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25 易感期

作者:記今朝
樂殷南還記得小時候她總是盯着地面,因爲這樣就可以避開圍觀人羣獵奇的眼神。

  她低着頭,眼前都是來來往往的腳。

  穿草鞋的,布鞋的,皮靴的。

  腳步踩下——擡起的瞬間,樂殷南總是忍不住會想:

  她會被誰買下?

  又會被要求做什麼?

  如果不能分化成Alp小說a,她會活着?還是會被打死?

  每一隻皮靴踩下又擡起的時候,她的心也跟着在希望和絕望中來回碾壓。

  最後只剩下麻木。

  她無法抉擇命運,更無法擺脫。

  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內亂哄哄的,吵吵鬧鬧,根本甩不開。

  樂殷南把銀錢從他額前順着臉頰滾到下頜,眼神掃了眼最近畏畏縮縮的Omgea們。

  ——他們的下頜靠內刺着獨特的刺青符號,以示他們是屬於“這個主人”的。

  行有行規,爲了避免偷盜奴隸這事頻繁發生,每個奴隸販子的符號不盡相同,以示區分。

  譬如這個奴隸販子喜歡給所屬奴隸下頜烙上一朵花。

  譬如當年老金喜歡在她們的鎖骨和後背烙印一個個數字。

  “如果你找不到,我可以讓你過得比奴隸還不如。”

  樂殷南鬆了手。

  銀錢穩穩地落在奴隸販子僵在半空中的手心。

  奴隸販子僵在原地許久,才忙不迭地連連應聲。

  見樂殷南起身就要離開,奴隸販子職業病犯了,順手又順嘴,扯了個已經分化的Omgea就要往樂殷南手裏塞:“您真不帶個聽話又乖巧的奴隸回家?易感期常年用抑制劑很傷身的。”

  ——大多數Alp小說a難以拒絕與已分化的Omega親密接觸。

  這也是在這裏做生意強買強賣的常勝法寶。

  誰曾想樂殷南卻像觸電似的彈開,拔槍抵在Omega額頭:“要不要比比看是你收手的動作快還是我的槍快?”

  奴隸販子大氣都不敢出。

  “大人息怒!小人再也不敢了!”

  晦氣。

  樂殷南皺眉看了看槍管,彷彿上面沾了什麼髒東西。

  她竟然就這樣被一個奴隸給觸碰。

  如此低賤的,劣等的,卑微的Omega。

  她暗地裏痛罵自己就不該過來多管閒事。

  那只是個請求罷了。

  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她是瘋了纔會放着正事不做跑來和一個奴隸販子談生意。

  樂殷南不悅地收回槍,用衣角仔細擦了擦槍口,卻又在擦完後悔。

  糟了。

  她的衣服也髒了。

  回去得把它燒了。

  好在時間已經不允許樂殷南在這種事上多做糾結。

  樂殷南走到側門前步伐微頓。

  這裏馬糞堆積,臭氣熏天,所以看守躲得遠,遇到賽事更是經常溜走。

  進出的只有押馬販賣的馬伕。

  樂殷南面色如常闖入。

  穿過層層污泥,樂殷南找到正在整理繮繩的一名女Beta。

  她確認輪廊,伸手——

  那女Beta立即回頭,眼底殺機一閃而過,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樂殷南的手便直直落在她面前。

  “您好,方茁方小姐。”

  樂殷南毫不尷尬,光明磊落地伸手示好打招呼。

  她動作有禮有節,伸出的距離不遠不近,彎曲的弧度不高不低,彬彬有禮,充斥着一股丈量過後的的優雅,禮貌到讓對方不知道該怎麼指責。

  “或者您更願意我稱呼您這裏的名字……”

  樂殷南視線落在女Beta面前的胸牌上,話鋒一轉。

  “馬娜女士?”

  方茁邊警惕地盯着樂殷南,邊把手裏繮繩纏繞妥當。

  然後她不緊不慢地將馬匹牽回馬廄,摟了摟馬脖子,又拍了拍馬背,才慢悠悠地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

  “樂小將軍。”

  方茁扎着馬尾,身上穿着鬆垮的工作服,順手摘了皮手套擱在欄杆上,半倚着平視樂殷南,一眼就通過服飾和舉止判斷出樂殷南的身份,語氣平淡。

  “您大駕光臨,所爲何事?”

