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非人之人(二)

作者:卜魚
【四寸青】。

  贔屓手下最得寵的進化者隊伍,也是九龍閣最強的三支進化者隊伍之一。

  和【黑璽】、【太息】並駕齊驅。

  但沒人知道【四寸青】到底隸屬於贔屓會還是燭陰會,他們自始至終也只是住在贔屓區,卻沒人知道他們的頂頭上司到底是誰。

  但九龍閣有個共識。

  【黑璽】和【太息】都直屬於閣主,它們通常不會介入到平民的事務之中。

  唯獨【四寸青】,並不受那些條條框框約束,因此具有極高的自由度。

  絕不能招惹【四寸青】!

  …………

  即便是賽琳娜的演算型義體,也無法精確捕捉到夏瑩的動作。

  她似乎和刀刃融爲義體,身體掠過之處,哪怕是空氣都會被鋒銳的刀刃切割。

  尖錐無法逼近,威廉節節後退,不得已用硅單質攢聚在腳底,猛然擡升!

  “下來!”

  阿瑞爾怒喝一聲,【六爻】猛地改變重力,硅單質無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質量,驟然崩潰。

  幾聲爆鳴,威廉的角質層被夏瑩的刀刃切斷,爆出幾團刺目的鮮血。

  “阿瑞爾!”

  張子鳴突然大吼一聲,抓起不知爲何躺在洞口附近的納克長槍,丟給了阿瑞爾。

  跳躍接下,依莫忒能源瞬間灌注,耀眼的紅色光芒同時出現在納克和收束裝置之中——

  能贏!

  降序者再強,也只是一個地趨種而已!

  “該死!”

  威廉怒吼一聲,散落一地的硅單質突然暴起,彷彿暴怒的長龍,魯莽地撞擊在峭壁之上。

  岩石像是紙糊得一樣,被撞得稀碎,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三個人急忙躲閃,也讓威廉有了喘息的工夫。

  他拉開距離,忽然擡頭看向西側的峭壁——

  “穆拉!你還在等什麼!想讓你的朋友都死嗎?!”威廉忽然怒吼道。

  穆拉?

  阿瑞爾一怔,看向峭壁上那個幾乎融在陰影中的人影——

  那裏居然還有個人?!

  那是個黑皮膚的青年,稚氣未退,同樣有着一頭白髮,褐色的眸子裏滿是驚恐。

  他一咬牙,突然拍擊峭壁上的起爆裝置,旋即閃身!

  沖天的火光驟然爆發,震耳欲聾的巨響讓所有人都爲之一顫,恐怖的爆炸撕開了峭壁的山體,硬生生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下一秒,水流的聲響忽然灌進耳朵裏,清澈的湖水倒灌進山谷之中,彷彿噴發的水體火山!

  這裏連着刻託深淵的水下城市!

  不……不僅如此!

  水流之中,還裹挾着一頭頭黑色的身影,它們被衝擊到地面上,迷茫地站起,血紅色的眸子便鎖定了在場的各位進化者——

  地趨種!

  好多地趨種!

  足有上百頭!

  缺口不斷被水流衝擊擴大,越來越多的地趨種被衝進山谷之中,站起身後便向衆人發起了衝鋒。

  很快,水就沒過了小腿,有力的衝擊讓衆人難以保持平衡,可被硅單質舉起的威廉,反而顯得遊刃有餘。

  第二輪戰鬥爆發,被水流和地趨種束縛住手腳的夏瑩開始喫力了,單是宛如雨幕的硅單質尖錐,就讓她有些喫不消。

  根本沒時間思考爲什麼穆拉會和威廉聯手,阿瑞爾此刻只能趕到賽琳娜身邊,竭盡全力應對着地趨種。

  【六爻】的權能十分強大,直到如今阿瑞爾也沒能完全發掘全部的力量,但應對失智的地趨種綽綽有餘。

  可再“綽綽有餘”,也奈何不住地趨種這匪夷所思的數量啊!

  張子鳴和夏瑩盡全力攻擊威廉,可勝利的天平已然傾斜向降序者,幾個回合下來,夏瑩渾身掛彩,張子鳴更是斷了一條胳膊。

  阿瑞爾的體力也逐漸跟不上依莫忒能源的消耗速度,強烈的虛脫感和眩暈感衝擊着大腦……

  再這樣下去……會死的!

  “是時候讓鬧劇落幕了。”

  威廉忽然升入半空,伸展了雙臂。

  足量的硅單質翻涌升空,在山谷中縱橫交錯,像是幾十條咆哮的長龍。

  “長龍”驀得撞擊在四周的山壁上,巨大的碎石轟然墜落,鋪天蓋地地砸向衆人。

  數不盡數的尖錐夾雜其中,一如隱藏在深林中的弓矢,將“勝利”二字,徹底鐫刻在威廉的王座之下!

  見鬼!他這麼使用序力不會累嗎?!

  “小心!”

  張子鳴大吼一聲,最後一次使用出【永恆】,齊腰的湖水翻掀而上,盡全力拖延着巨石和尖錐落下的速度。

  但力量的差距實在過於懸殊,湖水尚未抵抗十秒,一塊巨石就轟然砸落在他的身上,濺起了十幾米高的浪花!

