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2 發燒
準確來說,開始時樂殷南入睡很迅速,但她很快做了個夢。
夢裏她在茶山梯田向下眺望,雲淡風輕,但很快,腳底的茶樹開始瘋長,藤蔓般將她纏繞,她被尖銳的倒刺與濃郁的茶香裹挾,猛拽,纏住氣管,無法呼吸。
樂殷南在滾燙的窒息感中驚醒。
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確被一片茶香包圍。
茶是滾燙的。
嚴笑不知道什麼時候縮成了小小一團滾進了樂殷南懷裏,緊緊攥着她的衣袖,眉頭緊皺。
樂殷南探了探嚴笑的額頭。
那股熱氣無孔不入,順着她的皮膚喧囂塵上。
驚心動魄的燙。
“嚴笑,醒醒。”樂殷南試圖將她推醒,“你發燒了。”
嚴笑捏着樂殷南衣袖袖口,整張臉都皺在一起,眉眼動盪着不安。
樂殷南推了好幾次都不奏效。
她摸了摸頸後已經有反應的腺體,覺得自己再待下去恐怕要失控。
她長嘆了口氣,想把嚴笑的手從衣服上拽下來,找阿萱或者伊麗莎白來處理這件事。
但她低估了嚴笑的手勁。
輕輕一推根本推不開。
而且這一推一合的空檔,那股熱氣已經順着袖口攀爬而上。
樂殷南覺得自己呼吸也跟着不對勁了起來。
“嚴笑,鬆手,我得給你去找醫生。”樂殷南決絕有力地一根根拔開嚴笑拽住她的手指,生怕她再次合攏,連忙將自己從嚴笑手中抽出來。
她靠得很近。
舉止過於親密。
她們幾乎十指相扣,從嚴笑身邊離開時,樂殷南長髮髮梢甚至劃過嚴笑大半臉頰,近乎碰上她的脣。
一個細微的動作。
樂殷南就已經出了一身汗。
很難說是驚到的還是熱出的。
“誰?”
就在樂殷南礙手礙腳從牀上下來時,她的胳膊突然被嚴笑猛地攥住。
樂殷南懊惱地閉上眼睛。
就在她想該如何解釋時,身後又傳來紊亂的呼吸。
嚴笑只是條件反射地防備了一下,並未清醒。
樂殷南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不願再做出更加親密的舉動。
思來想去,樂殷南還是湊近嚴笑,悄悄釋放出一點點信息素。
咖啡的苦味澆入濃郁的茶香,有種黑褐色中草藥的味道。
Alp小說a的信息素能夠很快地緩解Omega的不安,恐慌。
嚴笑在樂殷南的包圍下很快舒展了緊皺的眉頭。
拉她的力氣也鬆了一些。
——但也極其容易引誘AO失控發情。
所以樂殷南趁嚴笑鬆手的瞬間就把自己關在門外,她緊閉大門,頸後腺體已經徹底甦醒,呼吸中都帶着灼氣。
她在鎖骨掐出一片紅痕,平復了許久,才重新睜開眼睛。
樂殷南緊急找到了阿萱,阿萱立即叫了伊麗莎白過來。
“沒事,只是早上喝了墮胎藥,情緒波動有些大,再加上一天沒怎麼喫東西,春夏之交就是這樣的,天氣忽冷忽熱,所以才着涼了。”
伊麗莎白檢查完又開了一些藥,看向樂殷南。
“不過現在燒已經退了一些,她剛流完產,身體十分虛弱。”
伊麗莎白講“十分”咬得特別重。
“我留下來照顧小姐。”阿萱連忙說。
伊麗莎白提議:“其實如果有匹配的Alp小說a,Alp小說a待在身邊能讓病人恢復得更快。”
