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粉身碎骨渾不怕 作者:未知 “真想知道他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莊小蝶禁不住感慨,下意識的,又覺得自己這句話說的有多麼的曖昧,輕咳幾下清清嗓子,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說,他現在這麼人面獸心的樣子,和你口中所說的樣子,還真是差十萬八千里。” 她的意思孟媛之當然明白,隨即苦笑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到過去了,一旦踏上這條不歸路,那麼,不是粉身碎骨,就是永墮地獄,也許你不知道,警隊早就在想盡一切辦法在對付他,因爲他以前的卓越成績,根本就是一條很大的絆腳石,我自己加入特警隊,也是爲了不讓別人插手,單憑這點私心,也夠我坐幾年牢了。” 她的話讓莊小蝶心中涌起一陣陣的感動,連這個旁人都會感動,韓天洛本人呢?一定不會無動於衷吧?更不可能看不出來,由此可見,他們的感情基礎是有多麼的兼顧,她爲了他不惜一身返現,而他,爲了保護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妹妹,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在她受傷以後,整整一星期的時間,什麼都不做,陪着她,日夜守護。 有一瞬間,氣氛很奇怪,莊小蝶對着桌子發呆,而孟媛之,則是慢慢的喝着碗裏的粥,並且,臉上並沒有太多的開心,她知道的,即使住在這裏,也不代表韓天洛已經接受了她。 “那你爲什麼不乾脆辭掉工作,跟着他呢?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無謂?”莊小蝶的話顯然欠考慮,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麼也不能反悔,所以,她伸伸舌頭,表示自己有些心直口快。 “我爸爸是最高警司,他怎麼會允許我這麼做,他只有我一個女兒,如果我走了,他只怕會身心受打擊,況且,韓天洛他需要我的幫助,我當然不能就這麼離開。”她很清楚,如果自己離開,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爸爸,一定不會放過他。 “上次,新型致幻藥物的出現,讓我們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緝毒組,他們要求我們配合,祕密抓捕那些販毒的人,維克,纔是製造那些有毒藥物的核心人物,而他,和韓天洛是死對頭,所以,我必須幫他,這個人背景龐大,而且極端狡猾。” 面對這樣一個癡心絕對的女人,莊小蝶徹底無語,比起自己對韓天洛的那點好感,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也可能是在失憶以後,這方面比較遲鈍吧?這麼安慰着自己,靜靜的坐在孟媛之旁邊,她只是,還不到可以做情敵的地步,至少,這個女人,並不令人討厭。維克,這個名字從腦海中一帶而過,有點耳熟,但卻並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忽然,門鈴聲響起,這個時候,難道韓天洛會這麼早回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莊小蝶起身,門口站着的,依然是值班的黑衣人,看到倪安安出來,沒有表情的說道:“倪小姐,門口有人遞過來的郵件,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危險,只是……” “只是什麼?”莊小蝶一眼瞥見他手中拿着的一個盒子,盒子外面的包裹已拆封,看起來,已經被搜索了一遍,她心中有些緊張,難道是哥哥寄來的東西?他不會這麼做吧? “只是,不知道洛少是否允許給你,我已經致電給他!”那黑衣人這才說出來,他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邊,竟然毫無收穫。 莊小蝶無語的看着他,沒用的,如果她過去搶,更會引起別人懷疑,或許,裏面只是普通的東西罷了,很快,那黑衣人手機響起,然後又掛掉,將手中的盒子交給她,人卻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站在那,看着她。 “你不走嗎?” “洛少說了,要看着你拆開東西,安全了,然後才走!”黑衣人老老實實的交代,這個人,真是呆板的可以。 她更加無語,有這樣老實的下屬還真是,夠放心的,一邊想着,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打開盒子,也許是因爲知道已經被檢查過了,所以,沒有多加思慮,但是打開以後,她更加好奇了,難怪沒人會懷疑,這放在手中輕飄飄的盒子裏,竟然只是一沓稿紙,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她隨手翻了幾下稿紙,看到上面寫着很多或凌亂,或工整的字符,有大寫字母,還有很多的阿拉伯數字,幾乎,沒有任何漢字,一時間,也沒明白上面寫的什麼,驀地,腦海中有很多奇怪的畫面閃現,有她獨自坐在桌子前埋頭苦幹的樣子,也有她抱着一本書坐在一個男人身邊,兩人低聲的說着什麼。 這些畫面很模糊,卻在那張稿紙前變得越來越清晰,似乎,根本就是催命符,讓她不得不扯起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記憶,仔細的看着,忽然,臉色變得很難看,蒼白的臉頰帶着些紅暈,雙眼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些稿紙,接着,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情緒,擡起頭,“可以走了嗎?只是些怪怪的東西,我研究一下,會跟你們洛少彙報的!” 