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脫力
“嗯。”溫言暈暈乎乎地轉身回了球桌那邊,對原亦安的一番操作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葉若寒顯然是明瞭的,他看着溫言已經走到聽不清他們說話聲音的位置,才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你的佔有慾也太強了吧?別說我們壓根就沒往那兒看,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看了,人家穿着褲子呢,您老是瞎了嗎?”
已經輪到溫言上場了,原亦安參觀了一下自己方纔的傑作,在心裏給予了高度評價,“不錯,很好,這下總算什麼都沒露了,心情終於平靜了。”然後他才終於看向葉若寒,“那也不行,怕你們自己想象。”
葉若寒聽了這話倒也沒惱,眼睛一轉便想明白了什麼,往他這邊湊近了些,戲謔地笑笑,“我知道了,是你自己想象了吧。”他並非是詢問他,而是用了陳述的肯定語氣。
果不其然,當事人惱羞成怒了,“你胡說什麼呢?我把她當親侄女,怎麼會這麼禽獸。”
嘖嘖,親侄女,葉若寒看破不說破,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便沒再說話,略專注地看着那兩人的比試,現在他倒是對這場賭局有些興趣了,沒想到她會學得這麼快。
伏在球桌上的那個女孩看起來明明絲毫沒有攻擊性,但是每次出杆都絕不會落空。
他看得出來,她在算球,和白景那種毫無章法的打球不同,她在打球之前好像都會精心算好出杆的角度和力道。白景大概是贏不了了,下定結論後,他從桌上拿過他方纔只喝了一半的酒,順便看了身邊的那人一眼。
原亦安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淡定從容的溫言,他發現了,她一旦將精力投入到了一件事中,便是百分之百的專注。
他還記得她專心致志地站在機場門口等他去接她,記得她在實驗室裏全神貫注地做實驗,記得她在廚房裏心無旁騖地爲他做一餐飯,她可能不知道,她這樣一心一意、聚精會神地做一件事的時候,有多大的吸引力,能讓人不捨得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三局過後,2:1,白景一臉沮喪地放下了球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衝着溫言叫了一聲,“言姐,以後多多罩着小弟了。”
饒是鎮靜如葉若寒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沒辦法,看白景喫癟一向是他的樂趣來源。
溫言將球杆收好放在了一旁,然後解下了腰間的外套小心地將褶皺理好,笑着回了一句,“是白哥手下留情了。”
白景沒想到溫言贏了反而願意叫他哥了,方纔那副喪喪的表情也不見了,“沒,沒有,是你學得快,”他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感覺自己像是佔了人家的便宜,不過這聲白哥的確叫的他通體舒暢,“我還沒見過學這麼會兒就這麼厲害的呢?”
原亦安一面接過溫言遞給他的外套一面十分嘚瑟地回了白景一句,“我們天才學東西就是這麼快。”
“呸,說的又不是你,你嘚瑟什麼?”白景十分形象地演示了一下什麼叫差別待遇,方纔對着溫言的笑臉轉到原亦安這邊就切換成了滿滿的嫌棄。
原亦安現下心情正好,拉着溫言坐下後只回了他一句,“可你說的天才,是我家的。”
我家的,我家的,這三個字如魔咒般環繞在溫言的耳邊,她有些茫然,下意識地就看向身旁那個握着她手的人,原亦安覺察到她的的視線後回過頭來捏了捏她的手心,毫不吝嗇地給予了誇獎,“阿言最棒了。”
耳邊的聒噪終於消失了,溫言露出一個他最喜歡的乖巧笑容,算是接受了這句誇獎。
溫言和白景的比試結束的時候,下午的時間便已經過了大半了,後來原亦安又和葉若寒玩了幾局,五點的時候便準時停了下來,他拒絕了白景他們一起留下來喫晚飯的建議,帶着溫言先行離開了。
“他們幾個不知道還要玩到幾點呢,我們就不跟着湊熱鬧了,你肯定累了。”上車後,原亦安問她,方纔他在樓上並沒有像他們一樣喝了酒,所以現下能才直接開車帶她去喫晚飯。
夜色漸深,街道兩旁的路燈像是被按下了一個統一的開關,忽的一下全都亮了。前方似乎是堵車了,她只覺得這麼一看都看不到是從哪裏開始堵的,“阿言。”聽到他喚她,溫言轉頭看向他。
原亦安的視線依舊落在前方的車流上,她總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有些空落落的。
原亦安此刻腦海中浮現的是她方纔和白景打球時雲淡風輕的表情,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藏在他心裏有多久了,明明現在並不是問出口的最好時機,可他就是想問了,“你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我有時候會想,這個世界上有能讓你在乎,讓你慌亂的事嗎?”溫言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撞在了她脆弱的心臟上,他看着原亦安轉過頭來認真地看着她,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傳說中照妖鏡下的妖魔鬼怪一樣,無可遁形。
可以說嗎?她在心裏問自己,可以說嗎?
