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之子之遠,俾我獨兮
羣臣不知道伍封和楚月兒的身份見楚月兒一個妙齡少女坐在大王之旁無不大爲驚訝。一向站在羣臣位的大夫司馬豹未見換之以長公主站在朝臣之前這女人站入臣班是他們從未見過之事無不面面相覷臉上變色。
中山王道:“這麼晚了寡人招諸位來議事諸位自然猜得出是件大事情了。寡人身邊這二位是大國貴人這一位是齊國下卿齊、楚、吳三國君王親賜‘龍伯’之號的伍大將軍;另外這位是楚國的月公主。今日他們二人到我們中山小國來正是天大的喜事。”
長公主和柳下跖帶着衆臣向伍封和楚月兒揖禮二人連忙還禮不迭謙讓了幾句。
中山王又道:“今日大夫司馬豹謀反作亂借圍獵之名暗調三千士卒將寡人扣押想要加害又派人埋伏城外慾襲殺長公主和大將軍意欲殺人奪國幸虧長公主和大將軍奮勇又有龍伯和月公主仗義相助殺退了司馬賊子一黨救寡人脫險。”他按照伍封的意思沒有說出司馬豹的真名假裝糊塗免得傳了出去有損齊國和中山的盟議。
羣臣無不大駭紛紛耳語。田豹謀反之事才生不久事情還未及傳到他們的耳中。有些與田豹交情好的臣子早已經嚇得面如土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中山王道:“長公主和大將軍擒下了數百名參與謀反的士卒方能洞悉司馬豹的奸謀。寡人對司馬豹向來看重未料到他會謀反今日還與他一同出獵險些招其毒手。現在想起來這人極善僞飾不僅騙了寡人連朝上各位也一同騙了也怪不得你們未能預料其亂。”
他這麼一說羣臣立時寬了心紛紛道:“大王說得是這人假情假義的確騙了臣等。”
又有人道:“微臣有時也覺得這人有些不妥卻想不到他會謀亂。”
更有人道:“其實微臣早覺得司馬豹有謀反之心但他是朝中要人羣臣之微臣苦無證據只是與他虛與委蛇想找出了破綻來。”
還有人痛心疾地罵道:“司馬豹本非我鮮虞人大王卻對他推心置腹委以重任這人居然要加害大王、謀反奪位簡直是畜牲也不如。”
另有人道:“我中山是天賜給鮮虞人的家國大王是天生的聖人眼下更有長公主和大將軍爲左右護國神祗司馬豹居然敢造反當真是膽大包天、喪心病狂之至合該他自取滅亡!”
羣臣紛紛說着伍封心裏暗笑:“司馬豹平日跋扈囂張你們多半是巴結奉承此刻他敗了便什麼話都說出來。”
這時有幾人道:“大王司馬豹謀逆犯上罪大惡極理應族誅請許微臣攜家兵到靈壽去捉拿其家人黨羽以絕後患。”
中山王擺了擺手羣臣都住了口一齊看着殿上。
中山王道:“大將軍寡人便派你領本部士卒朝議之後連夜趕往靈壽捉拿司馬豹的家人黨羽你平亂有功司馬豹手下的民戶便賜給你。”
柳下跖答道:“多謝大王賞賜微臣領命。”
不少臣子臉上顯出失望之色也有人甚爲羨慕田豹手下有三萬餘戶如今盡由柳下跖所得加上他原有的一萬戶幾乎有半個中山便到了柳下跖的手中羣臣怎不妒忌羨慕兼又失望?
這時侍衛領了招來、招懷兄弟上殿那招懷身材瘦小果然天生腿疾行走不便。
中山王道:“招懷被司馬豹誣陷謀反此事已經查得清楚招懷的兄弟招來是龍伯家臣今日隨龍伯平司馬豹之亂立了大功寡人便升招懷爲千長大將軍收司馬豹的民戶之後擇一千戶賜之。至於招來該如何賞賜寡人還得與龍伯商議。”
招來、招懷大喜叩謝然後下殿。
中山王道:“司馬豹謀亂之心早已經有了否則也不會一心求爲中山之嗣。這立嗣之事最爲要緊稍一不損便會導致國生內亂。今日寡人便立長公主爲嗣寡人歸天之日長公主便是我中山之王!”
羣臣愕然臉上顯出驚奇、詫異和狐疑之色面面相覷無人能說出話來。
伍封見羣臣臉色怪異知道他們一時間難以接受心知是自己該說幾句話的時候了當下笑道:“女主爲王的確是列國罕見。不過在下曾聽說鮮虞人在數十年前有過女王可見女人爲王也不算違了鮮虞祖制。相傳盤古開天之後先後有天、地、人三皇然後有五龍氏、巨靈氏等等待有巢氏、伏羲氏之後有女媧氏練石補天成爲女主。其後纔有黃帝軒轅氏、炎帝神農氏、堯、舜、禹等等。可見女主爲政自古也有之。眼下中山國境狹小又夾在大國中間若因立嗣而內亂必會使大國生滅國奪地之心大王立公主爲嗣父女相承有何不可?”
楚月兒點頭道:“正是。”
他們二人一話羣臣就算有些想法也不敢說紛紛道:“長公主武勇精明雖男子也不能及又是大王唯一的直親理合爲嗣。”他們七嘴八舌都表示贊成。
中山王哈哈大笑道:“此事就這麼定了。齊、楚、吳三國賜伍大將軍爲龍伯寡人也想仿效之龍伯救了寡人性命從今日始龍伯也是我中山國的龍伯。另外賜大將軍柳下跖爲中山君位於羣臣之上監察國事。王轄君君管臣爲王者也輕鬆得多了。”
羣臣心忖:“這中山君算是個什麼爵位?”紛紛向長公主和柳下跖道賀又按臣禮向伍封、長公主和柳下跖三人揖拜諸多禮儀不一而足。
後世列國各有封君卻少有人知道這封君之制源自伍封之議又始自中山這鮮虞之國。
快天亮時朝議才罷。柳下跖帶了本部騎兵匆匆出城向靈壽城進。
中山王和長公主將伍封等人留在宮中又將招來請了來設宴款待然後在宮中安置下處各自休息。
伍封和楚月兒由鮑興夫婦陪着帶着兩車禮物親到招懷府上看視招懷一家驚喜交集招來不免感激涕零忙了好一陣伍封等人才告辭回宮中休息。
晚飯之時柳下跖從靈壽趕了回來中山王又設大宴請伍封、楚月兒、招來、招懷、鮑興夫婦等人以及衆鐵勇飲酒。招懷雖是新升的千長畢竟身份低微今日居然能與中山王一起飲酒自然是因其弟招來的面子。
柳下跖說起去靈壽的事道:“諸事都順遂之極那田豹曾回靈壽將家眷接走又將家中財貨裝了十餘車一路向西去了我在路上撞到他故意扮作未曾覺放了他走。以他的聰明當然知道我們是有意放他離開中山。”這人已經兩日一夜未睡居然仍是精神奕奕天生的體魄精力過人與衆不同。
中山王放下心來口中不住向伍封等人致謝伍封笑道:“外臣與二哥中山君有兄弟之誼大王早間已經謝了多次再這麼謝下去便太過見外了。”
中山王呵呵笑道:“寡人並非僅爲今日之事日後中山之事還要靠龍伯多多看視危難之時加以援手。”
伍封道:“公主與中山君若有事外臣能幫上手時必定來援只是是否代表齊國便不一定了。”
中山王大笑道:“有龍伯這句話就夠了。齊國與我中山向來交好我們中山便如齊國的一臂沒了中山齊國與晉國鬥起來便難得多了貴國的國君和田相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萬一晉人侵我中山只要龍伯在齊君和田相面前說幾句話齊國多半會兵相助。就算齊國不兵龍伯只須派幾個招來這樣的勇士領府中數百家兵來也能助中山不少。再說這三十鐵勇一個個力大過人劍術矛法能以一當十可見龍伯手下的士卒的確是天下少見的精兵無可比擬。”
衆鐵勇聽中山王這麼說覺得臉上大有光彩。
招來遜謝道:“小人不過是個粗魯莽夫大王過獎了。公子手下象小人這樣的人不計其數小人當真算不了什麼勇士。”
柳下跖對招來道:“招兄過謙了。不過招兄說兄弟府上高手極多我是相信的兄弟的劍術勝過在下多矣。月公主的劍術也極爲高明昨日全靠她救了我和大王在下向來自負不過以劍而論在下卻未必敵得過月公主。譬如這位鮑兄雖然只是兄弟的親隨御者但其鐵斧之兇猛凌厲在下見了都有些膽寒。由此可見兄弟府上的高手不知還有多少。”
招來點頭道:“公子和小夫人的劍術天人相合未遇敵手另外的幾位夫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劍術和刀法高手。這位鮑兄的斧法是公子親傳厲害無比小人在他手下最多隻能敵四十餘斧。公子還有一位高足小鹿兒更加厲害刀法兇猛之極。還有公子的兩位老岳丈玄菟法師和公冶先生算得上劍術宗師其他還有平兄、趙兄、蒙兄、公良先生等人都是劍術好手。小人這點微末功夫當真不值得一哂。”
中山王聞言甚爲羨慕嘆道:“我們中山的士卒十分勇悍可惜除了跖兒外便沒有什麼良將了。寡人當日排羣臣之異議將跖兒留在國中以公主嫁之除了因爲跖兒救了長兒之命令長兒傾心外主要還是見人才難得。田豹行事跋扈囂張寡人卻一再容忍也是因此。自從晉國六卿之亂中山助範氏、中行氏失敗後國力大損這些中山便現出衰敗之像若不善用人才中興國事恐怕過不了多久又會被晉人逼得遷國了。龍伯寡人有個不情之請未知龍伯可否答應?”
伍封笑道:“大王請說。”
中山王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事寡人先前與長兒和跖兒悄悄商議過有些難以啓齒跖兒還是你說吧。”
柳下跖呵呵笑道:“兄弟這位招兄是中山人眼下我們中山可找不到這樣的勇士二哥想厚顏將招兄留在中山兄弟是否願意?這本是個不情之請兄弟若不願意時我們絕不會見怪。”
伍封和招來都喫驚道:“什麼?”
中山王道:“寡人見招來是個忠義之人也想賜他爲千長命爲寡人親衛軍之統領日後也好保護長兒。他招氏兄弟二人都是千長正好光大招氏一族。”
伍封心道:“怪不得二哥先前沒口子說我府上高手多原來打的是這主意。”他心中雖有些捨不得但他生性豪爽大方道:“招兄雖是我的家臣但這事由招兄自己決定我可不能當他是件物什般送人。招兄你隨着我終只是個家臣若留在中山一來可照顧母親和兄長二來可爲國家效力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我雖然有些不捨但也不能耽誤你的前程。”
一方是情意深厚的主子一方又是自己家國的君王招來甚感爲難。
伍封道:“招兄便留下來報效國家吧若再跟着我時便是誤了前程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招來忽地流下淚來道:“小人若非跟隨公子怎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公子處處以小人爲念如此高義小人何以爲報?小人若就此留在中山世人必定笑我貪戀富貴棄舊主而不顧。如此沒心沒肺之事小人可不願意做。”
伍封笑道:“這並非招兄棄我而不顧你能說出這番話來便見你是個忠義之人。”
長公主道:“長兒倒有一個主意龍伯是齊、楚、吳三國的龍伯也是我們中山的龍伯父王不如在宮中爲龍伯建一處宮室龍伯若來中山便居此室。這樣一來招來領親衛之兵在中山既保護王宮又爲龍伯守府他既是中山的統領又是龍伯的家臣豈非成全了招來的忠心?”