黑衣人點點頭,轉身離開,走到幾十米開外的時候,停下腳步,拿起手機,撥出去,“她已經看到了,情緒不太穩定,似乎,是很震驚。” 電話的那一端,韓天洛坐在車上,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把照片發給我!” “是的!”說罷,將手機上的圖片一一發送出去,而那些圖片,正是莊小蝶手中的一堆稿子,一字不漏的,傳到了韓天洛的手機裏。 看到莊小蝶手中拿着一沓稿紙,慌慌張張的回來,孟媛之奇怪的問:“怎麼了?什麼事這麼緊張?” 莊小蝶心不在焉的回答:“恩,沒事,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一下。”說完,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跑,“蹬蹬蹬”的幾下跑上樓,關上房門,留下孟媛之一臉的茫然。 房間裏,將這些稿紙全部攤開在桌面上,她的心跳加速的厲害,怎麼會不認得,她怎麼會不認得這些亂碼是什麼?這些,根本就是化學分子式,用這些東西,可以製作出任何東西,包括毒品,也包括爆炸性極強的東西。 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計算公式,能看的出,這只是一些演草紙,而在上面劃拉這些東西的人,是得有多麼的認真,她急忙抓起紙和筆,隨便寫了幾個數字和字母,再和稿紙對比,如出一轍,這些東西,如同丟給她一個重磅炸彈,將本就不平靜的生活,攪得更亂,她的心,跳的厲害,按捺不住的好奇心讓她冷汗直冒。 筆跡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根本就是她以前寫過的東西,是誰?會寄這些東西給她?最後一頁的稿紙上,有一些壓痕,她抓起桌子上的鉛筆,在上面細細的塗寫着,一層一層,慢慢的往下滿眼,三個模糊的小楷呈現在眼前,很清秀,卻在落筆的一劃中帶着難掩的傲氣。 莊小蝶,三個字,很清晰,沒有錯別字,也不是同音字,就這樣,她呆呆的坐在桌子前,腦海中,那些畫面不斷的閃過,那是一張俊朗的面容,桀驁不馴中帶着些邪氣,每當她回答對的時候,他便回以邪魅的笑容,那笑容,彷彿深入骨髓,讓她無法忘掉。 維克,是他,真的是他,那雙極具魅惑的雙眼出現在眼前,拿着鉛筆的手不住的顫抖,爲什麼,會遇見他,這個人,想幹什麼?這些稿紙雖然只是一堆費稿,但如果韓天洛看見,一定會查下去,到時候,後果如何,她不敢想,心裏很亂,亂得讓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忽然,站起身,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便要離開。 驀地,又收回腳步,坐回桌子前,拿起打火機,將那一堆稿子全部燒掉,看着小小的火舌慢慢的吞噬着紙頁,一眨不眨的盯着,隨後,又抓起那把一直跟隨自己的匕首,放進口袋裏,便出了門。 將那盒子外面的地址揣進口袋,她出門攔了一輛車,期間,不斷的下車,然後到商場閒逛,然後再上車,如此週而復始到第四次,這纔來到一棟半山上的別墅前面,門口的人看到莊小蝶,並不奇怪,而是很自覺的走上來,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低聲說:“跟我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也許,走進去可就出不來了,可是,這個人,她非見不可,而維克,顯然也猜到了,她一定會來,走進去,四處皆是流光溢彩,和韓天洛家中的冷色調相比,這裏四處都透着高調,且性感妖冶的氣息,走進大廳,牆壁上掛着的一副油畫,上面的赤裸程度,都足以令人咋舌。 她低頭,不敢看下去,一擡眼,便看到那雙性感的雙眸,記憶彷彿被拉回到眼前,那些片段組成零零散散的記憶,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低聲問:“這樣都能被你找到,維克老師。” “那當然了,當我從報紙上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倪安安。莊小蝶曾經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任何一個導師都不會輕易放過,我怎麼捨得?!”維克坐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滿臉的不屑,其中夾雜着更多的猜疑,好奇,不斷的打量着她。 “是啊,你當然不捨得,所以,我今天才能活着,站在這裏,等着你發問!”莊小蝶的雙眸中露出少有的狠厲之色,回憶,讓她想起了很多不願想起的東西,關於這個維克,她的記憶裏,只有死亡和痛楚,沒有一絲的留戀,所以,今天,她恍恍惚惚的走來,也是帶着必死的決心,不是她一心一意要赴死,而是,即使她不來,他也一樣不會放過她。 “你能以倪安安的身份好好的活在韓天洛身邊,真的是不簡單,若是有朝一日被他發現了,也許,你死的時候會想到我呢?”維克自顧自的拿起火機,點燃嘴角的雪茄,漫不經心的抽起來。 站在他對面,靜靜的看着他,隔着那些煙霧,朦朧中,彷彿看到了很多年前一幕幕,胸中有股說不出的悶脹感,煙霧繚繞中,看着那張英俊的臉,竟是恨意十足。 “如果我出了任何事,韓天洛不會放過你的!” “那你又何必一路換那麼多輛車,來躲着他來到我這裏呢?別把被人當傻子,別忘了,我是你的導師,最瞭解你的人,莫過於我!” 莊小蝶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靜靜的看着他,“你想怎樣?” “沒什麼,我想,或許我們可以站在同一戰線上,你應該,有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而我,需要你的幫助,咱們,是不是可以互幫互助,一起走向成功呢?”他的中文說的很標準,而且夾雜着一點性感低沉的沙啞聲。 “我今天,就沒有想過要回去,你帶給我的恥辱,即使下輩子,也不會忘記!我不會跟你談什麼交易!”