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
這贏城之中大多是夫餘人也有不少齊人冉雍是齊人的領入城略作安排城中齊人和夫餘人都拿了不少酒餚來迎接伍封忙了好一陣纔算安定。
這時吳舟等人帶了三四百健婦侍婢回來嘆道:“胡勝和許長蛇認真不是東西到處搶了不少女子安於寨中受羣賊所欺凌小人已安置了一半人剩下這一半人無家可歸只好帶了回來由大將軍設法安頓。”
妙公主在一旁笑道:“這有何難呢?大將軍見了女子自然是照單全收上次在衛國打個轉不是連衛國的宮女也帶了七八十人回來?”
楚月兒嘻嘻笑道:“公主說得是不如將人帶來給公子瞧瞧也好免他心癢。”
伍封搖頭道:“月兒與公主在一起久了也越地頑皮起來。”
妙公主和楚月兒更是笑得十分得意。
葉柔在一旁道:“其實這也好這些士卒隨大將軍從軍也要婚配。何況主城人丁稀少將她們帶到主城擇人而嫁一來終身有個依靠二來安士卒之心其家眷都在主城自然會誓死護城。”
伍封點頭道:“還是柔兒說得有理。”命吳舟再設大帳安頓衆女這些女子便由葉柔率領。又道:“今日柔兒和衆女立了大功便不用忙碌了在她們營中設個大帳宴飲讓她們好好玩一玩。”
妙公主與遲遲自告奮勇前去安排。
伍封讓四燕女對劍姬們的帳中去今日便不用她們侍候另叫了數婢進帳再將冉雍、高麗文和東屠愁請入帳來一同用飯還各自回帳。
伍封見天色尚早便與楚月兒出帳看看衆劍姬。纔出了大帳便見鮑寧和鮑興遠遠地探頭探腦做着手勢楚月兒笑嘻地跑了去。
伍封大奇不知他們搗什麼鬼也走了上去。
楚月兒道:“他們今日老是纏着我要學矛法。”
伍封笑道:“這兩個傢伙倒是勤力你將矛法中簡單凌歷的招式教給他們便是。”
三人答應後楚月兒帶他們練習矛法去了。
伍封信步走到劍姬的大帳之中只見衆女歡鬧一片猜拳者有之、鬥箸者有之、六博者有之一個個樂不可支。妙公主與遲遲也與她們混在一起胡玩極爲開心。
帳中環佩叮噹香風四溢令伍封心懷大暢忍不住闖了進去與衆人鬧成一團。他向來就不拘俗禮府中的規矩也少是以衆女見他進帳無不大拋媚眼檀口香澤弄得伍封立時大暈其浪被衆女灌酒無數往妙公主和遲遲身上大嗅幽香醉倒在二女懷中連葉柔和四燕女也被他亂中抱摟了好一會。
伍封一覺醒來便見楚月兒笑嘻嘻看着他道:“公子這一次醉得歷害還勝過殺了朱平漫那一晚哩!”
伍封笑道:“昨晚可是胡鬧我再不敢輕易走到劍姬的帳中了。”盥洗後吃了幾品蔬果與楚月兒出帳。
伍封看看天色嚇了一跳道:“只怕已快巳時了吧?”
楚月兒笑道:“遲遲說你醉得厲害要多睡一會兒。公主便命午飯之後才動身眼下庖人已在準備午飯了。”
伍封問道:“公主和遲遲呢?”
楚月兒道:“她們在營外騎馬。”
伍封忙道:“如今還有一個葉小蟲兒未剿除葉小蟲兒行蹤不定說不定就在左近她們可不能去遠了。”
楚月兒笑道:“不怕有柔兒、平爺、小寧兒、小興兒他們陪着還有冉先生、少令子和高麗大人帶了二十人在旁邊守護哩!”
伍封道:“你怎不去玩?”
楚月兒臉色微紅道:“公子宿醉未醒我怎敢走開?”
伍封順手摟住了她道:“昨日好似在公主和遲遲身上鑽了一回被你躲過了今日好像應該略作補償吧?”
楚月兒臉色更紅呢聲道:“公子想怎麼補償?”她隨伍封日久自不象以前那麼動輒害羞。
伍封在她臉上嗅了好一陣忽在她櫻脣上吻了一口笑道:“今日便這樣罷過些天嘿嘿!”
楚月兒自然猜到他心中想着的念頭滿臉緋紅“嚶”地一聲逃了開去。
伍封大笑信步向衆勇士與步卒的營中走去楚月兒帶着四燕女小心跟在後面。
只見營帳圍出的大場分成了兩邊一邊正由趙悅、蒙獵和吳舟訓練新兵另一邊是衆勇士正由慕元領着練習刀矛。
衆人見禮之後伍封仍讓他們練習自己與楚月兒看了一會新兵見他們其實身手都很敏捷也有力氣只是無甚常法趙悅和蒙獵正教他們軍中所用的戈擊之術。吳舟板着臉在一旁看着。
又到了衆勇士的那邊見他們練得甚是認真刀術矛法都有極好的根基。
伍封問道:“月兒你昨日教鮑寧和鮑興的矛法他們學得如何?”
楚月兒道:“我選了三十幾招矛法教他們都學得不錯還教了一會兒劍術。”
伍封道:“你還記得那日與慕元比武的那個樊越麼?他的戈法極其簡單力道渾成來來回回使出來頗有些威力哩!”
楚月兒點頭道:“公子是想讓我選些矛法中猛惡簡單又能循環使用的招式教給他們?”
伍封讚道:“月兒聰明得緊這些勇士力大勇猛膽色過人不過所學的刀矛之術終是有所不足若能將給他們一些簡單凌歷的招數恐怕更加厲害了。”
楚月兒點頭道:“其實我昨日教鮑寧和鮑興時便已經想到了他們的根基不如二鮑我已想了十七招矛法可以教給他們。”
伍封大喜道:“月兒真是知道我的心思。”將慕元叫過來告訴他楚月兒要教他們用矛。
慕元大喜將一百勇士都將了過來。衆勇士見過楚月兒神出鬼沒的矛法連胡勝也被她一矛刺死知道她矛法驚人無不大喜各執夷矛列隊站好。
四燕女對望了一眼春雨上前問道:“公子婢子們也想學一學不知行不行?”
她們四人整日跟在身邊侍候伍封知道她們不僅容貌俏麗而且身高力大勝過一衆劍姬點頭道:“你們想學也可以。”讓慕元拿多四條夷矛來交給四女。
楚月兒站在前面將十七招矛法教給他們。
其時軍中所用常兵有殳、戈、戟、酋矛、夷矛五種人稱“五兵”。五兵之中用戟者最少用戈者最多。矛在五兵之中便佔了兩種其實區別不大。酋矛的銎比刃長刃寬厚銎上有環孔可供纓飾。夷矛則刃比銎長無纓飾本就是夷人常用後來傳入列國被稱爲夷矛。楚月兒的筆管銅矛實則就是夷矛只是製法有異。
衆勇士本就有矛法根基見楚月兒所授的矛法雖然簡單卻快捷迅猛凌歷過人遠勝於他們自有的矛法看得心神俱動學了一會各自學成習練。四燕女練劍已久資質也好閒時看楚月兒使矛多了此刻學起來自然是加倍的快捷。
楚月兒走了回來伍封點頭道:“這十七招矛法真是渾然天成來來回回十七招卻是兇猛過人。難得的是春雨四女學技擊甚快雖不如這些勇士力大卻多了一份靈動矛法不次於這些勇士。”
伍封順手從旁邊拿了一口他們所用的刀只見他們的刀都是直脊刀頭上彎是軍中常見的三種刀之一心想:“其實刀劍雖然不同其中也有不少相同之處。譬如劍法在的劈、削、砍、撩、斬、抹等式均可化於刀法之中。”
他將自己所習的所有劍法都想了一遍覺得“開山劍法”中有一些利害的招式可略加修改變成刀法正合這種直脊彎刀所用當下凝神細想。
楚月兒見他對刀深思知道他又在鑽研武技也不敢打攪他。
伍封想了一陣大喝一聲揮舞着直脊彎刀一連使了十餘招出來。
四燕女和衆勇士本在練矛聽了他的喝聲不禁向他看了過來。只見伍封的刀法凌厲之極每一招都如晴空霹靂就算不是對着自己使出來也讓人心志被攝。衆勇士見伍封這套刀術比他們在倭人族中所學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佩服得五體投地。
伍封使完了刀慕元駭然道:“原來大將軍的刀術也如此了得!”
伍封見四燕女和衆勇士矛法已經練會只待熟練運用笑道:“我想出了十三招刀法最合你們使用。你們若是喜歡此刻便教了你們。適才你們學的矛術叫‘破陣十七矛’此刻我教你們的刀術叫‘蕩敵十三刀’。”
楚月兒見他隨口捏出了兩個名字心中暗笑。
衆人歡聲雷動知道他的武技天下罕見學會了這種刀術只怕人人的武技都要增進數倍了。慕元又拿了四口刀交給四燕女。
伍封見衆人棄矛持刀便將刀法教給了他們教會後由他們自行練習。自己走回旁邊楚月兒眼中露出敬佩之意道:“公子的這套‘蕩敵十三刀’真是了不起!”
伍封笑道:“你那套‘破陣十七矛’也了不起哩!這套刀術其實是支離益的劍術這屠龍子支離益真是了不起。我剛纔仔細想過你我的劍法唯有這一套‘開山劍法’中有些招式可用於刀中支離益雖是劍中聖人其實也算得上是刀中聖人。”
楚月兒點頭道:“說不定這‘開山劍法’中有許多是支離益從刀法中化出來的又被公子想出了原來的刀意。”
伍封吃了一驚沉吟道:“月兒說得大有道理。嘿月兒如今不僅生得更加美麗連武技之道也長進了許多。”
楚月兒笑道:“哪有將美麗和武技一起說的道理?其實公子的武技也大進了能夠量才施教有大宗師的風範哩!”
伍封點頭道:“我這吐納術已練了好幾個月了不僅力氣有增的確武技也有所增進。每有所思常可用於武技之上月兒武技日進多半也是此理。”
兩人說着話便忘了時間這時已到午時妙公主遲遲一衆騎馬回來途經軍營見伍封與楚月兒二人親督衆人練武忙跑了過來。
妙公主從小與伍封鬧慣了又是不日要成親的對昨夜伍封在身上胡摸亂鑽並不在意心中反而高興。遲遲雖然久歷風塵卻是守身極謹是以伍封昨夜醉中對她大施輕薄之手想起來心中甜絲絲的臉上卻嫩見了伍封便有些不好意思。唯有葉柔紅着臉遠遠地躲在衆人身後。
伍封見妙公主和遲遲臉色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所想飛步上前將二女抱下馬來怪笑道:“今日晚上便由你們陪我飲酒不醉不休。”
遲遲嚇了一跳妙公主笑道:“也好便與你鬥一鬥酒看看誰的酒量大些。”
遲遲小聲道:“公子宿醉起來難道不覺累麼?”
伍封笑道:“我昨晚幹了甚費力的事麼?何以會累呢?”
遲遲啐了一口白了他一眼笑着找楚月兒說話去了。伍封便知道此女已經徹底地放開了以前那一種總有些格格不入的態度融入到他的生活之中了。
高麗文滿頭大汗他最重修飾拉着女婿東屠愁入帳擦洗去了。
平啓看着四燕女和衆勇士練刀驚道:“這種刀法頗爲眼熟是公子從劍法中化出來的?”
