這個哈挫挫?
舅公講,你以爲老子不懂這個?要不然爲麼子一開始沒埋到這裏,而是要狗雜種去過你們張家村咯才遷墳?
張哈子講的話我多多少少還能聽懂,這個應該就是他之前講的那個人選地,地選人的事情。但是舅公的這話我沒懂,我奶奶遷墳,和我去不去張家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張哈子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講,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洛朝廷啊洛朝廷,你果然不愧是老子滴偶像,這些事情都被你提前算到老,難怪匠人圈子裏面滴人都把我排到你後頭,這一次老子是徹底服氣老。
我則是一臉懵逼的問張哈子,這又是啷個回事?
張哈子講,你哈記得到你到張家村滴時候,我給你講過你得到老天大滴便宜不?
我講,記得到,但是你沒給我講到底是麼子?
他講,你不需要曉得那個是麼子,你只要曉得,你奶奶滴墳之所以可以遷到這裏來,就是因爲你得到老那個天大地便宜,要不然,吳奶奶這座老屋一遷過來,你要死,你爸媽要死,你屋都要死!
聽到這裏我有些後怕,我講,有這麼嚴重?
張哈子講,只會比這個更嚴重!你想一哈,這個牛角洞到這個地方又不是最近幾十年纔有滴。肯定是幾百年前,甚至是上千年前就存在滴老,難道當初滴彭景燧和王農友沒發現這塊風水寶地?肯定發現老!但是爲麼子他們都沒敢死後埋進來?福地等福人,還不是因爲他們背不住這塊地滴氣運!他們子孫後代也沒得人受得住這塊地帶來滴好處。要不講你爺爺手段厲害,這種事都敢搞,萬一沒搞好,嘿,就真滴斷子絕孫老!
我感覺張哈子的話比山洞裏面的寒氣還要冷,聽得我後背一陣發涼。我真想問一下我爺爺,當年他設計這些局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後果,有沒有考慮過他孫子我的感受。萬一,萬一這中間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不需要太大,只需要小小的一個差錯,他就斷子絕孫了,難道他就這麼有自信會成功?
張哈子講,你莫忘記老,哈有吳前輩到這裏守到起滴,要是前面滴那些環節有錯誤滴,前輩也不得遷這座墳。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這他媽滴就是你爺爺滴手段!而且不僅對他自己狠,對你們這些後人更狠!狗日滴,老子這輩子都趕不上他滴水平老。
講完之後,我看見張哈子看了一眼我手中我爺爺的遺像,那眼神裏面有一種熾熱。我知道,那叫做崇拜。張哈子的眼睛本來就小,但是我還是看出了他的眼神,這隻能說明他是真的佩服我爺爺。不僅僅是他,我想,我舅公也是佩服我爺爺的,要不然它也不會在這裏守這麼多年。就是因爲它相信我爺爺布的局會實現,所以纔在這裏苦苦守候。
想到這裏,我心中對我舅公的胸襟不禁佩服起來,當年我爺爺也算是殺他的兇手,而且還是受盡了三天三夜的折磨才血盡而死,按道理來說,這裏面的怨恨就算是將仇人千刀萬剮都不爲過,可是我舅公還是按照我爺爺和奶奶事先的安排,在這裏等了這麼多年,就爲了遷這座墳。
我想,我舅公這些年來肯定過的很苦,一個人孤苦無依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陪着它的只有那些陰人黑貓,躲在這個山洞裏面,一日復一日,和蹲監獄一樣,而且還是無期的,簡直比死了還難受!想到這裏,我就感覺我的心被狠狠的紮了一下似的,我知道,那是心痛的感覺。
舅公講,也不算是無期,至少老子滴任務已經完成老。她劉桑禕不是已經把扇子給你咯邁?老子墳也遷完咯,算時間,老子哈要快他一腳,所以應該是老子贏咯。狗雜種,接下來你曉得去哪裏咯不?
我點頭講,土司王朝。
我看見舅公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然後用那聽起來似乎並不怎麼難聽的聲音講,行咯,幾十年前就該死滴人咯,多活咯這麼多年,也是時候下去報道咯。張哈子,借個火?
