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站街女的愛情 作者:未知 “學生?你是大學生?”莊小蝶有些不可思議,雖說現下大學生風氣很亂,有很多在校女學生都爲了虛榮心而出來坐檯,甚至不惜犧牲色相,但是眼前這個女孩,憑着她的長相,就算去酒吧裏坐檯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爲什麼會處於這樣的境地? “你也許覺得奇怪,就算是出賣自己也不至於搞得這麼狼狽,呵呵,我自己也想知道,3年前,我離開家鄉,以第二名的好成績去上大學,在學校的時候,我拼命的讀書,就是想要擺脫自己家貧窮的現狀,可是……”她深呼一口氣,頹廢的表情讓她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 莊小蝶覺得眼前的女孩身上有很多故事,靜靜的坐在她旁邊傾聽,深巷裏,時間彷彿靜止不動了,剩下的,只是心酸的往事,偶爾有老鼠衝着巷子更深處的垃圾桶而去,路過她們的時候,並不感到驚慌,她苦笑着,現在的老鼠都比人活得自由。 “愛情是女孩子的劫難,遇見他,我便不再是從前的自己,即使是萬劫不復,也絕不會怨恨別人,他不是我們學校的人,我對他並不瞭解,卻盲目的愛上了他,後來,他藉口要帶我和幾個好朋友出去玩,竟然在途中把我們賣到了偏遠的地方,當坐檯小姐,即使是這樣我也沒有埋怨他,也許,他只是上了別人的當,會回來找我的。”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也許是太久沒跟人講話的緣故,她感覺現在的自己才更真實,最起碼不會每天活在幻想中,只是,這種幻想卻支持着她活到現在而沒有早早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當我發現自己懷了孩子的時候很驚訝,也更震驚,本想離開那個地方再也不回來,可是我怕他會找不到我,於是,就花錢買下了自己,他們也都知道,我可能不會再回到學校去,更沒臉回家,就饒了我,放我自尋生路。”小喬的臉上有着難掩的愧疚,對自己的父母,她什麼都沒有回報,所以,從來不敢去想。 “爲什麼不報警呢?讓警察去處理,他是不會回來的,你怎麼這麼傻?”莊小蝶終於忍不住了,禁不住思忖着,如果有朝一日,遇上了愛情,她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其實我自己心裏很清楚,什麼都知道,一切都只是癡心妄想,可我就是忘不了他,孩子我沒有狠心扔下,而是留了下來,雖然跟着我會受苦,至少她是我們的愛情結晶,只有這樣,我才覺得,這不是一場夢,它真實發生過。”她雙手緊握,像是在訴說着一個久遠的故事。 “那孩子呢?”心中有種被撕扯的痛,莊小蝶終於發現自己是個多麼多愁善感的人,沉浸在莫名的痛苦之中,也許是同爲女人的緣故吧。 “孩子……”林青青苦笑着,臉上酸澀的笑容中又多了幾分幸福,卻又表情一變,變得沉重,鬱結在眉心處的憂愁爬滿了全身,“孩子得了急性白血病,因爲沒錢繼續醫治而被迫出院,我知道自己堅持不下去了,所以……” “所以你想一死解決所有事情?”莊小蝶終於明白她說的話,也終於明白爲什麼一個站街小姐連一份報紙都買不起,她被生活這座大山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所有的青春都耗費在了幻想的泡沫下,這樣的她,也是令人佩服的。“丟下生病的孩子不管自己去死?這種病不是可以換骨髓的嗎?” “不會的,我會帶着她一起去,留她一人在這世上受苦,我怎麼捨得。”她的眼淚再次從眼角滾下來,嘴角輕揚,彷彿已經看到了天國的召喚。“換骨髓的代價有多大,誰都知道,並且,沒有合適的骨髓,就算有錢也會錯過時機,我不是沒想過,我連搶劫都想過,只要能治好孩子的病。” 沉默,無盡的沉默,莊小蝶不語,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而現在不僅僅是一分錢的缺口,而是大筆,需要很大一筆錢,換成是誰,都會束手無策,更何況,是身份卑微的她。 “孩子是無辜的,即使他永遠都不會回來找我,也無所謂,可是爲什麼老天連我最後的希望都要拿走,我只要孩子,現在,既然一切希望都破滅了,我只能選擇死。”她的情緒有些失控,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臉上的淚水有無奈,傷心,更多的是對孩子和家人的愧疚。 看得莊小蝶眼眶一片溼潤,急忙拍拍她的肩膀:“別哭了,我可以幫你想辦法的。” “辦法?什麼辦法,那是幾十萬,甚至一百萬,不是幾百塊錢就能解決的。”她的臉色很差,在沒有妝容的掩飾下沒有血色,薄薄的雙脣乾裂着,蒼白無力。 “林靜”莊小蝶不說話,幾十萬,一百萬,如果現在回到韓天洛那裏,會不會能騙到一筆錢呢?可是這種行爲會讓她再次失去自由,被困在那金絲籠裏面,那瑾浩呢?雖然他看起來身份特別,但卻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冒然回去找他,帶去的,一定是麻煩,矛盾的心理讓她難以抉擇。 “你不必可憐我,即使現在我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也沒有完全喪失信心,下輩子,我一定要找到他,問問他,爲什麼至我的真心不顧,我們的情誼真就抵不過物質上的誘惑嗎?”她的雙眸中滿是希冀,堅定不移的信念促使她沒有早早的就放棄,就連下輩子也做好了尋愛的準備。 “林靜,你別胡思亂想,也千萬不要有輕生的念頭,我想想辦法好嗎?”她心中開始思忖着是不是真的要回去繼續冒充倪安安的身份,如果不的話,就要眼睜睜的看着兩條人命葬送在眼前,或者,用她所聽到的祕密去交換?幫助他找到身邊的奸細,說不定會放過她? “什麼辦法?”林靜聽聞,嚇了一跳,從外表上看,莊小蝶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是,隱隱的,她有種預感,這個人可能會幫得到她。“千萬不要做違法的事情,我不值得!” “那倒不會,我需要好好斟酌一下,我有個親戚非常有錢,但是我不知道他是否還認得我,所以,我得想個完美的相認辦法。”莊小蝶十分真誠的說道,這件事情卻是要好好斟酌一下,知道韓天洛身邊的奸細能算的上是大事嗎?“你別多想,剛纔你奮不顧身的救了我,所以,我欠你的不止是人情,別灰心,爲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需要一點時間,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莊小蝶的話給了林靜莫大的鼓勵,恨不得現在就給她跪下,已是泣不成聲,“謝謝你,遇到你真的是上天賜給我的貴人,我和女兒先謝謝你了。” 