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漢府間諜
劉涌皺眉,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細看季心稚嫩卻堅定的神情。
“爲什麼?”劉涌笑笑,“只是因爲我剛纔勝了你嗎?”
季心定定看着劉涌,道:“兩個原因。一個是我輸了湛盧,項冠已經把我從他帳下趕出來了,我不算有軍籍的人,他不用我作親衛,我就無處可去了。其二,我輸在劉帥鉤劍之下,不得其解,希望劉帥可以傳我鉤法!”
劉涌稍愣,啞笑一下,心道季心說話倒是很有些九零後的坦蕩,問:“你是不是今天晚上就沒有地方睡覺了?”
季心眼神晃了晃,點了點頭,卻道:“這不重要,我泡在水裏也能睡,但是我想留在軍中!”
劉涌吸口氣,項冠也真的太狠了些,季心畢竟是季布的弟弟。即便季布現在還只是一員偏將,但畢竟是龍且身邊的人,對他的弟弟如此,也太薄情了些。
劉涌手讓季心,道:“先別淋雨了,入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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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帳入內時,劉涌鼻中嗅到一股淡淡清香。
轉眼看時,孫雨已經伏在案上睡着了,粉頸長露,單薄身形微微起伏,劉涌看得一愣。
同在帳中的,還有那位跟着孫雨一起從蕭縣出來的婦人,如今也是一副不合身的軍中裝扮,見劉涌進來,慌忙爬起身來見過。
劉涌恍然,忽略了自己旅中除了孫雨,還有一個女人,到了晚上這都是問題。想必這個婦人是孫雨拉進帳裏來的。
那婦人扭捏兩下,回過身去輕拍孫雨,把她喚了起來。
孫雨迷糊着眼睛,嘟囔一句:“你回來了?”擡眼看到的卻是一臉嚴肅的季心,驚得孫雨眼睛登時睜大,擡手緊了下領口,腿上不由得使勁把身子向後蹬了蹬。
估計季心比劍時的狠厲給孫雨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劉涌尷尬一笑,道:“季兄弟是我請進帳來的。”
孫雨這才發現劉涌,一口氣緩緩吐出,環顧看看帳中,趕緊爬了起來,對劉涌道:“那我出去了!”便要和婦人一起出帳。
劉涌問她:“外面還在下雨,你要去哪裏?”
孫雨怔住,又轉回身,應道:“是啊……我該去哪裏?劉旅帥?”
劉涌啞然,指了指旁邊,對兩人道:“你們先坐這裏吧,我稍後再安排。”便轉向季心,手讓其坐下。
孫雨和婦人對視了下,孫雨撇撇嘴,老實不客氣,拉起婦人的手拖到一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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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無處可去的事,想留在軍中的事,我都可以幫你解決。”劉涌對季心道,“至於你想學鉤鑲,我也自然可以教你。但你爲什麼要學它?”
季心惑然望向劉涌,劉涌把湛盧放在案上,道:“鉤鑲與這把湛盧相似,不過是一件獨特兵器,湛盧之利,顯然還過於鉤鑲,互格過去一段時間了,以你的聰慧明達,真的還沒有想明白,爲什麼湛盧卻會輸於鉤鑲?”
季心無話,看着劉涌,劉涌點頭繼道:“你只有十幾歲,本該是在家侍養父母,安心習練的時候,我聽說你大哥季布將軍也不想讓你出來,你卻不甘寂寞,定要出來闖蕩。心浮氣躁,自然諸事不順。你爲了能夠留在西楚軍中,只要有人收留,便即允可,輕於去就,不細判東家長短,所以跟了項冠。如今又因爲我僥倖勝你,你便要跟我。你確定,跟了我,學了鉤鑲之後,與人臨兵相鬥時,真的會有什麼長進嗎?”
劉涌站着說話不腰疼,既然獲勝,也很方便地拿了些長者的樣子出來。
季心卻是眼睛稍亮。
他正處於失敗的苦悶之中,失敗中最苦悶的,不是失敗的結果,恐怕是那種不知道原因,沒有出路的感覺。
劉涌繼道:“你今晚先在我營中住下,到底要不要跟我,爲什麼跟我,什麼時候想清楚,什麼時候再來跟我說。明天如果願意,可以隨軍,如果不願意,也可以回家去看看父母,沒有盤纏就問我要。”頓一下,又道,“外面的世界再精彩,回頭來,也不會比每天能見見父母更妥貼有價值。你大哥季將軍苦力撐持家門,不得在家盡孝,必然是因爲深知這些,所以纔不想你滯留軍中的,你要多方思慮清楚!”