張哈子點了點頭,然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我奶奶磕了十八個響頭。這還不算,他並沒有站起來,而是轉向又對着我舅公磕了三個響頭,講了一句,前輩滴恩,張家世代銘記。
我再次懵逼,等張哈子站起來之後,我問張哈子,你謝我舅公搞麼子?
他講,要不是他在太平間地下四樓幫我放血,我就不是我老。
我講,你這話等於沒講,我哈是不懂。
他嘆一口氣講,唉,你以後就懂老。我們這一輩人啊,欠上一輩滴太多老。
講完之後,他轉身看着我舅公講,前輩,準備好老邁?
舅公沒講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我看見張哈子一彈手指,一道綠色的火焰頓時應聲而起。
等等!舅公說的借個火,是指這個綠色的火焰?這一燒下去,舅公豈不是連灰都不剩了?
我問我舅公,舅公,你幹什麼?
我舅公沒講話,只是睜着眼睛看着我。還是以前的那張詭異的臉,還是以前那雙圓鼓鼓的眼睛,臉上沒有半分神情,眼睛裏也沒有絲毫情感,可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它的神情裏充滿了長輩的慈祥。
一道綠色火焰從我舅公的腳下升起,沒多久就將他整個身子吞噬,猶如空氣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可是,它之前站立的位置,卻有一雙黑色的鞋子整整齊齊的放在原地。我認識這種鞋子,和我腳上穿的那二十三雙陰鞋,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空中一個我有些陌生的聲音傳來,它講,狗雜種,舅公沒得東西留給你,這雙孩子你穿到起。世人皆知我們孩匠一脈十三太保落子定,卻不曉得廿四陰鞋亂天命!
第348章找蟲蟲兒
這聲音過後,整個山洞裏面就變得靜悄悄,安靜的能夠清晰的聽見我和張哈子的呼吸聲。我看着那雙陰鞋,我問張哈子,穿還是不穿?
他講,穿撒。反正你腳上都有二十三雙老,哈怕多穿一雙?再講老,你沒聽到他講廿四陰孩亂天命?
我講,那是麼子意思?
張哈子講,老師,你再一次問老一個很有水平滴問題……
還沒等他講完,我就急忙打住他,因爲我曉得,他一般講出這話,就表明他自己也不曉得。我講,你不用講老,我穿就是。
於是我脫下鞋子,把那雙陰鞋穿上。當我穿上第二隻鞋子之後,腳剛落地,我就看見地面上一個白色的八卦一閃而逝,緊接着,腳上的那雙陰鞋竟然也消失無影無蹤了,就好像從來沒穿過一樣。我和張哈子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陣,都沒有任何異常發生。
張哈子打破沉默講,哈是把你自己孩子穿到,你腳上這股味道,不是我講你,真滴是辣眼睛!
當我穿上自己鞋子的時候,那些趴在地上的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開始燃起一道道綠色的火焰,使得整個山洞先是一片綠色,最後恢復黑暗。唯獨墳前左側的那裏,還有一小堆的篝火在將熄未熄。
過了幾個呼吸之後,我纔想到,這個聲音我以前聽見過,還是在重慶醫院太平間地下四樓的時候,我舅公就是用這聲音罵張漸和我爺爺的。這應該纔是我舅公原來的聲音,只不過它變成紙人之後,聲音就徹底的改變了。
一個人,連自己的樣子沒了就已經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了,而我舅公不僅僅沒有了自己的模樣,連自己的聲音都沒有了,我已經不能夠繼續想象,這該是怎樣的一種悲哀?幾十年來,一開口說話就是另外一個聲音,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都已經快要忘記他自己的聲音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畫面,漆黑的山洞裏,我舅公應該就坐在我奶奶現在這座墳的位置上,沒有絲毫的光線,下面的那些臺階上,趴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貓,可惜顏色也和這山洞的色彩一樣,只能看見一雙雙綠幽幽的眼睛。我舅公就那樣坐在這裏看着它們,它們也就那樣安靜的看着我舅公,沒有任何聲音,一天又一天,一直過了六十年!
莫名的,我一陣心痛,我覺得我舅公一生都是絕望的。他和劉桑禕不一樣,但是卻又是那樣的相似,似乎只有死,對他們兩個來說,纔是最好的解脫。
我問張哈子,我舅公會上天堂嗎?