伍封點頭道:“這就要多謝屠龍子支離益和大漠之狼朱平漫了。”
冉雍看了一陣嘆道:“如此勇士天下有何國之軍能抗之?”
伍封道:“其實這一百人還是少了些我本想日後在都輔軍和親衛軍之外再練一支二千五百人的一師士卒但與先生談過之後便不再考慮了。只要一千親衛軍都如這一百人般精壯有力然後教以月兒的‘破陣十七矛’和我這‘蕩敵十三刀’由平兄授以騎射由趙悅和蒙獵授以車戰由吳兄授以水戰由招兄訓練夜戰由公主和遲遲授以連弩。如此精兵數百雖不足以攻城掠地但橫行天下恐怕也難爲人所制。”
平啓奇道:“每人都要學這麼多武技?”
伍封道:“兵不在多而在精我就是想練一支天下間少見的精兵出來。”
冉雍點頭道:“其實這也不算太難。列國中的兵士從軍之年有限無法習多番技藝如果大將軍的這些兵卒終身爲士卒以此爲終身之職自然可以成爲技藝多般的精兵。”
伍封笑道:“冉先生這個主意不錯便讓他們以此爲職倍予祿秩。”
平啓想起這支未來的精兵也大覺興奮嘆道:“若是有三千人左右便更好了。”
伍封笑道:“要成這種精兵人人都要象這百名勇士般的體格五百人也怕難以選出哩!”
喫過午飯後趕路晚間時到了博城伍封命在城外紮營。
博城這是高麗族人的根本之地高麗族人送上了美食讓人人喫得讚不絕口。
伍封見高麗美酒極佳多飲了幾杯由楚月兒陪着坐在帳中與楚月兒說話妙公主自是趁天未大黑時與遲遲在營外騎馬。
這時冉雍、高麗文與東屠愁走進帳來。
高麗文道:“大將軍明日小人和小婿便不送大將軍了。”
伍封笑道:“大人和少令子送了這麼遠真是盛情哩。”
東屠愁上前施禮道:“大將軍小人有個不情之請大將軍若能答應小人會感激之極。”
伍封道:“少令子請說。”
東屠愁嘆了口氣道:“若是舍弟東屠苦有得罪大將軍的地方還望大將軍能予以饒恕日後能饒他一命。”
衆人都吃了一驚。
伍封奇道:“這人想殺害少令子少令子爲何還要爲他求請?”這東屠愁隨行兩日雖然少說話卻也看得出他是個厚道的人。
東屠愁道:“東屠苦雖然行止不端畢竟與小人一起長大有兄弟之誼。何況他在族中的追隨者甚多若殺了他自是要追究下去只怕不少族人會因此喪生。”
伍封點頭道:“少令子原來是仁厚之人。既然是少令子相求萬一他落於在下手中便饒了他若是他生出禍亂在下大軍所至亂軍之中就難說了。”
東屠愁嘆道:“大將軍既能答應小人便放了心若是他不知悔改死於亂軍之中也只能怪他自己了。”
伍封想起這東屠苦便厭煩岔開話頭道:“聽冉先生說東屠苦的劍術是少令子所授?”
東屠愁道:“小人從家父處學來劍術再授給諸弟。東屠苦的劍術算是最高了竟能勝過小人。”
伍封點頭道:“伯嚭的劍術詭詐陰狠與少令子性格不符這劍術在少令子手上使出來恐怕揮不出其中的狠毒。但東屠苦竟能對兄長下手可見其詭詐陰狠練這種劍術自是要強過你了。”
東屠愁佩服道:“正是如此冉先生也是這麼說是以小人已盡棄所學隨冉先生學劍。”
伍封笑道:“冉先生與公良孺同出一門所使的劍術只怕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劍吧?”
冉雍笑道:“大將軍定是見過公良孺的劍術了。其實我們在夫子門下夫子量才施教劍術各有不同不過大致相類或是大將軍所說的君子之劍罷。”
伍封點頭道:“昨日先生爲追兵所迫施展過劍術在下看先生之劍雖不如公良孺氣勢弘大但變化多端只怕比公良孺尤有過之。”
冉雍嘆道:“原來小人只出了幾劍大將軍便能看得這樣清楚了。”
伍封問道:“先生是滿飾箭的師父未知滿飾長老的性格如何呢?”
冉雍笑道:“長老或是九族之長中最爲耿直的人罷。”
伍封點頭道:“其實萊夷人比起齊人來說都比較耿直些不象那些齊人表面上一套心裏卻另有一套稍不小心便會上當。”
冉雍道:“這就是小人常居夷地的原因了。大將軍那田新有些古怪大將軍不可不防。”
伍封奇道:“這人有什麼古怪?”他知道冉雍心計過人既然這麼說當然絕非是胡言亂語。
冉雍道:“小人與田新交往多年始終不能知其底蘊這人表面上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商人但小人中他府上拜訪時常見到他不少的門客無一不是武技過人小人與他說話時常現不僅是萊夷就是整個齊國生的事他也瞭如指掌殊不簡單。”
伍封暗暗喫驚田新整個一副平庸商人的模樣原來其實力出人意料道:“他既姓田是否與田氏一族有何關係?”
冉雍道:“小人也曾懷疑過但暗中派人查過也未見他與田氏族人有過接觸。”
伍封忽想起一事來那日從林中救了田盤和田燕兒兄妹田燕兒身中毒箭華神醫說那種毒是夷人之毒又想起田政曾想用夷人之藥迷害遲遲便問道:“萊夷人中哪一族會用毒物?”
冉雍愕然道:“據小人所知夷人並不擅用毒大將軍爲何會這樣問?”
伍封道:“在下知道有一種毒塗抹在刀劍箭矢之上若是傷了人中毒者一般難以救治據說那是夷人之毒。”
高麗文奇道:“有這種毒?小人只小在萊夷長大爲何會不知道呢?”
伍封心道:“莫非華神醫弄錯了?他是扁鵲的弟子醫術之高明只怕在列國之中也少見又怎會有錯呢?”
東屠愁突然道:“若是真有這種毒恐怕唯有玄菟人才有吧。”
高麗文點頭道:“愁兒說得不錯玄菟人終日神祕兮兮的若說他們有毒物倒是大有可能。”
伍封忽想:“到萊夷這幾日見了多族之人其餘的雖未見過卻也聽說過唯有這玄菟族人無人提起過是否連他們也不知道?”問道:“我聽說玄菟族人身份甚是尊貴是否很少與你們見面呢?”
高麗文苦笑道:“小人從未見過玄菟族的法師玄菟靈連他們的族人也少見。有時到了夷維城見到城中人的衣飾或與齊人相似或與它族之人相似卻也不清楚誰纔是玄菟族人。小人去拜訪玄菟靈時總是在門口便被拒絕回來說是法師出了門不能見客一點面子也不給。”
冉雍奇道:“原來大人也是如此。小人拜訪過玄菟靈他們也是說法師出了門。”
東屠愁道:“小人見過法師。”
衆人無不愕然他雖是東屠族的少令子但身份總及不上高麗文。高麗文也見不到玄菟法師他又如何能見到?
東屠愁道:“有一次小人奉父命到夫餘上人府上辦事恰好遇見了玄菟靈法師他才四十歲左右年紀風度極佳。我見夫餘上人在他面前極爲恭敬比見了大將軍還卑躬些。小人向他施禮時他拍了拍小人的肩頭小人只覺心驚膽戰在他的身邊便如站在利劍之尖上一般。”
伍封驚道:“殺氣?”
東屠愁嘆道:“小人回寨後悄悄對家父說起此事家父駭然良久說這是頂尖高手纔有的殺氣若真如家父所說只怕玄菟靈纔是真正的萊夷第一高手。”
伍封道:“這真是意想不到。是了玄菟靈連高麗上人和冉先生也不願意見爲何會到夫餘上人的府上去?”
高麗文喃喃道:“這事有些古怪。小人和冉先生上門去玄菟靈也不見莫非夫餘族與他有甚特別的關係還由得他親上門去?”
冉雍道:“小人卻聽說玄菟靈對十七八歲的少女極有興趣派人在天下列國中找尋美女。是以大惑不解纔會小心查探卻始終不得其解。”
高麗文道:“此事小人也聽說過鄙族中有人說昔年陳國的夏姬有一種採補之術懷疑玄菟靈也是練有此術纔會廣羅少女。”
東屠愁奇道:“什麼採補之術?”
冉雍笑道:“此事說起來就長了。一百多年前鄭穆公有個女兒名叫夏姬據說夢中學會了採補之術。夏姬嫁給了陳國的大夫夏御叔生了一子叫夏徵舒字南故又叫夏南。後來夏御叔死了夏徵舒被任爲司馬。這夏姬有一樣怪處年紀近四十歲依然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生得妖媚動人或是其採補之術所至罷。”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心道:“原來除了老子的吐納術、支離益的‘蛻龍術’之外世上還有它術駐顏。”
冉雍道:“當時陳君是陳靈公下面有兩個大夫孔寧和儀行父都是縱淫不堪的人。孔寧與儀行父用了諸多手段與夏姬私通後來竟將陳靈公薦給了夏姬。夏姬住在株林爲了兒子的前程遂與陳靈公有私。大夫泄治直言相諫反被孔寧和儀行父殺了。一時間陳國上下穢聲遠播百姓作歌嘲弄曰:‘胡爲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我乘駒朝食於株。’夏徵舒不堪爲民間笑談所辱終於叛亂將陳靈公殺了孔寧與儀行父逃到了楚國。”
衆人“噢”了一聲不料室中淫行竟導致了家國之變。
冉雍道:“楚國當時是楚莊王在位此人雄才大略非同一般。孔寧與儀行父請楚莊王兵殺夏徵舒楚莊王素來知道這二人頗爲不堪不予理會。那時楚王屈、景、昭三姓之中有一人名叫屈巫。屈巫文武兼資劍術之高天下罕見又擅長用兵甚得楚莊王器重。屈巫多年前出使陳國曾見過夏姬便心生愛慕之意爲夏姬作詩一詩曰:‘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爲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蘭。有美一人碩大而卷。寤寐無爲中心涓涓。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而儼。寤寐無爲輾轉伏枕。’”
伍封點頭道:“原來這屈巫的詩也寫得好爲夏姬作此詩一夏姬多半會爲之心神動搖免不了‘寤寐無爲輾轉伏枕。’”
楚月兒在旁嘻嘻一笑伍封向她看去見她笑吟吟地眼中大有深意多半是想起了自己的那“月出皎兮”瞪了楚月兒一眼卻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冉雍怎知他二人心中的古怪念頭續道:“屈巫心知這是絕佳的機會便向楚莊王進言說是陳國可以討伐。楚莊王對他言聽計從便興兵討陳將夏徵舒擒住。”
高麗文色迷迷地問道:“夏姬到哪裏去了?”
冉雍道:“夏徵舒不敵楚國大軍自是一戰被擒夏姬也被楚軍擒住。屈巫欲討好夏姬偷偷將夏徵舒放走。誰知這夏徵舒也是該死逃出三十里外竟又被孔寧和儀行父帶人擒住。楚莊王便將他車裂於市屈巫再想去救時卻未來得及。楚莊王見了夏姬後也爲之迷欲納入後宮。”
伍封皺眉道:“楚莊王繼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之後也爲諸侯霸主不至於如陳靈公一樣吧?”