兩人互相攙扶着起身,一起來到林青青的公寓裏,亂糟糟的公寓裏住着形形色色的人,菸酒和潮溼的味道夾雜着嘈雜的人聲,即使是夜晚也依然是人聲鼎沸,門口的大嬸看到林靜,鐵青着臉走出來:“我說林靜,再拖欠房租我就把你的東西統統扔出去,別考驗我的耐心!” 她說的煞有氣勢,叉着腰,一副包租婆的模樣,在看到莊小蝶的時候,同樣狠狠的瞪了一眼,鄙夷的說道:“別以爲找個幫手來就不怕了,你今天就搬走吧,我不稀罕你這樣的租客,整天拖欠房租,還把孩子整天留在家裏,天天哭的人煩死了!”說罷,她就要上來拉林靜的手,嚇得她往後一縮。 莊小蝶見狀,心中一陣惱怒,大聲吼道:“住手!”雙眼露出的殺人氣息已經將包租婆給嚇得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同樣都是女人,怎麼會這麼不留情面,若不是因爲箇中原因落魄了,怎麼會留在你這種鬼地方,難道你沒有孩子?小時候不會哭嗎?那可真是奇了怪了,你的生意這麼鼎盛,何苦去爲難一個女人和孩子?留一點口德,別等到下去了被閻王爺掌嘴!” 莊小蝶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的牙尖嘴利,面對包租婆懾人的氣勢並沒有退縮,而是句句帶血,隨後,用肩膀用力的撞開婦人,拉着林靜朝公寓裏走去,大聲說道:“現在就搬走,欠你多少錢,開張發票給我,現在就結賬!” 她的話讓林靜多少有些驚訝,她們雖然身份不同,經歷也不會一樣,但卻一見如故,有很多說不完的話題,那些悲傷的過往都變成了沉痛的代價,讓她重新燃起了對活着的希望,只是莊小蝶口氣這麼大,着實嚇了她一跳,那個收房租的悍婦,多少次用語言傷害別人,自己樂在其中,今天終於出了口惡氣,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莊小蝶不語,這個亂糟糟髒兮兮的地方,實在是不敢恭維,不過,又轉念一想,自己能好到哪去,如果不是瑾浩的錢支撐着,她說不定要睡大街的。 “你沒看見那個歐巴桑的模樣,嘴巴能塞下一個雞蛋,真是出了口惡氣!”林靜好笑的說,臉上未乾的淚痕讓她的臉看起來像個小花貓。 “哼哼,她敢上來,我就打得她滿地找牙!”佯裝悍婦狀,她咯咯的笑起來,當腳步來到林靜的房間時,她再也笑不出來了,潮溼陰冷,到處都扔着大大小小的包袱,應該是她剛帶着孩子從醫院回來,行李很多,而且都是小孩的衣服,奶粉,玩具什麼的,一個小小的人兒已經坐在地上,可能是哭累了,睡着了。 “沫沫,沫沫乖……”林靜雙眼噙着淚水,不忍的將小小的身體抱起,放在懷裏,爲了生計,她不得不把沫沫放在家裏,只帶回來三頓飯和該喫的藥,而沫沫好像這麼小就懂事似得,小小年紀便懂得一個人在家玩,累了就睡,渴了就喝桌子上盛好的水,這些都讓林靜倍感欣慰。 “她叫沫沫嗎?”莊小蝶蹲下身,莫名的,對小女孩起了憐憫之心,那張蒼白的小臉很瘦,幾乎沒什麼血色,身體也同樣的瘦小,穿着一身雖然有些舊但卻很乾淨的衣服,手上抓着一個紙鶴,緊緊的攥着,似乎知道是媽媽回來了,眯起眼睛看了看,又沉沉的睡去,五官長得和林青青不是很像,但卻也很秀氣,抿着嘴,嘴脣有些乾乾的。 “孩子是渴了吧?”莊小蝶回過頭去看到桌子上已經喝完的水,應該是沒水了,孩子的嘴纔會很乾,而林靜則有些慚愧的說道:“我每天都忙着去撈錢,根本無暇顧及她,都是她自已一個人在家,除了去醫院的時候,很少陪在她身邊,所以,她的身體纔會越來越差。” 她愛撫的摸着沫沫的小臉,說的讓莊小蝶一陣傷神,這樣的不離不棄才真的讓人動容,可恨的是那該死的負心漢,竟然就這樣扔下這母女不管不問。 “我幫你搬東西吧?”莊小蝶說着,已經蹲下身,在凌亂的房間裏收拾起來,林靜不好意思的說:“麻煩你了,可是,我們要搬到哪裏去呢?現在房租都很貴,如果找不到的話……” “放心吧,我剛找了間房子,雖然地方很小,但是兩個人住絕對夠了,加上個小不點兒!”莊小蝶滿不在乎的說着,看到這裏的環境,更堅定了想要幫助她們的決心,而且,要儘自己的能力幫她們渡過難關。 “謝謝你小蝶!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林靜滿臉的歉意,淚水再次溼潤了雙眼,只是這次是因爲感動。 “收拾幾件重要的東西,剩下的改天再搬嗎?”莊小蝶的目光落在一張很模糊的照片上,照片上的男人明朗的笑容,背上揹着個女孩,亦是笑得很燦爛,那是的她應該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吧,齊劉海的樣子看起來十分的稚氣,孩子氣的笑容裏裝載滿滿的,全是幸福。 “不要了,我只撿重要的東西搬,剩下的就隨房東怎麼辦吧,她一定會恨不得一把火給燒了,因爲,我真的是個很不合格的房客!”她喃喃的說着,看到莊小蝶在看相片,目光定格在上面,良久,緩緩的開口,“那就是他,他叫郭子興,當我想念他的時候,便會盯着照片發呆。” 她酸澀的話語中難掩的惆悵,莊小蝶走過去,“我抱着沫沫,你收拾收拾吧!” 於是,兩個人一下忙活到很晚,破天荒的找了個面的車,帶着沫沫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在莊小蝶看來,明天抓緊時間去找工作纔是正式,然後再打聽到哪裏才能見到韓天洛,不能冒然衝過去,萬一真正的倪安安出現了怎麼辦?那她會死的更慘,把這一想法告訴了林靜,當然,不包括韓天洛是什麼人,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一夜她睡得很累,不斷的做夢,不是夢到那場無邊的大火,便是醉鬼胖子的糾纏,如此反反覆覆,竟然睡到了第二天11點鐘,當她醒來的時候,林靜已經買了幾個包子,正在喂沫沫喫包子,她帶來的電飯鍋里正飄着小米的香味。 這麼多天沒有喫一頓真正的美食,莊小蝶胃口大開,一口氣吃了四個包子,喝了兩碗小米粥,看着沫沫不可思議的盯着她,不好意思的說道:“呵呵,不好意思,阿姨好幾天都沒好好睡覺,好好喫飯了。” “沒關係,姨姨你喫!”沫沫睜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卻是很有禮貌的小姑娘,頭髮因爲被替了個精光,所以帶着紅色的帽子,紅帽子映襯的她皮膚更加白皙。 “謝謝。”她喝下最後一口粥,十分感動的放下碗,這個小旅館裏有電源插口,而林靜則會加以利用,用電飯鍋做小米粥,真的是生活把人變得不得不緊衣縮食。 “小蝶,即使是這樣生活,你不想家嗎?”林靜問起,莊小蝶纔想起,昨晚她告訴林靜,自己是離開老家出來打工的,錢被人騙光了,帶着身上所剩無幾的錢四處遊蕩,而那個有錢的親戚她又不知道人家是不是還認得她,所以,眼下必須先找個工作餬口。 