張哈子看了一眼四周,說了一個字,會。
我知道張哈子這是在騙我,因爲在他們匠人的世界裏,根本就沒有什麼天堂一說。天堂這種說法,是外國人才有的,在我們國家,不興這一套。但我還是寧願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我不知道我舅公一生中有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但是就他對我做的那些事而言,他絕對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如果真有天堂,我希望他在人間受盡了這麼多苦難,能夠去那裏享福。
正在我悲傷的時候,手指突然一陣刺痛,我低頭一看,張哈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用竹籤在我的左手食指上紮了一個孔,然後滴一滴血在蒲扇上面,再一把搶過蒲扇,翻來翻去終於看見了上面的那兩行字。
我以爲張哈子會很震驚,卻沒想到他看完之後他就把蒲扇扔給我,捏着我的左食指,擠出一滴血來滴在一個小小的竹筒上面。等那滴血滴上去之後,張哈子一揮手,一張白色的紙貼在我的手指上,那個傷口立刻就沒了。而張哈子自己則是走到小篝火旁坐下,拿起小篾刀開始雕刻起來。
我問他這是在幹嘛?他講,你不是想讓你舅公上天邁?他魂魄困到這裏頭,啷個上去?
我講,我舅公滴魂魄還在這裏?
他講,屁話,不到這裏難道哈能上天?
聽到這話,我朝着山洞喊了幾聲,但是沒有得到任何迴音。我問張哈子,我舅公啷個不回我話?
張哈子講,你長得太醜老,他不想張你(理你的意思)。
後來我才曉得,張哈子以前講過,魂魄和身體必須配套,我舅公生活的那個紙人雖然有他們張家的手法加持,但是那個紙人的臉上畢竟是破了一個洞,這就好像一碗水,裏面的水一直在往外面流,總有一天會流乾淨。而我舅公這麼多年來一直在紙人裏面,魂魄早就已經受損嚴重了,按照道理來講很早就應該灰飛煙滅,但他還是撐到了現在。
也正因爲這樣,所以舅公在紙人身體被燒了之後,魂魄應該是虛弱的不知道藏在哪裏去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更何況我舅公現在應該是意識模糊到連他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吧。他之所以還能夠堅持這麼久,就是等着給我奶奶把墳遷完。
想到這裏,我感覺我的眼角有淚。
當張哈子停止手中動作的時候,我才發現他雕刻的是蛐蛐籠。一共兩個,他扔給我一個,講,他應該就到附近,你找一哈,不管是麼子蟲蟲兒,看到老就裝進去。那個就是你舅公。
我講,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些?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以爲老子拿你開玩笑?你爺爺死了第二天,你沒上墳捉蟲蟲兒?
我講,沒有。我爺爺當時爬出來了。
張哈子一拍腦殼,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和你到一起久老,都被你拉低智商老!差點把這件事忘記老,難怪你會不曉得。我跟你講,按照我們這邊滴習俗,老人家下葬之後,第二天清早必須要上墳哭墳喊魂,邊哭邊圍到老屋打轉轉,喊老人家滴稱謂,一邊喊一邊到老屋上頭翻泥巴。翻泥巴搞麼子,找蟲蟲兒。子孫後代哪個最先找到,就說明老人家最疼哪個,以後也會保佑哪個。這個蟲蟲兒,就是老人家滴魂。
這個習俗我倒是聽講過,但是從來沒有去做過。當然了,也不希望以後去做。
我和張哈子一人舉着一根火把,另一手拿着蛐蛐籠,蹲在地上仔細找。我一開始還以爲在這麼陰冷潮溼的環境裏,要找到一個小蟲子應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可是找了一圈下來,屁都沒看見一個。
我問張哈子,是不是你剛剛那把火火候沒掌握好,把我舅公給燒沒了?
