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夜巡更驟傳消息

作者:之隸
風從帳縫穿過,偶爾嗚嗚作響。

  趙禹低着聲音對劉涌嘀咕:“老大你口風還真嚴,你早說義帝他老人家有這麼通安排,我也就不用擔驚受怕這麼多天了!”黑暗之中,趙禹一邊擦拭自己的佩劍,一邊在劉涌身邊嘀咕。

  兄弟們都沒有睡,僞躺在帳中,一個個眼睛晶亮如狼。

  劉涌聞言笑了下。

  他撐起手來感受風從指尖劃過的感覺,每一根頭髮隨風微拂,如此真實,一如前世的記憶。

  腦中驟感恍惚,是否兩千年後那一世,纔是一場從來不曾存在的大夢……

  劉涌心裏飄過一個念頭,如果今晚真的衝不出去,自己死在營中,會不會再有一次穿越的機會?還是就此終於魂飛魄散了?

  搖了搖頭,這時候生出這樣的念頭,可是有點不吉利。

  錢士鋒早些時候向劉涌提議由他出去巡更,隨時探察情況,劉涌本能地心悸一下。

  劉涌選擇在營中睡前公佈自己的計劃,一則因爲那時是營中最爲紛亂的時候,可以掩蓋他誓師必然激起的喧囂,二則便在於計劃公佈之後,隨即也就進入了睡眠時間,兄弟們必須安安穩穩都隱於帳中,沒有機會再四散亂走。

  雖然他自認爲軍心已定,但劉涌仍然要防備是否會有人臨時起意,勾連泄密。

  不是劉涌小人之心,值此萬分兇險的時候,他必須思慮周密之極,保障萬無一失。

  所以錢士鋒提出這個建議時,劉涌定定地看了錢士鋒一眼。

  然後點了點頭。

  錢士鋒的建議是對的,計劃雖然已定,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能只蒙着頭,機械地等着到時間按下播放鍵。他需要一個耳目,以不斷確認諸項客觀條件仍然符合自己行動計劃的需要,免得落入刻舟求劍的困局。

  而論及耳聰目明,營中沒有人比錢士鋒更強。在照應整個計劃的宏觀意識方面,除他之外也再無第二人選。

  唯一的問題只是,錢士鋒心深似海。

  有這樣的下屬,是作領導的幸運,卻也往往是領導的噩夢來源……

  看着錢士鋒外出巡更的背影,劉涌閉上眼睛,放鬆仰躺到鋪上。

  微張口幾個深呼吸,平心靜氣。

  所謂兄弟,便是絕對信得過的人。

  劉涌雖然沒什麼志氣,但他自認,不缺這份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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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外巡更的錢士鋒轉回來了,入了帳,一進來就嘩啦一聲湊到劉涌身邊,幾乎趴到他耳朵上:“老大,有個消息!”

  劉涌訝然,哦了一聲,看錢士鋒神色稍異,示意他說話。

  錢士鋒向旁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我們出去吧……”

  劉涌稍訝,都這個時候了,錢士鋒還能有什麼消息是需要避開兄弟們的?看看錢士鋒,點了點頭,起身出帳。

  錢士鋒跟了出來,小聲對劉涌說:“我剛纔看到一個探馬叫報,進了大帳,後來幾個旅帥都被叫去大帳了。我就去打聽了下新來了什麼消息。”

  劉涌驚奇,訝道:“這夜深人靜的,你跟誰打聽消息?”

  錢士鋒點頭道:“大哥記不記得前兩天我們進右虞營的時候,引我們去見吳師帥的那個兄弟?他叫尤鬆,現在正巧在李金的幕府裏。”

  劉涌挑了挑眉頭。

  錢士鋒可能存了顯擺的心,倒是願意多說,細述道:“前日裏大哥一直在忙,不是出營辦事,就是被打傷了……休息。我倒是藉着早先被他照應過的由頭,跟尤鬆處了處關係。他爲人隨和,並不難相處。據尤鬆說那李金本來是沒有幕府的,也就沒有親衛,因爲這次剿匪,驟然升了中郎,才建起府來,於是在城東營抽調精銳,那尤鬆就被抽了去,升了官,任個廄佐的職位。我也沒想到他會進了李金中軍,行軍路上還照了面,這纔跟他搭上話……”

  劉涌點頭,對錢士鋒在人際營設上的用心之深也見怪不怪了,心繫消息,對他與尤鬆的關係倒是興趣不濃,笑問道:“他有消息嗎?”

  錢士鋒點頭:“匪軍撤出蕭縣城了!”

  劉涌一愣。

  錢士鋒繼道:“說是匪軍大概知道了大軍要來,就慌亂撤出了蕭縣城,跑到附近鳳凰山上去了。如今蕭縣城門洞開,明天大軍就可以直接入城!”

  劉涌吸了口氣,問:“這消息當真?”

