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伍封忙道:“我去瞧瞧。”到了內院見趙飛羽正與楚月兒和田燕兒坐在花園的樹下忙走了上去。
楚月兒笑道:“夫君可回來了飛羽姊姊可等了許久。”向田燕兒使了個眼色扯着田燕兒走了。
伍封見趙飛羽神情落寞一付對他愛理不理的樣子上前訕訕道:“早知道大小姐會來在下便午後入宮了卻累得大小姐久候。”
趙飛羽道:“龍伯貴人事忙何必因飛羽而誤了大事?飛羽是來瞧瞧燕兒也不是存心等候龍伯。”
伍封心裏微微有氣本想說幾句負氣的話來轉念一想:“飛羽要嫁給任公子爲妻眼看要遠離家國心情多半不好。”想起她昨日笛音中的悽然之意心中惻然柔聲道:“飛羽兩年未見你可清減了許多。”
他入晉以來一直稱趙飛羽爲大小姐此刻忽地改口趙飛羽微微一震擡頭看着他幽然道:“你不生我的氣了麼?”
伍封嘆道:“我怎好生氣?只不過心中總有些不大快活。”
趙飛羽也嘆道:“我也覺得不快活。”
二人對視了許久卻不知道再往下面該說些什麼話。
伍封心中漸漸生出當日在衛國與趙飛羽月下說話的感覺臉上顯出柔和的神情他見趙飛羽臉上神情變幻漸漸轉爲企盼和甜蜜的神情伍封忽然心生警覺心道:“飛羽是任公子的未婚妻子!”隨口道:“這兩年我與任公子見過多次在吳國與他同朝議事他對飛羽仰慕得緊。”
趙飛羽臉色立時變得雪白眼中流露出無奈和失望的神情淡淡地道:“是麼?飛羽聽說他對月兒也很仰慕哩!”
伍封忙道:“任公子其實也不錯若非是他我和月兒早就在泗水之上被計然殺了。”
趙飛羽愕然道:“還有這事?月兒怎未說過?”
伍封坐在她的對面將當日的事說了一遍道:“任公子還將夫差送他的餘皇大舟轉送給了我足見盛情。”
趙飛羽淡淡地道:“他有事求你自然對你好了你能不計前仇在吳國幫他也是相互利用。不過我想不到你最後還會與他交朋友。”
伍封嘆了口氣忍不住道:“誰讓他是飛羽的未婚夫婿呢?”
趙飛羽心中一蕩小聲道:“原來你是因爲我纔會真心實意與他交朋友。”
伍封忽想起一事道:“是了前些時我見過你師父孫武叔叔。”
趙飛羽喜道:“師父在哪裏?”
伍封道:“其實孫叔叔一直在晉國隱居而且在你們趙氏的領地之內。我看他是想在暗中保護你是以長留晉國。”
趙飛羽忙道:“他離此地遠麼?我得去拜見他老人家。”
伍封搖了搖頭黯然道:“孫叔叔自知年事已高天命將盡不願意有人打攪是以不讓我將他的行蹤告訴任何人。”
趙飛羽怔怔地流下淚來道:“師父連我也不願意見麼?”
伍封嘆道:“孫叔叔既然在晉國多半是時時來見你只不過你不知道罷了。你若去拜訪孫叔叔他的行蹤便露出來了到時候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上門打攪。何況眼下是八月之中了你也無暇離開絳都。”
趙飛羽心中迭蕩起伏便如獨行於曠野之中有一種寂然無助之感。她年幼之時孫武便陪着她教她劍術武技和兵法計略在她心中早當了孫武是她至親的人。這些年來遍尋不着以爲師父早已經不在人世此刻忽聞孫武的消息如同在大水中飄泊之際忽然見到眼前有一根巨木一般。可她偏又不能去見他心中失望無助之感更甚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伍封也不知道該如此勸解安慰手足無措。
趙飛羽素來剛強慣了將一切事情放在心裏胸中的委曲積聚已久此刻終於哭了出來。哭了良久便覺寬慰了許多漸漸止住了哭聲。
伍封心中忽涌起一縷衝動想對她說:“別嫁給任公子跟我走好了。”以趙飛羽這樣的堅毅剛強之人能在一個男人面前痛哭那是心靈最脆弱的時候伍封若真的這麼說趙飛羽此刻肯定會答應。
但這麼做不僅會毀了二人的一生還會引起齊、晉、代三國之間的極大變數後果難以預料。何況伍封心中已經當了任公子是個朋友趙飛羽既然是他的未婚妻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
伍封這麼想着心知自己在女人面前便心軟的性子再與趙飛羽這麼糾纏下去可不好心中痠痛之下忽地想起一個主意來。
他道:“大小姐孫叔叔可曾教過你陣法?”