她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凜冽,臉上的表情變得冰冷,捏緊匕首,忽然,一陣風似的,來到他身邊,冰涼的刀刃已經抵在了他的喉結上。 他沒有動,只是微笑的望着她,莊小蝶此時才發現,比起韓天洛,這個男人身上,多出的,不僅僅是血腥味,還有邪氣,無慾無求讓他多了幾分自信,而他手中的王牌,也不止一張,就像現在,莊小蝶,只能成爲他的棋子,甚至沒有自行選擇黑白的權力。 “殺了我,你現在就可以動手,下一秒你就會後悔。”維克的臉上沒有一絲懼怕,彷彿這只是在開玩笑,而她,半跪在沙發上,低頭望着他。 “別妄想!尊敬的維克老師,莊小蝶早已不是你認識的那個莊小蝶!她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有仇恨!”莊小蝶的臉色冷得可怕,凜冽的神情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仇恨,可以改變任何一個人。 “別忘了,當初,那批821型的致幻藥物是你和我的研究成果,我們是戰友,曾經夜以繼日的奮戰在第一線!”維克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此時的他,彷彿是個瘋子,正在品味着自己的變態成果。 莊小蝶咬牙切齒的說道:“那是因爲,我沒有看到你的真面目,別忘了,當初,你可不是如此的瘋模樣!” “我瘋?我瘋嗎?你是第一個敢反抗我的人,而第二個,就是韓天洛,這些帳,我要一一跟你們算,就先從你開始吧!”維克的目光中露出危險的神色,忽然,食指和中指夾住刀刃,翻轉過去,就在莊小蝶要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他開口了:“莊家大火的那天,我有派人去救你!” 莊小蝶手上的動作遲緩了一下,匕首抵在他胸口,沉聲道:“你說什麼?!” “我趕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但是,我從現場抓了兩個守株待兔的人,他們,就是韓天洛的手下!”看到莊小蝶難看的臉色,維克的嘴角勾起笑容,達成目的感覺讓他禁不住想要舉杯歡慶。 這些話,第二次聽到有人說,所有的懷疑全都不見,她的雙眸中帶着些許悲傷,爲什麼是他,爲什麼一定要是他? “別以爲這樣我就會幫你!” 維克冷笑:“那韓天洛呢?他會不會知道,你呆在他身邊是有目的的?還是,他已經知道,而是裝作不知道?!” 她不語,這些問題她何嘗沒有想過,只是,她更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因由,目前,也只有莊傑可以相信,她只有找到證據,毀了韓天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線索。 “你到底想怎樣?!當初如果不是你,我也絕不會淪落到現在的地步,如果不是你,我絕不會相信,我最尊敬的維克導師竟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曾經的一幕幕和現在的咄咄逼人交替出現在眼前,莊小蝶覺得,她快要崩潰了,現狀逼得她不知所措,按照現在的情形,維克是想要她跟他一起同流合污,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殺了他,可是,殺了他,自己也不可能活着出去,那麼,莊家的仇……她的顧慮太多,問題太過糾結,太陽穴突突跳着痛,她收回手中的匕首,木然坐在沙發上,冷靜下來,她需要冷靜。 “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又何必太放在心上,現在,我們必須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個手段,兩個人聯手,當然會更好!”莊小蝶的表情,維克看着,心中更是得意,這個女人,依然是不諳世事的樣子,逃不過他的雙眼。 莊小蝶望着他,那個曾經在學術上給予她莫大幫助的人,針鋒相對,仇恨讓她幾乎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可是,她沒有下手的勇氣,尤其是在對上那雙美麗瞳眸的時候。 “最近,韓天洛接了一筆孟買的生意,如果談成了,交易時間,地點,還有帶的人數,全部都會存在檔案裏,只有他的心腹,鍾離可以看到,你自己想辦法,我會找人問你要答案。”維克的臉上又浮上笑意,“否則,他會在第一時間知道,你曾經到過我這裏,並且,活着走了出去!” 莊小蝶的呼吸一窒,她怎麼會不知道,如果韓天洛知道了,她必然會引起懷疑,即使他不說,手下的那些人也繞不了她,那麼,她所有的計劃都將毀於一旦。 “我會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第四天,我會到韓天洛的辦公室裏坐坐!”維克說完,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附身,在她的臉頰上輕輕親吻了一下,這一舉動,猝不及防,讓她頓時大腦缺氧,隨後,快速的反應過來,舉起匕首刺過去,卻被他躲開。 “如果不是現在見到你,我都險些忘了,曾經有個女孩子,懷揣着自己的少女情懷,站在雨地裏傻傻的等待,如果,你那個時候沒死,說不定,我會接受你呢!” 莊小蝶的心中涌起一陣憤怒和惱羞,仇恨,讓她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麼做。 掰開他攔着自己的手臂,起身離開,她知道,維克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會有人阻攔,果然,他沒有跟來,但是,在她即將走出去的時候,身後傳來維克提醒的話語,“別忘了,今天你來我這裏的所有動作和影像,我都會剪輯成很漂亮的畫面,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發給你一份!” 莊小蝶頭也不回的走出去,明明是大好的晴天,現在,卻陰沉着臉,彷彿是爲了對應她此時的心情,很快,豆大的雨點掉下來,落在她的臉上,肩膀,身上,忘記了躲雨,也忘記了此行的目的,回憶,就像一段一段的電影,放映在腦海裏,那些曾經傻傻的過往,在她不願想起的時候,拼命的往外鑽。 