季心看着劉涌眨了兩下眼睛。
劉涌不再多話,叫了親衛進來,着他把季心安排一處帳篷住下。
季心起身,嘴巴動了動,卻未說話,對劉涌一拜,退身去了。
“好麼,”孫雨道,“你把話說得那麼玄,看把人家說暈了吧?”頓一下道,“你後面那幾句孝道話,是要說給我聽嗎?”
劉涌啞然,看看孫雨,道:“你們兩人才是真的沒有地方休息啊……”站起來吸口氣道,“你們晚上就一起住在這間帳裏吧!”
孫雨一怔,婦人更是眼神慌亂,看看孫雨,又看看劉涌。
劉涌細看孫雨神情,見孫雨驚羞交雜,微蹩了眉,心道沒必要逗她們,繼道:“我出去尋個帳篷擠一下就是。”
婦人明顯鬆了口氣。
“你們安心睡吧,我會交待不許任何人入帳。幕後有牀鋪,應該是乾淨的……這個天氣,總有些潮了。”說完將弼弓湛盧盡皆收好,又看了沒擡頭的孫雨一眼,撩幕出帳。
雨兒漸歇,滿耳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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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禹醒過來,看到劉涌和衣側睡在自己旁邊,嚇了一跳,撲楞爬起來。
劉涌被他鬧醒,睡眼朦朧看向趙禹,趙禹張大了嘴巴,搖頭道:“老大,原以爲你昨天有酒喝有女人陪,要幸福得冒油了,沒想到你還是更喜歡跟我睡啊!”
劉涌昨天確實喝了點酒,如今嗓子有些幹得發燒,笑道:“哪來那麼多廢話,給我找些水來!”
一早各自整頓,雨已告停,空氣清新,到處是新翻泥土味。劉涌看到孫雨從帳裏甲冑齊整出來,一身陽光,神色飽滿,倒是一副很幸福的小樣子。
大軍復又開跋。
季心果然隨到了楊良旅裏,作了一個普通士卒模樣,低着頭一路跟着,不言不語,也一直沒有找劉涌搭話。
劉涌樂得清閒,腦袋放空,偶爾和孫雨撩撥着互相說兩三句俏皮話,磔磔聲中,於青山綠水間,向北行去。
如此一天後,到了那個叫象山的地方,項襄與項莊項本大軍相揖別,率領項羽的親迎儀仗以及兩千餘人馬,向東北赴薛縣,迎那位龍大小姐去了。
項本則與項莊繼續帶軍向西北赴沛。
走不多時已經能夠能夠看到煙波浩渺的微山湖,飛鳥清鳴,鶴鳶齊翔,湖水碧綠盪漾,雲影徘徊。
遠近蘆葦高低拂風,水氣撲面而來,清涼蘊着草香。
孫雨翹首揚目,飽覽美景,興致極高,嘴巴不停,指東劃西。
微山湖得名於宋國祖先微子啓。
微子那時候紂王無道,微子忍不下去了,就找箕子、比干兩位高德商量該怎麼辦。
比干決定不顧身家,以死強諫,就被剖了心。
箕子決定離家出走,於是走到朝鮮,領導了朝鮮人民。
微子既不想強諫送命,也不想背井離鄉,便回到封地去躲着,直到武王伐紂,投降了周朝,受封於宋,死後葬於微山。宋國便是商人的遺民國度,國祚綿長,八十多年前才被齊國攻滅。
沛縣以及彭城,之前都是宋國國土,宋滅之後,齊、楚、魏三國分宋,沛縣與彭城都入了楚境。沛縣人氏劉邦才得以以楚人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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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紮營後,一名項本親衛引着一個人進了劉涌營中。
劉涌知道這人便是項本昨晚說的,范增安插在劉邦沛縣府上的眼線,延入帳來,坐定相詢。
這人叫做嚴凝,自稱尚不到三十歲,看起來卻相當老成,面目精瘦,鬍鬚也顯得乾枯,只是身子看起來挺厚實。自稱在沛縣長期爲劉呂兩家打理糧食生意,深得兩家信任,對兩家的人都很熟悉。前些日子有個西楚派去沛縣與他接頭的人,因爲驗牒遺失而被呂釋之軍兵逮捕,他可能會有暴露的危險,西楚便召他回了彭城。
看着嚴凝一身深衣,舉止沉穩,劉涌確實不敢小看了他,問:“嚴先生,你一直受命於歷陽侯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嚴凝欠意一笑道:“在下爲西楚做事,倒是有很長時間了。此次前來也是受命相助項師帥,其他情況,還請劉帥不要諸多打問爲盼。”
劉涌挑眉一笑,嚴凝這話既答了他,卻又一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還坦蕩封了他的話頭。(太傅很忙移動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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