趙飛羽聽見“大小姐”三個字心中凜然拭淚點頭。
伍封道:“孫叔叔教在下一種陣法名叫五行陣是他晚年所創甚爲奧妙。”
趙飛羽驚道:“五行陣?”她一生的喜好便是兵法計略伍封這麼一說立時勾起了她的興趣將心中的兒女私情沖淡了許多。
伍封道:“在下對陣法不甚明白正要向大小姐討教這陣法是這麼擺法。”
他蹲在地上順手從袖中摸出一條硬物在地上划着陣圖。
趙飛羽也蹲下來細看這陣圖訝然道:“這陣法可了不起算得上是眼下威力最巨的陣法。是了這陣內的五行兵列其實也可布成小的方形或圓形吧?既然喚作五行陣想來是與水、火、金、木、土暗合相生相剋搭配變化。”
伍封點頭道:“在下也是這麼想只是悟出了二十五種基本變化還有許多變化便想不出來。”
趙飛羽道:“龍伯試說說看。”
伍封道:“這水克火是一變理應這麼着……”伍封本是想用五行陣讓趙飛羽從悲慼中擺脫出來不料二人說了幾句便興趣大生談得興起也忘了先前的兒女之情一心一意研習起陣法來。伍封說起來是與趙飛羽研究陣法其實是將這套陣法教給她。
二人所學的兵法都是孫武一門討論起陣法來自然是絲絲入扣二人談得入神連天漸昏暗也不覺得自然連楚月兒和田燕兒走來叫他們用飯也不覺。
楚月兒見他們二人好端端地蹲在地上劃來劃去便如小兒在地上弄泥丸一般形容古怪忍不住格格嬌笑。
田燕兒訝然道:“龍伯和大小姐說些什麼?”探過頭來瞧。
伍封和趙飛羽回過神來相顧失笑站起身來。伍封所學的《孫子兵法》是自己鑽研雖然向孫武討教過畢竟比不上趙飛羽由孫武親授的精深這麼討論下來伍封只覺獲益良多不僅對五行陣法的使用領悟了不少對其它常見的陣形也更有理解。
伍封適才在地上劃陣形的硬物不知何時已經在趙飛羽手中想是先前遞過來傳過去畫陣圖不曾在意。趙飛羽看這硬物時見是一條黝黑的鐵笄只不過鐵質古怪上面的花紋甚是精細奇道:“這鐵笄的質地甚怪入手竟有暖意。”
伍封想起這是從大鷹爪上解下來的鐵笄原是計然訓鷹所用道:“在下的寶劍內含隕鐵手觸時也有暖意莫非此鐵笄上也有隕鐵?”
田燕兒道:“定是如此不過這隕鐵不如龍伯劍上的隕鐵堅韌想來不是同一塊隕鐵。”她看過伍封的重劍也看過這鐵笄不過都只是稍稍看過居然能察覺其不同。
趙飛羽道:“其實世上未有鐵時便有人在青銅器的刃口用隕鐵增其鋒利只不過每一塊隕鐵的質地都不同有的質軟有的易脆還有的只是殞石龍伯的‘天照’寶劍上的隕鐵想來是最好的若非質地勝過精鐵屠龍子也不會拿它來制劍!”
伍封愕然道:“隕鐵來自天上的星星我只道凡是隕鐵都是一樣的原來每一塊隕鐵都不相同。怪不得平兄說我這口‘天照’寶劍上的隕鐵是劍中聖人支離益用了性熱性寒的兩種才能水火相濟練成。”
楚月兒道:“我們楚人有個傳說每個人死之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若真是如此既然人有不同每一顆星星也會不同不同的隕鐵當然也不同了。”
伍封、趙飛羽和田燕兒都未聽過這個傳說不禁擡頭望天此刻正是黃昏之時天上已有些星星淡淡地閃爍。
趙飛羽看了良久嘆道:“未知我死之後能變成一顆什麼星呢?”
伍封三人吃了一驚伍封皺眉道:“好端端地怎說到個‘死’字上面來了?”