“這什麼道理!”樂殷南懷疑嘀咕了一句。
“氣味會影響心情,心情有助於身體恢復。”伊麗莎白懶得和樂殷南廢話專業術語,她強調,“不過你不願意也沒關係,就是病人會恢復得慢一點。”
樂殷南沉聲道:“我守到天明,儘量等她醒來。”
“很好。”伊麗莎白合上醫藥箱,將藥遞到樂殷南手上,“醒來記得讓她按時吃藥。”
“對了,友情提醒,生病期間禁止任何標記行爲,這樣只會干擾恢復。”伊麗莎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咖啡香,微妙一頓,“我是指‘任何’可能發生標記的行爲,明白嗎?”樂殷南垂下眼眸:“不會的。”
“那只是爲了讓她放鬆警惕鬆開手。”
“最好這樣。”伊麗莎白微微頷首。
說完,她便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你爲什麼要給我送那封信?”樂殷南見伊麗莎白就要離開,忍不住開口詢問。
伊麗莎白腳步一頓。
“我原想讓你勸勸她,無論如何,那畢竟是條生命。”
但她沒想到嚴笑態度如此堅決,動手速度竟然那麼快。
“讓你千里迢迢趕來一趟,實在抱歉。”伊麗莎白說完便離開了。
樂殷南和阿萱面面相覷。
縱使阿萱滿臉寫着懷疑,但在樂殷南的逼視下還是妥協了。
伊麗莎白說得不無道理。
匹配度高的Alp小說a哪怕什麼都不做,光是站在這裏,就足以讓Omega感到安心。
雖然她的腺體被切了,現在同Beta幾無二致,但多多少少還是能感知到一點點Alp小說a的信息素,等級越高越明顯。
無論如何,她都不宜在這久留。
“那就勞煩樂小將軍了。”阿萱微微扶身行禮,“有任何需求請務必叫我,我就在隔間候着。”
樂殷南略略點頭,目送阿萱離開。
嚴笑仍在沉睡。
伊麗莎白開了些藥,她的面色稍微好轉了一些,但仍然虛弱,蒼白到近乎透明。
樂殷南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糾結。
她又想起之前差點脫口而出的那句“我喜歡你”。
說實話,這四個字她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按理說她不應該對嚴笑如此上心,她們只是合作關係,哪怕合作的內容從“三年尋物”擴展到“火器交接”乃至“度過發情期”,也僅僅只是合作關係。
樂殷南都說不準從什麼時候嚴笑本人開始大篇幅地佔據注意力。
乃至聽到嚴笑說她懷孕時,樂殷南第一個反應竟然是生下來之後該怎麼辦?
避孕的說辭歷歷在目,可真的有了個孩子,樂殷南竟然荒唐地根本沒考慮“墮胎”的可能。
她甚至有些害怕知道自己真實的想法。
究竟是一開始的虛僞。
還是潛移默化的轉變。
樂殷南找不到答案。
她也畏懼找到答案。
如果牽扯的人過多,關心的人過多,如果她更在意的是嚴笑而非樂行檢——
樂殷南不確定自己是否就敢這樣毀掉過去十幾年來的努力。
於是又回到嚴笑之前問她的問題。
——她現在已經成爲了什麼?
“我該拿你怎麼辦?”