冉雍道:“屈巫見楚莊王想將夏姬納術後宮自是不願意了便說楚軍入陳是爲了討伐弒君賊子若納了夏姬豈非讓人誤認爲是爲了此女而起大軍義始而淫終惹人恥笑。楚莊王見他說得有理便道:‘此女是世間尤物再讓寡人見到必定不能自制。’便讓人放了夏姬。屈巫自是心中大喜他有救夏徵舒之德不愁夏姬不入他的府中。”
高麗文道:“夏姬就這樣歸了屈巫?”
冉雍笑道:“哪有這麼容易?楚莊王要放此女屈巫便想開口索要誰知楚莊王身邊的幾位大臣名將均紛紛開口索要此女屈巫自然是一一駁斥不讓楚莊王將此女給了他人。楚莊王無奈之下將夏姬賜給了連尹襄老。那襄老年紀高大屈巫知道他壽命不久便未加反對。”
高麗文搖了搖頭道:“便宜了襄老。”
伍封失聲笑道:“大人何必耿耿於懷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哩!”
衆人都笑冉雍道:“後來襄老戰死於晉國夏姬便以求屍爲名要回鄭國。楚莊王便有些疑心說屍在晉國如何要到鄭國求屍。屈巫在一旁加以周旋楚莊王便答應讓夏姬回國。屈巫立刻派人向夏姬之兄鄭襄公求聘屈巫此刻已被封爲申公權勢頗大。鄭襄公欲交好屈巫因而答應。屈巫又設法用晉將的屍將襄老之屍換回了楚國。”
伍封嘆道:“這屈巫爲了夏姬左右周旋只怕不僅是好色哩!”
冉雍道:“那時楚莊王剛死楚共王繼位屈巫與楚共王不甚相妥。正好晉師伐齊齊國向楚國求救但楚國因新喪不能兵齊師大敗。楚共王便要派使者到齊國願喪期之後爲齊雪恥。屈巫便自薦爲使楚共王雖不喜歡他但知道他文武全材口才了得便派了他去。屈巫暗中收拾家財以出使爲名跑到了鄭國先與夏姬成親他先前曾救夏徵舒後來又爲夏姬回鄭之事周旋將襄老的屍體迎回楚國夏姬感念其德自然是死心踏地跟了他。”
伍封道:“屈巫是楚王一族娶他國公主而不稟告楚王恐怕不妥吧?”
冉雍點頭道:“屈巫既將家財收始而走自是早有謀劃爲了夏姬將采邑封地盡數不要了。當時能與楚抗衡者只有晉國屈巫便帶着夏姬到了晉國。晉景公正以兵敗於楚國爲恥素知屈巫是天下奇才見他奔來心中大喜當日便拜屈巫爲大夫將邢地賜給屈巫爲采邑。屈巫便去屈姓以巫爲氏名爲臣至今人稱的申公巫臣便是他了。”
伍封恍然大悟道:“原來他便是巫臣。在下曾聽先父說過吳國始強全源自申公巫臣如今巫臣在吳人心中有若神明。”
高麗文奇道:“這與吳國又有何關係?”
冉雍道:“楚共王知道後自然大怒派兵將巫臣之家抄了族人也盡殺連襄老之子也被抄家殺害。巫臣聞訊後大怒他雖投晉國是想與夏姬偕老百年並無害楚之意何況以其罪也不致於滅族。他便寫書給楚王說是要讓楚人疲於奔命。巫臣這人厲害之極立刻想出一個計策來對付楚國他向晉景公進言說晉楚勢力相衡要對付楚國唯有從楚國後方着手先通好吳國然後命他們襲擊楚國。”
東屠愁駭然道:“此計當真厲害。”
冉雍道:“晉景公見此計大妙自然是放手讓巫臣去做。巫臣便親赴吳國當時吳人少通中國都是步卒向來臣服於楚。巫臣帶着夏姬居吳國多年教吳人以車戰又爲他們重金相請列國的高手匠人鑄造兵器。在他相助之下吳勢日強兵勢日盛便開始侵楚。這是吳人攻楚之始。不出多久楚國的東方屬國盡落入吳國之手吳君壽夢遂僭爵稱王。後來吳國更得伍子胥、孫武之助與大國相抗成爲天下強國覓其根源便在於巫臣。”
伍封點頭笑道:“在下看這根源只怕是在夏姬身上罷!”
冉雍笑道:“也可以這麼說罷。楚國始弱源自吳國始強。幸好晉國公族又被大夫分奪是以晉楚相衡之勢依然如故。”
高麗文嘆道:“區區一個女子竟能導致天下形勢爲之一變誰能想到呢?”
伍封笑道:“大人休要小看了女人!不說別人便是月兒跑了出去只怕天下間多少勇將也會沒得飯喫要沿道乞討了吧!”
楚月兒格格一笑衆人都大笑起來。
楚月兒笑問道:“冉先生那巫臣與夏姬日後怎樣了?”
冉雍道:“據說他們周遊天下又有人說他們隱居於海邊後來不知所蹤人都說雙雙成仙而去。不過巫臣之子屈狐庸曾留在吳國爲相這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爲吳國造了幾艘天下無雙的大舟其子孫如今在晉國襲領邢地。據說巫臣與夏姬曾經生有一子未入邢地眼下其後人不知在哪裏。”
高麗文道:“若是玄兔靈真會這種採補之術小人倒想向他學學。”
這時妙公主和遲遲騎馬回來二女興高采烈地一路說話進了大帳。
妙公主大聲道:“封哥哥遲遲的騎術已經十分精熟了這都是我的功勞吧?”
伍封笑道:“是是公主立了大功一陣便與你們三人痛飲一番如何?”
楚月兒和遲遲格格笑着立時逃出了大帳。唯有妙公主卻不怕一迭聲讓人拿酒過來。
冉雍三人暗笑告辭出帳。
伍封與妙公主對飲美酒楚月兒與遲遲在一旁嘻鬧伍封自是不好意思與三女認真結果一個不小心便被三女灌得大醉塞入大被之中。
次日高麗文與東屠愁來帳中辭行時伍封才醒過酒來面帶酒色與二人道別二人大笑而去。
辰時衆人動身往夷維城出。
一路上三女喁喁細語暗中偷笑自是笑伍封昨晚不勝酒力大出醜態。
伍封斜眼看着三女笑道:“昨晚公主大雌威將我灌醉下次得另想辦法與公主比試一番。”
妙公主擺出一副來者不懼的架勢笑道:“除了打架外什麼都可以比。”
伍封皺眉道:“我就對打架還有點把握其它的還有什麼可比?”
妙公主格格笑道:“那我就不管了。”
伍封想了想笑道:“那我們就比一比看看誰重一些。”
三女愕然遲遲笑道:“哪有這麼比的?”
楚月兒笑道:“要比就看看誰輕一些還差不多。”
妙公主拍手贊成。
伍封嘆了口氣道:“就依了你們看看我和公主誰輕一些。”
三女大惑不解見這人明知是輸居然還敢比心中不知打什麼主意。
伍封笑道:“我與公主相比月兒和遲遲自然就是見證了。最好是月兒將我和公主分別抱一次便可知道誰重一些。”
楚月兒嬌笑道:“你這麼重怎抱得起?”
伍封道:“月兒的意思自是我重些了但不比過怎能知我重些?這就是偏袒公主了。我是不怎麼服氣的是以月兒抱過一次後再由遲遲抱一次不怕月兒從中作弊。”
三女自然是一起反對伍封哈哈大笑道:“你們都這一局都不敢同我比自是認輸了。嘿不須比試而取勝兵法上好像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妙公主淬了他一口笑道:“你這人真真是個無賴!”三女笑成一團。
伍封見三女嬌笑連連各有各的美處心中大樂道:“這裏一片原野我想騎馬舒展一下筋骨你們誰陪我去呢?”
三女一起道:“我去!”
伍封笑道:“那便一起去吧。”
鮑興跳下銅車叫了幾人從後面將幾匹馬牽了過來。
伍封等人各上了自己的馬對平啓道:“平兄也來。”
五人五馬狂奔起來伍封見遲遲騎着她那匹白馬果然驅策自如身輕體穩讚道:“遲遲的騎術大有長進。”
妙公主搖着小腦袋登時大感得意道:“遲遲是我的徒弟自然是明師出高徒有何疑處!”
伍封點頭道:“是極是極公主的本事誰不知道呢?單是酒量一項只怕已是天下第一回臨淄後定要請國君重修《酒經》。”
楚月兒好奇道:“重修《酒經》幹什麼?”
伍封正色道:“國君的《酒經》之中有天下第一的名酒還得加上天下第一酒量之人那便是公主了。”
楚月兒格格笑道:“別人看到後若找公主比試點飲酒豈不是糟糕?”
伍封笑道:“哪輪得到他們找到公主要與公主比試飲酒當然要先過我這一關。既來比試自然應攜酒而來來者越多越好我豈非輕輕鬆鬆便可以喝到天下名酒?”
遲遲笑道:“原來公子是想借此來騙酒喝。”
伍封大笑道:“別人千里迢迢送上來怎好讓他們白跑一場?這不是騙而是送就象那許長蛇來一趟不是給你送了‘白龍’來?”
遲遲奇道:“什麼‘白龍’?”
伍封道:“我的馬是黑龍月兒的是青龍你的當然是‘白龍’了柔兒的那匹是‘黃龍’公主那一匹理應叫作‘赤龍’!”
妙公主格格笑道:“原來我們府中有五條龍哩!”
伍封憤憤地道:“可偏有那徐乘自稱龍王這不是存心觸我們的黴頭麼?是以非殺了他不可日後便是我們府中五龍稱霸天下!”
衆人大笑起來。
平啓馳馬跑了一陣心情暢快居然唱起了他們胡人的歌來不過他用的是胡語聽不懂其中的意思。只聽他的歌聲粗邁豪放聲韻慷概聲音從原野上滾滾開去聽在耳中便如入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策馬狂奔不願回頭。
衆人不料他外表粗豪居然還會這一手無不愕然都仔細聽了起來。
待平啓唱完第二遍時便聽遲遲跟着他也唱起來用的是平啓所唱的曲調只聽她唱道:“肅肅兔苴啄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遲遲的聲音柔美而不低媚高吭而不澀硬便如一涓清流從山中急瀉而出嫵媚之餘又見其清靈之處。她以清柔之聲、用胡人的豪邁之調令人更覺令一種爽朗慷慨之意爲之心醉。
平啓見遲遲唱和越地高興起來嗬嗬相配他不懂遲遲所唱之辭只是以聲相合居然絲絲入扣便聽遲遲續唱道:“肅肅兔苴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肅肅兔苴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唱到最後聲音漸往高去平啓聲止之後仍聽遲遲的聲音在空中輕輕旋動慢慢向天際飄去。
楚月兒拍手讚道:“好曲!好曲!”
遲遲微微一笑見伍封目瞪口呆地不說話問道:“是否遲遲所唱不合公子心意?”
伍封怔了良久嘆道:“若是早先我在長笑坊去一趟聽到遲遲的歌聲只怕早已經大打出手將遲遲搶回府中了。就算那田政有一百個相國老爹我也不予理會了!”
妙公主大樂笑道:“若是你去了長笑坊只怕那田政還在臨淄城中作惡哩!”
伍封讚道:“也無怪乎小琴和小笛會被遲遲弄了個癡癡呆呆遲遲的歌藝真是了不得哩!嘿小琴和小笛的眼光的確不錯不愧是我的侄子!”