中山王掌拍大腿讚道:“這法子極妙龍伯以爲如何?”
伍封笑道:“便這麼辦招兄無須推辭就留在中山爲大王效力吧。”
招來出座向伍封跪倒叩頭伏地大哭。
伍封將他扶起來道:“招兄日後你出使齊國常來看看我就成了。我若不在國中可找你師父子劍或是直接入宮見國君國君多少會看我的薄面事情也好辦得多了。”
伍封口中說的話其實便是中山王、長公主和柳下跖心中所想的事。他們厚顏向伍封索要招來一是看中招來的武勇忠義二是因招來本來就是鮮虞人。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招來在齊國隨伍封日久與齊國上上下下多少有些交情日後來往齊國和中山之間事情好辦得多。
伍封這人何等聰明自然猜得出他們的想法。
是日酒宴甚歡。
伍封在中山王、長公主和柳下跖的強留之下在中山呆了三天第四日時非要回鉅鹿不可了中山王大贈寶貨良馬厚革狐裘卻都被伍封一一推脫了中山王只好賞了鮑興夫婦和三十鐵勇許多金貝、兵器伍封見他們一路辛勤便讓他們收下來。
長公主拿了塊金牌上來道:“這是父王讓匠人趕製的聽說龍伯身上有齊、楚、吳國三國所賜的‘龍伯’金牌我們中山也依樣學之。”
伍封順手接過口中遜謝。
離城之時中山王、長公主、柳下跖和招來與中山國羣臣一直送到了三十里外分手之時中山王道:“寡人少年喜歡逞強每每親臨戰陣負傷數十處如今年紀高大了舊患常想是命不久矣!日後未必能再見到龍伯甚是遺憾。”
伍封惻然道:“大王多多保養少費精神未必不能頤養貴體外臣若有暇時或會再到中山與大王飲酒。”
中山王道:“我們鮮虞人知恩必報龍伯仗義相助又不願意要寡人所贈諸物。寡人無以爲報昨日大搜寶藏覓得一物相贈龍伯再不收時寡人會覺得欠龍伯太多終身不安於心。”
他從懷中取出一顆雞卵大小的珠子道:“此物是寡人祖上傳下來的來自大上海之深處名曰‘夜明珠’不僅能在夜裏放光深入水中更如舉火夜行甚是奧妙。本來是一對後來送了一顆給齊國田氏還餘下這一顆。中山之地無甚深水這夜明珠沒有什大用。招來說龍伯和月公主喜歡潛入水底爲戲這珠子或用得着。”伍封想起那日魚口中伏回到畫城後他和楚月兒曾見過田恆頸上掛着的那顆“夜明珠”能在黑處自行光當時田恆說過那是中山人所送本是一對想必另一顆便是此珠。
伍封推辭不得只好接過來只見這珠子中間用細細的金鍊穿過金鍊甚長足可掛在頸上心道:“水深難以視物若帶着這珠子入海恐怕好玩得緊。”又想:“若是吳越和齊國有這寶物倒不甚稀奇中山離海甚遠居然有此海中寶物確是件怪事。”
衆人依依不捨地分手告別招來奉中山王之命領一千騎兵一路相送到房子城時樓揚出城相迎也帶了百餘人相送。
衆人一路說着話快黃昏時到了中山邊境。招來與鼓揚在野地裏鋪開革席衆人坐用晚飯各飲了些酒這才分手告別。
招來不禁又落下淚來伍封嘆道:“君子之交貴在乎心。我與招兄日後雖然難以相見不過只要心中互相有這個朋友相隔千里也無妨礙。”
依依惜別之後伍封等人離了中山一路南馳。
楚月兒道:“這一趟中山可沒白跑夫君可算得上得了一國朋友。”
鮑興嘆道:“只可惜招爺隨我們同去卻留在中山未回來。”
伍封笑道:“其實這是件好事招兄本是鮮虞人能在中山出任要職我們應該爲他高興纔是。日後如果有人要重用小興兒我雖然捨不得但也會讓小興兒答應下來。”
鮑興忙道:“公子這事可不能說笑。就算給小興兒一個天大的官兒做小人也不願意離開公子。”
小紅笑道:“也沒有人會給你大官做哩!”
鮑興嘆了口氣道:“做大官雖然有好處但在我心中怎也比不上情義重要。我自小服侍公子那是十餘年的感情一旦割捨可真是難過之極。”
伍封也道:“說得也是招兄隨我的日子畢竟不太長我便不十分難過小興兒卻不然府中上上下下誰不喜歡?上次燕兒向我索要小興兒雖然是開玩笑但以我與她的交情本該將小興兒送過去可我着實捨不得只好小氣一回假裝麻木。”
楚月兒笑道:“夫君若將小興兒送了人月兒便不願意了只好回過頭又將他要回來何況公主和春夏秋冬四人也一定會找夫君算帳夫君便討不到好去。”
伍封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月兒我便先討討你的好別動!”他從袖中取出那顆夜明珠從馬上俯過身掛在楚月兒頸上。
楚月兒道:“這顆珠子怎掛在我頸上?”
伍封笑道:“此珠晶瑩剔透彩光四射只有月兒這麼美麗的臉兒才配得上若掛在我頸上時豈非太過娘娘腔了些?”
楚月兒格格笑道:“這珠子公主見了必定喜歡不如送給公主好了。”
伍封道:“公主喜歡的物什可多了她房中的寶貝多得很怎象你房中清潔簡單除了我這一個寶貝外便沒有它物?”
楚月兒啐他道:“嘻嘻夫君算個什麼寶貝?”
伍封笑道:“人是萬物之靈怎麼算不上寶貝?不過這珠子由你掛着我是大有道理的。”
楚月兒好奇道:“有何道理?”
伍封道:“你還記得田相頸上的那顆珠子吧?我們時時到水底去玩公主便不能去每每我帶她潛入三四丈深處她便受不住了非將我扯上水面上去不可。那三四丈深處陽光可射到用不上這珠子照明。我和你下潛到十餘丈時水底便一片漆黑不能視物了。我們有了這珠子大可以潛到海底最深處看看水底是何模樣。”
楚月兒喜道:“正是我常想看看海底模樣卻不能視物只能到淺海處玩耍少了許多樂趣。”
鮑興問道:“公子小夫人小人有些不明白處早想問一問了。”
伍封笑道:“小興兒想問什麼?”
鮑興道:“小人也過學潛水雖然能閉息下潛可到一定深處水便向耳中、鼻中直灌且渾身如被擠逼難過之極只好上浮。小人問過其他人都是如此。公子和小夫人卻能深入海底就算能閉氣可海水不會逼灌耳鼻麼?”
伍封與楚月兒擅臍息之術的事只有妙公主、春夏秋冬四女等幾人知道其他人卻不甚明白以爲他們二人擅長閉氣才能久在水底鮑興自然也不大清楚。
伍封在學會臍息之前不曾遊過水便不知道鮑興等人的感受奇道:“原來你們是這樣的我怎不覺得呢?怪不得公主每每到稍深之處便要扯我浮上水面。”
楚月兒愕然道:“小興兒說得是月兒以前游水也有這感覺後來能入深水之處只覺得的理所當然未曾細想過。”
伍封與楚月兒對視一眼心道:“這定是臍息的另一妙處能夠抵禦水深之力連耳鼻等處也能自動地御水衝擊。”
鮑興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了。”
伍封和楚月兒奇道:“你知道什麼?”
鮑興道:“小乘、小虎和小基都說公子是龍伯國之君故是龍伯小夫人是龍伯夫人龍能夠騰雲行水下可入海上可飛天是以公子和小夫人能上天入水無所不爲。下次小興兒覓一塊大石給公子和小夫人鑽鑽看說不好能一透而入。”
楚月兒被他逗得格格嬌笑伍封哈哈大笑道:“豈有此理!我們閒得沒事了以頭撞石你當我們是瘋人麼?”
衆人一路說話也不覺寂寞無聊晚間便回到了鉅鹿城中。
他們到中山幾日讓田燕兒等人甚是心焦見伍封等人回來秋風搶上來埋怨道:“公子去了好幾天倒讓我們好生牽掛。”
伍封笑道:“我走幾天便這樣子日後我要遠行你們怎地好?”
冬雪笑道:“公子遠行我們便跟着也不怕你走到哪裏去。是了四小姐這幾天坐立不安盼你們回來哩。”
田燕兒瞅了伍封一眼幽幽地道:“龍伯是幹大事的人怎會將我放在心上?”
伍封忙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這中山一國與齊國交好卻與晉國甚惡四小姐若到中山去只怕晉人會在背後嘀嘀咕咕說些難聽的話。何況此次中山內亂好生兇險你們若去了說不定會有閃失。”
田燕兒好奇心立時上來問道:“什麼內亂?”
這時商卿過來將衆人迎入府中伍封簡單將中山之變說了一遍田力愕然道:“中山立女子爲嗣豈非日後便是女王?鮮虞人行事果然與他人不同。”
伍封笑道:“這中山王年紀雖大卻極爲聰明。其精明老到之處不下於趙老將軍。”
春雨嘆道:“怪不得未見到招爺原來他留在了中山少了他這雙夜眼日後可辛苦些了。”
伍封笑道:“無妨眼下也無多少人敢來偷襲我們何況我和月兒夜裏睡得少有何異動須瞞不過我們。”
田燕兒嘆道:“月兒隨着龍伯四處走每到一處都能大建功業燕兒當真羨慕得緊。”
伍封道:“燕兒若不是要嫁人我也可以帶你四下裏走走雖然辛苦些卻能長些見識增添許多樂子。”
田燕兒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伍封向田力細問過路程道:“天晚了都早歇了吧。眼看要到八月了我們才走了四成的路徑自明日起要加趕路十日內趕到絳都去。”
晚飯之後衆人在堂上說了好一會兒話纔回房休息伍封與楚月兒一入內室便覺室中光瑩瑩地近兩丈內的物什清晰可辨愕然之下見這光是從楚月兒頸上那顆夜明珠上出。
伍封道:“想不到此珠光亮至此比得上一根火燭。”
楚月兒道:“既然如此日後室中便可不用燭了。”
伍封笑道:“此珠甚是珍貴不過這夜明珠雖好又怎及得上月兒的明媚動人?”
次日動身之時商卿道:“龍伯小人有個不情之請只是頗難啓齒。”
伍封對這老人很有好感問道:“先生請說。”
商卿道:“小人有一子名叫商壺認識的人都叫他商丘子壺甚是頑劣想請龍伯收留。”
伍封道:“令郎在哪裏?”
商卿嘆道:“壺兒不喜歡受據束他有些蠢笨喜歡闖禍他十餘歲便離開小人流浪各國前些日纔回來。”
田燕兒道:“我們在鉅鹿多日怎麼未見過他?”