  錢士鋒愕了愕,點了點頭:“應該準!剛纔不是馬喫夜草的時候嘛,尤鬆是起來到營邊監察飼餵情況的。我在中軍外看到他,偷塞他些錢,說我們作先鋒的,想早點知道情況,請他儘量打聽。尤鬆人挺好,聽我說的在理,不肯受錢,去暗自打問了才傳回消息來。尤鬆還說李金很不高興,如果找不到匪兵殺乾淨,單單拿下蕭縣城,可是算不了什麼大功勞。”

  劉涌點了點頭,他明白錢士鋒爲什麼要叫他出來說這個事了,如果讓兄弟們知道明天不用四十九對一千,那麼今天要行動的話,兄弟們可能就不會有那種搏命的心勁。錢士鋒思慮周密,也很有些大局觀念。

  “這個事情,跟屯裏的其他兄弟說起過嗎?”劉涌問錢士鋒。

  錢士鋒趕緊搖頭:“沒有!我哪敢讓兄弟們知道,回來就先報老大了。”說完看着劉涌。

  劉涌點頭,道:“你先回去休息下吧,還是先……別聲張。”

  錢士鋒道了聲諾,退後入帳了。

  劉涌深吸口氣,又擡起頭來看看月亮,犯起嘀咕。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要不要發?

  依着他的第一反應,自己已經爲此事如此謀劃,萬事皆備,一旦可成,天高地闊。心裏極想就此瞞下這個消息,一切依原計劃行事,繼續鬧他個天翻地覆。

  然而劉涌隱隱覺得不妥。

  他壓制住自己極度想要爆發的**,細細思量。

  如果蕭城一戰就這樣消彌了,那麼李金用來對付他們的這一招“死士”也自然便不存在。

  恐怕那尤鬆說的李金很生氣,原因中就包括了不能再利用這些匪兵除滅他們這一屯的惱恨。

  李金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但依着陳平的說法,李金在朝中的職務仍然掛着,這一役之後他必然要返回朝內,升官發財,而不會久留在城東營中。在蕭城這事情上他若害不了這一衆兄弟,之後他李金也很難再有機會。這也是李金急叉叉點名讓他們一卒編入剿匪軍的原因。

  如果危險不存在了,他還需不需要讓兄弟們冒這個險?

  問題的重點在,他今晚這個計劃終究還是有成本的。此計一行,在西楚國內,他們就是如假包換的叛匪,手下兄弟的親屬畢竟要面臨被牽累的危險,自己雖有救助的打算和後招,但到底能不能辦得到,能辦到幾成,自己心裏也是沒譜。

  他敢於讓兄弟們行此大事,擔此成本,前提便是這幫兄弟命在旦夕,故而不得不做,兩害相權取其輕。如果這個前提沒有了,那麼他再讓手下們跟着自己反去,置其家族安危榮辱於不顧,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他畢竟不是項羽,項羽殺宋義造反是領着全軍造反,所謂竊國者爲諸侯,基礎既厚,龍躍於淵,所以項羽造反之後成了楚國上將軍,手下也跟着雞犬升天。而他劉涌可憐巴巴,只能領着四十八個人造反,正所謂竊鈴者盜,造反勝利之日,便是淪爲壓戳蓋印的反賊之時,全國人民得而誅之。如果不是被逼到不得不反,何必畫虎成犬?

  而現在,不得不反的理由恰恰消彌了。

  但是,如果今晚不動,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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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涌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腦殼,暗笑自己怎麼這麼後知後覺。

  劉涌突然意識到,事實上經過這一天的運作,自己與李金之間的攻守之勢已經發生改變。

  自己雖然還不至於能夠主動到可以隨時懲治李金,但李金若想再對付他,卻也已經不易。

  無論從裝備還是軍心上,今天李金都爲劉涌創造了充足而合適的機會,讓他做好了準備。軍馬與弓弩既然是項監軍贈與他的,已經編籍改冊,自然不會再索要回去。而兄弟們在被迫之下對於義帝感召的歸心,和對於李金的仇視,也都已經運籌到位。

  而李金方面,他最新的一個大招卻因爲匪軍的遁逃而落空。

  這一天確實很忙,打了老虎捱了揍,要了馬匹偷了酒,但這確確實實是李金與他之間,實力反向消長的一天。

  如果李金不再有什麼安排,那麼兄弟們已然可保無事,其後即便自己再尋機逸去,也不致會對這屯兄弟有什麼負愧。

  如果在這剿匪編制尚在的幾天內,李金還敢有什麼不軌的陽謀陰謀,自己這一衆人也已經準備周全,可以隨時做出反應。

  又何必讓一衆兄弟冒上此險,承擔家破人亡的可能?

  在前世劉涌所知的一些職場上下互鬥之中,真正處於弱勢而勝的人,也往往不是靠硬招拼出來的。十個想整死下屬的上級,有七個會在沒有整死下屬之前,自己先犯錯出局了,所以纔有剩者爲王一說。自己遠不及當初救趙時項羽在軍中的深厚實力,說到底仍是弱勢羣體,所謂潛龍勿用,只要不到不反就死的地步,也許他需要更兩全的辦法來給兄弟們安排一條出路。(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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