張哈子講放你娘滴狗屁!趕緊找,再不找,天都黑老!你往東邊,我往西邊,莫走遠,實在找不到就回來碰頭,先出去,後面再來。
我點點頭,心想只能這樣了。
我舉着火把朝着東邊的那條小路蹲着走過去,眼睛緊緊的盯着地面,生怕錯過任何一隻蟲子。
我找着找着,突然覺得後腦勺有點癢,於是伸手撓了撓。還以爲是好久沒洗頭了,所以才癢,可是頭皮上好像沒長什麼東西啊。我心想可能是頭皮屑,於是也沒多在意,只想着快點找到代表着舅公的那隻小蟲子。
可是蹲着往前走了幾步之後,後腦勺又癢了一下,於是我又下意識的伸手撓了一下,還是什麼都沒有。這一次我覺得有些不正常了,趕緊轉身看了一眼,可是除了我之外,就只有遠處那堆小篝火了。
我很是納悶的搖搖頭,難道產生幻覺了?於是我轉過身來,繼續往前找,可就在這時,我無意間看了一眼我在牆壁上的影子,我清楚的看見,在我蹲着的影子的身後,竟然還站着一個小孩子的影子!
而那個影子的腦袋,前後各有一條辮子!
剛剛我後腦勺發癢,就是因爲前面的那條辮子,在走路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了我的後腦勺!
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大哥哥,你是在找我的臉嗎?
第349章我沒有臉
這不就是那個消失在魚塘裏面的小女孩嗎?我都已經多久沒見過它了,爲什麼現在又跑出來了?而最關鍵的是,不是說陰人是沒有影子的邁,爲什麼它會有影子!?
我基本上都沒有多想,本能的反應就往前面躥了出去,然後輪着火把轉過身來,火把的高度不高,剛好到我的腰間,這是根據那個影子的身高來調整的。可是,我輪了一圈,除了把火把給輪滅了以外,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也沒輪着——火把砸在空氣上的感覺,和砸在東西上面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當我看見那個小女孩影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找我舅公的魂了。真不是我不想找,而是我擔心再這樣下去,就不是我找我舅公的魂了,是張哈子來給我收魂了。
手中的火把滅了之後,只有我奶奶墳前的那一小堆篝火還有光亮。我幾乎想都沒想就朝着那邊跑去。
按照道理來說,我剛剛蹲着走過來,就算走得再快,也不可能走多遠,加上那堆小篝火就在我眼前不遠處,以我全力奔跑的速度來算,最多最多一分鐘也絕對跑到了。可是,我印象裏我跑了絕對不少於三分鐘,而那堆小篝火還是遙遙無期的樣子。
我甚至是有一種錯覺,那就是我剛剛跑了那麼久,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就好像是在跑步機上跑一樣,人累的半死,但是身體還是在原地。如果手裏的手把還亮着,我還能看看我腳下的地面是不是在和我一樣往前進,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是跑到死,也跑不到那堆小篝火那兒。可惜的是,我手裏只有一根燒火棍了,起不到照明的作用。之前的篾刀插在篝火旁,本以爲沒事,誰能想到竟然會惹出來那個小女孩兒!
再這麼跑下去肯定不是辦法,人非要累死不可。我已經很久沒好好休息過了,飯也喫不好,近來我都已經感覺到我在陣發性的發暈,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什麼嚴重的病情先兆。如果是,我還真沒治病的錢。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沒跑多久,我就是真的跑不動了。氣喘吁吁的撐着膝蓋彎腰在那裏盯着前面那近在咫尺,可就是跑不到的小篝火。
篝火的光亮越來越小了,我敢肯定,再過一會兒,那堆小篝火肯定會熄滅,到時候整個山洞都將重新恢復成黑色!而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躲着一個腦袋前後都扎着一條馬尾辮的小女兒——一想到這個場景,我都嚇得一陣哆嗦!
於是我再次往前跑,可是結果還是一樣。我就納悶兒了,爲什麼我這麼努力了,可還是跑不到那個地方呢?要說是鬼打牆,也不太像,畢竟鬼打牆的話,我不會像現在這樣,會繞着某個東西轉,而不是一直原地踏步!
鬼拉人!