說謊話是迫不得已,她不想讓別人爲她擔心,再加上,韓天洛又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萬一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爲林靜是故意接近她來的,所以,爲了謹慎起見,她什麼都沒有說,只說自己打工妹。 “想又能怎樣,沒找到工作,難道沿路乞討回家麼!”她的心情沉重下來,自己的家在哪裏?有爸爸媽媽嗎?會是個怎樣的人?這些她都不知道,現下最重要的是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以後的事以後考慮。 “小蝶,其實家裏沒什麼不好的,即使很窮,也絕對是最安逸的地方,外面的世界不是你能懂的,你太單純,沒有什麼閱歷,早晚會喫虧的!” 莊小蝶急忙別過臉去,害怕被人看到自己心虛的樣子,心中確實爲自己擔心,今晚說什麼也要到金魚花火那酒吧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要招人,就算是大白天,她也不敢貿然出去,一旦被人盯上,絕對不會比落在韓天洛手中要好。 所以,一整天的時間,她都在跟林靜閒聊,一邊逗着林沫沫,她問過林靜,爲什麼沒讓孩子跟父親的姓,林靜說,不想給別人增加負擔,心中再次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愛情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讓人忘卻所有,只爲了心愛的人兒活? 沫沫雖然只有3歲,但卻十分懂事,總是拉着莊小蝶的手,“姨姨,姨姨!”叫個不停,不時的吐吐舌頭做搞怪模樣,還會倒水給她喝,也許是今天有太陽的緣故吧,帶着沫沫到小陽臺上曬太陽,心情大好,也暫時放下了眼前的所有煩惱,口袋裏的錢因爲幫林靜交了欠下的房租,所剩無幾,只夠他們支撐一星期,所以,今晚,她勢在必得,說什麼也要找到工作,並且,是份不需要身份證的黑工作。 “小蝶,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因爲……”她似乎有難言之隱,隱約的,似乎和她當過坐檯小姐有關。 “沒關係,你的隱私不必告訴我,現在開始好好在家照顧小沫沫,我一個人去,我可以的!”莊小蝶堅定不移的點點頭,只是一天時間,她便喜歡上了可愛的沫沫,小小年紀卻懂得看大人的臉色,讀懂大人的心思,很明白媽媽的處境,也從不在人忙的時候纏人。 “不,我要告訴你,既然你現在肯這麼幫我們,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當年我就是被賣到了金魚花火酒吧裏當坐檯小姐,從一開始的不從到後來的屈服,我都忍受了,那一整條街的霸王叫森哥,他不止一次提醒我,一旦選擇離開就不許再私自攔客人,也不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否則就打斷我的雙腿,我……”她低頭不語,低垂着眼簾,聲音越來越低,坐在一旁玩積木的沫沫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了頭。 “太可惡了,那你爲什麼不乾脆走遠一點?”莊小蝶終於明白了林靜的處境,即使容貌姣好也仍然選擇去當個濃妝豔抹的站街女。 “說的容易,我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也就罷了,還帶着沫沫,如果要走,必須做好十足的準備,可是,我賺的錢只夠兩個人喫喝,以前所剩無幾的積蓄也全都花費在了給沫沫看病上了。” “……”莊小蝶心中一沉,如果換成自己,恐怕該不會能堅強到現在,看看沫沫一張可愛的俏臉,難免替她擔心。“林靜,你別擔心,我今晚先去找個工作,養家餬口最重要,你在家照顧好沫沫,好嗎?”說到這裏,莊小蝶摸摸自己的左臂,石膏是必須拆掉了,否則的話,沒人會理會自己。 林靜不語,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這麼多年的孤苦一人,只有小蝶一人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給予她莫大的幫助,這樣的幫助她簡直無以爲報。 費了很大的力氣,她這才用剪子弄掉了石膏上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紗布,最終,左臂的肌肉都有些麻木,來回伸縮着,感受一下獲得自由的輕鬆,這時,石膏裏的一小顆黑乎乎的地方吸引了她的目光,像是故意鑲嵌在石膏模具上,又像是一顆很小的雜誌,她看了看,便把石膏丟在一旁,沒有放在心上。 夜色剛剛拉開帷幕,莊小蝶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整裝待出發,爲了防止被人尾隨,一路她左拐右拐了很多個岔口,當到達金魚花火酒吧的時候,着實累得要命,沒辦法,當一個人知道了另外一個人的祕密,那麼,她活着的機率實在是很低,但是,爲了生計,總不能足不出戶,所以,從被槍指着的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逃亡的準備。 酒吧很大,大的她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酒吧還是迪廳,進門之後有兩道門,左邊是優雅浪漫的酒吧,放着輕音樂,很多男男女女之間數不清的曖昧,而右手邊在打開門後竟是勁爆的音樂,瘋狂的男女扭動着腰部以下的位置,貼面舞,撫臀舞,鋼管舞,比比皆是,臺上臺下一片瘋狂,搖頭晃腦的人羣中多了一個比較顯眼的人,打扮跟着這裏格格不入。 當莊小蝶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裏的大堂經理,耳邊已是有些轟鳴,過大的聲音對耳膜的刺激還是很震撼的,好不容易理清頭緒,她才把自己來的目的說清楚,等待着對方的迴應。 “來做服務生是可以的,不過,你要考慮清楚,如果客人有特殊的要求,比如拼酒,或者說說話什麼的,也不能拒絕!”經理是個身材非常好的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臉上恰到好處的妝容,還有她挽起的長髮,雖然幹練,卻也難掩嫵媚之色,看到有些冒冒失失的莊小蝶,不免打量起來她是否做的了這裏的服務生。 “啊?”