  這裏背靠馬場,正對看臺。

  因爲嚴笑,所以她對樂殷南的到來毫不意外。

  但嚴笑那傢伙沒說具體內容。

  只說樂家那個剛登門的雜種有事相商。

  “啊啦,雖然我知道杏姐看那羣保守派不順眼,但我就是個傳話的,你剛好在,不如就替她掌掌眼……雖然你我都知道結果,但多認識個人也就多條路嘛。萬一哪天就用上了呢?”

  方茁還記得嚴笑提起這事漫不經心的語氣。

  就像她整天沒事專門和來路不明的歪瓜裂棗閒聊試圖屎裏淘金去了。

  不得不說,有夠欠的。

  樂殷南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樂某有要事求見黎小姐,還請方茁小姐行個方便。”

  “樂小將軍有事便說。”方茁摸了杆煙槍點燃,語氣隨性,“見我如見黎右將,南軍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全權定奪。”

  樂殷南微微皺眉,但略加思索後,還是選擇相信,將自己的目的和盤托出。

  第一次交涉,她必須擺出足夠的誠意。

  方茁仔細聽完後面露訝異神色。

  她倒沒想到樂行檢會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私生子來談。

  隨即她瞥到看臺上正在同裴從越交談的樂振北,瞬間明瞭。

  方茁樂了:“樂王這是讓您和小樂王各憑本事,兩線作戰?”

  樂殷南不悅方茁對樂振北的稱呼,心裏頗有微詞,但面上不顯。

  她正要作答,突然被看臺短促的尖叫吸引。

  S級Alp小說a五感極其敏銳,任何異動難以逃離他們的感知。

  看臺歡呼聲不斷,就在一片嘈雜中,尖叫被聲浪淹沒。

  如若不是樂殷南眼角餘光一直注意看臺,她也不會聽到這聲尖叫。

  方茁也隨即注意到異常。

  下意識的,樂殷南調動渾身信息素附着在眼睛上,本就敏銳的視力進一步放大,看臺上的混亂清晰可見。

  “啊!!!”

  伴着那聲尖叫,看臺上人羣擠擠攘攘的,突然躍起一個猛獸般的身影。

  是那個被下藥的布匹商人。

  那Alp小說a雙目赤紅,隨即撲倒離得最近的最具威脅的Alp小說a。

  “快來人!”

  “快報警!”

  “有Alp小說a進入易感期了!”

  “哪個高級別的Alp小說a可以釋放信息素鎮壓他?”

  ——嚴笑爲什麼會對他出手?

  這個念頭之前在樂殷南腦裏一閃而過。

  如今她終於知道了原因。

  那個被咬的Alp小說a,正是中書省長官。

  陸沅謝,B級Alp小說a,賢親王,太子太保,曾任內閣首輔。

  “血!”

  “有沒有人能分開他們?”

  “……Beta呢?多幾個Beta能不能試試?”

  然後很快這種聲音也小了下去。

  陸沅謝掙扎的幅度漸漸小了。

  他死了。

  等到警備趕到,那個布商也力竭陷入昏迷。

  目睹到這一幕,樂殷南視線牢牢鎖住遠離人羣的嚴笑。

  她坐在高腳凳上,面前放着一個果盤,一手慵懶地撐着下巴,一手把玩着果盤上放着的紅色紙傘,微微側身,表情十分完好地詮釋了錯愕,震驚,與不解。

  然後她感受到來自樂殷南如鷹般的視線。

  S級Omega感知從來不遜於Alp小說a。

  某種程度上,在信息素對自身的深挖開發和情緒感知上,Omega甚至比Alp小說a更加擅長。

  於是遙遙地,嚴笑眼角藏着輕蔑的笑意,將紅傘用小拇指勾着衝樂殷南舉杯致意,紅脣輕啓。

  似乎所有五感都被剝奪了。

  玻璃酒杯將騎師五彩夾克抽象成旋轉的線條,聲浪與尖叫被隔絕成稀薄的無聲氣流,騰起的塵土瀰漫着春夏之交的疲燥。

  樂殷南想起剛剛碰到的Omega奴隸;想起之前在假面舞會上嚴笑摘下的蝴蝶面具;想起更久前在黑暗中的濃香纏繞。

  那抹紅像奔騰的箭矢,帶着張揚的風,洶涌的生機,與磅礴力量,精準無誤地刺入樂殷南眼中。

  樂殷南讀懂了脣語。

  嚴笑說:“呵,Alp小說a。”

  大同小異。

  不過如此。

  樂殷南腦內的妒忌與陰暗在張牙舞爪。

  想要折斷。

  折斷她的強大,明亮,活力,和生氣。

  比賽結束的宣告突如其來地砸到耳邊:

  “第三屆香檳賽冠軍!‘人翼’勝出!”