我的腦海裏突然想到這樣一個名詞。
這不是我爺爺以前給我講的故事,而是以前夏天的時候,在院子裏掰玉米,我爸說出來的一件事。說是隔壁村的老張,晚上從鎮上回來晚了,經過了一片墳地,他明明記得自己走的很久了,但就是沒走到家,而且越走越費力,就好像是身後有個人在拉着他一樣。他當時也知道是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而且也害怕,可就是不敢停下來,因爲一旦停下來,很可能就再也走不回去了。所以老張就那樣走了一夜,第二天被人發現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衣服被墳頭的花圈給掛住了,而他本人還閉着眼睛走着。老張被村民帶回去以後,大病了一場,養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這件事我爸說完以後,我爺爺就講了三個字,鬼拉人。
想到了這裏之後,我的思路瞬間就打開了。這就好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門,門後面的那些記憶,一股腦的都跑了進來。
我回想了當時我問我爺爺如果遇到鬼拉人該怎麼辦的場景,雖然記憶還是有些模糊,但多多少少還能記着一些。
於是將我爺爺當時說的那些片段般的話整理了一下,然後趁着還有火,我還能看見一點影像的時候,我趕緊捏了一個生火手勢,在自己的肩膀上各自拍了三下,然後一手拿着火把棍,一手拿着蛐蛐籠和蒲扇,一步一個腳印的往篝火那邊走去。
這次的走法和之前不太一樣,之前只顧着一心一意往前跑,根本就沒有留意身後的事情,而這一次我是往前走三步,就用蒲扇在屁股後面扇一下。我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是我記得爺爺以前講過,這叫做「三步一揮手」。我也不曉得具體的作用是什麼,但是死馬當活馬醫唄,反正我現在是沒招了。
我邊走邊想,這三步一揮手,和陳先生當初走三步拍一下鞋子,好像有一些相似,都是逢「三」就做「一」個什麼。或許這就是匠人世界裏的一個規律吧。只不過每一脈的手法可能不一樣——陳先生是拍鞋子,我爺爺是揮扇子。凌絳和張哈子是用的什麼手段,我還真不知道。或許以前遇到過,但是我好像一時之間有些想不起來了。
這一點讓我很震驚。按照道理來說,只要是我用心去記了的,一般都不會忘記。可是現在我總感覺好像有一些東西在漸漸的離我而去。但是具體是什麼,我卻記不起來——開玩笑,要是記起來了,我也就不會忘記了。也正是因爲不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麼,所以才覺得震驚和害怕。
按照我爺爺的方法,我看見那堆篝火變得清晰了些,也就是說我的確是往前走了一段路。看來還是我爺爺的手段管用。就在我準備繼續往前走的時候,我不知道是興奮還是什麼的,只走了兩步,就往身後揮了一下蒲扇,而這一次,我明確的感覺到,我手中的蒲扇拍到了什麼東西上面。
我還沒回頭,就聽見一陣幽幽聲音傳來,大哥哥,你打到我的臉了,你這是要趕我走嗎?
我被嚇得連連揮了好幾下蒲扇,每一扇都打在了小女孩的身上,我聽見她聲音淒厲的講,「大哥哥,我在你身後跟了幾十年了,難道你都不知道嗎?」
「大哥哥,既然你不幫我找我的臉,那我就自己找了。」
「大哥哥,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答應的。所以就算我這麼做了,爺爺也肯定不會怪我的。」
這話聽得我一頭霧水,可是它這話說完,我的蒲扇就沒有再拍到它,於是我再也顧不上什麼三步一揮手,急急忙忙就朝着那堆篝火跑去。
而這一次,竟然也初期的順利,沒多會兒就跑到了篝火的地方。也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那堆篝火好像變得莫名的模糊起來。但是沒關係,張哈子已經從對面走過來了,只要張哈子來了,那個小女孩應該就不敢再來了。
於是我趕緊快步迎上去,可是跑到一半的時候,我就停了下來。因爲我看見的那個身影走起路來有些奇怪,他的雙手不是像正常人那樣前後擺動,而是兩條胳膊伸在身前,就好像是瞎子摸路那樣。
我心想,張哈子雖然眼睛小,但是他並不是真的瞎啊,相反的,在看美女的時候,眼睛賊亮。可是他爲什麼要伸着手摸索着向前走呢?
我停住腳步不敢再往前,看到這個手勢,我第一反應想到的就是電影裏面的那些殭屍。如果真的是殭屍,也不知道我的鎮魂鈴管不管用。
我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這一摸,我差點嚇死,我竟然沒摸到鎮魂鈴,而是摸到了一條馬尾辮!而且,我手中的蒲扇、蛐蛐籠和燒火棍竟然也不見了!