莊小蝶顯然難以接受,已經做好了轉身離開的準備,可是心下卻在躊躇,如果自己離開了,再到哪裏去找合適的工作? “不接受也行,你自己從中斡旋,如果得罪了客人,自己想辦法解決,尤其是,難纏的客人!” “你是同意還是不同意?”經理看莊小蝶不說話,有些不耐煩的說着,眉頭微蹙,這樣的小女生她見多了,和那些打扮很潮的年輕小孩不同,總是矜持的可以,說不定哪天又給她捅個大簍子,所以,如果不同意也無所謂,她並不想聘用她。 “同意,我同意,不過……” “不過什麼?” “我是外地來的,沒有身份證,那個,還有,我能不能問下月薪是多少?”莊小蝶鼓起勇氣問,她剛纔有觀察過這裏的服務生,都是些年輕的女孩,男的比較少,也就是說,這裏需要的,正是她這樣年紀的女服務生。 “沒有身份證?”經歷的目光變得犀利,似乎要一下將她看穿,瞪大眼睛盯着她,聲音變得有些尖細:“黑戶?還是被人賣到這裏的?” 一聽到她說被人賣到這裏的,便聯想到那個可怕的森哥,別到時候以爲自己像林靜那樣被拐來的,那麼,人生自由沒有不說,性命堪憂,於是,她急忙陪着笑臉說:“不是的,我是從家裏逃學出來的,不想上學所以逃的比較遠,也不敢回家拿身份證,你看我這力氣,像是幹什麼壞事的人嘛!” 她的話說的倒也在理,瘦的跟風箏似的,一陣風便能吹跑,誰也不會相信她能弄出什麼幺蛾子來,於是,經理這才慢條斯理的說:“沒有就算了,如果有警察來查,你就說自己身份證剛弄丟了,月薪不高,試用期三個月,2000塊,不願意的話就走人,以後再看錶現,慢慢增長,同意嗎?” “好的,好的!”莊小蝶急忙點頭,心中卻憤憤的罵道,還要試用期,明顯是訛詐人的血汗錢,看在自己急需錢的份上,就同意了吧,最主要是這裏魚龍混雜,不會輕易被追殺她的人發現。 “走吧,我帶你去試一下衣服,現在就開始工作,今天也算上工作日,以後學機靈點,別給我惹事,聽到了嗎?” “好的,經理!”她急忙點頭應聲。 “叫我周姐!”經理走在前面,莊小蝶跟在後面,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服務生的第一天就這樣開始了,她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還好是穿着運動鞋,否則的話,一雙腳乾脆就不要了,那種累不單單是身體,還有心裏,每當看到那些色眯眯的雙眼,她都有種莫名的衝動,百般躲閃,才能讓自己不被鹹豬手佔了便宜,於是,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12點,她打了個哈欠,捶捶自己的肩膀,左臂隱約有些痠痛,卻是咬咬牙強忍了下來。 12點,纔是夜生活的剛剛開始,這裏的生意剛剛進入高潮,人聲鼎沸加上dj不停釋放的潮人音樂,都讓她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了現在的麻木,就算在耳孔塞上一顆紙丸也是不管用,索性便硬着頭皮,等2點下班以後好好休息吧。 “小蝶,4號vip包房裏要的東西,快點送去!”她急忙放下自己胳膊,接過托盤,托盤上放着3杯龍舌蘭和1杯顏色豔麗的雞尾酒,雙臂用力的端着,儘量讓自己把所有的力氣都傾斜在右手上,端着酒就要進到包房裏。 這時,包房的門口站着的兩個高個子男人伸手將她攔了下來,努努嘴,示意她讓開,然後分別在3杯龍舌蘭裏面放進3顆很小的粉色藥丸,藥丸放進去後很快便融化不見了,更讓莊小蝶喫驚的是,那兩個高個子男人不由分說連她一起推了進去,包房裏一片雲霧繚繞,坐着兩個中年男人,手中叼着煙,不停的吞吐着菸圈。 就在兩個中年男人的身邊坐着2個看起來學生模樣的女生,誠惶誠恐的坐在那,擠在一起,恨不得鑽到沙發低下去,看到莊小蝶走進來,像看到了救星,往門的方向挪了挪,卻在看到男人的眼神時,臉上露出驚恐不安的神色。 “您好,這是您要的酒!”莊小蝶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目光卻不敢直視兩個穿着皮夾克的男人,其中一個忽然將手中的煙狠狠的摁在大理石桌面上,然後擡起頭抓住了莊小蝶的手腕。 “正好少一個人,就你了,送上門的怎麼能不要!” 他的話語低沉,但卻帶着十分的猥瑣,莊小蝶聞言,擡起頭望着他,昏暗的燈光下是一張帶着些麻坑的臉,平庸的五官卻配上一雙狠毒的雙眼,那雙眼睛落在莊小蝶身上,變成了色眯眯的,而坐在他旁邊的男人個頭瘦小,長相還算斯文,帶着副眼鏡,正在摸着旁邊一個長髮女生的後背,像是在撫慰,又像是在揩油。 “不好意思,我只是服務生……”莊小蝶試圖鬆開他的鉗制,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心下一陣緊張,冷汗已經順着脖子而下,那種從未有過的慌張在瀰漫的白色煙霧中越來越無法自控,臉上卻仍然故作鎮定。 “那就喝杯酒吧,我從不爲難別人,強扭的瓜不甜!”麻坑男人鬆開手,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樣子,身子往後靠,胳膊忽然將她用力帶倒在自己身邊的位置上去,那杯雞尾酒已經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森哥的面子都敢不賞?”戴眼鏡的男人看到莊小蝶猶豫的樣子,坐在一邊煽風點火,他已經陸續端起桌上加了藥的龍舌蘭送到了兩個惶恐不安的女生面前,她們被迫接受,然後又用求助的目光望着莊小蝶。 她心中暗自思忖,我這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別再用那種目光看我了,正想着,那杯雞尾酒忽然被推向了她的脣邊,龐森正在笑着,眯起眼睛望着她,似乎是在等着看笑話,原來,他就是林靜口中的霸王森哥,索性,心一橫,既然人家說了,不爲難,只是喝酒,總不能第一天上班就捅婁子吧,他應該就是這裏的東家,看來,今天是逃不過了。 幾口雞尾酒下肚,喉嚨裏火辣辣的,接着,液體順着喉嚨到胃裏,散播到全身,火熱的感覺燒灼的喉嚨有些難受,而那種燒灼感很快涌上了腦袋,一陣眩暈,然後雙頰緋紅,卻仍然堅定不移的說:“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嗎?” 兩個女生的酒也被灌下了肚子裏,氣氛漸漸變得曖昧,就在莊小蝶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又被人順勢一拉,拉到了座位上去,一雙大手就要撫上她的臉頰,胸中一口悶氣上來,右手擡手便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很快,快到把在場的四個人全都驚呆了,森哥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忽然怒了,雙目中的兇光畢露,氣氛降低到了極點。 