  樂殷南渾身血液逆涌,她盯着嚴笑,青筋畢露,雙目赤紅。

  “快疏散!有人進入易感期了!”

  一片混沌間,方茁的警告和焦灼擠入樂殷南腦海。

  “喂!醒醒!你帶了抑制劑沒?”

  Alp小說a的易感期很好辨認,起初他們會精神恍惚,很快身體會青筋畢現,渾身爆發原始野性。

  他們攻擊力奇高無比,對Alp小說a有無差別的征服欲,並且對Omega的信息素極度敏感,同時極度缺乏安全感。

  等級越高,攻擊性越強,安全感越差。

  嚴重的還會喪失理智,成爲不折不扣的社會不穩定因子。

  “我……”

  樂殷南被方茁扯了一下,恍惚回神,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不自在地扯開衣領,搖頭:“沒有。”

  易感期都是週期性的,距離她初次分化才過多久?她根本就沒到時間!

  她咬了咬舌尖,在信息素快要失控的前夕強行壓下。

  “我可以控制。”樂殷南對自控力一向很有自信,她強忍不適,“事發突然,抱歉失態了。但樂家誠意十足,方小姐……”

  方茁將她一把打斷:“你有病啊?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着談政事?”

  樂殷南攥緊拳頭,指甲嵌入手心,執拗強調:“我可以控制。”

  “夠了,我先帶你去休息室躲躲,萬一信息素釋放出去……”方茁看了眼看臺,發現嚴笑已經消失在視線中,“……這麼多賓客,會引發騷亂的。”

  方茁將樂殷南半推半搡地往前走。

  路過一個D級Alp小說a工作人員時,讓他臣服的想法在樂殷南腦內瘋長。

  那D級Alp小說a見了樂殷南腿一軟,原本打算避之不及,卻不小心朝她面前撲。

  “小心點。”方茁及時扶住。

  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了樂殷南的肩膀。

  電光火石的一瞬。

  樂殷南幾乎是騰躍而起,猛地將他撲倒在地,鋪天蓋地的信息素籠罩而下,雙手死死地鎖住他的咽喉,睚眥欲裂,恨不得將他生生掐死。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

  “救、命!”

  那工作人員艱難地發出嘶嘶氣聲,卻只卡了一下就順暢無阻地叫喊出來。

  樂殷南鬆了手。

  信息素劈下又收束,像一瞬而過的驚雷。

  如若不是那倒黴的D級Alp小說a大小便失禁,根本沒人會注意到在馬場一角發生的失控。

  “滾!”

  樂殷南一拳擦着D級Alp小說a臉頰砸下,彷彿對方是什麼洪水猛獸,迅速撐起身體躲得遠遠的。

  那工作人員如蒙大赦手腳並用爬起逃走,差點又跌了一跤。

  方茁想去扶她卻被樂殷南一把打斷。

  “你沒事吧?”

  “別碰我,我怕我忍不住對你動手。”

  彷彿在竭力證明什麼,樂殷南一字一頓再一次強調道。

  “我和那些人不一樣,我可以控制。”

  方茁不太確定樂殷南嘴裏的“那些人”指的什麼。

  但這個語氣確實透着一股她常打交道的守舊派,所謂貴族的矜守與自傲。

  “我和那些Omega不一樣。”

  “他們不過都是些賤種。”

  “我生來便淌着矜貴的血液。”

  在某些老古董嘴裏,確實十分容易聽到這類話語。

  真可笑。

  明明都是人。

  被殺就會死。

  每月會暴發狂亂。

  卻偏偏要說自己是“特殊的”。

  特殊的高貴。

  特殊的卑賤。

  唯獨不肯承認自己是普通的人。

  “行,那你控制。”方茁聳聳肩,沒好氣往休息室方向一指,“加油,再走幾步就到了。”

  樂殷南沒聽出方茁語氣中的諷刺。

  她只覺得四周傳來的尖銳的信息素足以把她逼瘋。

  S級Alp小說a的感知被易感期放到最大,樂殷南的感知範圍甚至可以擴張到看臺最末端的最右側的一個快要不釋放信息素的六十歲老先生。

  這讓她輕而易舉聯想到剿匪時的屍橫遍野。

  樂殷南眼前一片赤紅。

  “客人您怎麼了?”

