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4】這次輪到清晝當姐~
爲首的少年人穿着一身耐髒的褐色衣袍,身形高挑,留着及肩的中短髮,隨意拿發繩亂糟糟束成高馬尾,隨着她的走動小幅度擺動,看着格外有活力。
她膚色如蜜,皮膚並不算多好,一看就知她常年風吹日曬,帶着勞作的痕跡,卻不頹靡滄桑,只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陽光。
“啊……”
她看見東溟暗手裏的長木板,猜到食肆要打烊了,不由得失落,“我們還是來晚了。”
她身後,另兩名少年一個個子高大,臉上明明還殘留幾分稚氣,身材卻與成年人無異,另一名正好相反,身材清瘦,個子不如另兩名高。
這二人也是一般反應,面露失落。
高個子的那個說:“也沒辦法嘛,我們還是學徒,要等事情做完了,大家都走了,我們才能離開,今天已經算早了。”
矮一些的那個說:“要不我們明天試試上工前來?”
“三位客人是想喫飯嗎?”
東溟暗有些爲難,他瞧這三人貌似好不容易纔來一趟,不想叫三人失望。
可掌廚的畢竟是紀清晝,忙了一天,肯定很累了,東溟暗哪裏好意思開口詢問她,能不能再開火?
“叫她們進來吧。”
紀清晝看到屋外一女二男,一眼瞧見三人額上的汗,放下筷子,問:“你們想喫什麼?”
“肉包子!”
爲首扎馬尾的那個毫不猶豫地說。
東溟暗立刻向她投去“你好有品啊!”的眼神,如同遇見知音。
高個子的那個明顯心裏有答案,卻猶豫了一下,先是問:“老闆,烤雞多少錢啊?”
紀清晝指了指牆上掛的木牌:“整隻三十文。”
她略一頓,瞥見高個子臉上心疼,又補充:“不過,烤雞做起來麻煩,你現在點了,要等好一會兒。”
高個子聞言,只覺得有了臺階,忙道:“那我不……”
他剛要說他不買,紀清晝話鋒一轉:“不過也巧,我們晚上就喫烤雞,可以拆開賣你一些,你若願意買,可以送你一碗鍋巴飯。”
高個子聞言,眼中立刻多了幾分神采:“那我可以買一根雞腿和一個雞翅嗎?”
紀清晝頷首:“可以,收你五文。”
她看向最後那名矮一些的清瘦少年,問:“你呢?想喫什麼?”
清瘦少年脣紅齒白,對上紀清晝的視線,靦腆一笑,往兩個同伴背後藏了藏,探出頭說:“我想喫酸辣土豆絲。”
紀清晝聽完這三人點的菜,眉毛一挑,心中明瞭,點點頭:“好,三位稍待片刻,小暗,你給她們倒茶,送些小菜讓她們墊墊。”
“這怎麼好意思?”
三人想要推辭,她們點的東西又不多,還很便宜,紀清晝要是送她們小菜,得多虧呀!
她們可不是爲了佔便宜纔來這裏的。
紀清晝已經起身,聞言隨口說:“每桌客人都會送的,我做的小菜也不過夜,你們不喫,我還要倒掉。”
倒掉?!
三人忙說:“那也太浪費了!給我們吧,我們都喫掉!”
紀清晝輕笑一聲,叫東溟暗跟自己一起去後廚拿小菜。
到了後院,東溟暗感覺三人聽不見了,才問:“老闆,小菜下午不是都送完了嗎?”
紀家食肆開業後,除了先前兩天生意一般般,後來日日爆滿。
若非有巡邏隊的人整日光顧,眼紅的同行早上門找茬子了。
紀清晝做的小菜也很好喫,又是免費,每天基本不夠送的,有些喜歡小菜,又晚來喫不到的客人,還叫紀清晝把小菜弄菜單上去,她們花錢買也要喫!
“再做一些便是,也不花什麼時間。”
紀清晝腰間的香囊、佩環,看着都是平平無奇的裝飾物,實則全是能收納物品的芥子法器,還能凝固時間。
有些東西放進去什麼樣,許久後拿出來還是什麼樣。
紀清晝做小菜的原材料都是早早備好的,開火炒一炒就好。
她叫東溟暗在外頭等着,很快做好了小菜叫東溟暗送給客人,緊接着動作麻利地蒸包子,炒酸辣土豆絲,還從她今日要喫的烤雞上,拆下根雞腿與雞翅,切好放到一大碗香噴噴的脆香鍋巴飯上。
大堂中,三人喫着或冒着熱氣,或涼拌的小菜,時不時發出感慨:“城裏的店都這樣大方嗎?如此美味的菜,咱們寨子裏過年都喫不到呢!這裏居然是白送!”