平啓大笑道:“若是二位鮑少爺聽到公子這麼稱讚只怕高興壞了罷!”
伍封問道:“以絲竹相合爲弦詩以曲唱相合爲歌詩。適才遲遲所唱的是何歌詩?”
遲遲道:“這是周南國風的一名叫《兔苴》適才聽平爺的胡音豪邁剛勁以此相配大有異趣。”
伍封撫掌道:“以周地之辭合胡人之曲正合我齊人與夷人合而共生之意境。遲遲之歌甚妙是否另唱一聽聽?”
遲遲微微一笑道:“秦人有一《兼葭》是我最喜歡的這便唱給公子聽。”她唱道:“兼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遡洄流之道阻且長。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遡洄從之道阻且躋。遡遊從之宛在水之坻。兼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遡洄從之道阻且右。遡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伍封聽見詩中那一種懷念入骨、可望不可得的意味魂爲之奪嘆道:“遲遲此詩如同天籟只是聽在耳中微感心酸有沒有快樂一些的?”
遲遲笑道:“快樂的也有仍是一《桃夭》。”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其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室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室家人。”
伍封聽此詩似是賀女子出嫁之喜並予以祝福果然十分歡快擊掌大笑道:“甚好甚好!”忽又皺起了眉頭想起心事來。
楚月兒好奇問道:“公子又在想什麼?”看他的神情所想的自然不是武技了。
伍封嘆道:“柳大哥千里迢迢給我送了遲遲這件寶貝來日後怎樣才能答謝他呢?”
楚月兒笑道:“公子也給師叔送件會唱歌的寶貝罷。”
伍封嘆道:“天下還有誰的歌聲能勝過遲遲呢?若是隻要會唱歌便成索性讓小興兒去好了。要是他放開嗓子哇啦哇啦唱一陣多半會將烏鴉蛤蟆騙一大羣到柳大哥的府中只怕也算得上是天下一絕哩!”
衆人大笑不已遲遲更是笑得前仰後合幾乎從馬上跌下來。
伍封馳馬上前索性將遲遲抱過馬來小聲在她耳邊道:“眼下我心癢得緊今晚紮下大營遲遲便爲我舞一曲瞧瞧。”
遲遲臉色緋紅呢聲道:“只要公子願意遲遲便跳舞給公子看。”
衆人又騎了一會兒馬這纔回到隊中三女坐在銅車上忍不住看了在前面趕車的那“天下一絕”鮑興偷偷笑個不住。
鮑興渾然不知搖頭晃腦地哼着小曲揚揚自得其樂。
到晚間時大隊到了夷維城伍封與妙公主、楚月兒、遲遲帶了平啓、招來、二鮑、四燕女和三十勇士入城其餘的勇士步卒由趙悅、蒙獵和吳舟三人領着也將葉柔留在營中指揮營中婦孺在城外紮下了大營伍封恐怕他們三人計慮不足便請冉雍也留在城外大營之中。
伍封徑直前往晏缺的城中的府第妙公主是晏缺的外孫女自然算得上是晏府是主人一行人到了晏府府前一個三十多歲的人領着一大班家人侍婢在門外相迎。
那人向伍封施禮道:“小人晏安是晏老大夫委在夷維城的管事。”
伍封離看臨淄城前晏缺曾說過此人。他自小在晏府長大故被晏缺派來管理采邑的邑收之事。
伍封道:“原來是晏兄老大夫曾對在下提起過你。”
衆人入府在堂上坐了下來平啓、招來和二鮑自去安置勇士和夜防。
妙公主問道:“那玄菟靈的府第也在夷維城中他爲何不來?”
晏安欠身答道:“回公主的話玄菟法師深居簡出小人到夷維兩年也未曾見到過他小人早已通知過他大將軍駕臨之事未知道他會不會來。”
妙公主奇道:“你與他同居一城他的族人每年的邑收要由你收取他連你的面子也不給嗎?”
晏安搖頭道:“小人怎能放在法師的眼中?萊夷九族之中除了夫餘貝上人外只怕他誰也不會給面子罷。”
正說話時一個家人進來道:“公主、大將軍玄菟族來了個叫公輸問的人在府外求見。”
伍封道:“請他進來。”
晏安笑道:“大將軍面子不小這公輸問是法師的唯一弟子向來不與人打交道因爲法師並無子嗣公輸問似是法師的親族被人視作玄菟族的下一任法師哩!”
只見平啓帶了那公輸問進來公輸問生得修長挺拔鬚整齊年紀雖只有二十多歲頭卻早就白了頗顯得有些詭異。
公輸問施禮道:“小人公輸問奉家師之命來向大將軍請安。”
伍封道:“公輸先生費心了請坐。”
公輸問坐在晏安對面看了看妙公主、楚月兒和遲遲和伍封身後的四燕女忽地臉露驚訝之色。
伍封心道:“這人是玄菟靈的徒弟理應是凡脫俗但見了美人照樣心動怪不得男人在女人面前總是束手束腳。”
公輸問怎知他心中的古怪心事道:“家師向來不理俗事是以未曾親來決非有意對大將軍不敬。”又向衆女瞥了一眼。
伍封笑道:“在下來夷維城中略辦些事就走本就不想驚動法師大駕公輸先生能來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公輸問見伍封毫無架子點了點頭道:“大將軍到萊夷不幾日便先後剿滅了胡勝和許長蛇兩處賊寇威名遠播家師對大將軍十分尊敬怕隨行人中有人水土不服便命小人特意來問侯大將軍。”
晏安插口道:“公輸先生醫術高明是萊夷五百里地中的第一名醫夷人都稱他爲神醫。”
伍封驚道:“原來公輸先生是神醫在下倒是失敬了幸好我們一衆安好無人生命勞法師和先生費心了。”
公輸問搖頭道:“臨淄城的華神醫纔算得上是神醫小人只是在醫術上略有所得神醫是說不上的。”
伍封對他大感興趣問道:“未知先生的醫術是否從令師處學來?”
公輸問道:“其實小人本就是玄菟人後來被家師交給臨淄華神醫當藥僮隨華神醫十多年蒙他傳授了不少醫術頗有所得。”
伍封好奇道:“玄菟法師是否也會醫術呢?”
公輸問道:“家師略懂醫術其實家師並未教小人醫術。小人自小患了一種異症名曰‘衰之症’即是快衰老之意。小人過三個月的時間相當於別人的一年。家師束手無策隨將小人交給華神醫醫治。華神醫平生僅遇小人一人患有此症因急切難以措手便將小人留在身邊當藥僮時時研究治診之法六七年下來總算將此診治好了。”
衆人都覺不可思異妙公主奇道:“原來天下間還有此種病症。”
公輸問道:“小人雖不再衰老但以前的衰老卻不能改變是以二十歲的年紀便如旁人八十歲一般形如老人。小人在臨淄城時別人都當小人是華神醫的長輩。華神醫多番診治終是無法令小人回覆年輕。人說久病成醫小人對醫術又天生喜歡隨華神醫十餘年學了一些醫術回到了家師府中。家師說小人雖然衰如老人實則並非天然而是病變所致。小人隨他習練養顏之術這些年下來終是身軀回到了年輕之狀只是這滿頭的白始終不能變黑。”
伍封道:“原來法師真會養顏之術在下一路上聽人談論說法師的養顏之術是一種採補之術是否確實?”
公輸問道:“家師曾說此術的確是從採補之術而來但他祖上幾代精研此術早以棄採補之弊得養顏之祕。此術能養顏而不能駐顏只不過老得比人慢些而已不過對於劍術武技也頗有些益處。他人爲何說這是採補之術呢?”
伍封又問道:“聽說法師令人在列國覓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弄得聲勢浩大是以引來如此猜測。”
公輸問笑道:“原來如此。其實家師尋覓少女與此無關只因家師曾有一女幼年離失了其年歲如今應是十七八歲。家師派人出去是爲了尋女見有的女子無甚依靠纔買回府中來。”
伍封點頭道:“原來是這個緣故。人海茫茫法師要尋找女兒怕是不大容易吧?”
公輸問嘆了口氣道:“誰都知道這麼尋下去只怕是毫無所獲但誰也不敢向家師說個‘難’字。”說在這裏面帶苦澀之意似乎還有什麼話難以啓齒。
說了一會兒話公輸問告辭走了臨走又看了妙公主三女一眼。
伍封吩咐送些酒食到城外營中與三女到後院休息招來帶着人自行安排晚間的夜巡不提。
晚飯之後伍封便纏着遲遲非要看她跳舞不可又命夏陽安排府中的絲竹在後堂檐下準備。
遲遲笑道:“公子既然喜歡遲遲便爲公子跳一曲七磐舞罷。”命人拿來了七個扁圓的磐鼓置於地上成花葉之狀。
妙公主自小見過不少歌舞卻未見過七磐好奇道:“這種舞倒未見過這鼓是作何用的?”
伍封知道遲遲這舞若不讓平啓來瞧瞧日後定會大爲埋怨命人將他和招來都叫了來連晏安也一道請了來。
遲遲命檐外的絲竹奏出《清商》之曲自己站在磐鼓之上跳起舞來只見她腰肢纖柔應節俯仰若翱若翔若驚若怯大袖如翼最妙的是她跳舞之時纖足隨節擊出鼓聲那一種嬌柔、驚怯、嫋娜、幽怨、婉轉之意當真是令人心生愛憐舞姿又美不勝收。
一曲舞完衆人都看了個目瞪口呆連叫好也忘記了。
待遲遲走回身邊時伍封呻吟了一聲嘆道:“見了遲遲一舞才知道以前所見的舞除了府中的劍舞之外都是俗不可耐。”
平啓連忙起身告辭遲遲愕然道:“莫非遲遲的舞不堪難入平爺之眼令平爺要溜之大吉?”
平啓的一張黑臉居然微微透紅嘆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只是再坐一會小人定然難以自制索性先逃。”
招來和晏安也不住點頭顯是對平啓的話深以爲然也忙不迭一併走了。
伍封笑道:“原來舞跳得好了也能將人嚇跑哩!”大樂之下酒興大一迭聲讓四燕女拿酒上來。
這一次他精乖了許多任三女如何溫柔婉孌地哄騙也不上其當反而將三女灌了不少酒。
四人都是大有醉意妙公主咕嚨道:“封哥哥最會騙人可鬥你不過不如想個法子公平決鬥。”
伍封笑道:“怎麼都行輸了的便飲酒。”
妙公主道:“我見你時時與月兒投壺爲戲我們便投壺好了誰要是投不中便罰酒一爵。”
遲遲笑道:“遲遲頗擅投壺只怕你們投不過我。”
伍封讓人拿上壺箭來道:“誰勝誰敗難說得緊月兒你覺得如何?”
楚月兒毫無賭性道:“投壺便投壺不過月兒肯定輸了。”
四人投了一會都是醉意朦朧手上無甚準頭各自飲了不少。四人酒量之中自然是伍封最好妙公主次之遲遲久在聲歌風月之地練出了不少酒量最差的便屬楚月兒此刻這丫頭小臉通紅一雙俏眼水汪汪地似乎滴得出酒來。不過伍封不好與三女認真自是飲酒最多。
妙公主投得興起將她的“精衛”寶劍扔在房中間的席上道:“這口劍是我最心愛的東西若是再輸了便將劍送出去當酒三爵如何?”