科研教室裏,莊小蝶坐在桌子前面,抱着一堆厚厚的教科書,聽着身邊的人在討論着那個外籍導師,他叫維克,自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被他的博學多才給迷上了,爲了更好的接近他,她奮力的苦讀,從三百度的近視,增進到六百度,但她依然沒有放棄,在化學方面,成果日益增高。 終於,她迎來了他的目光,他欣賞她,並且非常的欣喜自己有這麼一個十分有天分的學生,如果不是她的長相十分一般,或許,他都忍不住要愛上她了。 那時的莊小蝶,戴着厚厚的大框眼鏡,發表言論的時候,喜歡用食指扶一扶自己的眼鏡,臉上的神情,永遠是自信的,一開始,她都不敢睜眼看他,但後來,他經常找她一起做研究,到很晚,並且,他侃侃而談的樣子,徹底的讓她着迷,無可救藥的迷戀。 就這樣,一顆少女的赤子之心被愛神牢牢的抓住,她癡迷的跟着他一起瘋狂,那些研究成果,她從未自己保留,而是悉數奉獻,只爲和他呆在一起,他的奇思妙想,他的天分,他看人時候的溫柔眼神,都令莊小蝶墜入深淵。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虜獲了她的芳心,她不止一次的想要表白,但是,庸俗的情書她寫不出,大膽的直接她又不敢,所以,一直都隱藏着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她甚至,想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在他身邊呆下去。 直到有一天,那一天,下着大雨,雷聲,閃電,不斷的照亮着天空,劃破那剛剛入夜的寂靜,如同大戰來臨前夕的徵兆,她的心,沒來由的不安着,但是,今天,是他第一次約她,到最浪漫的塞納河邊,她的心中充滿了無限的遐想,那些唯美浪漫的故事,女神的名字塞納,是多麼的羅曼蒂克。 當他出現的時候,她的整個人都雀躍了,即使是下着雨,她也沒有感到手中雨傘的沉重,雨夜,黑暗的掩飾下,他靜靜的走來,卻是一臉的嚴肅,摘掉她沾染了水汽的眼鏡,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落下淺淺的一吻,說道:“小蝶,你愛我嗎?” 她想過無數種表白的方法,甚至決定今天就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但是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還是愣住了,一顆心砰砰跳的厲害,然後,便呆呆的點頭,感受着這唯美浪漫的氣氛。 她記得很清楚,那一天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風衣,衣服的邊緣被風吹起,臉上的金黃碎髮被雨水打溼,看起來是如此的性感,她在期望的同時,又覺得,這一切似乎來的太快,雙手緊張的捏着自己的傘柄,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驀地,一輛銀色的奧迪派克峯緩緩的駛過來,即使是不懂得車的她也知道,這是一輛價值不菲的車,而且,似乎目標是衝着她而來。 果然,銀色的車停在他們身邊,從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個人,看着維克,緩緩的開口:“維克,沒時間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快點動手!” 維克的臉上露出難掩的痛苦,他無奈的,攬過莊小蝶的肩膀,輕輕在她耳邊說:“如果你愛我的話,是不是可以爲我犧牲呢?” 她一愣,接着明白爲什麼今天自己一直覺得不安,也明白,爲什麼約會要選在這個下雨的夜晚,不等她反抗,尖銳的針頭已經插進了她的血管,只需幾秒鐘的時間,那些紅色的液體,已經進入到了她的血管裏,很快,快得她已經開始聽不到耳邊的雨水滴答聲。 雨水,淋溼了她的雙眼,讓她張不開眼睛,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大框眼鏡掉在一邊,鏡面上,全是裂痕。身體在倒下的那一刻,只看到他的臉色很難看,說着什麼,但是,她已經聽不到了,藥物首先攻擊了她的聽覺系統,眼睜睜的,看着他坐上車,玻璃窗緩緩的拉上,他的身影,隨着車輛一同消失在夜色裏。 雨夜,越發的幽深,她躺在那,只覺得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接着,心跳加速,渾身燥熱,忽冷忽熱交替出現,痛苦和快樂同時到來,藥物刺激着她神經的同時,還不停的折磨着她的肉體,她躺在雨地裏,仰面朝天,死亡與背叛帶來的雙重摺磨讓她幾乎喪失對活着的希望,周圍,隱約有黑影閃過,那些蹲在黑暗裏的身影,蠢蠢欲動。 她勉強翻轉身體,趴在地上,靜靜的,看着那些虎視眈眈的人,驀地,突然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用盡全身的力氣,滾下了河堤,耳邊的風呼呼刮過,可是,她沒有任何臨死前的瀕死感,活着,對她來說,只是一種酷刑,這種刑罰不單單是對身體,而且,還是對心靈。 看着莊小蝶掉入河中,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人快速的跳下去營救,也有人拿起電話,撥出去,驚慌失措的說:“試驗品跳下河去了!” 電話的另一端,維克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然後便是更有深意的微笑:“由她去吧!她的身體裏潛藏着太多的致命因素,即使不死,也會成爲廢人,實驗就此終止。” 圍在河邊的人漸漸散去,只剩下一部分,仍然在不斷的搜尋,美麗的塞納河變成了最後擁抱她的人。 莊小蝶落入河水,由於自身的重量,不停的向下沉,鼻子嘴巴耳朵全部被灌滿了水,冰涼的河水夾雜着淡淡的魚腥味,喉嚨裏尖銳的痛覺讓她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腦海中,維克的身影,還有父母,哥哥,科研教室裏,他的博學和知識,家裏,餐桌前,全家幸福的坐在一起。 