  她走到距離人羣更近的休息室附近,樂殷南終於被其他工作人員看見。

  “……易感期?!”

  那工作人員滿頭大汗。

  今兒怎麼這麼邪門?

  剛看臺就爆發了個易感期Alp小說a,現在又來一個?

  不過有了第一次的處理經驗,他這次應變更快。

  “……這……快、快拿口枷!”

  吵死了。

  樂殷南已經看不清面前的人影。

  她跌跌撞撞地覺得有東西在向她靠近,似乎是人,但又很快抽象成一團黑色線條。

  她覺得眼球在灼燒。

  不可名狀的黑影帶着鋼鐵怪物朝她襲來。

  樂殷南本能地釋放信息素,渾身暴起,想要將黑影掐死在危險來臨前。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無限的征服欲吞嚥着她的理智。

  想把危險都扼殺。

  想把勝利品都帶回去。

  ……帶回……

  帶回誰的身邊呢?

  “樂殷南,住手。”

  一片血紅中,她聽到嚴笑的聲音。

  像盛夏從井底打撈出的冰塊水,貼在眼前,澆滅焦灼的焰火。

  “你快把他掐死了。”嚴笑指了指樂殷南手下的工作人員。

  嚴笑心砰砰直跳。

  但對視那眼她就察覺到樂殷南不對勁,於是連忙跑下來。

  果不其然,易感期。

  樂殷南手上零星沾了點血,在她毫無意識的時候身邊已經倒了三五個工作人員,口枷散亂一地,個個倒地嗚咽不起。

  方茁看到嚴笑出現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擠到嚴笑跟前催促道:“你惹出的爛攤子,趕緊收拾好。”

  “自己戴上。”嚴笑將口枷踢到樂殷南面前。

  樂殷南視野朦朧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底還有尚未退卻的血絲,溼漉漉的,脆弱,蔫萎,又黏膩。

  讓人聯想起被冰水打溼的衣襟,和汗液一同粘黏在肌膚上,散發着春夏之交獨特的頹靡生機。

  嚴笑覺得眼睛被汗漬撓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嘆了口氣,硬着頭皮冒着被樂殷南撲倒的危險緩緩靠近,撿起口枷,舉在她面前,一副商量的口吻:“乖,聽話。”

  聽說易感期的Alp小說a對Omega信息素極其敏感,極度依賴。

  如若被其標記過的Omega,更是能對相應的Alp小說a產生影響。

  嚴笑甚至還聽說過有的Alp小說a在易感期會聽對Omega的命令言聽計從,甚至不惜s小說ā•rén。

  但聽說歸聽說,臨到自己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多少還是怕的。

  更何況……

  嚴笑略微不安地看了眼方茁。

  方茁一副環臂看好戲的姿態。

  嚴笑有些心虛。

  樂殷南易感期紊亂有她一半的責任。

  ……好吧,一大半。

  樂殷南的信息素系統已經被她胡亂試藥給破壞了。

  易感期紊亂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只不過她一直沒有告知樂殷南,甚至還反覆在她耳邊強調她沒問題,這才讓樂殷南放心地不帶抑制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樂殷南任由嚴笑將口枷戴上。

  口枷鋼鐵製成,連着手鍊,封死失去理智Alp小說a的全部行動。

  只不過大庭廣衆之下過於屈辱,尋常Alp小說a會帶好抑制劑,即便不甚爆發,也會十分抗拒。

  每次制服易感期的Alp小說a不亞於一場小型戰役。

  嚴笑輕而易舉地取得了勝利。

  還好樂殷南沒出什麼幺蛾子。

  她暗自鬆了口氣。

  “樂殷南我來處理,麻煩你善後了。”嚴笑衝方茁叮囑道。

  畢竟是馬場後臺,引發的騷亂不算大。

  安撫,封口,封鎖消息,方茁做這些事輕車熟路。

  “我有在控制。”

  樂殷南被嚴笑扶起,清醒了些許,但思緒還是有些遲鈍。

  她確實在控制。

  樂殷南遲鈍地想着。

  那個布匹商人根本沒有間隙,藥效一到邊突襲了身邊的人。

  但她卻忍了這麼久。

  而且只是拳腳相向,還沒喪失理智到只剩撕咬的獸性。

  樂殷南鈍鈍地趴在嚴笑肩上,下巴擱在她肩膀,聲音沙啞。

  “你怎麼纔來?”