遲遲喜道:“這是個好法子。”她從腕上解下一串金鈴道:“這是義父親自爲我鑄的金鈴也是我最心愛的東西當可抵得美酒三爵。”
伍封哈哈大笑道:“看來你們最心愛之物早晚歸我所有月兒你有什麼最心愛的東西也拿出來吧讓我一併贏走看你們還敢不敢誇嘴。”
雖然他們都是笑鬧楚月兒卻甚是認真問道:“真要拿出來麼?”
妙公主笑嘻嘻地道:“自然是了嘻嘻就算你輸了我也替能要回來。”
楚月兒點了點頭搖晃着站起來伸手向伍封抱去。伍封見她伸出小手來抱又驚又喜由得楚月兒橫抱起來。楚月兒蹣蹣跚跚走到房中間將伍封放在那口“精衛”劍和金鈴之旁。
妙公主不解其意笑道:“月兒可醉得厲害了你這是幹什麼?”
楚月兒認真地道:“月兒最心愛的便是公子了能否抵得上三爵酒呢?”
伍封、妙公主和遲遲大爲愕然忍不住大笑妙公主口中的酒噴了出來搖頭笑道:“嘻嘻封哥哥可不是東西怎可以……噢我說錯了他是東西嘿又說錯了。總之封哥哥不算。”
遲遲笑道:“是極公子可不能算數。”
伍封站起身來大笑道:“我莫非只抵三爵酒麼?月兒另想一件東西纔是。”走回席中見楚月兒醉醺醺地甚爲趣致樂不可支。
楚月兒想了想搖頭道:“除公子外月兒可沒有什麼心愛的了。”
遲遲提醒道:“你的寶劍呢?”楚月兒搖了搖頭。
妙公主道:“你那件‘聘禮’寶衣應該算得上吧?”楚月兒又搖頭。
妙公主嘆道:“唉月兒隨便拿樣東西我們便當作是你最心愛的之物了。”
楚月兒側着頭想了許久仍伸手將伍封抱起放在劍鈴之旁。
伍封哈哈大笑之餘心中卻甚是感動知道自己在這丫頭心中的位置無任何東西可以比擬此刻她飲得醉了便不懂得害羞將心思表露出來。
伍封跳起身來笑道:“算了我代月兒飲三爵你們便饒過她。”不料他飲完三爵妙公主和遲遲卻不依他怪他偏心伍封只好又飲了六爵。
他連飲九爵後酒意上涌見三女被酒蒸得紅潤動人心中大樂也不好與三女認真一邊大逞口舌佔些便宜一邊狂飲美酒最後四人都醉倒在地被四燕女各自扶回了房中。
次日一大早妙公主便匆匆將伍封叫醒道:“封哥哥遲遲不見了。”
伍封嚇了一跳立刻坐起身來道:“你說什麼?”
妙公主道:“我今日起來去找遲遲時見遲遲早已不在房中連四名燕女也不知道只道遲遲仍在房中哩!”
伍封急問道:“是否在府中其它地方呢?”
妙公主道:“招爺急壞了已帶人在府中上下全部找過了一遍不見遲遲人影。她的白龍和隨身之物也都在府中。月兒怕你心急已與平爺在府外四周查看看看有何蹤跡沒有。”
伍封從牀上跳起來春雨和秋月爲他穿上衣服匆匆洗過之後掛劍出室便見楚月兒和平啓匆匆走回來搖了搖頭顯是沒有找到。
伍封大急楚月兒道:“遲遲武技平平若是半夜出府一定瞞不過招爺。”
招來與晏安也趕了來晏安道:“小人怕遲遲姑娘夜晚有何意外與招兄將府中的水井也盡數查過了。”
招來一張臉早已驚得雪白他司夜巡之職結果連伍封心愛的女人也在半夜弄丟了這番罪責非同小可。
妙公主大脾氣將晏安等府中人大罵她雖然未責怪招來但她罵那些家人侍婢招來臉上如何掛得下來彷徨無奈心道:“若是遲遲姑娘真有何閃失我只好自刎謝罪了。”
四名燕女神色張惶手足無措。
楚月兒見伍封心神大亂道:“公子我看遲遲絕不可能自己走了就算走也瞞不過別人。只怕是被高手潛入府中趁我們都飲醉了酒將遲遲擄走。”
伍封恨恨地道:“都是飲酒誤事日後這酒務要少飲纔是!若是未曾飲醉就算是顏不疑來也不能從我眼皮底下將遲遲擄走。”
平啓急道:“這城中還有何高手能瞞過招兄的神眼?”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想起了玄菟靈來。那日他與冉雍高麗文說話只有楚月兒在身旁知道若要說高手的話恐怕夷人九族之中唯有玄菟靈纔有這種本事。又想起昨日公輸問來時看着衆女的奇怪眼神多半與遲遲失蹤之事有關。
伍封道:“教小寧兒和小興兒備車我和月兒去一趟法師府上見見那躲着不敢見人的玄菟靈。”
衆人愕然晏安狐疑道:“法師雖然在天下尋覓十七八歲的少女總不會跑到晏府上將大將軍的人擄走吧?”
伍封嘆了口氣道:“我和月兒雖然醉酒但身手尋常的人也瞞不過我們能瞞過招兄神眼的這城中便恐怕只有玄菟靈一人有此身手了。”
妙公主對伍封向來信服既然他懷疑是玄菟靈所爲多半便是他了便道:“玄菟靈敢入府擄人膽子不小封哥哥此去說不好要大打出手須多帶人手纔行。”
伍封搖頭道:“我們就算將所有士卒帶來也不如整個玄菟族的人手人帶得多了怕事情更不好辦有平兄三人便夠了。唔招兄也一道去否則就算留在府中他也睡不着。公主你派人向城外大營送信此事弄得不好恐怕玄菟族會全族出動後果難以預計要小心提防。你謹守府中不可輕出。”
在他們中間除了伍封和楚月兒外平啓和招來的身手便算得上是最好的了二鮑的武技也是大有長進這幾人去闖法師府只要玄菟族不是士卒齊上也不怕他府中的高手阻擋。
伍封上了銅車恨恨地道:“若真是這個玄菟靈所爲膽子未必太大了些。若是遲遲有何損傷我便將他整個法師府翻轉了來!”
鮑寧和鮑興駕着銅車他們早已問明瞭路徑是以沿城中大道直往東行。伍封與楚月兒心中雖然着急臉色卻鎮定下來平啓和招來各騎一馬在銅車兩邊隨行招來此刻除了腰掛長劍手上也提了一條與平啓相仿的大殳。衆人殺氣騰騰地向法師府而去。
馬蹄飛動踏得道上的石板脆響他們一行雖只有六人但氣勢洶洶道上人見了這古怪的大車早已覺有些詫異又見平啓和招來二人鐵青着臉彷彿要擇人而食人人都生出懼意來。
不一時車馬到了法師府前停下來只見府門緊閉門口無人看守。
鮑寧正要上前通報忽然有數十人從兩側擁了出來當先一人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法師府前還不下車馬!”
鮑興怒道:“區區一個法師府爲何定要在門前下馬?”伍封等人均覺這玄菟靈架子大得過分了些。
那人大喝了一聲:“既不下馬想來是鬧事的給我全部拿下!”他身後衆人都拔出了刀劍一擁而上。
平啓與招來正是心情奇劣之時見居然有人不知死活擋路策馬衝了上去兩條大殳劈頭蓋腦地向那些人當頭猛砸。
伍封與楚月兒知道他二人的本事都在車上未動。那羣人並非士卒勇士怎敵得過平啓和招來這兩個如狼似虎的人?片刻間便被平招二人打倒了二十餘人。
這時法師府門戶大開數人走出府來當先一人大喝道:“住手!”伍封向那人看去見是那滿頭白的神醫公輸問。
伍封將平啓和招來喚了回來。
公輸問向伍封施禮後對那一衆人道:“你們來做什麼?”
那些人已被平招二人殺了個魂不附體當先那人道:“這些人到了法師府前依然傲慢無禮小的們是看不過眼纔想逐了他們走。”
公輸問怒喝道:“玄菟族的事幾時輪到你們來管?法師府又何嘗有過這麼大的規矩來?”
那人道:“小人奉命來保護法師府自是不能讓人攪了法師府的安寧。”
公輸問冷笑道:“憑你們這點本事就敢說來保護法師府?”從腰間拔出了劍向那一衆人闖了進去只聽刀劍相擊一片脆響公輸問在人羣中一個來回將諸人手中的刀劍盡數擊落在地。
伍封等人暗吃了一驚這公輸問的劍術極其高明恐怕比招來還要高明與平啓相比也是差不了多少。
公輸問大踏步從人羣中走出來沉聲道:“我看你們纔是故意鬧事吧?這是否是夫餘上人的主意呢?”
那人面如土色陪笑道:“是小的處事不當不關上人的事。”撿起了地上的劍一聲令下將傷者擡走片刻間已走得乾乾淨淨。
伍封等人大感愕然原來這批鬧事的人竟然是夫餘族的人!這夫餘族與玄菟族之間究竟又是什麼關係呢?夫餘族自派了人守護玄菟靈的府第玄菟族人好像並不領情還對這些人十分厭惡。
公輸問將劍插入鞘中走到銅車旁道:“大將軍是否來尋覓遲遲姑娘呢?”
伍封等人吃了一驚伍封道:“正是遲遲晚間走失疑是到了法師府上。”
公輸問笑道:“遲遲姑娘並非走失而是家師從府中將她請來本想命小人去請大將軍來午宴順便告罪。大將軍既然來了便請入府中。”
伍封等人見他直承其事大出意料之外不知玄菟靈打的什麼主意但人既已來了總不能中途縮回去就算法師府是龍潭虎穴也只好闖一闖了。
衆人下了車馬長兵器自是不能拿在手裏不過各自腰間掛着劍也不怕玄菟人搗鬼。
走進法師府中伍封等人心中暗暗喫驚。
這法師府與衆不同種滿了各種草木這些花木卻都是些不怕寒天的四季灌木蒼翠青碧灌木中有十餘株臘梅樹開滿了梅花。伍封等人這些天來見慣了雪地枯枝甫一進這青草紅花的法師府登時覺得十分寫意。
走過了前院從大堂旁的矮牆月門穿過公輸問引着衆人直往後院而去。
楚月兒心細奇道:“既然是法師請大將軍過府如何不在大堂相見呢?”
公輸問笑道:“若在大堂相見那是公事。只因家師有私事要見大將軍是以準備在後院設家宴款待大將軍。”
伍封等人愕然不解心想這玄菟靈辦事十分怪異與伍封初次相見又非親非故如何能設家宴相待太過失禮。
矮牆後是一座大大的花園園中並無花木只有二三十座怪異之極的假山。
公輸問引人從假山中穿過伍封道:“這些假山十分古怪與它處大不相同。”
公輸問笑道:“大將軍果然有眼力這些假山共有二十八座內中是都空的可伏甲兵箭手而且山可移動若有人闖進來山勢動就算藏在裏面的甲士箭手不動兵器也足以將人困住覓不到出路。”
伍封等人吃了一驚不料這假山竟有機關若是玄菟靈想對付他們單是這二十八座假山便足以令他們手忙腳亂。不過若玄菟靈要對付他們又何必預先告知他們假山的祕密呢?除非是玄菟靈自負武技驚人或是另有手段對付他們。
衆人心生警提之意手按劍柄伍封將楚月兒拉在身後擋在她前面緩緩而行。
過了花園便見一個石砌的水池呈長形擋在花園之後兩端連在左右的高牆之下寬約四丈池中的水黑如墨色又不像是死水遴遴墨光顯得十分詭異。水池與城牆外的護城河相似只有一座木橋可以通過。這木橋上系銅鏈連着對岸的轆轤絞動轆轤便能拉起木橋斷絕道路。
伍封向衆人使了個眼色對公輸問道:“莫非法師有很多仇人爲何在這座法師府設了如此之多的防備?”