而就在這時,前面那個身影也終於搖搖晃晃的來到我面前,我看見他竟然要高出我半個身子,而他的手裏,居然拿着蒲扇,蛐蛐籠,燒火棍。他的脖子上,鎮魂鈴是那麼的扎眼!
藉着火光,我還清晰的看見,那人的臉,就像一張麪餅一樣,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什麼都沒有……
我機械般的低頭看了我自己一眼,這才發現,呵,我竟然穿着小女孩的衣服和鞋子……
第350章肢解身體
我什麼時候穿上了小女孩的衣服和鞋子了!還有,爲什麼要一個成年人的身高,竟然會比我高出那麼多?
剎那之間,我就明白過來,此時此刻我的臉,就在小女孩的腦袋上!而我剛剛看到的那個伸着手往前走的沒有臉的人,正是我自己!
我的臉什麼時候跑到這個小女孩的頭上了?爲什麼我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怪我自己的身體會伸着手摸索着往前走,原來是根本看不見,這是瞎子走路的方式!難怪我手裏脖子上沒有任何的東西,因爲我現在就是小女孩!
直到現在,我也終於明白它剛剛爲什麼要說「就算自己找,爺爺也不會怪我」這樣的話了。它應該是從那個時候,就已經準備要把我的臉貼在它自己頭上了。它所謂的「找」根本就不是找,而是從別人的頭上拿一張臉!而這個「別人」不是其他人,就是我!
難怪它會一直跟在我的身後,原來不是爲了其他,而是爲了我頭上的那張臉!
就在這時,我看到「我」的雙手拍了一下,雙腳跳起來說:「嘻嘻,大哥哥,我找到我的臉了,你看,好看嗎?」
我能感覺到「我」的嘴巴在動,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之前那個小女孩那麼空幽幽的童聲!嘴巴是我的嘴巴,可是聲音卻是那個小女孩的!
我大吼着,把我的臉還給我!
這聲音還是從我嘴巴里面發出去的,而且也是我自己的聲音,可是嘴巴一開一合的,卻是在小女孩的腦袋上!
我終於忍不住的「啊」的大叫了一聲,然後舉起小女孩那稚嫩的雙手,就朝着我的臉上抓去。可是手舉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幾句好像是被人掐住了手腕一樣,再要往上擡,根本就擡不動。
而「我」的嘴再次動起來,我聽見它講:「大哥哥,這可是我的身體喲,難道你還要控制我的手呀?」
我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讓這雙不屬於我的手挪到臉上的位置。就在這時,我看見站在「我」身前的那個身體,也就是我自己的身體,雙手竟然已經挪到了臉上的位置。
看到這裏,我突然間明白過來,對啊,我還有一個幫手可用!
於是我專心的去控制那個身體往前走。剛一邁步,我就啪嘰一聲摔倒在地。還好,頭上沒有臉,就算是摔了也不會破相——這或許是我唯一能夠想到的好處了。
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我的意圖,轉身就準備逃跑,於是我用我的思想,儘量的控制着小女孩的身體不要走。
以前在自己身體上的時候還沒有察覺到,可是現在一旦到了別人的身體上面,這才清晰的感受到,原來想要控制一個人的身體,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而我,不僅僅要控制小女孩的身體,還要想辦法控制我自己的身體走到前面來,然後還要控制他轉身。這本身就是一心二用不簡單的事情,操作起來的難度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更可怕的是,小女孩還不斷的用着我的嘴巴在講話,講的都是一些莫名奇怪我聽着覺得十分怪異恐怖的事情。什麼在水裏好冷,想出來曬太陽之類的,越聽越覺得陰森恐怖。而且,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感覺我的身體好冷,就好像是真的掉進了水裏一樣。
因爲沒有在自己的身體上,所以根本就掌握不了平衡,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摔倒了多少次,好不容易纔來到那個小女孩的面前蹲下。可是當我看見他的臉的時候,我的心臟就好像是被重重的捶了一拳。我看見,我那張原來像餅一樣的臉上,竟然長出了一條長長的馬尾辮,和小女兒後腦勺上的那個,一模一樣!