“有的,”她對上原亦安的視線,坦蕩地與他對視,藏在外套下的右手卻緊緊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她好像沒有痛覺一般,掐得很緊,“有的,”她又重複了一遍,“和小叔叔有關的事情,我都會在乎。”不光是在乎,是理智盡失,是慌不擇路。
終於說出口了,她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罪犯一樣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希望,但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試探,不肯輕易就給自己判死刑,想着,萬一呢?
萬分之一果然趨近於無限的渺茫,原亦安聽了那句話好像只愣了一秒,又或許並沒有一秒,他便像往常一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果然沒白疼你。”
前方的車流終於開始動了,原亦安再次將視線投向了前方,車子緩慢地向前移動着。
溫言安靜地轉過頭去,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果然啊,還是對待小孩子的態度,她有些脫力地鬆開了方纔一直掐着手心的手,是的,脫力,方纔那句試探已經是她能說出口的最直白的心意了,一句話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和勇氣,可他沒有聽懂,或者更壞的結果是,他是故意聽不懂的。
車廂裏陷入了無邊的寂靜,原亦安強迫自己專注地看着路況,以此壓下他內心那些即將噴涌而出的情緒,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如果說下午在包廂裏是一時胡思亂想的話,那剛剛呢?
剛剛她回答他的時候,那雙眼睛那麼真摯地看着他的時候,他居然會生出想要吻她的念頭,他覺得自己怕是瘋了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小姑娘,他怎麼能,怎麼能有這種齷齪的念頭?
再次回神的時候,原亦安看了一眼車窗外,居然已經開到這裏了,“咳,”他清了清嗓子,順便將那些不可言說的想法暫時堆在了心裏看不到的地方,“晚飯想喫什麼?”
溫言看了看外面,這裏好像離市局很近,她隨手指了一家看起來有些眼熟的餐廳,“就這兒吧。”
直到在大堂裏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后,溫言才反應過來爲什麼她方纔會覺得這家飯店的名字有些眼熟,這不是蘇翎說過的他們隊里人經常來的那家嗎?
蘇翎他們好像剛來不久,菜還沒上齊,她倒是很快就發現了他們,站起來朝溫言興奮地揮了揮手,“小言,來來來。”
原亦安疑惑地看向溫言,“啊,這就是蘇翎,市局就在附近,大概他們剛下班,”溫言終於從這恰到好處的偶遇中回過了神,然後徵求他的意見,“要一起嗎?如果不願意的話我就和她……”
“一起吧。”原亦安衝她笑了笑,然後拉着她走了過去。
快到蘇翎身邊的時候,原亦安就已經放開了溫言的手,然後蘇翎就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眼神含笑地問她,“小言,這位是?”
“我小叔叔,原亦安,”她站在其他三人之中,互相介紹着各自的身份,“這是蘇翎,蘇翎的隊長,寧巍。”
蘇翎的目光從他們一進門就上上下下地把原亦安打量過了,這就是讓她家親愛的脫胎換骨的那位小叔叔?怎麼覺得哪裏不太對,這麼年輕?
互相打過招呼後,衆人便落了座,原亦安又點了幾個菜,大多都是偏甜口味的,想也知道是給誰點的。
之前兩人在車上各自的尷尬似乎因着這段煙火氣十足的聚餐而消散了大半,飯桌上兩個男人的分工倒是十分明確的,寧巍只顧着蘇翎,原亦安則顧着溫言。
一飯終了後,蘇翎走在最前面,溫言微微落後了一些,和寧巍說了一句話,“寧隊長,你不將她從自己的舒適區逼出來的話,她永遠都想不到你們關係的另一種可能性。”
寧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誠懇地說了一句,“謝謝。”
那二人走後,原亦安纔開口問她,“你和那個寧巍很熟嗎?”
溫言有些莫名其妙,便照實說了,“不是很熟。”
“哦,”原亦安只淡淡地應了一聲便轉身繼續往前走了,只是嘟囔的聲音有些大,“不是很熟還特意等他和他說話。”
溫言:……???
“現在回想起來,今天我的那句話的確是太魯莽了,完全沒有深思熟慮過的話,怎麼就敢說出口了呢?
即使是這樣,還是覺得好難過啊,試探過後又能怎麼樣呢?可還是忍不住想給自己謀一個小小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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