樂殷南坐在嚴笑牀頭,望着她的睡眼,喃喃自語。
一夜無夢。
次日清晨嚴笑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人。
她睜開眼,險些被亮白的光線刺得喘不過氣,彷彿墜入烈日下的海面,頭頂白得發光驚呼透明的波浪深淵。
房間裏沒有人,空氣裏還殘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咖啡苦香。
很安靜。
嚴笑勉強起身,發現桌面上擺着水,還留了碗青菜瘦肉粥,粥是溫的,碗底押着一封信,沒有信封,遒勁有力的字跡暴露在視線裏。
是樂殷南留下的。
上面仔細寫着伊麗莎白的藥囑,並聲稱自己臨時有事得回家一趟,離開前釋放了一些信息素助眠安神。
但空氣裏濃郁的信息素暴露了她離開不久的事實。
嚴笑很快就能猜到樂殷南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她所以纔在她醒來之後悄然離開。
她垂下眼。
也好。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們都需要時間冷靜想想。
嚴笑打定主意,喝了水,舀了勺粥放在嘴裏,表情微妙。
這不是檀香閣後廚的手藝。
樂殷南這傢伙還會做飯?這個念頭剛在嚴笑腦內閃過,她便釋然了。
也是,樂殷南一個軍人,在外面風餐露宿的多少都會接觸一點,更何況她之前還是奴隸出身,會點這些小伎倆並不在話下。
但總歸還是意外的。
嚴笑忍不住又舀了一勺。
‘還挺好喫的。’她想。
……
嚴笑在牀上躺了一天燒就退了。
能走路後,她就馬不停蹄地帶上曾山與阿萱前往樂殷南提供的奴隸點,挨個排查。
“雖然你燒降了,但你身體還很虛弱,我不太建議你這麼快就投入工作中。”伊麗莎白不滿皺眉。
嚴笑聽了只是隨意笑道:“時不我待。”
“你爲什麼這麼着急?”伊麗莎白不解。
嚴笑邊回答邊確認下一個地點:“朝廷要有新動作了,很快,舉國上下便會步入水火。”
她說到這裏,擡頭深深看了伊麗莎白一眼,提醒道:“我個人建議你最近不要出江北商行,商行來往外邦人衆多,所以治安相較而言更加複雜,即便是朝廷也不太好插手,目前還能偏安一隅,但其他的地方,恐怕有些人不會因爲你拿着西秦的通關文牒就對你高看一眼。”
嚴笑一頓:“畢竟你還是個Omgea。”
伊麗莎白若有所思。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朝廷要懲辦Omgea的消息不脛而走。
這幾天大街小巷的確瀰漫着一股山雨欲來的危機感。
甚至昨天在梁記粥鋪附近就出現了一起Omgea奴隸逃跑事件。
雖然那奴隸最後還是被官府抓了回來,當街處死以儆效尤,但愈來愈多的主人都感到自己的財產蠢蠢欲動。
無數奴隸Omega在路上擦肩而過,都閉口不言,道路以目。
……
因爲老金一直活躍在江北這帶,而能夠買得起奴隸的達官顯貴大多在共治界都有資產,所以嚴笑排查起來十分迅速。
她循着賬簿挨個找了過去,又通過許多奴隸口口相傳的線索更新了最新方向,在排查到第十六人時,她得到了線索。
“我知道你們身上都是數字刺青,但有沒有一個人背後刺着彎鉤的模樣?”
嚴笑在宣紙上畫出記憶中的模樣,一個個地追問。
“彎鉤,或者倒刺,大概類似於這類尖銳物體的刺青?”
“這我真沒見過。你確定是過去金扒皮手下的人?”
那Omega拿了嚴笑的銀元,知無不言,十分熱情。
“確定。有人告訴過我,當年在花樓街活躍的只有他。”
“那奇了怪了……不過,有沒有可能你看錯了?”Omega小心建議道,“或者你要找的是長得像鉤子的數字?你還記得你要找的人當年的代號嗎?”
“我和她倒是沒說過話。”嚴笑搖頭,話鋒一轉,“那你記得十七現在在哪兒嗎?我和他也有故交。”
Omega聽到“十七”兩個字,表情一愣。
她還沒開口,卻聽有腳步聲悄聲走來。
“誰?!”
嚴笑自然也捕捉到了動靜。
那腳步一頓,緊接着傳來三聲布穀鳥的聲響。
Omega連忙也取出哨管,回了一串鳥鳴。
那人放心地繼續靠近。
“那是誰?”嚴笑驚訝Omega的不設防。
Omega小聲在她耳邊反笑:“你不是要見十七麼?”
來人是個男Omega。
他穿着賬房先生的長袍,懷裏夾着算盤,架着一副金邊眼鏡步伐匆匆。
“他就是。”
嚴笑將信息素隱藏得很好。
十七沒想到他與同伴約定的見面地點還有旁人。
看到嚴笑,他面色震驚。
“十七。”嚴笑站在原地回頭,“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樂樂:她竟然揹着我去見了別的Ome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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