商卿道:“小人數月前派壺兒到絳都見八少爺原想八少爺給他一個官職讓他收收心性誰知道他纔到趙府未見到老將軍和八少爺就先與九少爺爭執起來還將九少爺打了個鼻青臉腫。”
伍封吃了一驚道:“這個禍可闖得不小!不過他不是趙府的人算不上以下犯上只是這麼一來他在晉國只怕呆不下去了。”
商卿嘆道:“正是小人年紀高大了快五十歲上才得此一子自小事事由他想不到養成這麼個頑劣的性子。眼下他已經二十七八歲了行事卻如同小兒至今還未娶親。不過壺兒雖然迕劣卻甚有孝心劍法武技還過得去。他從趙府逃了出來不知道在哪裏混了些時候纔回到鉅鹿自然是怕九少爺派人到鉅鹿來拿人驚擾了小人。”
正說話時便聽前院喧鬧起來小紅飛跑來道:“公子小興兒與人打了起來被人摔了好幾個跟斗誰也勸不住。”
伍封等人都吃了一驚鮑興力氣甚大伍封又教過他空手格擊的本事想不到會被人摔倒數次看來他的對手十分不簡單。
衆人忙出了堂果見前院中鮑興與一人糾纏打鬥那人身高七尺許頭上隨便挽了個髻用一個銅環扣住粗眉大眼滿臉青滲滲的短鬚雖不及鮑興之醜看起來卻十分兇惡。
商卿驚道:“這就是小兒商壺!這個畜牲怎麼與龍伯的人打了起來?!”便要喝止伍封卻道:“令郎這摔法有些古怪我們先瞧瞧。”
只見鮑興左手一拳擊在商壺腹上右手抓住商壺的厚肩奮力一扳伍封心道:“小興兒的空手格擊頗有些長進。”
誰知道鮑興這一拳力氣雖大商壺負痛咧了一下嘴卻順着鮑興的一扳之勢上跨一步右腿插在鮑興雙腿之間雙臂抱在鮑興腰間大喝一聲奮力將鮑興向上向後摔去。只見他雙腳如同釘在地上一樣純靠腰力整個上身後仰到離地二三尺高處鮑興“哇”地一聲一頭向地上載去好在他見機甚快雙手撐地奮力扭開便聽“砰”地一聲右肩撞地摔了個大跟斗。
伍封見這一摔甚爲高明讚道:“好!”
鮑興與商壺都是皮糙肉厚雖然商壺也有些牛力但比鮑興要差得多了好在他的技藝勝過鮑興一個力強一個技高是以不見有誰受傷。二人胸部起伏不住地喘氣鮑興揉着肩頭坐在地上咧嘴道:“老商你這摔法甚是高明又叫什麼名堂?”
商壺也揉着腹道:“這叫背摔!你在我腹上捶了一拳卻被老商摔了個跤兒誰也沒佔到便宜。”
鮑興呵呵笑道:“正是小興兒打了你九拳你卻摔了我九跤這喚作勢均力敵。不過我若拿了大斧子來老商定要喫虧!”
商壺“嘿嘿”笑道:“這個卻難說你有斧子我卻有大叉要不要比試一下?”
鮑興笑道:“比就比。”
鮑興拿了大鐵斧商壺卻不知道從哪裏拿了柄大叉子來這叉子是青銅所鑄有兩個叉頭軍中稱爲“牛角叉”不過用者甚少這叉有些粗大看來是個沉重傢伙。
伍封知道鮑興的斧子一旦展開便不知輕重容易傷人正想上前楚月兒卻早跑了過去站到二人旁邊道:“你們比就比月兒來作個見證!”
商壺看了她一眼也不甚在意惡狠狠向鮑興道:“小興兒你要小心!”“呼”地一聲銅叉向鮑興搠了過去。
鮑興“嘿嘿”一笑大斧揚起來向商壺劈下。
商壺見鐵斧甚猛後先至“咦”了一聲揚叉格擋不料鮑興斜上一步又一斧橫斬商壺只好後退向避。鮑興的鐵斧一展開勢如破竹才劈到第三斧商壺已經退到了一丈多外手中的大叉毫無所用。
等鮑興第四斧下來時商壺已經避無可避讚道:“好斧!”奮力向斧上格去雖然他知道擋不住這一斧但總不能束手就擒。
商卿早看得心驚膽戰此刻還來不及驚呼卻楚月兒一閃身處將鮑興扯得錯開了三步同時纖足向商壺腳下輕輕一勾商壺“卟嗵”一聲跌坐地上。鮑興這一斧也劈在離他四處許的地上幾乎整個斧頭都陷入地中。
鮑興收起鐵斧扛在肩上笑道:“老商你敵不過我的斧子吧?”
商壺點頭道:“你的斧法厲害老商敵不過不過若比劍術你未必勝得了我。”
鮑興笑道:“你的大叉甚差想來劍術也平平我便與你比劍。”他扔下了斧子從腰間拔出劍來。
商壺站起身來將佩劍拔出在手道:“這一次你先!”
鮑興點頭一劍向商壺刺下商壺錯開一步橫劍向鮑興腰間斬去。伍封見商壺這一劍大有法度步法又妙暗暗驚奇。
頃刻間劍光霍霍商壺的劍法古怪而飄忽鮑興的劍術本就不高十餘招後便退開扔下了劍。
商壺停劍笑道:“你認輸了麼?”
鮑興點頭不迭道:“小興兒認輸了不過你輸給我的斧子在先仍是勢均力敵。”
楚月兒訝然問商壺道:“你這身法是從何處學來?”
商壺瞥了她一眼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楚月兒笑道:“你不說我也能知道!”拔出劍來劍尖向商壺右肩上點去。這一劍雖然只是點向右肩可在衆人眼中商壺全身上下似乎都被劍尖指住。衆人都以爲商壺必會往左閃開不料他腳底一滑反向右閃手起一劍向楚月兒橫斫。
楚月兒微微一笑劍尖移向商壺的手腕商壺吃了一驚如果他一劍繼續斫過去劍還未貼近楚月兒自己的手腕便被洞穿了連忙收劍不退反進腰身旋處不僅避過了手腕被劍刺穿之虞反借身旋之力劍往前推向楚月兒左脅斬落。楚月兒左閃一步讓開劍尖卻指向了商壺的前額。
二人戰在一起圉公陽和庖丁刀在一旁“伊阿”連聲看得大是驚奇。
先前商壺與鮑興比劍時伍封見商壺劍術頗好不過比楚月兒差得遠了本奇怪楚月兒爲何要與他比劍此時看見楚月兒僅用劍勢卻將商壺的劍術一招一式盡逼了出來看了數招笑道:“咦月兒和商壺彷彿是出自同門。”
田燕兒劍術不弱奇道:“燕兒覺得他們的劍術一點也不象龍伯怎會這麼說呢?”
伍封道:“燕兒他們的劍法不同身形步法卻類似你看月兒刺他之右常人必往左閃避但商壺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偏往右閃步法配合身形便能將避讓的招術改爲進攻之勢。攻右則右擊左便左天下間只有月兒一門的身法是如此。”
田燕兒看了又數招見果然如伍封所說笑道:“怪不得月兒只是漫不經心試他的劍招月兒這劍術可真好!”
商壺被楚月兒劍勢所逼出盡了招數也不能抵敵就好像以劍斬水一般毫無能爲心中焦躁起來甚覺不耐猛地躍開大聲道:“不打了老商不打了!”
他見楚月兒笑吟吟看着他道:“你的劍術厲害我敵不過你。”
楚月兒柔聲道:“那你告訴我你這身法是誰教你的?”
商壺滿臉沮喪道:“前些時老商遇到一個老人被人追殺這人十分厲害不過受了點傷我便殺了追擊的人將他安置在林中足足一個多月等他傷好才離開。臨走時他教了老商這路身法指點我配合在劍術之中。”
楚月兒笑道:“你是他的弟子麼?”
商壺搖頭道:“老商本想拜師可他說有要事在身不願意教我次日一早他便走了四下裏未能找着老商只好回來。”
楚月兒點了點頭上下看着商壺覺得大有親近之意。
衆人見他只是二十七八歲年紀卻總是自稱“老商”暗覺好笑。
鮑興在一旁笑道:“老商不如你拜小夫人爲師日後你的劍術和大叉定有長進小興兒也可以時時與你摔跤兒。”
伍封走上前笑道:“老商小興兒這提議有些道理你這根基不錯不如拜月兒爲師算了。”
商壺沉吟了一陣搖頭道:“拜個小丫頭爲師大沒面子。”對楚月兒道:“先前你勾了老商一腳讓我摔了一交除非你能夠將我摔倒老商便拜你爲師。”
商卿搶上來罵道:“這畜牲好不曉事!小夫人身份何等尊貴怎可與你揪手捉腳地摔跤?”
楚月兒笑道:“老商我便與你動手不過你可摔不倒我。”
商卿愕然道:“這……這怎可以?”
楚月兒笑道:“商先生放心令郎可難碰到我。”
商壺滿臉不信之色道:“我這跤法是從林胡人處學來向來無人能敵老商便不信摔不倒你!”
他扔下了劍一把向楚月兒肩上抓去。
楚月兒先前見過他的跤法知道這人手指厲害一旦被抓住免不了被他摔個跟斗輕輕閃身小手往商壺臂上一壓。
商壺本來力往下抓又被楚月兒這一壓力道便變得大了打了個趔趄向前撞了數步早已經衝到楚月兒身後去卻被楚月兒腳下輕輕一勾“撲嗵”一聲摔了個嘴啃泥。
伍封見楚月兒向他學的空手格擊用得極爲巧妙讚道:“好!”
商壺從地上爬起來愕然轉身道:“小夫人手上有些名堂老商再試試!”跨上數步雙手又向楚月兒兩肩上抓去。
楚月兒微微一笑香肩下縮卻伸出雙手用手指在商壺肘上彈了彈商壺立時雙臂麻力氣不知道去了哪裏奇道:“古怪!”一個不小心又被楚月兒一腳勾倒了。
商壺跳起身來道:“這一次不算再來!”這一次不等他出手楚月兒在他身邊閃過腳下一勾小手在商壺背上一推商壺又摔了下去。
鮑興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衆人看得甚爲有趣眼見商壺起身又摔下一連摔了**次弄得渾身灰撲撲的雙手卻連楚月兒的衣角也沒有撈倒。
商壺第十次被摔倒後怔怔看了楚月兒老半天爬起身向楚月兒叩頭道:“師父!老商拜你爲師!”
楚月兒格格笑道:“我收你爲徒不過你不許叫我師父別人聽見你這麼叫我一定會笑話你。”
伍封見她才收這徒兒便爲他着想怕別人笑話他失聲笑道:“說得也是不如便叫月兒爲姑姑算了。”
商壺想了想點頭道:“老商知道了。咦那我該叫你什麼?”
伍封皺眉道:“這可沒想起來莫非叫‘姑丈’?”
商壺點頭道:“是姑姑姑丈老商從此就這麼叫喚。”
田燕兒笑道:“你姑丈和姑姑都是你的長輩怎好在他們面前自稱‘老商’?”
商壺愕然道:“不成麼?老商可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楚月兒性子最爲隨和笑道:“那也不用改口既習慣了便這麼說吧。譬如小興兒算是夫君的徒弟也沒有改口。”
伍封笑道:“正是老商起來吧。”
鮑興上前在商壺肩上輕擂一拳呵呵笑道:“老商日後你與我在一起正好時時玩玩。”
商壺小聲問道:“小興兒你師父和我師父誰厲害些?”