我再也顧不上其他,伸出我自己的手,死死的抓着小女孩臉上的這張臉,然後拼盡全力開始往外撕扯!
痛!一種鑽心的痛!
可是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張臉明明不是長在我自己的身體上的,爲什麼我還會感覺到那樣的痛苦?難道因爲這張臉的轉移,使得我對自己身體的知覺也徹底的發生了改變?
我覺得很有可能,要不然剛剛我自己的身體摔倒了那麼多次,爲什麼我一點知覺都只有,但是現在要來撕扯這張臉了,我卻感覺到了無比的疼痛?
那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想,這張臉我很可能就撕不下來了。這和一個人的意志沒有任何關係,而是和一個人的生理有關。至於爲什麼,你可以嘗試用手撕一下你的臉,如果能撕下來,我拜你爲師。
正是因爲疼痛,所以纔不會繼續撕下去。就算是有那份心,你大腦的疼痛也會讓你減少手上的力道,這是大腦對自己的保護,所以結果就是撕扯不下來。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人是不可能把自己憋死的,和這個是同樣的道理。
竟然我的臉扯不下來,那怎麼樣也要把我身上的那條馬尾辮給扯下來,反正我自己的身體,我又不會覺得痛!
想到這裏,我就控制着自己的雙手,開始死命的扯着我臉上的那條馬尾辮。沒多久,我就看見從額頭那裏露出了一條縫隙,我心中一喜,頓時加快速度繼續撕扯。
「嘶啦」一聲,那條馬尾辮徹底的從我臉上撕開,那張大餅一樣的臉,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可是,我的臉還在小女孩的身上,怎麼也扯不下來,這該怎麼辦?
情急之中,我看到了插在一旁的篾刀,我記得張哈子當初就用篾刀一刀子把我脖子上的那顆腦袋給砍掉了。那是不是說,我也可以用篾刀一下就把我的臉從小女孩的身體上砍下來,然後貼在我自己的臉上?
沒錯,想法是好的,但是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完成,弄不好,我還可能會被我自己弄得破相。更關鍵的是,我不能讓小女孩兒的身體拿到篾刀。她本身就已經很危險了,我感覺我都快要困不住它了,要是再讓它拿到篾刀,我根本就無法保證我的身體會不會被它給肢解了。
我這個念頭剛過,我就後悔了。我現在是在小女孩的身上,那麼我所有的思維,這個小女孩都是一清二楚。也就是說,我想什麼,它都知道。——難怪我剛剛控制我自己身體的時候會那麼不順暢,原來是有它在干擾。
果然,它側過腦袋,用我的眼睛看了一眼那把篾刀。我能清晰的感覺到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然後就邁開腳步,朝着那把篾刀走去。我死命的集中精神想要控制住它的步子,可是這畢竟是它的身體,我一個外來戶就算是再厲害,也沒那個能力去定住它的腳步不讓它走。
距離那把篾刀的距離越來越近,我能夠感覺到我的額頭已經有汗珠流下來,但越是緊張,我就越不能集中精神,反而讓它走的越來越快。
我看見它拔出插在地面上的篾刀,然後得意的在我眼前晃了晃,這才朝着我的身體走去。而就在這時,我突然明白過來,如果我自己的身體被肢解了,那麼我的這張臉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永遠的留在小女孩的身上了。
一想到這裏,我心急如焚,可是卻又無可奈何,那種恐懼和絕望,充斥着我的大腦,讓我有一種近乎崩潰的感覺。
小女孩的身體一步一步的朝着我的身體走去,沒幾步就走到了我的身體前,我很想控制我的身體趕緊跑,可是我現在哪還能集中精神?我看見它高高舉起了手中的篾刀,一刀劈下。
我已經閉上了眼睛,不敢眼睜睜的看着我自己的身體被一個小女孩給肢解了。
但是就在這時,我聽到一個聲音傳來,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一哈沒招呼到你,你就搞出啷個滴事情來。你個狗日滴,這個小女娃娃是哪個屋裏滴人胎鬼仔?本站地址:[呦呦看書]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全網更新最快,添加收藏,以免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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