條件反射的,她在水中撲騰着,忽然,一股暗流捲過來,將她帶走,來不及掙扎,她便已經隨着水波飄蕩,自此,失去了直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渾身冰冷,冷得牙關緊咬,禁不住打顫,抱着自己的雙臂,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她的心,如同被針扎樣疼痛,黑暗,包圍了她,乾硬的地面和冰冷的牆壁,這就是地獄嗎?原來她真的死了。 可是爲什麼地獄裏還會有疼痛?是因爲她做了壞事嗎?帶着這些懷疑,她朝前爬了幾步,這時,一道光亮出現在眼前,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幾個穿白衣服的人走進來,圍着她。 “她終於醒了,看來,毒物進入體內的時間不算太長。” “是的,如果不是因爲她的體質特殊,恐怕,現在已經癱瘓了。” “真是個絕佳的試驗品。” “可惜,她是隊長救回來的,你們誰也不要妄想!” “生命體徵怎麼樣?” 有人走進來,測血壓,脈搏,體溫,她的身體,好像破布娃娃一樣,被人隨意的拉扯,隨即,他們離開,好像剛纔的只是幻覺一般,黑漆漆的屋子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無力感讓她靠在牆邊,靜靜的回想,卻是什麼也想不起來,身體好像一個空心的軀殼,唯獨留下死前的最後一點記憶,那些記憶,一觸就破。 光亮,再次出現,一個頎長的身影被身後的光束拉得老長老長,打開門,走進來蹲在她身邊,然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將她摟進懷裏,慢慢的,有暖暖的液體滑落在她的脖頸之間。 她眯起眼睛,儘量避開那些光束,擡起頭看着他,乾癟的嘴脣蠕動了好半天,這才張開,“哥哥。”這兩個字如灌了鉛一樣的沉重,她不知道,在以爲自己已經墮入地獄的時候,見到的人,竟然是他,百感交集的同時,她只是想要這樣,靠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任由他抱着,他,在哭,他的眼睛,佈滿紅血絲,他的手禁不住在顫抖,在她耳邊輕輕的呢喃:“你終於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這麼煽情的話在此刻聽來是如此的順耳,她呆呆的問:“這裏是哪裏?” “這是中國,你不用擔心,你已經昏迷了一星期,好好休息一下,我過幾天再來看你!”莊傑的臉恢復了以往的淡漠,他可以讓她看到自己的男兒淚,卻不能讓她失去對活着的希望,尤其是,接下來的治療。 她不解:“爲什麼?” “接下來幾天,你必須呆在這裏,聽我說,小蝶!我會一直在這裏,守着你!”莊傑摁住她的肩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給予她無限的希望。 莊小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體搖搖晃晃的想要倒下,急忙靠在牆邊,以此支撐自己的全部力量,想起那種瀕臨死亡的痛楚,身體忍不住抽搐,這時候,她已經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維克,把她當做自己的試驗品,注射了他的最新研究成果,而她,只因體質特殊,所以才被選中。 但是沒人想到,她會做出極端的做法,而維克,要的,似乎不僅僅是拿她當試驗品,而是要她死,背叛嗎?不是,他從未說過喜歡她,但是,無盡的屈辱讓她知道,自己要不快點死去,要不就勇敢的活下去,爲自己報仇,活着走出去,問問他,爲什麼要這樣對她。 莊傑從口袋裏取出一張照片,那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照片,通過門口的光,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一切,一個男孩子,正蹲在蘿蔔地旁邊,靜靜的看着小個子的女孩,而女孩的目光聚焦在手中的小刺蝟身上,臉上露出開心的神色,燦爛的笑容讓她的羊角辮看起來似乎都在顫動。 這一靜一動的照片看起來確是如此的溫馨,她靜靜的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淚水,緩緩的從眼角流下,那是她八歲那年,第一次有人來看她,跟她說:“我是你親哥哥,我叫莊傑!”她不知所以然,自己是個孤兒,八年來和奶奶相依爲命,怎麼突然多出了個哥哥,但是後來,她才知道,自己不光有哥哥,還有爸爸媽媽。 那一次,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很開心,這個哥哥,很溫吞,但卻老實的可愛,他總是喜歡用一副長輩的目光看着她,寵着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小妹妹。 將照片收進口袋裏,勉強露出一個最不像微笑的微笑,說道:“哥哥,我會挺過去的!” 最新的實驗成果,依然是從罌粟中提煉出來的,純度很高的毒物,這種毒性很強,即使只有一兩次,也會上癮,所有的症狀,和毒癮發作的症狀一樣,只是,要比那痛苦十倍,百倍,千倍。 思緒拉回到現在,莊小蝶坐在公交車站牌旁邊,靜靜的看着不停落下的雨水,回憶着,那將近一年的脫癮療法,可以用痛不欲生來形容,有很多時候,她都想要撞牆,一死了之,但是,莊傑總是穿着一身淺色的襯衣,坐在地上,抱着她,靠在牆邊,任由她隨意的撕咬,甚至是抓撓,他的臉上,身上,破爛的衣衫,沒有一處不在證明,他在陪着她,一起受刑。 一年的時間,她成功的戒掉了藥物依賴,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可是,噩夢連連,甚至是心理上的問題,都讓如墜地獄,只是,身邊陪伴的人,依然是他,他從未離開,無論是在那間小黑屋,還是在豪華的公寓中,他依然是一樣的神情,靜靜的看着她,不說話。 