鮑興還未久說話楚月兒便笑道:“姑姑的本事大多是姑丈所教自然是姑丈厲害得多了不過你大可以向姑丈請教。”
商壺臉上變色瞧着伍封的眼光中大有畏懼之意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等老商勝過姑姑後便向姑丈學。”
伍封嘆了口氣道:“你要勝過姑姑的本事可就難了不過你這麼說顯是很有志氣。”
商壺呵呵笑道:“老商自小便是這樣子誰的本事勝過我老商便向他學。”
伍封道:“原來你的本事是這麼學來。商先生令郎今日便隨我們去了趙老將軍那裏我去解說趙氏想來可以放過令郎。”
商卿在一旁大樂本來他想讓商壺給伍封當個從人這便不怕趙氏找他尋仇了眼下商壺成了楚月兒的弟子伍封自然會保全他不住點頭笑道:“只是小兒是個渾人若有得罪處責罰之餘煩請龍伯和小夫人寬待一二。”
伍封笑道:“商先生儘管放心月兒的弟子我怎敢責罰?”
衆人鬧了這許久才收拾行仗出商卿早爲商壺收拾好了東西原擬伍封不肯收留的話便讓他逃出晉國去此刻將商壺叫到一邊吩咐了許久無非是聽話不要闖禍之類。
一路上衆人驅車而行星夜兼程有田力指路自然不會誤入歧途途中商壺與衆人都混得熟絡了常與鮑興一起鬧出許多笑話來。他不喜歡乘車最愛步行一雙腿如銅鐵鑄的快捷如飛終日不倦。這渾人有渾人的好處一旦服了楚月兒便是唯命是從尤其是見了伍封便大生懼意想是因爲知道這位姑丈比姑姑還要厲害的緣故。不過說也奇怪商壺與鮑興格外親厚不說偏偏與鮑興一樣也怕了小紅每每二人撕鬧不休時小紅上前喝叱一聲兩人都是面如土色不敢說話。衆人看在眼中只覺極爲有趣。
沿途66續續都有趙氏的族人士卒迎接自然是熱鬧之極只是田燕兒整日不從車中露面楚月兒每每上車看她都見到她在悄悄落淚伍封知道後也只能嘆息不已無計可施。
一路上天熱早已經入了八月這日終於到了晉國的絳都。
趙鞅、趙無恤父子早已得報先在絳都城外相候。許久未見趙鞅顯得蒼老了很多趙無恤也是錦衣華服神采飛揚與當日在臨淄所見樸實無華的趙無恤叛若兩人。以前他是英華內蘊現在卻是英氣勃勃看來他的身份地位高了便多了一種隨身份地位而來的泱泱大氣。
伍封向趙氏父子施禮道:“老將軍、無恤兄好久未見了。”
趙鞅笑着還禮道:“龍伯這幾年名震列國老夫每每聽到龍伯的消息都是好生歡喜。”
趙無恤道:“龍伯一路上大顯神威不僅剿滅了計然和桓魋還順手幫助中山平定中山的內亂。唉龍伯所到之處總是精采紛呈令人羨慕。在下的婚事只不過是私事卻累得龍伯千里奔波在下好生過意不去。”
趙鞅道:“那越王勾踐太過可惡了居然將主意打在燕兒身上派了計然暗算你們豈有此理!這次龍伯派張先生將大批俘虜戰車押來令晉人大爲震駭燕兒臉上也大有光彩。”
伍封道:“我猜勾踐是想對付晚輩因而纔打燕兒的主意幸好僥倖獲勝說到底計然和桓魋這場禍事是因晚輩而起。”
趙無恤緩緩道:“越國未必只是爲了對付龍伯我看他們還有打算。若是他們計謀得逞固然大大打擊了龍伯同時還挑動齊國和趙氏爲仇又讓齊國的田氏因此與齊國國君交惡這是一舉三得的詭計。”
伍封點頭道:“文種這計謀好生厲害。”
趙無恤道:“看來越國已經將滅吳之後的目標放在了齊國吳國若滅齊國必定會與越人交戰難以避免。”
伍封暗暗佩服趙無恤智慮過人心道:“趙老將軍立他爲嗣果然是選對了人日後趙無恤必能光大趙氏。”小聲問道:“桓魋的部下之中是否真的有智瑤的人?”
趙無恤嘆道:“張孟談押來的俘虜之中的確是有智瑤的人不過這件事說出來智瑤大可以推脫只說是這些人自行跑出去爲盜何況也無甚證據說明智瑤暗中支持桓魋無法追究。”又道:“其實就算明知道是智瑤搗鬼也無可奈何眼下可不能與他硬來。”
趙鞅道:“我們已在城南爲燕兒準備了居處等下月大喜之時再將燕兒迎娶到趙府。”
伍封點頭道:“那麼在下便爲燕兒守府等婚事成後再走吧。”
趙無恤笑道:“我就怕龍伯事忙將燕兒送來後匆匆離去既然龍伯準備在下月再走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他小聲道:“既然你們在途中有人慾行加害到了絳都未必沒有人打這主意龍伯人生地不熟可要小心。”
伍封呵呵笑道:“無恤兄自然不會眼看着我們被人害了暗中必有安排在下倒不怎麼擔心。”
張孟談與平啓從後面上來向伍封和楚月兒施禮。
衆人一邊說着閒話一路入城。
伍封向城中四下看着見這絳都與齊都臨淄一樣也繁鬧之極晉人喜寬服乘高車神態傲慢與齊國人大不相同。
馬車到了城南的一處府第前衆人下了車入府只見這座府第雖然小些卻佈置得錦雕玉飾十分華麗顯得格外精緻。
趙無恤解釋道:“此府是家姊往常所用眼下家姊出閣在即搬回府中特地吩咐將這府第留給龍伯和燕兒暫住。平兄已在這府中住了數日等候龍伯。”
伍封心道:“要是我的話自己要另居它宅也會選在自己家府第附近飛羽居然選在離趙府如此遠處倒也奇怪。莫非他隨孫叔叔練劍習兵便在這裏?她學了幾年趙府居然毫不知情想是因此緣故。”想起此女的奇特風采恨不得立刻便能見到她。
伍封等人安置妥當之後道:“老將軍和無恤兄若有事情儘管去忙不必理會在下。”
趙鞅笑道:“龍伯千里而來若不相陪老夫有些過意不去。”
伍封也笑道:“晚輩這這絳都還要打攪好一陣子老將軍若是日日相陪豈非耽誤大事?我看在絳都雖大晚輩即便獨自在外行走也不致於迷失了路徑。”
趙鞅點了點頭道:“也好。”又道:“智氏、韓氏、魏氏眼下都在城中府第我們晉國頗多禮儀龍伯若是有暇最好親自去拜訪一下。還有一些公族大夫龍伯派人到其府中奉上一份禮物也好。”
伍封道:“燕兒遠嫁到晉國自不能讓人輕視了晚輩早已經準備數十份禮物只是不大願意上門去應酬。”
趙無恤笑道:“龍伯實在不願意時在下派幾個人打了龍伯旗號赴府拜訪。”
伍封笑道:“在下倒有個主意各府禮物在下派人送上去不過還須無恤兄使人引路致於智、韓、魏三家便請無恤兄派幾個人在其府外看看若他們出府時在下便上門去拜訪這樣便少了許多羅嗦。”
趙鞅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韓虎、魏駒尚易打那智瑤卻傲慢得緊龍伯遠來是客也不好得罪了他。老夫正好有事要見國君這便去邀了智瑤、韓虎、魏駒入宮乘他們不在時龍伯便去打一個轉。”
伍封道:“那桓魋在路上設伏被他逃了也不知道是否還在晉國我想勞煩老將軍和無恤兄查找這人的下落若找到時我便去對付他。”
趙無恤點頭道:“這個放心龍伯就算不說我也會去查。哼這人居然敢加害龍伯和燕兒視我們趙氏爲何物?”他說得雖然平淡語氣中卻含着冷澈澈的恨意讓伍封也暗覺心驚。
伍封將商壺叫上來命他向趙氏父子叩頭賠罪。商壺也不認識這二人不過伍封叫他叩頭他不敢不聽。
趙鞅和趙無恤都不認識這人愕然相詢伍封道:“這人名叫商壺是鉅鹿商卿之子眼下是月兒新收的徒弟。這人是個渾人聽說他傷了九少爺煩請老將軍和無恤兄看在月兒面上不與他爲難。”
趙鞅愕然道:“他傷過嘉兒?老夫怎不知道這件事?”
趙無恤向伍封笑道:“原來他就是那‘老商’怪不得!其實這是件小事在下聽說九弟說過這事商卿命他來拜見在門口遇到了九弟這人說話無禮自稱什麼‘老商老商’的九弟的從人便大聲斥責隨後有些衝突這人拳腳頗爲厲害將衆人都打翻了。九弟見是商卿之子上前相勸也被他打了一拳。不過九弟是個厚道人還特地說這是個渾人叫我看在商卿兩代家臣的份上不要派人捉他。在下見是件小事便沒有告訴家父。”
伍封笑道:“他在我們面前也是自稱‘老商’他自小習慣了只好由得他幸好無恤兄和九少爺沒有放在心上。”讓商壺下堂去了。
趙氏父子先行告辭伍封等趙無恤的人飛跑來報智瑤、韓虎、魏駒已經入宮伍封便帶上了禮物與田力一起在三家的府上走了一趟家中主人不在伍封不無須久坐稍停了停便回府不提。又讓田力帶若干人帶禮物到其它大夫貴族府上送禮田力日後要留在晉國是以非得弄清這些卿大夫的門戶不可。
等伍封在城中轉過一圈回府府中早已經安置妥當伍封拿塊黃帛寫了個短簡回到後院交給冬雪讓她放一隻信鴿回萊夷以報平安。府中收到信鴿自會派人向齊平公和田恆稟告訊息。
這時鮑興飛跑入來道:“公子、小夫人趙大小姐來了。”
伍封喜道:“我正想着去見見她哩來了正好。”與楚月兒出了大堂。
便見趙飛羽帶着四名侍女正站在堂前看着天上的白雲。她一身白衣身材高佻顯得頗爲清麗不俗。
伍封上前道:“大小姐在下正想到府上拜訪想不到大小姐親自過來。”
楚月兒也道:“夫君幾番說起飛羽姊姊的授藝之德想要當面致謝哩!”
趙飛羽瞥了伍封一眼又盯着楚月兒細看緩緩道:“那套戟法是龍伯家傳的絕技飛羽只不過是代家師所授不算什麼。龍伯和月兒容光煥看來劍擊矛法和吐納功夫都大有長進了。”
伍封愕然道:“大小姐怎知道我和月兒習過吐納術?”
趙飛羽道:“此術飛羽曾聽說過曾想向老子求教見了關喜之後關喜說飛羽稟賦不足不能習練。”
伍封見趙飛羽面色白晰秋水般的眼眸中隱隱藏着一縷幽怨之色令她越地顯得風致卓然忽地有一種將她擁體入懷的衝動嘆了口氣道:“在下早想到晉國來可惜事情頗繁唉!”
趙飛羽緩緩搖頭道:“飛羽早知道龍伯是個大忙人不過龍伯終能守當日之約到了晉國來。”
伍封道:“可惜來得晚了些。”
楚月兒見二人都有些傷心感懷打岔道:“夫君何不請飛羽姊姊入內就坐這麼站在堂前說話不大好吧?”