  嚴笑渾身觸電般戰慄。

  她僵在原地,不確定地問道:“你是在撒嬌嗎?”

  她單是聽說易感期Alp小說a極度缺乏安全感,但沒想到樂殷南表現出來和平日氣質如此違和!

  樂殷南聽了,把腦袋深深埋在她頸後,沒吭聲。

  真的在撒嬌!

  嚴笑向來淡定的笑容裂開,她有點發懵,不知如何是好。

  “愣着做什麼,把人帶進休息室,趕緊收拾你惹的爛攤子。”方茁在一旁無情提醒。

  嚴笑連忙應了聲,手忙腳亂把樂殷南拖進休息室。

  休息室已經被人臨時清空。

  相信在S級Alp小說a信息素震懾下,尋常人等也不會靠近。

  但嚴笑還是未雨綢繆地灑了不少驅逐閒雜人等的藥水。

  嚴笑讓樂殷南坐下,注意到她的手腕被摩擦出血,意識到樂殷南此時只是看起來“乖巧”。

  她無時不刻不想着暴力掙脫。

  卻又想在Omega面前留下好印象。

  “呃……”

  嚴笑還是第一次處理這種問題。

  她回想起之前敢大腦花樓街的易感期Alp小說a們,無一不是找了Omega共度春宵發泄,亦或者被她用藥迷昏,或毒死解決。

  不需要考慮如何相處。

  嚴笑久違地感到一絲無措,與緊張。

  “我可以把你鎖鏈解下,但你得保證不能動。”

  權衡再三,嚴笑開始往身上塗抑制Alp小說a行動的藥水。

  樂殷南乖巧點頭。

  嚴笑又躊躇了。

  她知道易感期在暴力之後便是安撫。

  Omega的信息素越是濃郁便越能安撫躁動的Alp小說a。

  最好的紓解方法還是發生關係。

  但現在在外面。

  嚴笑不能讓別人知道檀香閣老闆分化成了Omega。

  一來是防止蠅營狗苟。

  二來也爲了避免和刺殺齊月Omega扯上關係。

  更何況S級Omega只需釋放一點點信息素,就能引起大範圍的騷亂。

  嚴笑的思緒不合時宜地四處發散。

  說來也奇怪,明明剛纔那麼失控,樂殷南的信息素卻只控制在方圓十步之內。

  “你方纔真的失去意識了嗎?”嚴笑忍不住懷疑。

  樂殷南睜着溼漉漉的黑眼睛認真點頭。

  “……”

  那股渴望被安撫的視線過於炙熱。

  樂殷南左眼寫着“想要”,右眼寫着“標記”,嚴笑只能彆扭別開視線。

  “但我不能讓你標記。”

  在這股過於純粹的慾望中,嚴笑竟然試圖講道理。

  “因爲我可能無法控制。”

  嚴笑說這話臉頰微微發燙。

  她想起初次分化時的混亂和失控。

  哪怕是之前樂殷南淺嘗輒止的臨時標記,她都無法抑制地散發出若有若無的信息素。

  嘩啦——

  鎖鏈發出不安的晃盪。

  樂殷南臉上一臉純良,但行動卻暴露了她的不耐與狂躁。

  嚴笑心驚膽戰。

  有了上次教訓,她還是擔心樂殷南會隨時暴起衝破香水限制爲所欲爲。

  忽然的,她回想起伊麗莎白半開玩笑似的祕聞:

  “不過笑,你聽過反向標記嗎?聽說S級Omega甚至能反向標記Alp小說a,你有機會要不和你那上將小A試試?聽說欲.仙.欲.死,欲罷不能!但案例太少,我也只是知道理論,你……標記完給記得發表一下感想唄?”

  反向標記。

  嚴笑不得不承認,當她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時,她的確心潮澎湃。

  對於這件爲數不多的,突如其來的,獨屬於特殊Omega的權利,嚴笑遇見到她將擁有前所未有的掌控欲。

  這讓她躍躍欲試。

  但理論畢竟只是理論,她先前也師出無名。

  這是個機會。

  於是嚴笑衝樂殷南說:“我有個辦法可以確保我不泄露信息素,你也能夠得到安撫。”

  樂殷南腦袋微妙動了下,像是在傾心聆聽的小動物,眼睛閃亮看着她。

  嚴笑不自覺舔舐舌尖,琥珀色眼底掀起一陣暴風雨。

  “但需要你保持安靜,不要亂動,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嚴笑事先打好商量,“你也要儘量控制,能做到嗎?”