趙飛羽長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伍封見她手中不自禁地把玩着那根鐵笄便說道:“大小姐若是喜歡這條鐵笄便送給大小姐不過算不上什麼好東西。”
趙飛羽喜道:“這可多謝了這鐵笄既是隕鐵所鑄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同樣的鐵笄。”
一起用過晚膳之後伍封送了趙飛羽回去一路上二人仍不住口地研習陣法。
次日一早用過早飯伍封對田力、圉公陽和庖丁刀道:“自今日始必有不少晉臣請我過府宴飲你們都給我推脫掉。今日我要帶燕兒出城走走。”本來他想將平啓留在府內但平啓不擅應酬所以改變主意。
田燕兒又驚又喜道:“龍伯我們要去哪裏?”
伍封笑道:“絳都在汾水之岸久聞風景別緻我們便到城外瞧瞧。我已經打聽過晉俗晉國與齊國的規矩不同你可以出去看看的。”
田燕兒高高興興地去換衣準備。
伍封又對平啓道:“煩平兄到趙府走一趟說我們遊興大想請大小姐爲嚮導陪我們到城外去瞧瞧。一陣我們到趙府門外接她你也在那裏等着。”
平啓走後伍封又讓鮑興去通知三十鐵勇準備馬車。
楚月兒見他睡了一夜忽地精神大振一改往日的抑鬱不樂十分詫異。
伍封笑道:“月兒我昨日忽然想得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是無法挽回便不必強求眼下還有十多天的閒暇我們便陪大小姐和燕兒四處逛逛讓她們高高興興過了這十幾天朋友一場理當如此。”
楚月兒笑道:“夫君既然這麼想那是最好不過了。”
伍封見春夏秋冬四女都瞅着自己笑道:“你們也一道去免得在府裏氣悶。將老商也叫着這渾小子整日在府中也讓他出去走走。”四女笑嘻嘻地入內準備。
女子出門不免事情多多過了好一陣才準備妥當衆人出了府門伍封與楚月兒乘坐銅車由鮑興馭使小紅爲田燕兒馭車剩下的數十侍女僕傭都步行在數乘輜車之後商壺與三十鐵勇乘了十乘兵車護衛再加上一路向趙府過去。
途上晉人遠遠見到紛紛揖拜十分親近。伍封心道:“前日我們入城時並不見你們這麼熱情看來是昨日我到晉宮走過一趟的緣故。”
到了趙府門外平啓乘車迎上來道:“小人已經知會了大小姐大小姐馬上會出來。”
趙無恤臉上裹着薄布從府內出來笑道:“龍伯好興致在下本想相陪只是臉上這樣子不甚好看不敢同往。”又到田燕兒車前問了幾句安寧冷暖之類的話。
這時側門打開趙飛羽乘車出來她的車上有一層淺紅的長幄卷在華蓋之上想來她平時乘車外出定是以長幄遮掩。趙飛羽車後面有五乘兵車相隨這是她的隨行親兵。
伍封見她穿着一身淡黃的衣服臉上蒙着一層白紗顯得十分雅緻笑道:“大小姐深居府中被在下硬拉來當嚮導。是否攪了大小姐的清幽?”
趙飛羽道:“遇到龍伯這種惡客也是沒甚奈何的事。”她語氣雖淡仍透出一種笑意。
伍封哈哈笑道:“在下的確是個惡客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蟲無恤兄和大小姐這地主之誼在下定要厚顏索取的了。”
趙無恤在一旁呵呵笑道:“在下可聽出來了龍伯是變着法兒說在下是條蟲子哩!”
趙飛羽忍不住笑道:“這麼說龍伯也當飛羽是條蟲了?”
伍封笑道:“蟲也沒有什麼不好在下聽說蝴蝶便是蟲兒所化那蝴蝶多美!”
衆人一邊說笑羣車緩緩向西門外駛去出了城門便到了汾水岸上駐車在樹蔭之下只覺水邊涼風習習甚解暑氣衆人心懷大暢。
伍封見水勢滔滔往北而去好奇道:“這汾水自河中河水渾黃爲何這汾水卻甚清?”
趙飛羽道:“雖同一源但未必同形同類、同聲同氣。正如列國封於周室眼下漸漸有異各自不同。聽說汾水原來還要清冽一些如今漸漸有些渾黃日後只怕更難說了。”
伍封點頭道:“這也說的是。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天下之大各地的人劃地而治自然不同。”
楚月兒道:“月兒聽說水顯政事政清則水清政渾則水渾是否的確如此?”