伍封道:“正是我一時忘了大小姐請。”
趙飛羽秀眉微蹙道:“我是來看燕兒的這便先去後院看看燕兒一陣間再說話吧。”
伍封忙道:“我陪你去。”
趙飛羽搖了搖頭忽笑道:“此府是飛羽的舊居我可比你熟悉哩!你和月兒自己去忙吧!”帶着侍女自行入內。
伍封搔了搔頭問楚月兒道:“是否我說錯了什麼?”
楚月兒笑道:“當日夫君與飛羽姊姊在易關時卿卿我我飛羽長飛羽短的可熟絡得緊今日忽地如此客氣飛羽姊姊怕是有些不高興。”
伍封嘆了口氣道:“今日與當日易關怎會相同?當日她是閨中待嫁之少女眼下卻是未來的代國王后哩!”
楚月兒也嘆了口氣道:“當日夫君要是聽我的向老將軍求親飛羽姊姊便不會答應嫁給代王了。”
伍封搖頭道:“那時候我們剛剛幫了趙氏一家再要求親不免有些挾功自傲說出去也不大好聽。”
楚月兒道:“別人說什麼怎能管他我看飛羽姊姊未必願意嫁給任公子。夫君只是爲了自己不惹人閒話卻辜負了飛羽姊姊一番心意徒自二人傷心不樂似乎也是不大好。”
伍封沉吟道:“此言也有道理。”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趙飛羽與田燕兒都走了出來伍封道:“許久未見大小姐便在此用飯也好說話。”
趙飛羽搖頭道:“我一陣便要回去。我今日有到此有兩件事除了看看燕兒外還要請龍伯今晚在趙府赴宴龍伯正好趁晚宴與智瑤、韓虎、魏駒見見面。”
伍封道:“那我晚間便去趙府走一趟。”
趙飛羽點了點頭沉吟了片刻又道:“智瑤這人狂妄自大若有得罪之處龍伯最好暫忍一忍不與他計較。龍伯雖然英雄了得但這裏畢竟是晉國的地方還是小心點好些。”說着深深看了伍封一眼帶着侍女走了。
楚月兒道:“看來今天這晚宴殊不簡單我陪夫君去看看。”
田燕兒道:“自從晉國六卿自相攻殺之後齊晉兩國多年來都有些仇隙眼下趙氏雖與齊國交好但其他晉人卻未必有甚好意龍伯劍術雖高仍要小心在意免得被人暗算。”
伍封笑道:“我既然在趙府赴宴趙氏父子自然不會讓我有所閃失其實我倒有些耽心燕兒。雖然計然死了誰也不知道勾踐有沒有另派人來搗亂勾踐和文種都是極爲狡譎多智的人物說不定另派了高手一路跟來譬如那樂靈在水上設伏未成未必就這麼回越國去了不可不防。那桓魋受傷逃走雖然有好幾個月不能動手不過我怕他將怒氣在燕兒身上等我走後暗算燕兒。燕兒日後要小心一些。何況晉國趙氏、智氏、韓氏、魏氏四卿明爭暗鬥已久趙氏與齊國結親聲勢大振其他三家未必會高興說不定會有人正想着加害燕兒壞了趙氏和齊國的婚姻。”
他這麼一說衆人都有些耽心起來心想這種猜測大有道理。
伍封道:“今日我讓小興兒送我去便成了。月兒留在府中與雨兒她們一起在燕兒房中守護平兄帶領小刀和小陽、鐵勇與倭人勇士分守內院田力兄帶其餘的晉人都守在前院小心提防小紅可要盯着老商不要讓他出去惹禍。這些天中我若是出外應酬月兒便到燕兒房中去陪她說話。”
楚月兒等人都點頭答應。
晚間時分伍封穿着一身黑衣腰掛“天照”寶劍由鮑興駕車一直到了趙府門外。
趙無恤身邊帶着一個童兒與另一人早在門外候着伍封在宋衛救趙氏一家時認得正是趙家九少爺趙嘉。趙無恤與伍封寒喧了幾句皺起眉頭小聲問道:“龍伯爲何只帶來了一人?”
伍封笑道:“我到貴府赴宴帶多了人也不好免得別人當我們齊人都是些喫白食的傢伙。”
趙無恤笑了笑又道:“智瑤、韓虎、魏駒都已經先來了他們可是將府中的高手都帶了來!在下就怕他們見龍伯名氣太大存心要與龍伯比試劍術。”
伍封笑道:“無恤兄儘管放心今日就算有人指着在下的鼻子叫罵在下也準備不去理會免得你這些做主人的爲難。”
趙無恤愣了愣點頭道:“這樣也好既然龍伯到了府上做客在下怎也不會讓龍伯受了氣回去。”
兩人說着話一齊入府鮑興將銅車交付趙府家人跟着伍封進去。
只見趙府上下火光通明照得如同白天一樣堂下絲竹聲聲大堂之上坐了不少人正高聲說話笑語震天十分熱鬧。
伍封與趙無恤一入大堂堂上立時靜了下來衆人的眼光“唰”地掃了過來一起盯着伍封細看眼光中各含着不同的神情。
伍封故意愕然道:“莫非在下今日的穿着有甚古怪以致人人側目?”
趙無恤笑道:“龍伯名震列國今日在坐的各位都是晉國的重臣。聞龍伯之名以久所謂百聞不如一見龍伯一來大家自然想瞧瞧龍伯生得是何等模樣。”
這時有數人走了過來當先一人生得極爲肥胖滿臉淌着油汗笑嘻嘻道:“韓虎早就想見見威震天下的龍伯是何模樣今日一見果然有龍鳳之姿不同凡響。”
伍封施禮笑道:“原來是韓公在下久仰了。”
韓虎上前握住伍封的雙手細細打量口中不住稱讚絮絮叨叨說了好一陣客套話顯得極爲親熱又指着身後的三人道:“這三位都是晉國的高士眼下屈居在韓某府中。這位是段規先生學問和劍術都十分高明。”
那段規生得十分矮小站在伍封面前高不及伍封的胸口伍封曾向張孟談細細打聽過晉國的出色人物心知這段規是韓虎手下的第一謀士相貌雖然平平卻是文武全才劍術在晉國堪稱一流。
另兩人叫申叔望和王安都是晉國有名的劍士伍封不敢怠慢與三人施禮相見。韓虎道:“韓某今日赴公宮中議事回府後才知道龍伯親自到過府上卻未能相見好生過意不去。”
伍封笑道:“這是在下找的時間不好下次有暇定會赴府上請教。”
他們身份與衆不同是以說話之時段規等人便不敢插嘴衆人說了一陣韓虎帶着段規三人回到坐上趙無恤將伍封帶到一張案前道:“這位是魏公。”
伍封向那人看了看見他身材勻稱白麪微須年記甚輕知道他是晉國的亞卿魏駒拱手道:“魏公你好。”
魏駒正扯着一個趙府的婢女上下其手胡混聞聲猛地扭過頭來忙起身道:“這位想必便是齊國來的龍伯在下可有些失敬了。”
先前伍封走上大堂之時人人都扭頭看他伍封眼力甚佳一瞥之下便見到這魏駒正色迷迷與那婢女廝鬧的確未曾在意他與趙無恤二人伍封笑道:“看來是在下打攪了魏公的雅興。”
魏駒“哈哈”一笑將手指伸入几上銅爵的酒中洗了洗拱手道:“慚愧慚愧在下是個酒色之徒見了趙府的美人兒不免有些失態。”
伍封小聲笑道:“看來魏公與在下都是同道中人改日可要好生切磋切磋。”
魏駒大笑道:“這就最好了久聞龍伯府上的美女冠絕天下明日在下定要過府拜訪。”
伍封故意皺起了眉頭道:“魏公明日要見的是在下還是府上的姬妾婢女?”
魏駒伸手在伍封臂上輕捶了一拳大笑道:“見龍伯是禮尚往來但美女足以養目龍伯自不會讓在下失望吧?”又小聲道:“不過在下也不是無恥之徒所謂朋友妻不可戲在下絕不會亂來的哈哈。”
他伸手將其身後几上的三人招上來道:“龍伯這三位名義上是在下府中的家臣其實是在下的好朋友。”
伍封聽着魏駒的介紹分別與這三人見禮。
那年長削瘦的名叫任章是魏駒手下的謀臣面白清秀的名叫李簡面黑魁梧的名叫西門勇都是文武兼修的高明之士。
見過面後趙無恤又帶着伍封到了一張幾前道:“這位便是我們晉國的第一大劍手智伯。”
“智伯”是智瑤繼承智氏後的自號晉國是侯爵這個“伯”字除了隱含於僅次於晉君之爵的意義外還有“長”和“”之義是以諸侯稱霸這個“霸”字又可稱“伯”周天子曾賜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爲侯伯即“諸侯之伯”的意思。不象稱“韓公”、“魏公”般只是尊崇其人智瑤自號“智伯”那是自認爲羣卿之。
智瑤其實早見伍封走入大堂卻裝作毫不知情只顧與身後的家臣大聲說笑此刻伍封到了面前才扮出恍然的模樣懶洋洋地站起身來向伍封拱了拱手。
伍封久聞智瑤的大名見他身高九尺美須過腹神采奕奕的確是一表人材與衆不同。伍封施禮道:“久仰智伯的大名在下今日總算能見到中原第一劍手的風采。”
智瑤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又坐了下去倒是他身後的幾個家臣站起了身向伍封和趙無恤施禮。
趙無恤見他如此傲慢無禮心中暗恨臉上卻未露出絲毫不悅之色指着那幾位家臣道:“這幾位是我們晉國的名士絺疵先生智謀如海豫讓兄劍術羣智開、智國是晉國身經百戰的名將四位都說得上是一世的英傑。”
伍封聽張孟談細說過晉國的著名人物知道這幾人是非常了不起的高士。那絺疵生得骨瘦如材脣上生着稀稀疏疏的鬍鬚模樣甚是難看卻是連張孟談也自愧不如的晉國第一謀士。
豫讓卻生得極爲粗壯滿臉虯髯雙眼中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精力旺盛之極的力士伍封心中一動覺得這豫讓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見到過。
智開、智國是智瑤的兄弟也是從梁嬰父處學來的劍術不消說也是十分高明。
伍封心道:“如果桓魋真是智瑤所派我傷了桓魋壞了他的奸謀智瑤定是恨我入骨只怕會故意挑釁。”與他們見禮之後又隨趙無恤與堂上其餘的晉國大臣見面這纔在左手席上落座。
趙無恤坐在伍封旁邊的席上吩咐侍女們奉上酒食伍封見中間的案几空着几旁立着極精緻的竹杖知道那必是趙鞅的座位隨口問道:“無恤兄爲何不見老將軍呢?”
趙無恤道:“家父今日身體不適先前已延醫看視雖然只是偶染風寒但畢竟年紀高大了些不宜走動只好由在下來陪各位了。”
智瑤點頭道:“有小趙相陪正好令尊年邁飲不了多少酒小趙卻不然大可以陪智某痛飲一番。”
雖然趙無恤是趙氏之嗣但智瑤的語氣中對趙無恤極不客氣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趙無恤也不怒微笑道:“其實由在下陪酒反而不好在下向來不善飲酒晉國上下知道的人不少。智伯在晉國不僅劍術第一酒量只怕也是晉國第一在下這點酒量怎配與智伯對飲?”