維克,她青澀的初戀,就這樣,在死亡的威脅下,碎落一地,卑微的自尊,還有廉價的生命,都被碾碎,她幾乎滿身傷痕的走來,每每趴在他腿上,被他擦着臉上的血痕時,她都忍不住問:“哥哥,這樣救我,值得嗎?” 莊傑總是不厭其煩的點頭:“值!”他的話響徹耳邊,“只要你活着,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以後,不要再輕易離開了。” 那是她離開鄉下奶奶身邊的第三年,在她回到莊家沒多久,就被送往法國學習,因着化學方面獨特的天分,她不費任何力氣的留在了那裏,從一個青澀的外國學生妹,變成一個資深尖子生,她在化學方面,獨特的見解和新穎的想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也就是那個時候,她引起了維克的注意,收爲麾下。 不堪的回憶,讓她心痛,右手在大腿上掐下一個又一個的痕跡,她心痛的不能自已,爲什麼,爲什麼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去要一點一點的回到她的腦海裏,爲什麼要在她的傷口上撒鹽,維克,這樣的幽靈,一定是上天派來折磨她的使者,讓她痛不欲生。 “喵喵……喵……”幾聲很輕的貓叫聲引起了她的注意,彎下腰四下尋找,竟然在身後的花壇裏看到了一隻渾身髒兮兮的小野貓,似乎是餓得太厲害了,並且被雨淋溼,它本就不純的毛貼在身上,瘦弱的小身板看起來弱不禁風,應該沒多大,它的鬍鬚上還耷拉着幾滴水珠子,尾巴對着莊小蝶賣力的搖一搖,似乎是在乞求,給我點喫的吧? 憐憫之心頓起,莊小蝶蹲下身,將它抱起來,小聲說道:“你也跟我一樣沒有家嗎?” 這個可憐的小貓咪竟然像能聽懂人話一般,將頭埋在她的懷裏,然後又擡起,兩眼泛着淚光,對着她:“喵”的叫,似乎是在回答。 莊小蝶抱起她,慢慢的朝前走,這一刻,好像終於有人和她作伴,也許,寂寞不再是寂寞,孤獨也變成了鏘鏘兩人行。 她漫無目的的走着,找到一家小超市,在裏面買了幾包餅乾,麪包幹,和一些水,抱起小貓,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坐了下來,看着吧唧吧唧喫的正香的小貓,她卻一點食慾也沒有,摸摸它髒髒的毛髮,她自語道:“做動物挺好,至少,沒有煩惱。” 她有種預感,自己的記憶,在恢復,這算是件好事還是壞事呢?如果她真的沒有記憶,是不是會比現在開心,如果維克根本不知道她還活着,那麼,她會不會不那麼痛苦,可惜,世上沒有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話,她,也就不叫莊小蝶了。 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這一人一貓,這麼大的雨,竟然坐在路邊優哉遊哉,並且,是渾身溼透,如果不是她至少還穿着整齊,只怕,已經被當做是乞丐了。 不知在外流浪了多久,她終於開始止不住的打噴嚏了,“阿嚏!阿嚏……”鼻子癢癢的,有些難受,溼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上,當然很不舒服,可是,她不想回家,家,是有些可笑吧?家裏的那個人,是她現在最不想面對的,不想背叛他,也不想殺他,但是,這一切,她都不得不爲。 記憶告訴她,原來,她並不是一直生活在莊家,是在很多年後,離開鄉下的奶奶,走進了,莊傑生活的世界,他是個稱職的哥哥,行事低調,溫潤如玉的一個人,可是,當她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時候,自己早已是另外一個模樣,而莊傑,依然沒有放棄,直到她戒掉身上的毒物爲止,那一年,如同噩夢般,讓她不願再想起。 突然發現,原來在自己最孤獨的時候,能夠躺在一張溫暖的大牀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她卻沒有機會去做,雨一直下着,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陰沉沉的天空讓下午看起來如同傍晚時分,她繼續坐在那,看着野貓將那一盒小餅乾盡數喫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捋順它的短毛。 給它取個名字吧,這個時候,不給自娛自樂一下,實在對不起剛纔殺傷的腦細胞,想來想去,看着它那麼瘦弱的小身板,還有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瘦子?小咪?還是叫小強?”最終,她緩緩的開口,“你就叫小強吧,就像我一樣,做踩不死的蟑螂,既然活着,就要活的好好的,誰也不能輕易讓我們去死!” 肯定的點點頭,小強則是一臉茫然的望着她,衝她喵叫了幾聲,於是,站起身,抱着它繼續往前走,雨水,淅淅瀝瀝的淋在身上,此時,她已經變得有些麻木,那些回憶帶給她的傷痛,幾乎麻痹了她的觸覺神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着她的腦細胞。 驀地,一家佈置溫馨的咖啡廳門口,在舉行什麼活動,活動看起來十分有創意,幾個碩大的咖啡杯子放在門口的位置,只要你走的時候,在杯子裏丟下一元錢,那麼,超大咖啡杯裏的咖啡便會緩緩的上升,就好像變魔術一樣,漫無目的的她下意識的駐足,卻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沒入眼簾,她急忙抱着野貓躲到一邊去。 是他,她的心中沒來由的緊張着,靜靜的躲在角落裏,看着他走出來,身旁,依偎着一個身穿寬大t恤,蛤蟆墨鏡的女人。 今天的韓天洛看起來有些特別,他穿着一件淺色的襯衣,臉上的表情是寵溺的,即使在走路的時候,也要照顧着身邊的她,刻意放慢步伐,等着她,一身喬裝打扮的孟媛之,即使穿着寬大的袍子,也難掩曼妙的身姿,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走路的速度很慢,因爲下着雨,她很下意識的靠近他,然後竟被他一把攬進懷裏,將雨傘全部遮在她的頭頂,而自己的肩膀卻被打溼。 