公輸問道:“此府並非家師所建而是家師的曾祖父時就建好的。這水池中的水有毒身上濺了一兩滴小人尚可以救若是落入水中恐怕天下無人能救。諸位過橋時要小心。”
衆人過了木橋又見一座矮牆穿過月門回頭時見牆後有不少石磴緊貼牆身公輸問解釋道:“這些石磴可供箭手上立射殺困於橋前假山中的敵人。”
再走過一道小徑便見前面是一大片房屋家人侍婢來來往往顯得十分熱鬧。
一羣人站在屋前相候當先一人四十多歲年紀長鬚過腹黑整齊頭上戴着一尺的冕冠身上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只見他面容俊秀丰神俊雅二目靈光閃動站在那裏如玉樹臨風一般。
公輸問向伍封道:“這位便是家師。”
玄菟靈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伍封良久微微一笑道:“大將軍果然是氣勢雄壯一表人材。”
伍封等人不料他一見面竟是先誇獎伍封的外貌無不愕然。
伍封施禮道:“在下今日是不請自來法師萬勿見怪。”
玄菟靈也施禮道:“昨晚在下也是擅闖晏府今日大將軍不請而來也是在下先行招惹。”別人見了伍封都謙稱“小人”那是庶民或隸臣見了卿大夫的稱呼這玄菟靈卻與衆不同以“在下”自稱若不是平輩論交便是身有爵位。
伍封道:“在下有個同伴被法師請了來今日想接她回去望法師能予應允。”
玄菟靈詭異地笑了笑道:“未知此人是大將軍的什麼人呢?”
伍封道:“此人名叫遲遲是在下心愛的姬妾適才公輸先生說她眼下在法師府上作客。”
玄菟靈笑了笑道:“此事慢慢再說還是先入堂中坐下飲一爵酒驅除寒氣。”
伍封見他不置可否心中頗爲焦急眼中神光展露恨不得動手去搶又想:“這法師府機關重重若是動起手來急切難以找到遲遲。萬一他們因此而傷了遲遲那便糟了。”
忍住怒氣隨玄菟靈入了後堂謙讓了一陣與玄菟靈坐在了中間楚月兒等人坐在了左手公輸問與其餘的幾個玄菟族人坐在了右手。
雖是大白天但堂壁上插着二十多支火把點着焰光抖動不熄甚是怪異。
侍婢們給每人奉上了一爵熱酒伍封見酒中顏色渾濁心知酒中定有古怪向衆人使了個眼色。
玄菟靈笑道:“在下府中的酒比他處不同等閒難以飲到大將軍請!”他與那一衆族人自飲了一爵。
伍封心道:“遲遲在他的手中如今是投鼠忌器只得任他所爲。”笑道:“賤軀頗重一爵熱酒怎能解寒?”將爵中酒飲盡走下中間的石階又將楚月兒面前的銅爵搶過一飲而盡。
楚月兒驚惶道:“公子!”
伍封向衆人使了個眼色索性將平招二鮑身前的侍婢叫了過來將她們手中的酒盡數飲了下去放下空爵。本來這些酒是奉給平啓一衆的平啓等人心知酒中有異未敢接到手中卻被伍封盡數飲幹。平啓等無不惶然又對伍封感激涕零。
伍封笑着走上了石臺坐下笑道:“法師休要見怪在下是個酒鬼常常因酒誤事卻不思悔改。是以不飲則已飲則數爵以上。”
玄菟靈看了他良久笑道:“大將軍膽色過人又能體恤下人在下佩服得緊。以在下看來大將軍與這位月兒姑娘的氣質大異常人格外地與衆不同二位是否見過老子呢?”
伍封與楚月兒吃了一驚他二人練吐納術之事連妙公主也不知道這玄菟靈眼光敏銳之極不僅看得出來竟然還能猜到是老子一門的功夫。莫非這人也知道老子吐納術?
伍封搖頭道:“在下和月兒無此福氣未見過老子。”
玄菟靈點了點頭道:“老子如神龍見不見尾在下於二十年前曾在楚國的苦縣見過老子一面得過老子的指點。”
他飲了一爵酒又道:“天下間的玄奧功夫以老子的吐納術爲第一。其次便是劍中聖人支離益的‘蛻龍術’了此術最增武技可惜有幹天和勉強逆天而行折損壽元。在下家傳的功夫駐顏不如吐納武技不如蛻龍源自於陰陽之交接採補從而增壽養顏對於武技上也略所益處。”
平啓等人不懂這些道理聽起來一頭霧水唯有伍封和楚月兒心裏明白。
玄菟靈道:“採補之法其實大有講究最爲關鍵處便是得人。人天生體魄若不能配合採補起來大費氣力且難有其效。譬如蜂採花蕊此花要有其獨到之處。不過呢上乘的採補是男女雙方都習此術互爲補益也不傷他人。否則未習此藝者爲人所採補損壽三二以上後果堪虞。”
伍封越聽越是心驚心道:“這人不是看中了遲遲要在遲遲身上採補吧?”看了看楚月兒見她也是大有驚恐之色顯是也慮及於此。
玄菟靈笑道:“大將軍在下昨日到晏府夜訪適見大將軍與妻妾飲酒未敢打攪不過見遲遲姑娘大異常人若以之採補必能事半功倍欲向大將軍索要又見大將軍醉臥只好不問自取將遲遲姑娘請回府中。”
伍封大怒道:“法師怎能做出這種事情?遲遲現在哪裏?”
玄菟靈笑道:“區區一女大將軍身旁多的是又何必吝嗇?大將軍將此女賜予在下我玄菟一族自會唯大將軍馬是瞻。萊夷九族之中各不相屬若是在下不下話去恐怕九族之中大多會與大將軍爲難此中得失大將軍應該明白。”
伍封怒道:“在下怎會怕了你和九族之人?你如不交出遲遲來今日勿怪在下要動強了。”
玄菟靈笑道:“在下府上機關重重若是動起手來相信大將軍也未必討得到好去何況就算在下肯予罷手大將軍區區數人只怕也過不了毒水陣山。”
平啓起身喝道:“公子這人無理甚矣不如由小人來與他一戰。”
伍封知道平啓近來劍法大增對他頗爲放心點了點頭。
玄菟靈看着平啓笑道:“以你的劍術怎配與我交手?問兒你去陪這位平爺試試劍招。”
公輸問站起來來走在堂中向平啓拱手道:“請平爺指點。”
平啓哼了一聲也走入場中“嗆”地一聲拔出了“無鬼”銅劍道:“公輸先生請拔劍!”
公輸問見他氣勢凌人笑道:“平爺果然是高手風範。”緩緩拔出了劍。
平啓大喝一聲倏地一步上前一劍斜劈劍劃空中一片破風之聲顯是劍上蓄力無限。
公輸問側開了身手中的劍卻直向平啓胸前點過去出“嗤”的一聲響。
大凡高手比劍對方劍招出自會設法格擋尋機反擊。但公輸問的劍法去比衆不同竟然是以攻爲守以攻搶攻。
平啓見狀心中一驚喝道:“好!”倏地退開身避開了公輸問這一劍他手臂輕彈處銅劍脫手射出仍向公輸問刺去。是以他身雖退讓劍勢卻依然向前。
公輸問大喫一驚左手大袖向平啓的劍身上拍去化去劍上攻勢手中的劍斜劃而至心忖:“你掌中無劍看你如何敵我這一招。”
平啓劍一脫手竟斜踏上數步空中抓住劍柄身體急旋帶動劍身向公輸問頸上斬去。
他這脫手之劍仍被他一手所控招法極是巧妙兼且猛惡過人連伍封也暗吃一驚不料平啓的劍術竟然進步了這麼多將董門刺派劍術的詭祕凌厲揮得淋漓盡致。
公輸問見平啓招法極妙笑道:“如此劍法真是少見!”終是退開一步銅劍斜着上撩向平啓腋下劃去。
伍封又吃了一驚平啓以身御劍其腋下處便是老大破綻公輸問的眼力竟然如此銳利一眼便覷到其中的關鍵。
平啓暗吃一驚身體微沉銅劍圈過處化成一道劍光將公輸問一劍格開。這是他最得意的董門御派劍術守禦極嚴公輸問的劍如何能欺進去?
二人這一交手果然與衆不同。公輸問的劍術別出心裁全是斜身進招從無直刺直劈的劍勢。平啓此時使開了他最得意的御派劍術劍法細密綿長轉攻爲守防守得極爲謹嚴。
伍封知道平啓是見自己要與玄菟靈一戰因此設法逼出公輸問的劍招讓伍封看個清楚。公輸問既是玄菟靈的弟子劍術自然與玄菟靈相似若能看清公輸問的劍術路數伍封與玄菟靈交手時便大有勝算。
玄菟靈也猜到平啓的用意卻並不在意笑吟吟地看着二人比劍。
二人交手了數十招平啓見公輸問一連強攻至今居然未見如何疲累也暗暗稱奇劍招之中偶有所變守禦之際偶加入刺派詭異的進手招術以剋制公輸問不據一格的攻勢。
又戰了數十招平啓大喝一聲使出了他從伍封處學來的“開山劍術”大開大闔三十餘斤的銅劍如暴風驟雨般向公輸問劈落他這“開山劍術”又能與他最擅長的御派劍術相融強攻之時卻能細密防守聲勢極爲驚人。
公輸問大外喫驚劍法急展終是不敵平啓的猛惡進擊漸漸後退。
玄菟靈面露驚訝之色顯是不料平啓的劍術竟然如此高明連自己的得意弟子也被他迫得不住後退。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這平啓恍如第二個朱平漫似的雖然無朱平漫的神力也不既其兇殘老練但劍術上的造詣卻堪堪及得上朱平漫且比朱平漫的劍術多了一份謹密。
招來自敗於楚月兒之手後勤練劍術自覺大有進境他終日與平啓等人在一起卻不知平啓的劍術竟然厲害至此勝過他不少也暗暗駭異。
看到平啓這與御派劍術相融的“開山劍術”伍封和楚月兒便知公輸問定然非其敵手。
這時公輸問已退出了十餘步後背猛地貼到了堂中大柱之上平啓跨上一步大喝一聲銅劍如疾風般橫掃而過公輸問此刻已無法退避銅劍迎了上去“當”的一聲雙劍相交平啓的銅劍略略一滯仍然斬下。
玄菟靈見勢不妙猛揮手處手上銅爵飛出“叮”的一聲砸在平啓的劍上。饒是平啓膂力過人也被這隻銅爵將劍砸偏險些脫手。
公輸問趁機轉到了柱後將劍插入鞘中笑道:“平爺劍術高明在下甘拜下風。”
平啓見他收了劍自不好再出劍攻擊他手中銅劍被玄菟靈擲出的銅爵砸開手臂仍感痠麻心知玄菟靈的膂力遠勝與自己。當下收劍點頭道:“承讓了。”回到席上。
玄菟靈笑道:“這位平爺董門劍術高明問兒非其敵手。”
伍封道:“適才承公輸先生相讓平兄偶有小勝。如今劍術已比過了法師是否將遲遲交出來我們就此罷手呢?”