智瑤笑道:“大丈夫只有醉死的豈有怕飲酒的?今日既然到了府上自然要人人盡興而去否則也太不給趙老將軍面子了。”
韓虎在一旁笑道:“韓某最喜歡熱鬧今日自然要盡興一飲了不過智伯飲酒時請自便休要扯了韓某同飲否則便如智伯尊口所說韓某真要醉死在此處了。”
魏駒正摟着一個趙府婢女笑道:“智伯好酒韓公喜歡財貨在下卻愛女色正是各有所長智伯若與韓公對飲豈非是以己之長較彼之短不大公平吧?”他猛地在懷中那少女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扭頭笑道:“若是智伯與在下比一比御女的本事在下倒是極願意不過。”
韓虎大笑道:“人人都知道智伯不好女色至今未曾娶過妻室連妾侍也未納一個魏公若要與智伯比試這道道兒智伯只怕不大願意。”
智瑤哼了一聲道:“天下間的女子有幾人能瞧在智某眼中?智某隻所以未娶妻室乃是虛席以待將嫡妻之身份留給趙大小姐智某兩次求親都不成想來是趙老將軍看不起智某寧願將趙大小姐遠嫁給代國的胡人也不願意與智某結成翁婿之親。”語中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妒恨之意。
趙無恤嘆道:“家姊性情剛毅素來不肯服人行事與衆不同家父怕將家姊嫁給智伯之後夫妻之間反生爭執弄得智趙兩家失和。”
魏駒笑道:“其實這怪不得趙老將軍佳人難得趙大小姐眼界頗高智伯正應該多跑幾次求親所謂事不過三智伯若是三上其門未必不能成功。”
伍封雖然地位高貴名揚天下自入了堂與衆人相見之後智瑤、韓虎、魏駒只是自顧自說話也無人與伍封搭訕似是絲毫未將伍封放在眼裏趙無恤怕伍封不高興不住地勸伍封飲酒只不過他自己不大善飲也未飲幾杯。
伍封赴宴之前本來就打算好了在席間低調一點免得招惹麻煩見智瑤他們自己說得熱鬧正合他心意笑吟吟地聽着三人互相地譏諷以此下酒也覺得甚有意趣。他心道:“晉國與楚國是列國中地域最大的晉國自晉文公之後一百多年來爲中原各國霸主引中原各國與強楚抗衡晉人免不了有些大國爲尊的心思我們齊國雖然也算大國地域卻只有晉國的四成大小也怪不得晉人不將它國之人放在眼裏。”
韓虎呵呵笑着道:“趙大小姐是天下奇女子其實智伯也是天下奇才應當說得上是郎才女貌不過韓某聽說趙大小姐與這位齊國來的龍伯交好對龍伯頗有垂青之意哩!”
他忽地將話題扯在伍封心上伍封心中一凜向智瑤看過去只見智瑤恨恨地向他瞪着眼睛伍封心道:“飛羽即將嫁人我就算與飛羽有些許交情你智瑤也沒來由嫉恨吧?”又想:“這韓虎不是好人多半是想挑撥我與智瑤相鬥好從中取利。”
趙無恤在一旁道:“龍伯是我趙氏一家的救命恩人交情自然與衆不同這也沒有什麼。”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智瑤眼中的恨意猶甚冷冷地盯着伍封。
伍封見智瑤眼光之中充滿敵意心中雖然暗暗生氣卻也不甚在意微微一笑也沒有說話。
趙無恤忙打園場道:“無恤上月巡邊之時新收了一名家臣高赫此人劍術之高實在難得今日不妨請他上堂一獻劍技以助酒興諸公以爲如何?”
魏駒讚道:“好極便請那位高先生上來使劍瞧瞧。”
趙無恤擊了擊掌便見堂下走上來一人。這人二十七八歲年紀身材中等看起來也不見有何別之處。
這人拱手向堂上衆人施禮道:“小人高赫見過諸位貴人。”
趙無恤小聲在伍封耳邊道:“這高赫在宋國時曾與那桓魋交過手劍術不在桓魋之下比那渾良夫恐怕要厲害些。”對高赫道:“高先生可否爲我們試演一下劍術以助酒興?”
高赫恭恭敬敬道:“小人所習是殺人之技與劍舞不同演出來可不大好看不過主人有令小人便會勉力使出幾招來。”他站在堂中緩緩地使了十餘招堂上衆人大多是劍術高手見他出劍既慢劍招有平平無奇毫無出色之處趙無恤說他的劍術甚高只怕是將他的劍術誇大了數百倍了當時便有人笑出聲來。
伍封心道:“這人的劍招雖然平常若是快上十倍力道再增上十倍絕對是一流劍手想來他只是隨便比劃幾下未使出真實本領來。”
這時韓虎身後那王安笑嘻嘻走出來道:“這位高兄的劍術的確出人意料既然高兄所學的是殺人之技獨舞起來自然是不大好看不如由小人陪高兄練上一練以助各位大人的酒興。”
高赫扭過頭向趙無恤看了過來。伍封心道:“晉國四卿爭鬥已久各家爭強好勝此人定是由韓虎默許來駁趙氏的臉面。”
趙無恤微微一笑小聲對伍封道:“這王安是韓虎的侍衛頭兒劍術相當高明三月前曾敗在豫讓劍下大大的丟了臉聽說他這些日子一直閉門苦練想挽回面子來。”對高赫道:“既然這位王兄要試劍高先生便與他試試無妨。”
高赫面向王安站着道:“王兄請指教。”
王安將劍在空中揮動了數下堂上衆人便聽到呼呼的劈風之聲伍封心道:“這王安力氣不小!”
王安揮了幾下劍忽地閃上前一劍向高赫腰間橫削劍影閃過碧光大熾。衆人見他這一劍甚是猛惡大有將高赫一劍斷成兩截之勢暗暗喫驚。
高赫鎮定如恆站立不動手中劍倏地向王安執劍的手臂上刺去出“嗤”的一聲快捷無比比他適才使劍之要快上十餘倍他這一劍比王安要快捷一些王安若是不閃避高赫的劍便要先刺上他的手臂他手臂中劍試出的這一劍橫劈自然要半途而廢了。
衆人都料王安就算不閃身躲避。也會縮回手臂去誰知王安喝了一聲劍身輕轉劍勢不停將劍脊向高赫拍擊過去只聽“叮”的有聲響高赫的劍尖恰好刺在劍面上將雙劍彈開二人順勢各退開一步。
衆人見高赫一劍後先至十分高明王安這一劍橫拍而險中求勝不改攻勢更是別出心裁都齊齊地喝了一聲採。
王安跨上數步銅劍擦過高赫手中的劍脊一劍向高赫小腹刺了出去這一劍雖只是一擦之力卻將高赫的確劍撞開了數寸令高赫無法以劍相格高赫冷笑一聲忽搶上一步從王安身邊閃了出去到了王安的身後。
伍封皺起了眉頭心道:“這哪裏是比試劍術我看王安分明是要將高赫置於死地!不過這王安的劍術甚是古怪專走些詭異多詐的路子說不定這人的性格也是如此。”
眼見二人交手了十餘招韓虎臉上顯出了笑意他也是劍術高明之士自然看得出王安大佔了上風當下笑道:“這位高先生劍術雖然好生了得卻不是王安之敵無恤兄將他叫回吧。”
伍封暗暗搖頭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高赫這十餘招純粹是想摸清王安詭祕多變的劍術路數是以根本未盡全力此刻王安的劍招已被高赫大概弄清了再過數招必會反擊到時候王安必敗無疑。
趙無恤還沒有說話便聽智瑤問道:“豫兄你以爲如何?”
智瑤身後席上的豫讓答道:“十招之內王安必敗!”衆人暗吃一驚。
伍封先前見到這晉國劍術排名第三的豫讓時總覺得有些面善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他。此刻又細細打量只見預讓二十六七歲年記生得十分粗壯濃密的鬍鬚捲曲在他黑黝黝的臉上再加上他臉骨頗大使他這張臉顯得相當方正。這人穿一身黑衣坐在席上有五尺多高顯得十分威猛。
趙無恤小聲道:“龍伯這豫讓劍術十分高明兼且力大無窮非同小可。”
伍封點了點頭也小聲道:“單憑他這番眼力便可知他劍術之高並非浪得虛名之輩。”
這時候智瑤笑道:“豫兄說得不錯王安新練的劍招有些古怪高赫想摸清他的劍術路數是以一直未用全力。”
王安和高赫聞言都大吃了一驚。王安曾見過智瑤和豫讓和劍術對這二位晉國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向來心服自然知道他們的眼力高明背上立時冒出了冷汗。高赫驚的卻是自己初入晉國這是第一次在智瑤等人面前使劍想不到自己的實力被智豫二人一眼便看透既然對手知道了自己的圖謀只好全力搶攻了。
只見高赫跨上一步劍光霍霍一連三劍刺出不僅快了三分連劍上力道也大了三分王安一連格開了兩劍在第三劍時終於擋不住高赫凌厲的攻勢被高赫一劍刺在手腕上便聽“當”的一聲王安手中的銅劍墜地鮮血滴落劍身之上。
高赫退開數步抱劍施禮道:“王兄承讓了!”
王安知道高赫手下留了情點了點頭彎腰拾起了劍退了下去。
高赫向衆人拱了拱手正欲下堂魏駒身後一人站起身來笑道:“高兄果然高明在下不才想試一試高兄的劍術。”
趙無恤向伍封道:“這人名叫李簡是魏駒手下的高手。”
伍封點了點頭趙無恤見他不甚在意奇道:“是否這些人身手太差。龍伯看不入眼?”
伍封苦笑道:“這些人都說得上劍術好手只是在下這幾年打打殺殺的事見得太多有些麻木了是以提不起興致來。”
趙無恤點頭道:“這也說得是譬如我們四家每每在一起飲酒各家總會派出高手來比試見多了便不在意了。”
伍封笑道:“無恤兄你們與我不同你們各府高手相較其實是你們之間的意氣之爭在下只是個外人誰勝誰負都與我無干是以視若無睹。”
他們說話之時高赫與李簡早已經動上了手只聽“叮叮噹噹”地劍響趙無恤不禁向堂上瞧去伍封自顧自飲了幾爵酒託言更衣向堂上衆人告罪由身旁的婢女帶着溜出了大堂。堂上衆人正緊張地觀鬥都不甚在意。
伍封由那婢女領着到後廂更衣出來道:“老將軍抱恙在身我想去看看老將軍是否可以?”
那婢女道:“龍伯是趙府的貴客老將軍和八少爺早就說過龍伯若來時在府中可任意行走。老將軍住在後院婢子便帶了龍伯過去。”
伍封順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婢女道:“婢子名喚小非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女。”
伍封道:“原來你是大小姐的侍女。趙府侍女無數你本該在後院纔是怎會到堂上侍侯飲酒?”
小非道:“大小姐知道龍伯今晚要來特地讓婢子侍侯龍伯飲酒。”
伍封點了點頭心道:“飛羽定是怕我被人灌醉借酒闖禍纔會將她的貼身侍女遣來。”
二人從月門穿過由牆邊長廊向後面走去。伍封見這長廊甚寬便道:“這廊子修得甚寬我們齊人的長廊雖然也這麼直但一般要窄一些。”
小非道:“晉人都用寬直的長廊齊人的婢子便沒有見過。”
伍封笑道:“各國風俗不同晉廊寬而直齊廊雖直卻窄楚廊雖闊卻多曲折吳廊卻是曲徑通幽廊下流水各有不同。”
小非訝然道:“想不到單是長廊便有這許多不同。龍伯見識非凡未知代國的長廊是何樣子?”