趙飛羽嘆道:“這就難說了。不過按我的想法河水之渾黃自古使然堯、舜、禹之時只怕也是一河黃水。”
正說話時忽地聽到岸邊草叢中羣鳥鳴叫振翅四飛。有數只鳥盤旋水上忽見一隻大鳥向水中衝去鮑興奇道:“幹什麼?”
商壺道:“這個小興兒便不知道了這鳥叫作魚鷹專喫魚兒。”
鮑興道:“想不到老商還有些見識。”
商壺呵呵笑道:“那是當然。”
只見那魚鷹在水面上頓一頓又飛了回來站在岸邊口中叼着一條似乎是魚的東西自行啄食。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伍封立時想起計然的那頭大鷹來。楚月兒訝然道:“府中那幾只小鷹不愛喫東西是否它們也能自行覓食?”
田燕兒笑道:“這條鯉魚也算倒黴本來好端端地在水中游着今日卻成了鷹口之食。”
伍封道:“這叫作弱肉強食。譬如說晉國就象這漁鷹中山、代國便像是魚不管看得到看不到魚早晚也會被大鷹吃了。”
趙飛羽聽他言中似有深意若有所思緩緩道:“聽說成周之南的河中有一處地方叫作龍門山河中的鯉魚若能逆流而上躍過龍門便可變成龍只不過河水東流逆流甚難且那龍門山中也見不到真正的龍門。”
鮑興聽在耳中問道:“大小姐若找到那龍門小人這麼鑽過去能否變成龍呢?”
田燕兒忍不住笑道:“只聽說魚化龍可沒有聽說人化龍的。”
鮑興咕嚨道:“公子既是龍伯小人多多少少也沾染些龍氣在身才是說不定也可以化龍。”
伍封笑道:“小興兒我有一個主意。公主曾說龍蛇相類你若整日弄條蛇兒放在袖中只怕龍氣更甚。”
鮑興嚇了一跳雙手亂搖道:“小人生性最怕蛇萬萬不敢碰它。”
小紅笑他道:“挺大個人卻這麼怕蛇不覺羞麼?”
鮑興呵呵笑道:“你不怕麼?昨日我們在府中偶爾見了條蛇你又怎麼一聲尖叫鑽進我懷中?”
小紅啐他道:“胡說什麼?不過那蛇也太長了些幸好被老商見到用劍斬成數截。”
趙飛羽奇道:“那座府第是我的住處前幾日才搬出來向來乾淨得很怎會有蛇?”
鮑興道:“是啊後來小刀瞧見後也這麼說他說那蛇名叫靈蛇向來產在江南山裏也想不清楚絳都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靈蛇。不過他有辦法得很將蛇拿了去治餚與小陽喫得甚是開心老商居然也甚是喜歡還吵着要喫蛇羹。”
田燕兒聽見便覺得噁心皺眉道:“蛇也能喫麼?”
鮑興道:“小人也這麼問過小刀說蛇性陰涼吃了大有好處小人勉強吃了一片囫圇吞下不知其味。”
楚月兒道:“靈蛇產自越西南的山中連吳國也不會有絳都怎麼會有靈蛇?”
伍封想起那日移光所中之毒便是靈蛇之毒那老醫士的確這麼說過驚道:“只怕是越人來了!我若料得不錯那個樂靈多半已經入了絳都說不好還混入了府中。他在河上設伏想鑿我們的船結果燕兒改道而行他的奸謀便落了空。”
趙飛羽沉吟道:“樂靈若想害你或燕兒只須將蛇放入你和燕兒的房中就行了怎麼會讓長蛇在院中亂跑露出痕跡來?這人莫非蠢成這個樣子?若真蠢時也沒本事將蛇放到府中去。”
衆人也愕然不解。
田燕兒臉上變色若是半夜牀上猛地出現一條毒蛇只是想一想也覺得毛骨悚然。
商壺道:“老商知道這事鷹愛喫蛇眼下府中有十餘隻小鷹的緣故纔會將蛇嚇得四處跑前日老商親眼見到小鷹喫一條蛇。”
鮑興道:“這個老商便不對了你見了蛇何不早說?”