玄菟靈大笑道:“問兒雖敗在下卻還未敗如何會輕易罷手?”
伍封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喝道:“這麼說來法師是不肯放人了?”
玄菟靈傲然道:“在下自來我行我素從不受人所脅若是大將軍能在劍法上勝過在下便可再行商議否則是斷然不放的。大將軍爲一女而棄萊夷五百里的邑地而不顧殊爲不智。在下雖然不才但若有傷亡恐怕萊夷九族均會視大將軍爲敵。”
伍封仰天大笑道:“在下一生樹敵不少大丈夫若連一女也不能保護怎配活於世上?據說法師是萊夷九族中的第一高手在下今日便向法師請教了!”長身而起站於堂中一縷殺機沛然而生便如一陣寒風拂過了堂中。
玄菟靈面露驚訝之色點頭道:“怪不得大將軍能所向無敵單是這份氣勢恐怕就天下少有了。象大將軍這樣的高手在下一生中極少遇到若不一試身手只怕日後會大生悔意。”聽他口氣見了伍封這氣勢依然能信心十足不虞有敗顯見其自忖身手高明不在伍封之下。
伍封見玄菟靈緩緩走下石階便如一片白雲緩緩降下來一樣卻又毫無飄忽之感。站在面前淵停嶽峙一派高手氣勢更勝過那“大漠之狼”朱平漫暗暗心驚。
伍封緩緩拔出了“天照”寶劍道:“法師請!”
玄菟靈見他盛怒之下仍不缺禮數點了點頭從鞘中拔出了劍道:“在下的劍法自從學成以來少遇敵手。大將軍可要小心了!”“嗤”地一聲向伍封胸口一劍刺去。
別人使劍若求凌厲之攻勢便會直擊直斬一劍而至但玄菟靈的劍法去與衆不同他的劍法頗慢但劍尖微微顫動如一條蛇遊了過來劍尖震動處出“嗡嗡”之聲一口劍在他的手中便如一件活物自行遊了來分不清是人使動劍還是劍攜着人走。儘管伍封先前曾見過公輸問的劍術但這玄菟靈的劍法完全不同無從啄磨。
平啓等人見他這一劍刺出無不心驚心忖這種慢劍之法世上罕見便如兵車滾動的車輪一般遇有仍何阻滯便會全力迸出勢難匹敵只怕唯有後退數步才能避此詭異的劍勢再以奇招反擊。
玄菟靈這一劍刺出伍封便知這人的劍術絕不在任公子之下只怕與顏不疑相比也大可匹敵。他到萊夷數日遇了不少各族的高手劍術武技在他眼中那是各有所缺是以對這所謂萊夷第一高手也不甚在意。此刻見玄菟靈的劍術便知這人怪不得在萊夷地方人人懼怕其劍術比起所見的其他夷人高手高出了不知多少倍。
伍封驟遇強敵反而精神大振知道若是退開相避必會被玄菟靈劍勢所欺到時候玄菟靈的劍法綿綿而至劍勢重疊恐怕更難對付了。大喝一聲重劍從天劈落如同迅雷急電一般當頭劈下。他這一劍的凝力而無論對手的劍勢如何也當被這一劍重擊化爲齏粉。
玄菟靈與人交手素來是這劍招一出敵手便狼狽而退然後被他越來越盛的劍勢逼得棄劍認輸。不料伍封竟然能簡簡單單一劍劈下以大拙之劍法破他的絕妙劍招聽伍封之劍風便如風雷相隨這一劍之力自是鬼神皆懼大讚了一聲:“好!”劍往上撩只見兩劍相交處火光迸現卻無任何聲音出來顯是玄菟靈劍上的綿力已臻化境。
平啓、招來和公輸問等人看得面如土色這二人的劍法精湛若是任一人向他們施出這麼一招恐怕不是嚇退數丈便唯有棄劍認輸了。
平啓與伍封在魚**過手知道伍封的劍術厲害但他近日勤練“開山劍法”又將“開山劍法”與董門御派的劍術合而爲一攻則凌厲無匹守則綿綿細密攻守兼備之處自忖再與伍封交手至少可敵他二十招以上。誰知此刻見了伍封的劍術便知他的劍術與日俱增只怕他這簡簡單單一招也難以抵擋了當下又驚又敬心情難以名狀。
玄菟靈雖然膂力驚人但敵不過伍封的神力和雄渾劍勢。他倒退了三步又讚道:“好劍法!大將軍這劍法少見得很叫什麼名堂?”
伍封冷笑道:“這是在下自創的劍法名曰‘刑天劍法’專用來對付卑鄙無恥的小人!”
玄菟靈笑道:“好一個‘刑天劍法’!再接在下幾劍試試!”倏地閃身上前一劍輕飄飄向伍封橫削過來。
伍封毫不在意一劍刺出只聽“嗤”的一聲劍尖上映出藍印印的光來顯是力之所聚合化爲劍光。
這一次連楚月兒也吃了一驚她終日與伍封在一起伍封練劍時一般便是她來陪練雖知伍封練劍時讓着他但也料不到伍封的劍術精進到這個地步比起當日決鬥朱平漫時只怕是厲害了數倍。她驚駭之餘又十分高興。
玄菟靈見伍封竟能聚力爲光讚道:“好!”雙劍相交身臂劇震又退開了三步。
他與伍封交手才兩招卻讚了三次的確是誠心稱讚佩服伍封劍術了得。
伍封跨上一步重劍劈斫削斬如電光石火般絲毫不留餘地此時他轉守爲攻聲勢更是駭人。
玄菟靈反而一步不退長劍“嗡嗡”作響將伍封凌厲的攻勢盡數化去。
二人一連交手二十餘招伍封心中的驚駭漸漸濃烈這玄菟靈劍上的綿力奇怪之極便如一個滾動的大石一般任你如何推它總是一滾而過將巨力化開自己的重劍便如砍在水中一般並不見有何受力處。
玄菟靈也是有苦自己知他本來不及伍封的神力何況伍封以吐納術融入劍勢氣力循環而生不見其弱處反而越來越強。自己雖是以柔克剛要化解伍封劍上的神力終是要費不少氣力漸漸覺得有些氣力不加額上開始見汗。
在旁人眼中伍封的重劍便如狂風暴雨一般而玄菟靈便如風雨之中的小樹搖搖晃晃地震顫雖不見狼狽折斷但誰都看得去他處於下風。
又過了十餘招玄菟靈大喝一聲忽地一劍刺出竟一改其慢劍之勢變得凌厲之極。伍封見他這一劍雖然凌厲劍尖上卻現出肅殺之意知道玄菟靈這一劍已是強連弩之末側開了身橫劍削出。
誰知玄菟靈卻是以此虛晃一招暴退兩丈劍光閃處居然從牆上火把上截下一片火星劍尖抖動處火星向伍封激射出去。
楚月兒等人大喫一驚平啓叱道:“這……這是什麼劍術?”
伍封見玄菟靈竟能借火以助劍勢而且是乎自然在整套劍術中並不見絲毫牽強之處彷彿在他的劍術中本就有借火的劍勢讚道:“好劍法!”左手大袖展動將火星擊碎袖影過處劍尖透出追刺玄菟靈。
玄菟靈長笑一聲身影在堂中閃動從他的劍尖上不時綻出火星木片他的劍光過處任何物件都可化爲劍法如此借物之劍法的確是天下無雙!
伍封心道:“玄菟靈的劍法只怕比顏不疑還要高明!”大袖飄處破光而入劍光總是圍繞在玄菟靈身旁。
兩條人影在堂中起伏竄行如蝶入花叢煞是好看但其中的兇險又遠勝適才二人雙劍相擊。
伍封逐了一陣心中漸漸有些不耐忽喝一聲飛起身來躍出了一丈多遠重劍凌空下擊威猛無籌以凌空行劍之術使出了“刑天劍法”。
玄菟靈駭了一跳縮身閃開長劍從案上橫過一隻銅爵便如粘在劍上劍光抖處銅爵向伍封飛砸而至。
伍封見這銅爵與火星木屑不同來勢凌厲不異如箭矢喝了一聲伸出了大手一把抓住銅爵誰知那爵中的殘酒竟然向他射出雖然他練過空手技擊雙手如鐵酒水濺在他的手上仍然有少許疼痛其餘的酒水竟激入大袖只聽“嗤嗤”數響大袖上竟然被酒水射出了數個小洞。幸好他手臂上扎着妙公主用金縷衣甲片做成的護臂是以無事否則非給酒水激得辣痛不可!若換了常人只怕這些酒水便要將人身上射出窟窿來!
伍封將已被他捏成一團的銅爵向玄菟靈擲出身如飛雁腳尖在柱上點了點連人帶劍向玄菟靈電射而去。
玄菟靈用劍擊開了那一團銅爵忽見伍封勢不可擋地一劍凌空而來大驚之下再也無法側避退讓只好不顧身份和身仰倒於地滾了開去。
伍封見玄菟靈正在壁下火把熊熊生光知道他若起身只怕又會借火攻擊。心思急閃腳尖輕點石牆疾飛而過劍身橫劃將火光映在劍身上反射到玄菟靈臉上。
玄菟靈只覺光芒耀眼如何能察覺光芒之後的重劍大駭之下信手將劍劃出去伍封一劍擊在玄菟靈的劍鍔上玄菟靈信手揮劍自然是力道不純渾身劇震長劍脫手飛出隱隱只覺伍封的身影如擎天巨人般凌空而下重劍當頭劈了下來。
伍封眼見要一將將玄菟靈劈成兩片忽聽一個女聲尖聲道:“別殺他!”
伍封心神一震聽出這是遲遲的聲音只時他劍勢沛不可收只好腳點大柱身形硬生生在空中橫過只聽“譁”的一聲巨響“天照”寶劍劈入石壁在壁上劃開了三尺多長的一道口子。
伍封收劍向聲處看去只見遲遲悄生生站在側門前一張俏臉驚得雪白。
伍封大喜將劍插入鞘中奔了過去將遲遲抱住笑道:“遲遲唉你這一晚不見可嚇壞了我!”
遲遲白了他一眼嗔道:“怎麼一進府便找人打架呢?”從伍封手臂中掙了出來奔到玄菟靈身邊扶着他道:“爹你沒事吧?”
伍封等人嚇了一跳怎也未想到這玄菟靈居然是遲遲的父親!
忽聽那石牆“嘎嘎吖吖”地輕響只見牆上被伍封一劍劈開之處裂縫緩緩向前延伸了過去直達丈餘顯是伍封劍上蓄力無限雖然從牆上拔出了劍那一縷劍勢仍然展開來將石牆劃開。
玄菟靈大笑道:“大將軍果然好劍法!今日若非在下出言相激只怕大將軍也不會全力出劍揮出劍術的極致來!”
衆人愕然想不到玄菟靈故意胡說八道激怒伍封竟是爲了試一試伍封的劍術。
伍封見玄菟靈是遲遲的父親心想今日將他迫得如此狼狽那是大大得罪了他大感彷徨忙上前陪禮道:“唉在下如早知法師是遲遲的父親怎敢動手?今日真是莽撞了!”見遲遲又白了他一眼大有嗔怪之意更是手足無措不住地跺足搔頭。
遲遲見他大顯笨態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玄菟靈笑道:“遲遲此事怪不得大將軍是我故意說要將你留下來他以爲我要對你不利纔會迫得大打出手。”扶着遲遲又挽着伍封坐回席上遲遲便偎在玄菟靈身邊坐下。
楚月兒嗔道:“遲遲你就算跟父親來也該留書告訴我們纔是。今日一早起身便不見你把公子和我們急壞了哩!”