伍封心道:“你是飛羽的貼身侍女飛羽嫁往代國你自然也會跟着去怪不得關心代事。”道:“我可沒有去過代國不過我聽說代國與中山有些相同。中山並無長廊室戶之間空空蕩蕩近者十餘步遠者可以馳馬。”
小非愕然道:“怎會如此?下雨天該怎麼辦呢?”
伍封笑道:“下雨天便只好淋雨了。不過代國多用胡俗國內十有**是胡人胡人性格爽直不喜歡用詭計甚好相與。”
二人說話之間便到了一處屋室前室前幾人迎上來喜道:“龍伯!”伍封見這幾人有些面善想是當日曾隨趙氏父子去齊國在五鹿並肩作戰過的趙氏家將。
伍封小聲道:“老將軍抱恙在身是否嚴重?”
他說得雖然小聲卻被室內的趙鞅聽見了哈哈大笑道:“龍伯請進。”
小非留在室外等着伍封入了室見趙鞅斜倚在矮牀上精神並不太差。
伍封道:“聞說老將軍負恙晚輩特來看看是否吵了老將軍靜養?”
趙鞅笑道:“老夫倒沒有睡着這人一老了便能以安眠日間不睡時精神便有些倦怠略睡一睡晚間有睡不着了往往一日之間只能睡一兩個時辰。”
伍封笑道:“這是老將軍龍馬精神未必與年老有關。”
趙鞅請他坐下呵呵笑道:“老夫年輕之時甚有精神常常二三日不睡如今年紀高大了便不行了龍伯再過四五十年自然會明白這個道理。”又道:“不過也難說一兩年未見龍伯還是老樣子。月公主也是如此人說女大十八變以老夫看來月公主除了變得更美麗些似乎還是十四五歲的模樣。”
伍封心知這是吐納駐顏之效笑道:“只不過一兩年的功夫也未必有何大變若是變得那麼快五六年後老將軍只怕認不出晚輩了。”
趙鞅笑了一陣忽又嘆道:“年老自然體弱這便罷了不過年紀一大與後輩的想法便有不同譬如在老夫府上宴飲老夫向來禁止打鬥比劍可如今各家都喜歡這道道兒無恤也不例外。”
伍封道:“晚輩行走多國見宴飲比劍之事到處都有見多了便不怪了。”
趙鞅點了點頭道:“無恤的做法與老夫大不相同老夫御下甚寬部屬便能真心報效無恤御下極嚴卻能威懾衆人號令整肅他的手段也算高明。是了龍伯對飛羽遠嫁之事是否有些不悅?”
伍封苦笑道:“這是趙氏家事晚輩有何不悅?”
趙鞅搖頭道:“這事可瞞不過老夫龍伯此次到晉國來神情卻不甚歡悅想是對飛羽遠嫁之事有些想法。其實自從在衛國一別之後飛羽便有些落寞之意常常獨坐沉思每有龍伯的消息傳來飛羽便十分注意暗地裏詳細打聽。老夫也想過將飛羽嫁到龍伯府上去只是龍伯未來求親老夫也不好厚顏將女兒送過去。何況龍伯已有妙公主爲嫡妻飛羽若嫁到龍伯府上爲妾只怕趙氏族人會不願意。不過無恤卻想得明白他說龍伯是個重情的人是妻是妾在龍伯眼中多半無甚分別。”
伍封嘆了口氣道:“話是這麼說晚輩卻不敢求大小姐爲妾這豈非委曲了她?”
趙鞅搖了搖頭道:“虛名累人虛名累人。”
伍封強笑道:“其實大小姐嫁到代國爲後也是相當不錯。那任公子劍術兵略都是上上之選代國雖小他卻是一國之主也算得上是佳婿。”
趙鞅道:“這是無恤的主意。那智瑤兩番上門求親老夫都未答應主要是見他傲慢自大又殘暴不仁的緣故其實這人是才智之士雄才大略智氏之勢又大於趙氏智趙二家結親也未必不好這人再若上門老夫說不定會改變主意將飛羽嫁給他也免了趙氏的後顧之憂。不過無恤卻堅決反對這頭親事恰好代王派人來爲任公子求親說代王年老要傳位給任公子。任公子繼位之後便來迎娶。無恤便代老夫答應了代使。老夫聞訊大怒要找無恤算帳無恤卻說出大片道理來。”
伍封皺眉道:“無恤兄有何道理?”
趙鞅道:“無恤說智氏勢力之大還勝過趙氏飛羽嫁給智瑤以智瑤傲慢的性子飛羽必被他所輕視導致夫妻不和。代國國小而貧正欲巴結趙氏飛羽在代國必然是地位尊崇就算飛羽使起性子來代王也會容忍以飛羽恬淡的性子夫妻之間不會生變。是以飛羽嫁給代王遠勝於嫁給智瑤這是爲飛羽的終身大事着想。”
伍封點頭道:“無恤兄言之有理。”聽了趙鞅這番話心下對趙無恤便恢復了好感心道:“趙無恤能從乃姊的福祉考慮甘願得罪智瑤看來我以前錯怪了他。”
趙鞅道:“無恤故意瞞着老夫答應親事還弄得絳都人人皆知旁人以爲無恤在家中奪了老夫之權其實無恤是故意爲之。他知道飛羽與任公子的親事一定智瑤必定會記恨在心老夫年紀高大了時時與智瑤見面無恤知道智瑤這人素性輕人怕智瑤在朝堂上言語刺激老夫是以將智瑤的恨意轉嫁到他自己身上智瑤想脾氣便只有找他這也是他的一番孝心。何況任公子的確也對飛羽極爲看重他前日派了個使者來任公子今日在代國即代王之位過幾天便以一國之主的身份親來迎親。”
伍封點頭道:“原來這中間有許多緣由無恤兄智慮過人晚輩可及不上他。”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伍封起身告辭道:“晚輩從酒宴上偷偷溜了出來時間長了可不大好還得回去陪坐。”
趙鞅笑道:“龍伯能抽身來看視老夫感激不盡龍伯自去應酬罷。”
伍封出了房仍由小非引着向前院走去。他見園東一座矮牆牆後火光極明從矮牆處還能看到數座假山結構甚奇道:“那些假山與衆不同小非帶我去瞧瞧。”
小非引着他東行笑道:“這些假山是大小姐親手壘成自然與它處不同。”
伍封訝然道:“原來大小姐還懂土木這真是意想不到。”忽聽牆內一縷清幽的笛聲傳來伍封心中一動向小非打了個手勢駐足牆邊細聽。
笛聲本來清越但此刻卻幽而黯之飄飄忽忽彷彿這笛聲如一隻蝴蝶般在夜空中徘徊悄悄然、思思然漸漸融入黑暗的空中又似這笛聲是夜空固有的聲音一般掩不住笛聲中的傷感悽然之情。
伍封聽得呆了笛聲止後仍然在牆下愣。
便聽趙飛羽柔聲道:“原來是龍伯在此聽笛怪不得笛傳雄渾之意。”
伍封嘆了口氣道:“大小姐的笛聲委實動人心肺在下許久未聞此天籟之音不免失態。”
趙飛羽微笑道:“飛羽的笛聲不算最好的龍伯若到成周聽過夢王姬的天下無雙的琴音之後便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天籟之音。”
伍封見她語中說起其他女子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不悅之情嘆了口氣。
趙飛羽靜靜看着他半晌才道:“龍伯在堂上飲酒怎會到這裏來?”
伍封聽她語中有逐客之意道:“先前聽說老將軍貴體抱恙插身溜來瞧瞧。在下離席以久也該回堂上去應酬了哈哈!”向趙飛羽拱了拱手向前院走去。
到了前院時小非小聲問道:“龍伯生氣了麼?”
伍封嘆道:“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其實細想起來他也的確沒有什麼值得生氣之處只不過他與趙飛羽之間總是多了一種莫名奇妙的隔閡雙方說起話來都是飄飄忽忽言外有意卻總是少了當初在衛國的那種心心相印的感覺。
快到堂外時便見趙無恤身邊的那童兒迎了上來喜道:“龍伯終於回來了智伯在堂上找你哩!”
伍封皺眉道:“他找我幹什麼?”
那童兒道:“智伯想找龍伯飲酒。”
伍封見這童兒面目清秀有些象小鹿不過他眼珠靈動看起來沒有小鹿的沉穩卻多了幾分機靈順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童兒道:“小人名叫穆子新稚人都喚小人爲新稚穆子龍伯叫小人穆子就行了。”
伍封隨新稚穆子和小非回到堂上卻見堂上比武已經結術智瑤滿臉醉意右手正端着一勺酒站在趙無恤案前與趙無恤糾纏。
趙無恤笑道:“智伯海量在下酒量不敵甘拜下風委實不能再飲了。”
智瑤道:“先前你說不能飲偏又飲了幾爵?”
趙無恤道:“先前是智伯強要飲酒不敢不給面子此刻在下酒意上涌再飲必醉。”
這時絺疵走上來挽住智瑤的左手道:“智伯醉了請回座吧。”強扯着智瑤往回走。
智瑤斜眼瞧着趙無恤怒道:“老將軍也不敢駁智某的面片你才當趙氏嗣子幾日便敢不將智某放在眼裏!”他越說越怒右手猛揮手中的鬥勺脫手飛出向趙無恤臉上砸過去。
堂上的人沒有一人料到智瑤會有此舉連伍封也吃了一驚衆人失聲驚呼。
趙無恤猝不及防“砰”的一聲鬥勺正砸在面上勺口將臉上割破了一個小口子鮮血和着酒水涔涔流下。
堂上的人大驚失色伍封大怒心道:“這智瑤太沒分寸這種行爲哪裏象個上卿的樣子?”
他怒哼一聲跨上前兩步正想作趙無恤呵呵笑道:“智伯醉了哈哈!”向伍封使了個眼色接過小非遞上來的絹巾擦臉。
其實智瑤並不十分醉不過他想起趙飛羽寧嫁胡地也不嫁他的事情心情極其不好適才是一時怒失態此刻回過神來也知道此舉太過份了些這人智謀過人腳下立刻打着踉蹌裝醉道:“智某未醉只須略睡一睡煩絺疵先生爲我送客。”倚着絺疵便往內堂走去。
這時預讓搶上來將他扶住道:“智伯這是趙老將軍府上並非家裏。”
智瑤故作愕然之狀驚道:“是麼?呵呵原來智某弄錯了。我們回去吧回去吧!”
智開與智國向趙無恤等人告罪一起下了大堂趙無恤恍若無事一手用絹巾擦面將他們送出府門伍封也跟了上去。
韓虎、魏駒也帶着從人出府韓虎道:“趙兄我們也先走了。”魏駒對伍封道:“過幾日在下也在府中設宴龍伯務請光臨勿要推脫。哈哈!”
伍封點頭道:“魏公設宴在下怎能不去?”
韓魏二人走後趙無恤回到堂上這時高赫、張孟談等人都在堂上等着新稚穆子請了府中的醫士來醫士爲趙無恤上藥包紮。
趙嘉怒道:“智瑤辱人太甚八哥請下令我們今晚便攻入智府殺了這狂妄自大的傢伙!”
