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5
趙蘇臺打了一盆溫水,細細地用手巾沾溼了給她擦臉。
“姐姐,娘,娘突然變老了,還兇,掐小小……”
趙蘇臺還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這孩子說,你的娘不是你親孃,是一隻妖變的。
妖一生只有一次機會選擇幻化的模樣,化爲人形後,壽命與人相同,妖一旦害人性命,即刻蒼老,第二日日正時分必死。
人之將死時,最想落葉歸根,妖也一樣,丹孃的故鄉在氿界以北,有一條萬里長河,對面就是妖族,要過河,必須持有族長令牌。
丹娘是偷了爹的令牌跑出來的,她不信族中長輩告訴她的話,她以爲那是騙她的,她上次回家,也只是爲了偷禁書,連爹孃都沒看一眼。
林子裏,丹娘跪在地上看着自己手上鬆垮的皮,河水裏倒映出她現在的模樣。
忽有一聲狐鳴,丹娘轉頭看去,一隻白狐含着淚光朝她走來。
“孩子,你現在明白了嗎?人間本不是我們待的地方。”
丹娘步履蹣跚,腳下一跌,跪在這隻白狐面前。
“爹,我以爲你們是騙我的,是騙我的。我害了人,我上次就害了人,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爲什麼這次,爲什麼……”
這是白狐年紀已有些大,聲音滄桑:“孩子,自你回家偷了禁書,你娘就找你去了,沒過多久,她命燈就滅了,你娘是爲你償了一命。”
丹娘不可置信,尖聲哭喊。
白狐蹭了蹭她花白的頭髮:“那本書其中並沒有寫明,三名女子是自願獻祭,而它之所以是族中的禁書,是因爲復活那凡人後,散追也死了。以三人爲祭,一人爲引,才從地府換來那凡人十年陽壽。”
“孩子,這次爹本也想爲你償命,可是府君在旁,小小伎倆無法矇蔽九幽之主,爹是來見你最後一面的,雲霓,要是還有下輩子,你就投胎做人去吧。”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日頭慢慢移到正中,照進了遮天蔽日的樹林裏,狐妖雲霓慢慢化成一灘血水,血水也很快消失,只留下一張人皮。
老狐一聲悲鳴,聽到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他最後看了一眼人皮,匆匆隱入林中,蹤影不見。
最後攤在商岐的面前的,就是這一張用布蓋着的人皮。
李孚好奇心大起,非要掀開看一眼,然後跑出去吐去了。
俞爲也捏着鼻子:“快擡下去埋了,這就不用送過來給府君看了。”
屋裏,是一股瀰漫的屍臭味,屋外,是李孚在哇啦嘔吐。
商岐抿着嘴,不肯說話,用紙寫下:莫要再逗留,即刻啓程。
軍醫啪啪打臉,經此一事不僅沒有延遲到上府,反而還提前了半日。
衆人車馬疲憊,特別是趙蘇臺,上次是在馬車上暈了有大半天,這一回,是坐着也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
因爲可憐她的佛牌,始終呈凶煞之狀,燒得她抓心撓肺,趙蘇臺又不敢離佛牌太遠,她坐在馬車這頭,把佛牌放在馬車那頭,火燒感也只有一點點的減輕,合着就是沒多大用。
想起商岐,趙蘇臺恨得咬牙,都怪他靠得太近,不過,那佛牌當時被他拿走後再還回來,屬實涼快了許久,但是涼快之後,現在灼燒的還是她,說來說去,還是怪商岐!
晌午時分到的上府宜州,衆人皆餓得前胸貼後背,府君直接大手一揮,領着大家去了宜州最大的如意酒樓。
好酒好菜上桌,大家都忙着喫,只有趙蘇臺快速撿了幾樣菜在碗裏然後追着跑堂的小二:“你們這真不缺人嗎?你看看我,我可以洗碗,端菜,我還會算賬!”
小二要給她煩死了:“真不缺人,您要不去隔一條街的百香閣問問,它們那裏倒是招人。”
趙蘇臺連忙道謝,一路小跑回桌子上,發現那羣人都快把菜喫完了:“我來了,留點給我!”
商岐在二樓包廂,看趙蘇臺絲毫不顧及形象在桌上和一羣男子搶食。
他筷子一放,在桌上響起清脆的聲音:“喫飯,沒規沒矩。”
正用手拿着啃雞腿的李孚:“……”
俞爲立馬站起來:“我這就下去,再給大傢伙上些菜。”順便叫他們小點聲,府君不知犯了哪門子的毛病。
商岐嗯一聲,着重點了趙蘇臺那一桌:“多上點,她喫得多,省的搶來搶去,喧鬧。”
李孚立馬攔住俞爲:“我去。”
李孚下去哪也沒去,直奔趙蘇臺,看她搶菜搶得歡,直接拎起來。
趙蘇臺:“誒,誒,李將軍,這是做什麼!”
李孚瞪眼:“你說做什麼,你一個梁都偷渡來的,我們府君大發慈悲給你腰牌讓你留下,你不去專門謝謝我們府君?”
哦,趙蘇臺懂了,要敬酒去。
李孚鬆開她,趙蘇臺端着小酒盞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都走到樓梯口了,李孚纔想起來還有另一件事,他大喊小二:“每桌再上些菜,今天一定要喫個夠!”
“好嘞,客官!”
趙蘇臺這幾日都未見商岐,乍一站在門口,對上他的視線,還有些無所適從。
“多謝府君容我留在上府,我先敬您一杯!”
商岐看着她豪邁舉起酒盞,一口飲盡,酒滴從她嘴角滑落至雪白的頸間,最後沒入白色衣領裏。
他注意到她穿的衣服,估計穿着不舒服,微微側開的領口能看到一片紅痕,但是她一聲未吭。
趙蘇臺話也說了,酒也喝了,怎麼對面什麼反應都沒有。
她慢慢放下酒杯,頭一低,又和他對個正着,他一直看着她的嗎?
看着她幹嘛?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