他的一隻手擡起,揪住莊小蝶的馬尾,幾乎就要將她提起來,頭皮撕裂的疼讓她有種想要揭竿而起的怒火,卻因爲酒勁,渾身感覺軟軟的,使不出力氣。“你想死嗎?” “住手!”大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龐森的臉色一變,大門口守着兩個兄弟,這裏,又是他的地盤,怎麼會輕易被人踢館?難道是死對頭來了? 一襲黑衣的男人走進來,天生特有的氣質讓這裏所有的顏色都黯下來,臉上仍然保持着一成不變的淡漠,目光從莊小蝶的臉上掃過,落在龐森的臉上,嘴角微微上揚,卻又不語。 “想英雄救美嗎?那要看你夠不夠資格!”龐森身旁的眼鏡男瞪着他,人已經走上前,手伸進了口袋裏,這時,一把小型的手槍對準了他的腦袋,他頓時一驚,不敢再輕易動彈。 韓天洛冷冷的開口,黑色的深眸中透着殺氣,輕輕吐出幾個字:“我有這個資格嗎?” 眼鏡男不語,因爲他知道,龐森也是槍不離身,對方只有一個人,勝算的把握有幾成? 而此時,龐森直接走過來,面帶微笑:“別別!誤會,只是一場誤會。” 眼鏡男正在奇怪,順着龐森的目光看過去,整整齊齊的一排人,清一色的黑色西裝,靜靜的站在門外,只等着進來將他們一舉殲滅,反駁的話頓時嚥進了肚子裏,來人,身份一定很特別。 “怎麼?要叫你們老大過來圍攻我嗎?”韓天洛身後走過來兩個黑衣人,先沒收了兩個人的槍,隨後把龐森的手機扔在地上,上面還顯示着未發完的短信。 “就算死,你也總該讓我死的明白。”龐森似乎知道,自己今天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只是心中疑惑,那邊的三個女人,究竟哪個纔是他的目標。 韓天洛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確實很好看,帶着些霸氣,目光落在莊小蝶的身上,看到她越來越緋紅的臉頰,越過龐森兩人,走過去,拉起她的胳膊,卻感到她渾身軟軟的,似乎是真的醉了,臉上露出不耐煩。 “等下跛猴來了你就知道了,順便告訴他,以後記性好一些,要練到過目不忘!” 他的話讓發愣的龐森一臉的茫然,隨即,韓天洛帶着莊小蝶轉身離開,留下龐森和眼鏡男兩人,隨即,無數拳腳落下來,讓他們來不及躲閃。 “兩人只能活一個,讓他們自己選擇!” 一句漸行漸遠的聲音緩緩的飄出來,留下無限的遐想空間,莊小蝶就這樣被他拖着走,暈乎乎的腦袋,凌亂的步履,心卻時刻保持着警惕,儘管在這種地方再次遇見他,是有些奇怪,絕對在料想之外,可是,就這麼被抓着走,還沒來得及跟林靜交代,怎麼辦? 她忽然停下腳步,不肯再往前走,韓天洛轉過頭,冷冷的望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幾天不見,這個女人氣色倒是好了很多,因爲酒喝得太猛烈,結果一副醉酒女郎的模樣,臉頰上的兩片緋紅顯得很是可愛。 “你想怎樣?”他沉聲道。 “不想怎樣,你救了我一命,但我又沒賣給你,憑什麼要任你擺佈?”她眯起眼睛,就當是醉了吧,只有醉了她纔敢說出這樣的話,明知道他把自己當成了倪安安,仇人的女兒,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索性,裝起了迷糊。 “這話說的好像是我勉強你似的,忘了告訴你,在你離開的這些天,你父親將你賣給了我,所以,現在你是屬於我的了!”他犀利的目光無時無刻不提醒着她,遇見他,就別想再逃開。 “什麼?”她本是想問,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忽然,腦海中有個畫面一閃閃過,左臂石膏模具裏的黑色斑點,現在想來,應該是個跟蹤監視器吧?那麼,她所做的事情,遇見的人,說過的話,是不是都被聽得一清二楚?心下一沉,腳下的步子卻不得不順着他繼續往前走。 “我不是倪安安,你認錯人了!”她小聲的嘟囔,聲音雖然很低,卻被他聽得清楚,她在心中無數遍懺悔自己不該亂說話,但,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她該怎麼辦? 他停下來,死死的盯着她看,然後,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一直到了停車場,他這才一把將她塞進去,隨後自己坐進去,不等車開動,他抓起座位上的一小疊照片甩到了她懷裏。 莊小蝶被嚇了一跳,以爲他是準備解決掉她,當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簡直比被殺掉還要痛苦,這時候,她只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儘管,她無法弄清楚,照片上的是不是自己。 幾十張的照片,有近景,有遠景,主角全都是圍繞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嫵媚風騷的模樣即使是靜態的,卻也十分的活色生香,和莊小蝶有着一模一樣的面孔,只是身材看起來更加玲瓏,凹凸有致,或坐或站,或穿着豔麗,或暴露的只着一層薄紗,全都刺激着人的眼球,越往後看,她的臉越發紅的厲害,渾身竟然開始燥熱的難受,全裸,半裸,什麼樣的她都有,直到最後,她已經沒有了看下去的勇氣。 “你還要說這不是你嗎?”韓天洛的話讓她的血流加速,臉紅的更厲害。 她別過臉去,爲了掩飾這種莫名的燥熱,而他卻並沒有要收回話題的意思,繼續緩緩的說道:“倪振東若是沒有你這顆有利的棋子也許不會橫屍街頭,但是,他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很多看起來容易的事情就變得很棘手,貴族裏的交際花名頭可不是白給的,怎麼樣?” “別說了!”她忽然怒吼,胸中的怒火顯然有些壓制不住內心竄出的猛烈火焰,那種莫名的飢渴讓她緊咬着下脣,惺甜的鮮血已經在舌尖上散了開去,她吼完繼續別過臉去,卻被他狠狠的用手掰過來,臉頰上的火熱又增加了一些疼痛。 當看到她紅的厲害的臉頰,他忽然意識到這不僅僅是醉酒,很可能那酒里加了別的東西,他愣住了,然後很快做出反應,對前面開車的人說道:“速度加快!” 她低垂着眼簾,忍受着那種痛苦的折磨,心下已經明白了,因爲視線遮擋的原因,她只看見那3杯龍舌蘭裏下了藥,卻沒注意到,雞尾酒裏早就已經下了多一倍的藥量,此時,灼熱的煎熬正將她的意志一點一點的磨滅掉,但是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莊小蝶你可以的,這一點小小的挫折你一定能撐過去。” 