高赫也道:“若要動手便得立即出動晚了智瑤必有防備。”
趙無恤笑道:“智瑤這人狂妄自大卻並非蠢人他匆匆回去便是怕我們攻殺等我們的人到他府外時他早已經有所防備了。今日這是小恥我暫時忍一忍也無妨礙。”
張孟談點頭道:“好!”
伍封嘆道:“無恤兄果然了得若換了在下早就拔劍相鬥了。”
趙無恤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在下的一舉一動都干係着整個趙府是安危不可不慎。”
伍封見趙嘉、張孟談和高赫欲言又止知道他們有事商議拱手告辭氣忿忿地帶着鮑興回到城南的府上。
回府之後楚月兒和田燕兒自然問起趙府酒宴的事情伍封將事情說過之後對田燕兒道:“無恤兄的確算得上人傑處事之冷靜老到比我可強多了看得連我都有些怕實話說這世上我最忌憚的除了勾踐另一個便是你的未來夫君了。幸好他是我的朋友而非敵人。哼智瑤太不成樣子若是對我無禮說不定我會忍不住拔劍殺他!”
田燕兒卻只是點了點頭並不在意。
楚月兒奇道:“那位屠龍子支離益和董門之長董梧夫君不會忌憚麼?”
伍封道:“我未碰到過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厲害之處即使他們的劍術比我高很多我也不怕。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劍術而是陰謀。”
田燕兒嘆道:“我不喜歡人這麼詭詭譎譎地做人還是龍伯這樣直率的好。”
伍封見她大婚在即卻毫不掩飾對自己的傾慕之情暗叫不妙道:“其實我也算不上直率我這幾年可用了不少詭計否則也活不到今日。”
田燕兒搖了搖頭道:“龍伯與人爭鬥用武自然要用詭計但龍伯做人卻是直率的至少龍伯從不說自己是個好人。不象其他人暗地裏算計人表面上卻裝成個好人樣子。”
伍封心道:“你是否在說你的父親?”不過這話可問不出口……
楚月兒笑道:“夫君未必是個好人所以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好人。”
田燕兒搖頭道:“龍伯重情重義雖然有時候將私誼看得比國事還大卻是表明了自己的處事原則。譬如龍伯在外征戰殺敵所用的全是自己府中的人沒有用齊國的士卒也沒有拿齊國的金貝來賞賜部屬收買人心。龍伯在各國行事也從來不用齊國的名號自是憑自己的實力辦事。貂兒姊姊之所以對龍伯如此器重就是看在這一點上面。最重要的是龍伯從不掩飾自己的意圖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就算是報仇也是公然地做卻不用些齷齪手段暗中算計別人。若這樣的人還不算好人天下還哪裏有好人呢?”
伍封想不到她會說出這一番道理來驚道:“原來燕兒快嫁人了想法可成熟了許多。”心道:“燕兒對我可瞭解得很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的事她卻能說得頭頭是道。”
楚月兒也聽得目瞪口呆道:“燕兒想得倒深我可沒有仔細想過。”
這時平啓帶着圉公陽和庖丁刀進來伍封道:“好些天未與小刀和小陽怎麼說話了你們在忙些什麼?”
庖丁刀道:“小人與小陽都是夜貓子招爺走後便輪流夜勤。”
圉公陽笑道:“小刀眼下學那計然正養鷹哩!”
伍封愕然不解問道:“養什麼鷹?”
庖丁刀道:“其實小人這些天甚閒便啄磨製些什麼別緻些的美餚給公子和小夫人食用。不料此事被老商知道了昨天非要出去小紅便陪他到市肆之中老商見有人賣鷹遂買了十餘隻小的。其實這鷹肉甚粗小人只好尋思如何烹製得好些。”
圉公陽道:“小夫人見這些鷹被人剪了翼羽飛走不得十分可憐不許小刀殺它只是放在府中餵養由得它們在廊上、草叢之中行走低飛。老商閒來無事向小夫學劍之餘便圍着小鷹打轉府中因此安靜了許多。”
伍封笑道:“月兒是否想學那計然養鷹?”
楚月兒道:“計然的養鷹之法想來殘忍月兒可不要學只是想着等鷹翼長好便將它們放了。”
伍封點頭道:“我們殺人不少平日正該做些善事。”
平啓道:“公子小人有句話想說可公子今天甚忙未得其便。”
伍封道:“平兄想說什麼?”
平啓道:“公子明日是否去拜見晉君呢?公子是齊國的下卿雖然送親而來還是該拜見一下晉君纔是這纔不違了上下尊卑之禮。”
伍封讚道:“平兄果然是忠義之士又識得大體。其實我早備下了禮物準備明日進宮拜見晉君。平兄是否一道去呢?”
平啓笑道:“小人只是想提醒公子其實小人不太懂禮便不進宮了。”
伍封道:“晉君雖然失政於四卿可名義上還是晉國之主今日我到絳都明日理當去拜見免得晉人笑我不懂禮。”
次日一大早伍封便讓鮑興駕着銅車按照晉人的規矩讓田力帶着趙府從人擔着數十擔禮物前往公宮禮物上蓋着紅絹以示是獻入宮中之物。一路上浩浩蕩蕩晉人見了遠遠地指指點點議論臉上都露出喜色來。衆人到了公宮門前伍封讓宮門侍衛稟告晉君。
過了一會兒侍衛將伍封請入宮中到偏殿之外晉定公由十幾位宮女寺人陪着在殿外迎接。
伍封見晉定公年紀才五十出頭卻是滿頭白看起來似有七十多歲上前施禮道:“外臣伍封拜見國君。”
晉定公將他攙起來道:“龍伯遠來不易事情又煩居然想到來看寡人寡人甚是喜悅。”
伍封讓鮑興領着衆人將數十擔禮物獻了上來無非是些絹絲、革草、毛裘、良兵、金珠、海貝之類伍封道:“些許薄禮不足爲敬。”
晉定公多年來未曾受過臣下之禮更不用說它國的臣子了大悅道:“龍伯太過多禮了。”
伍封小聲道:“不瞞國君說這些禮物中有不少是寡君所贈只是齊晉兩國各有難言之隱只好由外臣這麼擔了來。”
晉定公點頭道:“寡人理會得請龍伯入偏殿一坐。”
伍封入了偏殿鮑興與趙府從人退到宮外相候只有田力留了下來。
伍封向晉定公介紹了田力晉定公點頭道:“既然田先生日後要留在晉國寡人便賜田力爲少卜屬趙氏。”其實田力最多隻能算是田燕兒的總管晉定公委以晉國官職是給伍封、趙氏和田恆的面子一舉三得。少卜只是個小官屬太卜管轄無甚實權只不過是個名號而已。若真有職權的官職晉定公非得與四卿商議不可了。晉定公當了這麼多年的晉君自然明白伍封帶田力入宮的意思。
田力大喜向晉定公叩頭謝恩然後退了下去。
晉定公與伍封依主賓坐下來宮女寺人拿來酒果二人對飲了一觥。
晉定公問道:“齊侯可好?”
伍封答道:“寡君正值盛年年初又得了世子身體大好。”
晉定公嘆了口氣道:“寡人可比不得齊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人說年輕時人傷身年老了身傷人寡人年輕時好酒色徹夜不眠如今便知道害處了身子骨處處與寡人爲難想出宮走走也不敢怕受了風寒。”
伍封道:“國君其實也不算年長只好多多保養在宮內時時走動自會漸漸好起來。”
晉定公笑道:“人都是這麼說寡人也知道這道理只是人懶慣了真要每日動一動也不能堅持。”
伍封忽想起西施來心道:“姊姊也是活動得少以致身子不好我教她的劍舞若能每日堅持說不定會壯健起來。”
晉定公見他若有所思笑問道:“龍伯在想什麼?是否掛念美女佳人?”
伍封愕然道:“外臣所想的正是美女佳人國君何以得知?”
晉定公笑道:“龍伯臉上那戀戀不捨、神迷情癡的表情心中自然是甜蜜顛倒的感覺諸心而現諸形怎會是想男子所有的表情?”
伍封心中一驚心道:“怪不得我這些日子有些神不守舍自己還以爲是因飛羽與燕兒所引起原來是因爲姊姊的緣故!我想着飛羽和燕兒時別人看不出來想着姊姊時連晉君也能一眼看出莫非姊姊在我心中藏得如此之深?”
他長嘆了一聲道:“可惜佳人遠在天邊難以再聚。”
晉定公以爲他說的是留在齊國府中的妻妾笑道:“龍伯等趙無恤的婚事一了便可以回去了哪裏說得上難聚?”
伍封心道:“哪天我偷偷跑到吳國去瞧瞧姊姊別人未必能知曉。”笑道:“外臣家中頗有幾個美貌姬妾又好美酒看來得聽國君的勸告小心收斂些纔是免得年老了身子骨不聽使喚。”
晉定公哈哈大笑道:“醇酒美色人之所好龍伯年紀輕輕真要收斂只怕也不容易。寡人年輕之時每日無女不歡時時還連御三女才眠哩!”
伍封心道:“你這麼搞法怪不得大權旁落。”笑道:“國君厲害得緊外臣可沒有這種本事。”又想起春夏秋冬四女來暗暗慚愧:“我也是常常連御四女哩!若非有臍息神術只怕免不了腰骨會痛。”
他知道這晉宮之中定有不少宮女寺人是智、趙、韓、魏四家的耳目是以不敢言及它事只是與晉定公大談酒色。
晉定公笑道:“其實寡人也不算荒唐最荒唐的莫過與衛君蒯瞶。年初趙老將軍率軍伐衛將蒯瞶趕走立了公子般師爲君不料晉人方走蒯瞶又回衛國將般師逐走自立爲君。那衛宮之中的女人有的是其子衛出公的夫人有的是般師的姬妾蒯瞶卻照單全收夜夜笙歌當真是荒唐之極。”
這事伍封聽張孟談說過伍封道:“眼下趙氏家有喜事無暇顧及想來得喜事一過趙氏便會重新率兵入衛再將蒯瞶趕走。”
晉定公笑道:“這倒用不着了。寡人昨日聽智伯說起原來那蒯瞶前些日子已經死了。”
伍封好奇道:“他死了麼?”
晉定公道:“蒯瞶與衛國境內的戎州人本就有宿怨。這人大興土木擴建宮室派人每日以鞭棍役使匠人有一日匠人在宮中造反蒯瞶越牆而逃摔斷了腿正好碰到戎州人被戎州人所殺連其子世子疾也一併被殺了。眼下衛人便迎回般師再立爲君趙氏便不用多費氣力伐衛了。”
伍封心道:“這蒯瞶不是個好人死了自然是好。衛國處齊晉兩國之中政事向來由齊晉二國左右眼下其政局不穩田恆肯定會設法插手其事。他若插手田趙兩家不免生隙燕兒以後的日子便難過了。”
二人在宮中盡說些沒甚要緊的話晉定公心情極佳留伍封在宮中用膳之後又回賜了許多禮物居然還送了一面金牌給他。
伍封見金牌上鑲着“龍伯”二個大字也用細金鍊串着。晉定公名叫姬午是以金牌上還有“晉侯午制”四個小字。原來伍封一入宮晉定公便讓匠人趕製了這面金牌也是仿楚惠王的做法以示伍封這“龍伯”稱號在晉國也得到承認。伍封遜謝了許久這纔出宮。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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