遲遲笑道:“月兒勿怪我昨日也醉了爹將我抱回府中時我還未醒哩!”
楚月兒睜着大眼看着玄菟靈和遲遲點頭道:“法師與你生得還真像哩!”
衆人仔細打量這父女二人果然生得頗像。
公輸問道:“小人昨日拜訪大將軍見遲遲坐在一側便覺與家師相像。回來向家師說起家師怕貿然上門不好是以晚間偷偷到府上去看纔將遲遲偷偷接回府來。”
玄菟靈笑道:“在下這十數年來派人又親赴各地找尋女兒總是不能如願只道是人海茫茫無處可覓誰知天可憐見女兒竟隨大將軍到了城中來。在下這些年常見有女子與在下或亡妻相似總以爲是自小失散的女兒結果每次察證之下都是失望而回。昨日問兒說起來在下還不大相信天下竟會有恁般巧事是以不敢直赴府中只好趁夜間潛入了晏府正好見遲遲跳舞其面容有幾分似在下神情卻像極了亡妻便趁遲遲酒醉將她偷了回來察驗之下果然是在下的女兒!”
伍封奇道:“法師與遲遲自小失散怎知她是女兒呢?”
玄菟靈笑道:“在下家中不知何故素來人丁稀少或是家中的傳承只要是嫡親子女雙腳必有六趾。天下間偶有單腳六趾者但雙腳六趾卻唯有我玄菟家人才會有。遲遲雙腳六趾那是假冒不來的。”
衆人目瞪口呆才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單腳有六趾的都沒有見過怎知世上還有雙腳六趾的人?
玄菟靈笑道:“在下之所以不敢上門找大將軍察證也是因此。若是在下貿然上門對大將軍道:‘大將軍煩將閣下愛姬的屨襪脫下來讓我瞧瞧美人的玉足!’大將軍定當在下是個輕薄小人早就大打出手了吧?”
衆人都微笑起來心想這話說得也是。
玄菟靈又道:“本來在下心想若是弄錯了便偷偷將遲遲送回去那是神不知鬼不覺恐怕連遲遲自己也只當是了一個怪夢。誰知一看竟是自己費了十數年功夫尋覓的女兒父女相認狂喜之下便忘了派人向大將軍報訊待想起來時大將軍竟已找上門來。”
遲遲埋怨道:“爹你爲何不向公子說明白非要逼他動手呢?”
玄菟靈笑道:“爹這麼做是大有道理的。昨日我到晏府時見你們歌舞夜飲四人都醉了便想傳聞不實這大將軍其實是個酒色之徒無甚本事多半是靠父蔭才混上了這大將軍的。”
伍封聽得慚愧之極無地自容心想昨日更是胡鬧以妙公主的酒量也被自己灌醉更何楚月兒和遲遲也無怪乎玄菟靈會有此想法。
玄菟靈又道:“我與你父女見面自有說不完的言語誰知你三言兩語總是扯到大將軍身上去心想難道我這親父在你心中還不如大將軍不免有些氣惱。”
遲遲羞紅了臉大嗔道:“爹呀當着這麼多人你怎能亂說呢?”
玄菟靈大笑道:“我見你對大將軍一往情深嘿你是我的獨生女兒怎能讓你被人所騙是以非得試一試大將軍的真實本領不可。心想若是大將軍能接我十劍便是有真才實學配得上我的女兒。誰知比試下來大將軍的劍氣縱橫令爲父見獵心喜再也忍不住手要與大將軍一較高下。爲父怎知他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本事連爲父也差點被他一劍劈死?早知如此他一進門爲父便叫他一聲賢婿大將軍自然明白其中的真相了。”
遲遲面色更紅低下了頭對玄菟靈大是嗔怪。
伍封慚愧道:“其實都是在下不好昨日若不是胡鬧飲酒法師怎會誤會呢?”
玄菟靈笑道:“幸好你們飲酒大醉否則我怎能輕鬆將遲遲偷出來?昨晚若是動起手來只怕任我如何分說也難逃你的神劍吧?今日大將軍爲了救遲遲不昔與我玄菟族人爲敵更不在意萊夷九族會因此而敵對對遲遲的一番情意我倒是滿意得很。其實先前給你們所飲之酒內有禦寒之藥你怕月兒姑娘和手下中毒一起飲下肚去那是十分的義氣哩!”他突然爾我相稱起來心中自是當伍封是女婿不再見外了。
遲遲偷眼向伍封看了看見伍封也笑看着她。遲遲忽見楚月兒笑嘻嘻地向她大扮鬼臉害羞之下又低下了頭。
伍封見他提及手下忽想起一事來忙對招來道:“招兄你先回府將事情稟報公主她多半是急壞了。你也無須再來自去休息。”又對玄菟靈道:“招兄每日夜巡需要晝寢今日因爲遲遲不見了急得不敢睡覺。”
玄菟靈命公輸問帶招來出府順便將妙公主請來一同午宴。
公輸問與招來走後玄菟靈道:“我因爲常常出外尋女不在府中是以其他人來見我多半找不到。他們還以爲我架子太大不願意見他們哩。”
伍封想起門外的那些夫餘族人問道:“門外那些夫餘族人又是怎麼回事?”
玄菟靈嘆了口氣道:“你休要小看了夫餘貝這人城府極深。當年齊國滅萊之時萊君便是夫餘貝的曾祖父他這人心中常有復國之念便想借助我玄菟族在夷人中的聲望爲他鼓動夷民。門外那些人說是他派來保護我其實是來監視我的。”
伍封驚道:“原來這人竟有這種念頭!他要復萊國那定會視我爲敵了真難爲他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卑恭的樣子。”
玄菟靈道:“夫餘族人如今有一萬四千多戶又與萊夷的齊民交好聽說連田氏族人中也有他的同謀。這人最會陰謀詭計我早疑心夷人各族的內鬥多是他挑起而從中取利如今九族夷民的田產、漁鹽、山獵、海貝全是由他收後賣出夷民對他依靠之極也算得上控制了夷民的生存之脈不可不防。”
伍封道:“孔子的弟子冉雍先生教我日後設市肆以調節萊夷的貨貿收購夷民之產若真能施行必可以奪夫餘族之權。”
玄菟靈點頭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夫餘貝多半會從中破壞。夷民對齊人多少還有些戒心若是夫餘貝暗中調撥怕不能順利成事。我因時時出門怕他對族人不利也不得不對他虛與委蛇。”
伍封笑道:“若是這市集由法師主持夷人多半會信服了吧?”
玄菟靈點了點頭道:“若是我來主持夷人當然會信我。我巫家在萊夷一百多年早已贏得了夷人的尊敬。”
伍封奇道:“巫家?”
玄菟靈笑道:“其實我祖上姓巫當年先祖巫臣教吳兵車戰之術吳軍始強先祖之子巫狐庸留於吳國爲相餘子歸晉襲領邢地至今仍在。先祖與夏姬也生有一子娶齊國玄菟族長之女後繼爲族長取代了玄菟一族至今已有百年了。”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料不到玄菟靈竟是巫臣之後既然是夏姬之後也怪不得會採補養顏之術。
伍封嘆道:“原來法師的採補養顏之術是來自祖上巫臣和夏姬。”
玄菟靈點頭道:“正是。不過我在二十年前在楚國苦城遇到老子得他之教誨將採補之術加以變化再也無須採補少女了。”
伍封道:“我有一事不解以法師之能如何會與遲遲失散了呢?”
玄菟靈道:“遲遲的母親是晉國荀寅之女。當時晉國六家爲政岳父荀寅稱中行氏。我在十八年前遊於晉國與荀寅之女成親次年生了遲遲。那一年晉國內亂範氏、中行氏圍趙鞅於晉陽荀氏、韓氏、魏氏三家攻打範氏和中行氏我護着岳父走保朝歌之城途中妻子死於亂軍之中女兒失蹤。到朝歌之後我便去尋找女兒卻一直未曾找到。七年之後範氏與中行氏大敗隻身逃往齊國。我只好回到齊國將岳父和範氏接到玄菟族中奉養。公輸問自小由我養大他其實是中行氏的孫子需得叫我姨丈叫遲遲爲表妹。不過爲免晉國智、趙、韓、魏家知道才改稱公輸氏。五年前範氏和中行氏先後亡故之後我才讓問兒守府管理族中之事自己雲遊天下尋找女兒。”
說了一會兒話家人報妙公主來了衆人起身將她迎入府中。
妙公主見遲遲無恙心中大悅側着頭看了玄菟靈老半天。
玄菟靈笑道:“妙兒難道不認識靈舅舅了?”
妙公主恍然笑道:“我說法師爲何看來眼熟原來是靈舅舅。”
衆人盡皆愕然這玄菟靈何時又成了妙公主的舅舅呢?
玄菟靈笑道:“其實我這舅舅與公主之親相距甚遠我祖父之妹是晏老大夫父親晏嬰的妻子是以算得上是公主的舅舅。公主七八歲時我曾見過她後來因四下奔走未再見過不料公主記性甚佳居然還記得我這個舅舅。”
妙公主笑道:“怪不得我和遲遲一見如故原來是有親的。”忽又側頭細想狐疑道:“我一見了月兒便喜歡得緊莫非也有甚親?”
楚月兒忍不住格格嬌笑。
伍封失聲笑道:“自然是有親的。你和月兒的夫君都是我爲何不親?”
妙公主笑道:“是極是極若非封哥哥左右其中我們這些親戚還當真混不到一起來。”
時已近午玄菟靈命人奉上酒餚衆人心情俱佳喫過午飯後言談甚歡。
妙公主、楚月兒和遲遲三女混在一起嘰嘰喳喳自有說不完的話題伍封和玄菟靈看在眼中心中大悅。
玄菟靈命公輸問陪着平啓和二鮑自己將伍封叫到了廂房之中。
伍封知道他定是有事要與自己商議果然聽玄菟靈道:“大將軍你新春時要與公主和月兒姑娘成親未知與遲遲的親事何時辦呢?”
伍封道:“只因我還未將遲遲帶去見家母是以不好決斷。”
玄菟靈笑道:“我想令堂定不會有何異議不如在新春一道辦了親事。”
伍封嘆道:“我的確是這麼想但公主是我的嫡妻。遲遲是法師的獨女以法師的身份怎好讓女兒做我的妾侍?”
玄菟靈嘆了口氣道:“我自是不大願意但我看遲遲對你深情一片我若是不答應只怕她不樂。不過以我看來你這人極重情義在你的心中對嫡妻和妾滕似是無甚分別罷吧?”
伍封點頭道:“那是自然。”
玄菟靈笑道:“其實以你的身份遲遲嫁你爲妾也不算辱沒了她。這次我便與你一起到主城去見了令堂後再作商議。”
伍封笑道:“這是最好不過了若不盡快與遲遲成親萬一哪天法師反悔又將遲遲偷走我豈不是大大糟糕?”
玄菟靈大笑恰好妙公主、楚月兒和遲遲三女一路玩耍從門外經過遲遲探過頭來好奇問道:“爹公子你們在說什麼?”
伍封笑道:“我正與未來丈人談你的婚事是否想進來聽聽呢?”
遲遲大羞逃走妙公主和楚月兒嘻嘻笑着追了過去。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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