那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意志力讓她咬緊牙關,雙手攥着衣角,頭靠在車玻璃上,儘量讓玻璃的冰涼刺激着自己的神經,以保持清醒。 當回到他的豪華別墅,她已經失去了走路的能力,他猶豫了幾秒鐘,然後迅速將她扛在肩上往自己的房子裏走去,想起她是有多麼的風流瀟灑,他並不想碰她,但是爲了顧全大局,他總不能任由她在外面脫光自己的衣服吧? 將她丟到大牀上,定定的望着渾身燥熱臉頰通紅的她,說是一點想法也沒有那是假的,只是,那僅僅是處於人類的本能反應,他,怎麼可能去砰這個骯髒的女人,這麼想着,他便準備轉身離開,如果不行的話就讓赫冰來吧,這個時間,他應該正睡得香。 他剛剛將手機拿在手裏,忽然聽到她在牀上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可以的!”然後,猛然從牀上做起來,肩頭的衣衫不知何時被撕破了,索性耷拉在肩頭,加上她羞紅的小臉看起來如此的曖昧,下一秒,她迷迷糊糊的光腳下地,衝進了洗漱間。 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她低聲哧溜:“嘶……”他竟然有些好奇的走進去,卻看到她一個人直直的坐在長方形的浴缸中,任由涼水朝着自己的腦袋衝,緊閉着雙眼,花灑中的水淋溼了她的全身,衣服緊緊的貼着皮膚,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她抱着雙臂,痛苦的表情似乎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她的堅強讓他有了一瞬間的恍惚,這樣的倔強曾幾何時,似曾相識,他慢慢的打開門,走了出去,隨她怎麼辦,只要還有利用的價值,就暫時讓她呆在自己身邊,儘管,他討厭她。 回到自己的房間,鍾離竟然站在門口,臉上保持着慣有的嚴肅,他走過去,低聲說:“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去休息?” 鍾離緩緩的開口:“櫻花吊墜的事情有了些發現,我想盡快讓你知道。”他是唯一可以不需要身份認證就進入這間房子的人,就連清晨打掃的女傭,也必須經過韓天洛的授權。 “進來說!”隔了2個門,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打開落地臺燈,斜斜的靠在沙發上,摸摸自己突突跳着的太陽穴,近些日子的事情確實有些傷神。 “櫻花吊墜中發現了一塊罕見的磁石,這塊磁石的時間和你給出的資料顯示時間相符,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它已經喪失了跟蹤監視的功能,只是一塊簡簡單單的寶石。” 鍾離的話出口,還是讓韓天洛一驚,腦海中那個模糊的畫面再次出現在眼前,就在十年前的一個下午,他開始了無盡的逃亡,四面楚歌的現狀讓他不得不鑽進了莊稼地裏去。 一人多高的玉米地正是濃密,他怕自己一走進去便迷失了方向,不敢掉以輕心,在玉米地的盡頭遇上了一個帶着遮陽帽的女孩,一襲彩色格子長裙顯出她少女特有的魅力,裙角飛揚,小麥色的皮膚在陽光的直射下看起來十分健康。 在看到一個突兀出現的男人,手中還舉着槍,女孩駭得險些打翻了自己手中的編織筐,她扶正自己很大帽檐的遮陽帽,怔怔的望着他,時間彷彿在瞬間被定格,他忽然走上來,抓住她的肩膀,手裏拿着一塊紅寶石項鍊,“拜託,幫幫忙,帶着這塊紅寶石朝南走,日後如果我還能活着見到你,請把他還給我!” 她這才發現,他渾身是血,而他的手臂上還有個血窟窿在突突的往外冒着紅色的液體,她愣了一下,然後質疑道:“我爲什麼要幫你!” “如果你不幫我,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他忽然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她的額頭,她心中一凜,隨後佯裝鎮定的說:“如果開槍,勢必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恐怕你也不想這樣!” “廢話少說,你若是肯幫我,我一定許你一個承諾,即使你要我的命,也在所不惜!”他看到了她有些鬆動的口氣,決意將那枚櫻花吊墜放到她的手中,這個看似很隨意的承諾,卻是他最後的底線。 “好!”她竟然答應,然後丟下手中的編制框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驀地,轉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韓澈!”他緩緩的回答,緊緊的蹙眉,看着她離去的方向,陽光照在受傷的皮膚上,火辣辣的疼。 “我叫莊小蝶!”她大聲的回答,然後拿着那枚櫻花吊墜快速的跑開,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範圍之內,面容被無數的記憶沖刷,變得模糊。 “洛少?洛少?”鍾離的聲音讓他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中,他終於意識到,十年前的櫻花吊墜想要原封不動的回到自己手中是不可能的,眉頭微蹙,女孩長裙隨風飄動的模樣印刻在了腦海裏,才發現,那顆冰冷的心竟然在一瞬間被牽動着,牢牢的,隨着回憶被靜止。 “只是個贗品?”他開口,慵懶的模樣讓人動容。 “是的,還要繼續研究嗎?說不定會有新發現!”鍾離雖然不明白那塊櫻花吊墜的重要性,但看到韓天洛緊張的樣子便知,一定不是普通的東西。 “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倪振東的合約簽好了嗎?” “嗯,已經簽好放到律師手裏了。” 他擺擺手,示意鍾離可以走了,於是,房間裏恢復了寂靜,安靜,是那種死一般的寂靜,鍾離離開的時候順手關上了屋裏所有的燈,韓天洛很孤僻,也可以說是孤獨,他不喜歡光明,只要天黑後,不需要任何照明工具的時候,他便會獨自一個人摸黑在屋裏,靜靜的一個人發呆,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 莊小蝶在浴缸裏坐了很久,很久,久的以至於全身的肌肉都麻痹了,四肢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她才從那種浴火焚身中清醒過來,無力的靠在浴缸邊緣,腦袋歪倒在一旁,沉沉的睡了過去,噩夢一個接一個,夢中依舊是那場大火,但任由火焰燒灼到自己的皮膚,她也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冷得如同掉進了冰窟窿。 