  嚴笑也無法確認反向標記會帶來什麼。

  但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AO之間最壞能發生什麼呢?

  無非就是兩個人都進入了發情期。

  而現在樂殷南雙手已經被拷住,她也在附近灑了藥粉,明晃晃地標着生人勿進。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嚴笑她自己無法控制的信息素泄露。

  但不放手一搏又怎麼知道?

  總比樂殷南遲遲得不到紓解徹底喪失理智變成野獸狂躁期與發情期一齊來勢洶涌要好。

  樂殷南已經無法思考嚴笑話語。

  她的注意力全在嚴笑身上。

  嚴笑的言行就像牽引的線,操控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茫然地點點頭。

  “真乖。”

  嚴笑由衷讚許道。

  “把脖子露出來。”

  “……?”

  樂殷南的雙眼將她的困惑暴露得一覽無遺,但卻沒有任何猶豫地撩開發梢,露出光潔的脖頸。

  也太順利了。

  嚴笑忍不住在腦內想道。

  她將指腹按在她腺體上,樂殷南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痛苦。

  嚴笑又想起她第一次鉗制樂殷南時的場景。

  那時候她毫不客氣碾壓她的腺體。

  當時還不覺得,現在嚴笑真情實感地覺得……

  樂殷南真能忍。

  初次分化時的腺體脆弱敏感,卻遭到她這樣的蹂.躪,效果堪比閹割。

  聯想到樂殷南現在易感期紊亂也是她造成的,嚴笑不免有點心虛。

  好像樂殷南一直很倒黴。

  遇到她之後更倒黴了。

  某種程度上,她確實很“乖”。

  嚴笑手指在腺體上反覆環繞,終於在樂殷南又一次帶着鎖鏈“嘩啦”的時候下定決心,俯身,齒尖咬合住微微凸起的腺體。

  樂殷南覺得自己被毒蜂蟄了一下。

  起先是突然的疼痛,很快,所有神經末梢被麻痹吞噬,彷彿羣蜂遷徙,荊棘瀰漫。酥麻的疼痛如暴風雨般將神智席捲一空,闖破支離的理性,破碎的警醒,卑鄙的唾棄。

  茶霧凝結成傾盆大雨,威風凜凜地奔襲而來,所有思緒被一掃而空,樂殷南腦海閃現持續的,漫長的,短暫的空白。

  而後,暴雨雲霧騰起團團草木似的香,烈火沿着茶葉根系岩漿似的瀰漫,暴雨接連落下,慾望持續瘋長。她蜷縮成小小的一粒塵埃,翻滾在茶霧清爽的盛夏裏,她膨脹成廣袤無垠的大地,與不停歇的黑火沉浮。

  嚴笑不願鬆口。

  如果說Alp小說a對Omega的標記是佔有,是排他,是放縱慾望。

  那麼Omega對Alp小說a的反向標記則是征服,是馴順,是賞玩渴求。

  情.欲由她拿捏。

  野望由她准許。

  嚴笑感到前所未有的征服欲。

  她的信息素肆無忌憚地在對方領地裏逡巡,隨心所欲掀起狂風,掀起驟雨,掀起迷霧呢喃。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滴豆大的雨水從頭頂木板縫隙擠入,砸在樂殷南脖頸邊,嚴笑陡然嚐到一片冰涼,兩人這才如夢初醒。

  外面突然暴雨傾盆。

  有水滴不斷滑落。

  嚴笑驟然驚醒,她從這股奇異的征服裏抽回神來,才注意到她已經跪坐在休息間的排椅上,一手壓住樂殷南的肩膀,一手攥着她的衣襬。

  她們都被雨水浸染了一大半,衣服刺在皮膚上,嚴笑隱約可以看到樂殷南頸前背後的大片荊棘刺青,她似乎可以觸摸到荊棘的冰涼和尖銳。

  苦痛也扎眼。

  “……鬆開。”

  樂殷南也恢復了理智。

  她的聲音從口枷裏嗡嗡傳來,有些沙啞,語速很快,似乎想急切逃離這種窘境。

  嚴笑指腹劃過樂殷南腺體流露的液體,像掠過海面的白鷗,羽毛與海水鉤沉着鹹腥的癢。

  “嘖,還是之前看起來乖點。”

  嚴笑慢條斯理地幫樂殷南拉起裏襯,繞過耳旁取下口枷,故意在樂殷南耳邊吹氣。

  “不知客人對奴的伺候可還滿意?”