  “子鳴!”童花見大叫一聲,剛要衝過去,就被突然衝過來的威廉扼住了脖頸。

  “廢鐵就別學人類了,假惺惺的,令人作嘔。”

  威廉眉眼低垂,彷彿審判罪人的君王,右手忽然擡起,從童花見的眉眼中央貫穿——

  沒有預料中的白色血液,只有閃爍跳躍的電弧。

  阿瑞爾的怒吼被噎在咽喉,他驚恐地看着從童花見腦袋中跳出的線路,愣住了——

  童花見……不是人類?

  威廉把童花見的“屍體”丟到水中,雙手拍合,漫天的硅單質便裹挾着更多碎石,像是降下的天罰的隕石般,猛衝向力竭的衆人。

  “賽琳娜!”

  阿瑞爾驚恐地尖叫,想要把賽琳娜護在身下,可頭頂瞬間被陰影籠罩——

  夏瑩飛撲過來,把他推開,巨石便砸落在她的身軀之上。

  阿瑞爾一頭栽進水裏,聽覺被水音過濾,滿耳巨石砸落的巨響。

  冰冷的湖水混着冰棱,一浪浪拍擊在脊背上,似乎是不肯讓他的神智就此消失。

  賽琳娜……?

  撞擊聲消失,耳中只剩下湖水倒灌進山谷的迴響。

  他怔怔地站起身,伸長了脖頸,想從巨石的間隙中看到其他站着的人影……

  卻只看到了威廉。

  他側過頭,看向剛纔賽琳娜所站的位置,卻只看到了一塊巨石,以及……被水流衝散的白色鈀血液。

  “賽琳……娜?”

  他顫抖着走過去,卻沒有力氣把巨石擡起來。

  銀色的尖錐忽然從水底鑽出,分別貫穿了他的肘關節和膝關節,把他釘在另一塊巨石之上。

  地趨種蜂涌過來,卻無一例外地跪倒在地,把頭埋進水裏,向唯一的尊者獻上它們可悲的虔誠。

  威廉緩緩落在地面上,走到阿瑞爾身邊,看着那樣和自己別無二致的臉,不悅地咂舌。

  “fk012。”他說,“你的掙扎太過無謂且可悲,你不覺得……可笑嗎?”

  阿瑞爾無法回答他,他的腦袋空空如也,只是看着砸在賽琳娜身上的巨石,盡全力想要捕捉到哪怕一絲生命體徵。

  但他的義體也被破壞了,能勉強使用序力已是不易。

  “直視我!”

  威廉突然一拳打在阿瑞爾的胸口,硬是把合金的胸甲骨徹底砸扁。

  阿瑞爾全身一震,後知後覺地看向面前的降序者。

  威廉伸出手,沉沉地嘆了口氣:“你我都是被利用的工具,但你被李目空濛蔽了心智,我不怪你——如何,像我一樣,成爲偉大的先驅,成爲絕無僅有的降序者,我便饒恕你的罪過。”

  他並不是在試探,只是純粹地覺得……阿瑞爾掙扎得太難看了。

  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蛐蛐,嘶吼,蹦竄,噬咬,卻還是被人類玩弄於股掌之間。

  阿瑞爾無法做出迴應,他呆呆地看着威廉,憤怒和悲傷被封存在大腦之中,以免理智徹底崩潰。

  威廉皺起眉,自顧自把手掌放在阿瑞爾的頭頂。

  偏差值過高的依莫忒能源波動釋放,變爲被稱作“臨輻射病毒”的災害,猛地灌注進阿瑞爾的腦內。

  只要這樣做,“調序者”便會完成轉化,成爲“降序者”,得以譜寫新世紀的篇章——

  “嗯?”

  威廉忽然一怔,驚愕地看向那張同樣的臉……

  某樣東西——阿瑞爾體內的某樣東西——居然在吸吮臨輻射病毒?

  這怎麼可能?

  人類所製造的義體都是以過濾和排斥臨輻射病毒爲基本功能的,怎麼可能反過來吸收?

  人類也沒有掌握這項科技啊……

  等等!

  威廉忽然停了手,可吸收並未終止。

  從上百頭地趨種體內散發的病毒,此刻被無形的漩渦裹挾,蜂涌向阿瑞爾的體內!

  威廉後退了一步,低下頭看向孤島——

  這裏是獨眼巨人洞窟,是波呂斐摩斯死去的地方。

  這裏藏着波呂斐摩斯無比嚮往又無比嫉妒的【阿克斯】,理應就藏在這裏……

  他快步走過去,心驚膽戰地走向降序者的禁忌之物——

  【阿克斯】就埋在這裏,是他親手埋下的,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他……

  和莫妮可!

  他低下頭,用腳掃開積雪,突然看到了那個突兀的坑洞——

  瞳孔猛然緊縮,心跳似乎都爲之停頓。

  他轉過頭,驚恐地看向阿瑞爾,意識到一個足以令所有降序者畏懼的、意料之外的狀況。

  莫妮可把【阿克斯】……安裝在了阿瑞爾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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