夢中,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玉米地,她穿梭在其中,爲了擺脫別人的追趕,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腳步,手心中緊緊的攥着那枚櫻花吊墜,終於,子彈洞穿了她的肩頭,鮮血染溼了衣襟,她倒在地上,不再動彈,耳邊又是鳴響的槍聲,還有吵吵嚷嚷的人聲。 當刺眼的光芒照在她的眼皮上,她極不情願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在浴缸裏睡了一夜,全身冰冷的疼痛讓她不敢挪動自己的身體,只好擡起頭看着來人,是她?是那個討厭的女傭茉莉,雖然想要丟給她一個鄙夷的眼神,但是卻強忍了下來。 “起來吧!都什麼時候還睡覺,你睡覺的方式可真是特別,竟然睡在浴缸中!”茉莉的嘴巴毫不猶豫的開口,那種囂張的氣焰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這裏的女主人,和她那身女傭裝十分的不搭調。 莊小蝶試圖挪了挪自己的身體,坐起身,卻沒有站起來的勇氣,每一根關節好像被冷水刺穿了,冷得禁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哆嗦着的身體說明,她是發燒了,只好求助的看向茉莉。 “真是麻煩!”茉莉不耐煩的說着,然後轉頭衝外面喊道:“小雅,趕緊過來!” 門外有人應了一聲,然後誠惶誠恐的走了進來,看到這種情形,竟然說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小雅,是新來的那個女孩子?莊小蝶友好的衝她笑笑,然後,任由兩人手忙腳亂的把她從浴缸中扶了出來,勉強擦乾身子,她便躲進了被窩裏。 渾身乏力的她被灌進很多藥,然後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小雅一直在她身邊照顧着,不停的用冰袋敷在她的頭頂,在看到從她腋下取出的體溫計,小雅的臉上滿是驚訝,發燒的溫度顯然高的嚇人。 莊小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當夜色再次來臨的時候,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好受了一些,除去那種冰火兩重天的痛苦,她又好像推了一層皮,重生了一般,睜開眼睛,屋裏只亮着盞昏暗的檯燈,這種溫暖的光照並不那麼討人厭。 她坐起身,昏沉了一整天,竟然忘記了自己昨天揹負的使命,怎麼辦?林靜和沫沫怎麼辦?想到中,她便再也坐不下去了,自己的衣服早已經被茉莉給扔掉了,牀邊放着的是一件女傭裝,她嘴角上揚,無奈的笑着,自己,仍然是逃不開命運的束縛,轉了一大團,還是回到了起始的地方。 她穿好衣服,起身打開門,還好,這次門口沒有把手的人,她趴在欄杆旁邊望着樓下,看到韓天洛正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廳裏,手中端着一杯咖啡,一口接口的喝着,真讓人好奇,他竟然不是在喝酒,黑幫老大不應該是喝着啤酒或者洋酒,灑脫豪爽的模樣嗎?但她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瀟灑張揚的模樣,反之,看在眼裏的盡是孤獨。 “沒死還不下來?!”背對着她的韓天洛出其不意的開口,嚇得她一哆嗦,這個男人,活該孤獨,這麼冷冰冰的,像蛇一樣,心中這麼咒罵着,腳步卻聽話的挪開,誰叫這是人家的地盤呢。 她走下樓,站在他面前,竟然不知道是站着還是坐着好,有些躊躇的瞪着她,而自己的一身女僕裝怎麼感覺都有些滑稽。 韓天洛並沒有擡頭看她,而是緩緩的開口:“你是想跟我談條件嗎?那就直接說吧!” 她一驚,他怎麼知道自己是想跟他談條件,要他放自己走,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想要錢,把錢給林靜母女救急用,查自己身份的事情可以日後慢慢來,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於是她緩緩的開口:“是的,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能生氣,更不能折磨我!” “噢?”他忽然笑了,笑得很燦爛,而正是這樣的笑,卻讓她感到毛骨悚然,這個喜怒無常的傢伙,笑的時候,興許就是發怒,禁不住縮縮脖子。 他終於轉過臉,雖然是擡起頭望着她,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你還真覺得自己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那我就聽聽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雙眼微微眯起,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通,這個女人,真的是倪安安嗎? “你不過是想要從我身上獲取信息嗎?我可以幫你,但前提是你必須給我一筆錢,並且不能詢問這筆錢的去向!”她大膽的猜想,倪振東的女兒倪安安雖然濫交,但一定有她的理由,不外乎是幫助他父親去拉攏其他商界人士,或者是很重要的客戶,那麼,韓天洛要的無非就是確切的信息去一步步的設計對手,她,也不過是顆棋子。 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直直的盯着他的臉,一臉的誠懇,彷彿現在就恨不得撕破自己的胸膛,以表自己的忠心,而他,則是定定的望着她,似乎想要一眼望穿般,於是,她急忙解釋道:“我有個生命垂危的朋友,我只是需要一筆錢去救急!” 她的侷促不安讓他感到好笑,搞了半天居然是爲了錢,也是,倪安安本就是個花錢如流水的公主,將她娶回家,無疑是養了個累贅,他繼續不語,眼神卻在詢問,多少錢? “這麼多就夠了!”她急忙伸出一個手指頭,誠懇的望着他。 一千萬?她還真敢開這個口,韓天洛依然不說話。 這下莊小蝶急了,她忐忑不安的拽拽自己的衣角,小聲嘟囔道:“就要那麼點錢還需要猶豫,多划算的交易呢!” 儘管她很小聲,還是被他聽到了,於是,他緩緩的開口:“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就等於渾身披了金,釣到個大魚是嗎?” 