商壺滿臉委屈道:“老商還以爲是小刀捉來喂鷹的想將小鷹喂得大了拿去宰殺。”
夏陽道:“陽兒想起來了昨日我遠遠見到一隻小鷹嘴裏喫着一樣尖尖長長青色的東西走近時它已經吞了下去現在想來好似是蛇尾那一截。”
伍封呵呵笑道:“月兒不是說那些鷹這幾天不愛喫東西麼?這幾日它定是以蛇裹腹越人想是放了不少蛇在府中卻不知道是幫月兒喂這些小鷹。至於樂靈爲何不將蛇放到我們房子只怕也與鷹有關。”
趙飛羽好奇道:“你們府上怎會有鷹?”
伍封解釋道:“那是老商買來制餚所用不過月兒見了可憐不許小刀殺它索性養在府中等其羽翼長成後放走。”
趙飛羽點頭道:“月兒心軟得緊。家父以前在每年新春初一放生城中人每到這日都紛紛到府中送鳩給家父來放生家父對他們均有重賞。那時候我還年幼說給師父聽師父笑道:‘百姓知道令尊要放鳩貪賞而捕捉不免有殺。令尊想活鳩不如禁止百姓捉鳩。如今捉了再放何以爲善?’我說給家父聽後家父恍然大悟從此不再放鳩。”
伍封笑道:“月兒可不是如此。不過我捉了樂靈兩次再將他放了似乎算不上恩德。”
楚月兒道:“樂靈劍術也不錯他若混入了府中爲何不乾脆刺殺燕兒非要用蛇來傷人?”
伍封笑道:“這就是你的功勞了你隨我到越王勾踐的宮中大鬧了一場又曾與勾踐大戰越人誰不知道你的厲害?幸好這兩日我未帶你出門你整日與燕兒在一起樂靈就算有天做膽也不敢招惹。”
平啓聽他們說了半天慚愧道:“小人先到絳都數日府中之事大多是小人安排居然被歹人混入府中若傷了人小人這罪過可就大了。”
伍封笑道:“這也怪不得你你和田力從未見過樂靈就算樂靈站在你們面前你們也不知道他是奸細。眼下府中的人甚是混雜有我們府中的人有燕兒的從人還有趙府的人互相之間不大認識樂靈對着晉人便說自己是齊人對着齊人又可說自己是晉人誰知道呢?”
平啓道:“是否我們回府之後大肆搜捕?”
伍封道:“府中的奸細肯定不只是樂靈一人平兄將今日隨我們來的從人叫到一起問問多半會有所獲。”
平啓點了點頭大聲喝呼將從人叫到一起去。鮑興甚愛熱鬧道:“小人也去瞧瞧。”商壺也忙不迭跟了去。
伍封點頭道:“小紅心細也去問問。”
楚月兒見田燕兒臉色蒼白知道她被蛇嚇住笑道:“燕兒無須害怕捉了樂靈之後我讓人在府中四處撒些雄黃再將那些鷹趕到府中上下轉一轉便不怕蛇了。”
田燕兒點頭道:“我那些裀褥也要換換否則總有些不放心。”
趙飛羽道:“想起那些毒蛇來的確可怕得緊令人心中不安。”
伍封見趙飛羽居然也怕蛇嘆道:“這也怪不得你們會怕。”他小聲道:“不瞞你們說我平生只怕一樣東西那便是蛇。每每見到長蛇蜿蜒而行、滑滑膩膩的樣子心中便甚不舒服。”
田燕兒愕然道:“原來龍伯也怕蛇!”
伍封道:“怎會不怕?不要說毒蛇就是無毒的蛇抑或是象蛇一樣活動的物什我也有些怕這個連月兒也不知道。”
楚月兒格格笑道:“我還真是不知道哩!”
伍封笑道:“我們在海里潛游時我每見長條型的魚便遠遠繞開那些魚並不傷人我爲何要躲呢?自然是怕蛇的緣故了。”
趙飛羽和田燕兒這才釋然本來她們覺得自己世代將門出身挺大個人卻如此怕蛇有些不好意思見伍封居然也怕蛇便覺得無所謂了。
其實伍封雖然不喜歡蛇卻也不會怕。海里看來甚美其實最爲兇險不過越是美麗之物說不定越有毒性。他和楚月兒在海里潛游什麼怪異的東西未見過怎會怕蛇?他故意這麼說爲的是寬二女之心。
田燕兒吁了一口氣道:“還是月兒好些什麼都不怕。”
楚月兒嘆道:“誰說我什麼都不怕?我最怕的是劍中聖人支離益。”
伍封點頭道:“支離益的確可怕不過比不上越王勾踐。就算支離益來我們打不過他也應該能逃吧?月兒又怎麼會怕支離益?”