  妖精。

  樂殷南耳垂、脖頸全都紅了。

  她心煩意亂,不安又無措地重複了一句:“解開!”

  她指的雙手手銬。

  嚴笑倒是罕見的好心情,她雙手開合,鑰匙轉入鎖孔,“咔噠”一聲,鎖釦鬆開。

  “我幫你這麼大的忙連聲謝謝都不說?這難道就是樂王府的教養?”

  樂殷南尚且不知她易感期紊亂是由嚴笑一手造成的,如今剛從昏沉中反應過來,一獲得自由便“噌”地一下起身,係扣子,整衣領,撿起掉落地上的外套,拍了拍上面沾上的灰,毫不拖泥帶水地說了句“謝謝”。

  嚴笑露出一排白牙:“不客氣。這次我很滿意,下次有需要隨時歡迎。”

  樂殷南看到了她血淋淋的牙牀。

  喫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真的只是標記。

  明明沒做什麼,明明慾望並未被徹底挑起,但所有的感知都被挑起一角,像絲織上被挑起的一根綵線,將落未落,搖搖欲墜。

  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讓人心癢。

  樂殷南幾乎可以肯定——

  嚴笑就是故意的。

  “爲什麼你能標記我?”她不解問出聲,聲音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冷酷。

  嚴笑聳肩:“誰知道?S級Omega的特殊本能?”

  樂殷南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她皺眉盯着嚴笑:“……和尋常Alp小說a的標記一樣嗎?”

  嚴笑搖頭:“我也不知道。剛纔全憑本能驅使,鮮有先例。不過既然是標記……也許會起到和A標記O同樣的效果?”

  譬如,Alp小說a對標記她的Omega產生更強的依賴性和成癮性。

  樂殷南也想到這一層。

  “如此倒還好。”

  也不是不能忍。

  “真是麻煩。”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在說誰。

  兩人說話間歇,雨滴不時砸下來。

  樂殷南見屋內潮氣逐漸瀰漫,也無意久留,她將外套披在身上,突然鼻尖竄起一陣沁人心脾的茶香。

  奇怪。

  分明是嗅覺。

  舌尖卻沾到一點滾燙的蜜。

  樂殷南又仔仔細細地將外套脫下來檢查一番,確信道:“你的信息素沾上去了。”

  嚴笑面容微滯。

  “不過只有一點,很淡,其他Alp小說a應該聞不到。”

  樂殷南說着推開休息室的門。

  汛期來的雨又急又猛。

  大雨傾盆。

  風從門外倒灌。

  夏風是如此有力,帶着撲鼻而來的水汽將室內的旖旎滌盪一空。

  ——本就沒太多信息素,如今被洗了個徹底。

  正在犯難之際,樂殷南瞥見門外角落擱着的一把黑色雨傘。

  拿起,撐開。

  樂殷南迴頭,眉頭微微蹙起。

  發生了這個意外,她其實不太願意和嚴笑一起行動。

  但若是現在直接走了,未免表現得太過刻意。

  畢竟在外人眼裏,她還是“出軌qíng•fù背叛情人渴求原諒”的形象。

  如果這時候再爆出“樂家二小姐與戀人不合打鬧馬場”的小道消息就更難堪了。

  更何況她易感期失控這件事雖然被嚴笑壓下了,暗地裏指不定怎麼被人編排。

  於是樂殷南只是沉聲道:“只有一把傘,你挽着我的手靠近點,免得雨水打溼了衣服。”

  她單手撐傘,骨節分明,另一隻手臂搭着外套,釦子又被嚴絲合縫地扣上,衣服被她重新整理得沒有一絲褶皺,完美地藏匿住仍然泛着緋色的皮膚。

  樂殷南渾身籠罩在稠密的雨簾中,眼神竭力平靜,有種小孩模仿大人似的拙劣正經。

  作者有話要說:注:騎師描寫依舊參考之前那本書,以後也會參考改編一些社會風俗,就不一一列舉了。

  ————

  又一次易感期。

  樂樂:真麻煩,快點標記!

  笑笑:嗯,先叫兩聲聽聽?

  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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