這溫馨的一幕,在她的眼前發生,竟是那樣的刺眼,不得不轉過頭去,心裏隱隱的痛楚折磨着她最後一根尚有知覺的神經,想起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發現,原來,他也可以不那麼令人討厭。 韓天洛似乎感覺到了異樣,朝周圍看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任何人,況且,這周圍的部署,也絕對不容許可疑人員的出現,但他依然感覺到那種奇怪的感覺,雨下的,時大時小,他只有將傘儘量的靠着她,才能讓她不被淋溼。 依在他的懷裏,孟媛之蒼白的臉上帶着些許落寞,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並不在自己這裏,即使勉強要回,也是枉然,輕輕的開口:“你在擔心她嗎?”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一整天都不見蹤影,不知道帶傘了沒有。”韓天洛下意識的開口,握着雨傘的手,緊了緊,如果不是孟媛之執意要出來透透氣,只怕,他現在已經四處去追尋那隻小強的下落了。 她微笑,這樣的關心發自內心,而不是裝出來的,他的心裏,早已經沒有了她的一席之地,但還是將傘往他邊上推一推,“如果擔心的話,就去找她!” “恩,先送你回去!”韓天洛心不在焉的回答,他明明感覺的到,她就在周圍,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孟媛之不語,隨着他的腳步往前走,這樣的時光,一去不返,那些曾經最美的光景,早已經散落流年,她的一顆心,也許真的需要給自己放放假,如果這樣下去,受傷的,必是自己,看着他俊美的側臉,左邊的肩膀完全被雨水打溼,她沒有去矯情的拒絕,而是,任由自己,享受着這難得的時光,也許,只是最後一次,給她能夠回憶的過往。 韓天洛將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頭,輕聲說:“外面很冷,我送你回去吧!” 她不語,只是想要再感受一會兒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可是,他的神情變得焦急,用肯定的語氣說:“送你回去!” 不容拒絕的口氣讓她不能再說什麼,點點頭,然後,他一個手勢,不遠處的一輛黑色凱迪拉克緩緩駛過來,然後她低頭,走上去,目送他頭也不回的身影,雨傘,被放在她的手裏,依然存留着他的餘溫。 他不能,不能放任自己的第六感隨意的被抹殺,她應該就在附近,但他討厭那種被人躲着的感覺,於是,大步的朝回走去,咖啡廳的周圍,沒有她的身影,索性,加快腳步,他的心,不容自己忽略,雨水,打溼了他淺色的襯衣,和額前的碎髮。 這個時候,莊小蝶正蹲在咖啡廳後面的過道里,手裏舉着一根燒紅薯,這是這個雨天,碰到的最開心的第二件事情,當然,這種季節賣燒紅薯實數不易,所以,她乾脆一下買了一兜,爲了讓那個雨地裏等買主的老爺爺可以早點收攤回家,她的善心,再一次氾濫。 掰開半截紅薯,餵了小強一口,又準備抓起一塊往自己嘴裏送,她手中的紅薯被打掉,眼睜睜的,看着它飛如旁邊的水窪裏,可憐兮兮的躺在那。 怒火從胸中燃燒,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搶她的東西,轉過身,口中要爆出來的粗口還沒有說出來,就活活被嚥進了肚子裏,她的動作瞬間石化,手中的紅薯也被嚇掉在了地上,剛剛僅有的一點好心情全部被雨水沖走,取而代之的,是他滿臉的慍怒。 他很少這樣真正的發火,有更多時候,是情感倒錯型的,即使生氣,也是一臉的氣定神閒,但是今天,當他看到她蹲在過道里,傻兮兮的抱着一隻野貓,淋溼了的衣服顯得身影更加單薄,他的怒氣就不大一出來,雙手狠狠的捏着她的肩頭,一字一頓的說:“你就這麼不愛惜自己?” 她無話可說,鬆開手,讓小強先離開,免得等下受傷,可恨的是,小強並不知道危險已經接近,竟然呆呆的窩在她的腳背上,喵喵的衝着韓天洛叫了幾嗓子,她的心,頓時提在了嗓子眼裏,但是,某人此刻似乎不會理會地上的小東西,專心致志的捏着她,幾乎把她的骨頭給捏碎。 她出奇的沒有掙扎,也沒有反抗,心中的那種委屈莫名的,就氾濫了,真的很累,這一刻她才發現,有時候,孤獨是一種錯,尤其是當你遇到可以讓你不孤獨的人時,你就只想懶懶的,靠近他的懷裏,痛哭一場,讓他知道,你是有多麼的沮喪。 韓天洛低下頭,才發現今天的她有些異常,但是,怒火已經不能控制,繼續追問道:“說真話,否則,我就把你和它一起埋掉!” 他的威脅,並沒有讓她感到害怕,而是,真心的體會到,他的關心,那些過往的種種在他的目光裏,全部化作一片塵埃,隨風飄蕩,她慢慢的,往前傾着身體,靠近他的懷裏,不管他現在是什麼表情,只是將頭抵在他的胸口,低聲說:“我很難受!” 韓天洛的身體明顯怔了一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懷裏的人兒沒有動,雨水打溼了他們的肩膀,但只要她在身邊,那又如何,雙臂緊緊的攬着她,好像隨時要將她揉碎一般,她的淚水,漸漸的從眼角劃過,委屈和沮喪統統和雨水融爲一體,無聲的代表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這樣一個避風的港灣,即使是危險的,也無謂。 她的舉動,在韓天洛的眼裏,就好像受委屈的小雞娃,而自己,像個張開雙臂的老母雞,無論任何原因,只是想要護着她,雨水迷失了他的雙眼,所有的猜疑,只因爲她此時的鴕鳥狀,全部化爲灰燼。 終於,她擡起頭,幽幽的開口:“你怎麼看到我了?”我明明隱藏的很好。 韓天洛沒有回答,低下頭,摁住她想要躲開的後腦勺,即使她已經預感到他要做什麼,也不允許她逃開,於是,淺嘗輒止的吻在愈發下得厲害的雨水中變成了深吻,他有些溫暖的脣貼着她的脣,舌頭很輕易的啓開她的貝齒,探進去,纏繞,糾纏不休,她由剛開始的牴觸,到接受,然後躲避着他的舌,最後,無路可逃,繳械投降。 所有的語言在此刻化爲烏有,他的呼吸加快,不置可否的攬上她的腰,將她完完全全的貼近自己,這個吻,無限纏綿。 任由雨水沖刷着他們的衣衫,冰冷的皮膚裹着兩顆火熱的心,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由自主的踮起腳尖,接受他的親吻,而他,早已無法控制想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的衝動。 