她一怔,隨即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如果按照倪安安以前的樣子,應該是揮霍成金的那種敗家女,怎麼會在意一百萬,而她竟然忘記了自己冒名頂替的現狀,補充道:“不是的,我被你關起來,資金也被凍結了,所以,不得已纔想到向你借一百萬,沒有什麼陰謀詭計,你別把人想得太壞了!” 他驀地轉過頭,望着他,然後又低下頭,修長的右手握着咖啡杯的邊緣,輕輕的轉動着,一百萬,說了這麼多,只是要一百萬去救急?她是真的失憶了,還是忘記了自己的身價,據說,倪安安換車如換衣服,多少錢根本不在乎,現在這種現狀,倒讓他陷入了困惑。 “那萬一你給我提供假的信息呢?” 她愣了一下,是呀,倪安安所知道的信息,她一無所知,如果被發現了,該怎麼辦?但是,眼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等先救了沫沫再說! “不會的,我不但會提供給你信息,而且順便贈送你一個祕密,你說,這個交易是不是很划算呢?”她自信滿滿的說,心下卻覺得,自己是不是又把自己給賣了? “好吧,反正婚期在即,你以後也勢必要依順着我,就當做是聘禮吧,一百萬我明天就以現金的形式給你!”他饒有興致的望着她。 “婚期?什麼婚期??”她一臉的茫然,不會吧,真的把自己給賣了,這下玩大了。 看着她目若呆雞的樣子,他繼續說道:“現在就說說你附贈給我的消息吧!” “呃……”她很快便被轉移了注意力,思忖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得再考慮一下。” “從現在開始,這裏不需要女傭,所有的家務都由你一人來打理,不該看的不準看,不該摸的不準摸,否則,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的話說的輕描淡寫,卻讓莊小蝶有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原來,談交易也可以來的這麼驚悚! 她吐吐舌頭,衝着他的後背做了個鬼臉,然後開心的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你!” 無視她的話,他與她擦身而過,甩下的話,讓她僅有的好感也磨滅掉了,“把這裏每一寸土地都打掃乾淨,逃跑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頓時臉一黑,這裏所有的地方都打掃乾淨,想要反駁,卻又不敢隨意開口,爲了那一百萬,她忍,絕對忍下去,今晚,估計是沒得覺睡了,拖着因爲發了一天燒而又十分疲憊的身體,開始了大掃除。 凌晨五點鐘,韓天洛的手機忽然響起,他警覺的坐起身,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眉頭微蹙,但還是接過電話:“江瑾浩,你還有臉打電話過來?” “廢話少說,我攔截到了你的人發出去的數字密碼,你要是想知道的話,就趕緊死過來!” 瑾浩的聲音聽起來很愜意,穿着一身白色運動裝的他正坐在休息室裏喝着水。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敢殺你?”韓天洛的雙眸中露出兇狠的光芒,快速的翻身下牀。 “那你來的時候最好帶着槍,這裏不提供任何裝備!”江瑾浩欠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然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韓天洛心中咒罵着,走了出去,當看到躺在沙發上睡着的莊小蝶時,禁不住停下了腳步,她嬌小的身體蜷縮在沙發裏面,將頭埋在自己的胳膊中,露出的半張臉滿是疲倦,黑眼圈十分明顯,右臉頰上有一塊髒兮兮的灰塵,這個自我保護的姿勢此刻看起來竟然讓人動容。 意外的出現,然後又逃跑,現在又不惜一切代價,只爲了一百萬,這個女人,渾身是謎,心中想着,腳下卻沒停下,快速的離開。 一輛黑色保時捷緩緩停在門口,走下車的韓天洛陰沉着臉,重重的關上車門,看着站在門口的江瑾浩,恨不得現在就用槍蹦了他。 “韓!”江瑾浩緩緩的走出來,肩上搭着一條白色毛巾,鬢角還來不及擦掉的汗水亮晶晶的,多了幾分野性的魅力。 “廢話少說,要我看資料要到網球館來嗎?”韓天洛沉聲道,看到江瑾浩帶笑的眼神,回以一個十分惡毒的白眼球。 “難道你不覺得一大清早是鍛鍊身體的好時機嗎?以前咱們在……”他忽然打住,不再說下去,韓天洛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的臉很難看,忙改口道:“只是很久沒見你了,想你了唄!” 這一黑一白兩個人慢慢的朝休息室走去,說是網球館,裏面相當奢侈的各項運動設備俱全,還設有專供人們休息的場所,可以上網,至於怕不怕泄密,對於江瑾浩這樣的高手來說,只要有電腦的地方,他就是主宰。 “想我了?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想我的?”韓天洛依舊用那種惡狠狠的口氣,而後者依舊是滿臉的不在乎。 “不就是個偷了你東西的女傭嘛?用得着生這麼大的悶氣?!”江瑾浩一臉無害的撇撇嘴,他找個位置坐下來,桌上正放着一本厚厚的書,當然,現在他自然沒心情翻看。 “呃?是她這麼跟你說的嗎?”韓天洛這才收起方纔的怒氣,有點感興趣,“倪安安”究竟和別人是怎麼說的。 “我是無辜的!”江瑾浩雙手攤開,聳肩,然後一本正經的說:“她說她只是因爲缺錢,偷了你的貴重物品,所以……” “所以你就英雄救美送她離開?” 韓天洛咬牙切齒的說道,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纔會把自己的怒氣表現在臉上,因爲,他是真的生氣了,天信大酒店,不說密封極其好的內部結構,單說跟過去的人馬,也都是精英,即使是一隻蒼蠅也不可能輕易的飛出去,怎麼她就會不翼而飛了,那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幫助她,而這個幫她的人,除了江瑾浩,還能有誰!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哪裏知道就得罪了你!”江瑾浩自討無趣的說着,心裏卻在想,即使他知道她在騙他,依舊還會放她出去的,對嗎?感覺,完全是感覺對了而已,就這麼簡單。 “你知不知道,如果倪安安回到倪家,我的計劃就被打亂了,而你,卻只是舉手之勞的放走了她!”韓天洛壓制住了自己的怒火,不屑的望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