“嗚嗚嗚……”
高個子邊喫邊流淚。
清瘦少年嚇了一跳:“小遊,你怎麼了?”
鍾離遊哭着說:“渡塵,這也太香了吧!我現在告訴老闆我就是泔水桶,你說她每天晚上能把剩下的小菜倒我嘴裏嗎?”
“出息!”
高馬尾拍了他一下,壓低聲音:“老闆騙你的,這些小菜纔不是剩下的,這鍋氣明顯就是現炒的!”
水渡塵也看出來了,他也說:“小遊,老闆就是好心,看我們點的菜不多,特地送我們這些小菜,你可別開口找她要呀。”
鍾離遊瞪大眼睛:“什麼?!”
他聲音超大,怕驚動了後院的人,趕緊捂住嘴,跟着壓低聲音,問高馬尾:“雲姐,那可怎麼辦啊?我們今天來,是特地照顧老闆生意,順便把慈幼局孩子們的謝禮帶給她的,結果反過來被她給照顧了……”
雲由我也不扭捏,她當即說:“還能怎麼辦?好好學習,把手藝學會,出去打工掙錢,掙好多好多錢,多多來這裏喫飯,以後咱們掙了錢,就買貴貴的菜,報答老闆今日恩情!”
另外兩人聽了,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猛點頭:“以後掙多多的錢,點貴貴的菜!”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不多時,東溟暗推着餐車給她們送菜,說:“客人,你們喫着,有什麼事就叫我呀!”
他放下盤子,樂顛顛跑去隔壁桌,跟紀清晝一起喫晚飯了,見紀清晝盤子裏的烤雞拆掉了雞腿跟雞翅,他就把自己的烤雞拆了一根雞腿悄咪咪放在紀清晝的烤雞上,又裝作若無其事,低頭大口扒飯。
紀清晝將東溟暗的小動作看在眼裏,脣角微微一勾,也沒點破,假裝沒發現似的,將雞腿夾起來喫掉了。
另一桌,雲由我三人也是大快朵頤,互相分享自己點的菜。
雲由我直接給鍾離遊與水渡塵的碗裏分別夾了個大包子。
鍾離遊把剁開的雞腿最肥美的位置夾到雲由我碗裏,又把拆掉的雞翅給水渡塵,吃了口嘎嘣脆的鍋巴飯,香得眼睛都亮了,立刻端起碗給另外兩人的碗裏扒拉了一些。
水渡塵則將他那盤酸辣土豆絲往桌子中間推了推,方便另外兩人都能喫上。
三名少年這一頓喫得格外滿足。
雲由我從兩人手裏分別拿了錢,帶上自己那份,給紀清晝結了賬,又摘下一隻揹着的小布包遞給紀清晝,她說:“老闆,這是慈幼局的孩子讓我們轉交給你的!”
“是嗎?”
紀清晝接過,打開一看,是一沓大字。
每一張上的筆跡都不一樣,看着都很稚嫩,大約是剛學習寫字,歪歪扭扭的。
有的寫了個大大的“福”字,有的寫了“謝”,有的寫了“好”……
那些複雜一些的字,明顯是臨時學的,不想寫出來,更像是畫出來,卻一筆一劃很用心。
“老闆,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驚訝……”
雲由我聰明,立刻察覺不對勁,她們進門開始,可沒提過自己三人的來歷啊。
她們是跟墨執朱一個寨子的,父母亡故後,就跟着三個大人顛沛流離,四海爲家。
來到離國後,小一些的孩子被慈幼局安排學習,她們這些年紀大一點的,直接送去學手藝,掙生活費自給自足。
昨天收到紀清晝的免費飯菜後,孩子們頭一次喫到這樣的美食,對紀清晝充滿感激,約好給紀清晝送上寫了祝福的大字,由她們三人送來。
雲由我三個昨天吃了免費的飯,唯恐今天拿着禮物上門,紀清晝也會免費請她們喫,乾脆隱瞞身份,先喫完,付了錢,再把禮物拿出來。
可紀清晝聽完這些大字的來歷,反應十分平靜。
雲由我不由得納悶:“我們……是哪裏暴露的……啊!”
她很快想到。
身後,水渡塵也意識到了:“……是菜!”
只有鍾離遊摸不着頭腦:“什麼什麼?”
雲由我給他解釋:“我們點的菜,是昨天老闆送去慈幼局的。”
因爲吃了紀清晝做的菜,覺得太好吃了,三人今天才點了差不多的。
紀清晝從一開始就看穿了,只是沒有點破,維護了三個小少年的自尊心。
“飯錢我收了,禮物我也收了。”
紀清晝動作輕柔地將那一沓大字整理好,把布包還給雲由我,笑眯眯地說:“也請你們爲我向那些孩子轉告一聲謝謝,姐姐改天有了空,再給你們做好喫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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