對孟媛之,他可以把最好的東西給她,除了愛情,對於莊小蝶,他可以把所有都交給她,甚至是生命,這就是她們之間的差別。 良久,她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的流氓,深深的迷戀着他身上的氣息,於是,推開他,靠在牆邊,結結巴巴的說:“不對,不是這樣的!”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那應該是哪樣?”一副喫定你了的意思。 她不明就裏:“你應該陪在媛之身邊,而不是我,她更需要你!” “你以爲我是東西嗎?可以隨便的讓來讓去!”他臉上的表情變得陰冷,周圍雨水彷彿凝結成冰一樣,隨着他凜冽的氣息變得冰冷,打在皮膚上,疼的厲害。 “你不是東西……”她開口,卻發現自己說的話,不倫不類,只好抿上嘴,呆呆的望着他,她卻不知道,就是這樣無辜的神情,徹底的顛倒了黑白,讓某人所有的價值觀和人生觀,毀於一旦。 他不語,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如果你下次再敢無緣無故的逃走,我就叫人打斷你的腿,然後,判你終身監禁!”如此可怕的話,被他說出來,竟是那樣的波瀾不驚,黑眸中閃過一絲殺意。 莊小蝶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這個男人是岩石做的吧?怎麼能這麼無情,撇撇嘴:“打斷我的腿,看誰以後幫你幹這幹那!怎麼那麼狠心……”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攬着往前走,急忙甩開他的手,蹲下身,抱起髒兮兮的小強,咧咧嘴:“我要帶它回家!” 韓天洛的眉頭緊蹙,很明顯的厭惡感,擺擺手:“不許帶!” “不行,一定要帶!”“不可以!” “那我就跟它一起!”“走吧!” 他很輕易的妥協,並不是因爲迫於她的威脅,而是,想看到她雀躍的神情,果然,莊小蝶滿臉的喜悅,摸着小強後背上打結厲害的毛,高興道:“走啦!給你洗澡!” 因爲她手中的野貓,韓天洛只得離得遠遠的,期間,還打了個噴嚏,急忙別過臉去,他,很不喜歡這種帶毛的動物。 坐在車裏,他急忙拿出一條毛巾,幫她擦着頭髮,眼眸中盡是柔光,她的心被溫暖沾滿,將所有的東西都忘乎所以。 “最近我的死對頭維克可能會一直盯緊我,所以,你不要亂跑,否則,會成爲他的把柄!”韓天洛看似無意的話讓莊小蝶的心都跟着顫抖起來,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心中思忖着,該不會是被他發現了吧?! 韓天洛的目光專注,只專注於手上的動作,並不去看她的表情,繼續說道:“如果你一定要出門,記得帶着老於!” 他的一番話,看似無意,卻讓她覺得這是別有用心,上次在廈門,她輕易的甩下老於,和莊傑一起離開,然後,再見到老於,他卻只是問她有事沒,便沒有多問,也就是說,韓天洛一定知道,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身邊沒有老於跟着,那麼,他是在懷疑。 她有些不自然的擡眼,看着他:“你的死對頭?換人了?” 韓天洛從嗓子裏“哦”了一聲,接着說:“我和維克在很多年前就認識,因爲無法達成共識,他做他的研究,我做我的生意,但他總是喜歡跟我作對,所以,現在,他重新來到中國的地盤上,我當然不能容許他作亂。” 說着無意聽者有心,莊小蝶的心中咯噔一聲,如果自己幫助維克,豈不是間接的,成了賣國賊,她的心中又被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樣的糾結,不單單是個人恩怨可以引起的。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樣子,韓天洛收回手中的毛巾,微笑的看着她:“你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否則,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她低頭,不語,耳邊聽着外面淅淅瀝瀝依然下個不停的雨水,思緒堵在胸口,難受的要命。 孟媛之只留下一張條子就離開了,大意是說,她會想辦法跟自己爸爸交代,不用擔心,然後便是很堅定的,告訴韓天洛,維克的這個仇,一定要報,同伴的性命因爲她自己而丟失,她的心中始終放不下這一塊大石頭,就這樣,離開了。 韓天洛什麼話也沒有說,這個小妹妹,終究是要長大的,況且,她現在特殊的身份,確實也不適合呆在他身邊太久。 莊小蝶靜靜的看着他,眉宇間難言的憂愁,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也許,人與人之間的微妙關係,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講清楚,他對孟媛之的感情,也不是男女之情就能概括的。 第二天,第三天,她都呆在家裏,哪裏也沒有去,傍晚時分,韓天洛很早就回來,身後只跟着鍾離,什麼話都沒有說,便進了一樓的書房,很久都沒有出來,莊小蝶蹲在自己的房門邊,豎起耳朵,卻什麼也沒有聽到。 一直到傍晚十點鐘,他們才從書房裏走出來,滿臉的疲憊,看到莊小蝶準備好的食物,什麼話都沒有說,便自顧自的喫起來,半響,擡起頭看着她:“過幾天,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在這期間,你不要出門。” “什麼?”她狐疑,不讓出門,這該如何是好?即使她報出了位置,那麼,她也一定會想辦法將事情擺平,如果不允許她出去,該怎麼辦? 桌上的食物看起來十分的香甜,但喫飯的人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食慾,莊小蝶聞着自己渾身的油煙味,心說,這算是爲男人下廚嗎?是很溫馨呢?還是很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