楚月兒道:“夫君這龍伯封號是齊、楚、吳、晉、中山五國之君所賜天下皆知那支離益居然不改外號仍叫‘屠龍子’這不是觸夫君的黴頭麼?”
時人頗看着這些趙飛羽和田燕兒暗吃一驚。
楚月兒道:“我看夫君早晚要與支離益打上一架但這人高明得緊月兒怕夫君敵不過他是以害怕。”
伍封哈哈大笑道:“人家叫‘屠龍子’在先我這‘龍伯’之號在後怎能怪得了支離益?譬如蒙兄名叫蒙獵小虎名叫天鄙虎是否蒙兄每見了小虎便要打得他眼青面腫以示獵虎之意?”
衆人忍不住笑起來楚月兒道:“話說回來蒙爺的巡蹤覓跡之術着實高明小刀和小陽在萊夷數日向他學了不少本事。”旋又笑道:“小刀小陽原是賊人出身如今改邪歸正而蒙爺是捉賊的高手本事自然大有相通之處。”伍封點頭道:“小刀和小陽有這本事日後還要多用用。”
田燕兒愕然道:“龍伯想讓他們偷什麼物兒麼?”趙飛羽笑道:“龍伯家中什麼沒有?定是想讓小刀小陽日後追尋敵蹤、訪查賊人罷!”伍封點頭道:“大小姐聰明得緊我便是這麼想。”
過了好一陣鮑興大呼小叫地過來道:“哈哈想不到這些人中間便找到了一個越人奸細!這傢伙做賊心虛老商呼呼喝喝幾聲便嚇得他露出越人的口音被老商聽了出來。”
伍封道:“將他帶上來。”
商壺一手提着那越人奸細走過來將他重重扔在地上。那人早嚇得面如土色俯在地上不敢擡頭。伍封問了好一陣便知道了大概。
原來。樂靈帶人在河上埋伏欲等伍封等人的大舟經過時乘夜潛水鑿船他們知道伍封水性通天恐怕傷不了伍封是以將目標放在田燕兒身上。不料田燕兒卻棄近行遠改走6路。樂靈知道尾追上來也未必能及且無把握得手。他們得了文種的嚴令未成功時不敢回越國是以兼程趕到絳都。
後來見趙飛羽從府中搬出便猜到這府第是騰給田燕兒的趁亂混入了府中府中的從人以爲他們是隨了平啓而來而平啓又以爲樂靈等人本是府中的人都沒有在意。
樂靈離越之時文種讓人捉了一大袋毒蛇命他帶上。這人智慮過人知道單憑劍術武技樂靈難以得手纔會想到以蛇傷人。是以這些天來他們將每日放一兩條蛇到伍封和田燕兒的房中。
衆人聞言都大喫一驚。
伍封奇道:“你們每日都放蛇入室我們怎未見到蛇呢?”
那奸細道:“這個小人便不清楚了只知道這些蛇兒一見到龍伯或小夫人便會退避游出廊外小夫人總與四小姐在一起是以蛇兒不敢接近四小姐。樂爺猜想龍伯和小夫人身上多半有防蛇之藥。府中白日防範鬆懈人來人往我們可以尋機放蛇但晚間防範便嚴了我們也摸不到後院中去。”
伍封和楚月兒愕然不解想不清楚爲何這些毒蛇會怕了他們。二人尋思:“莫非這又與臍息有關?臍息之術竟能防蛇麼?”對視一眼當真是匪夷所思。
奸細又道:“誰知道龍伯和小夫人居然養有十餘頭小鷹蛇兒能入草叢卻瞞不過鷹的眼睛每每被鷹吃了。本來這計謀甚是周詳以蛇傷人中了靈蛇之毒後一個時辰不解毒便無藥可救而我們也不會露出破綻來。可想不到蛇兒會怕了龍伯和小夫人又十餘頭鷹每日守在府上當真是大出意料之外令人束手無策。”
伍封心想:“莫非月兒身上的夜明珠可以驅蛇?”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兩天白晝自己不常與楚月兒在一起毒蛇仍然怕他與夜明珠並不相干。
伍封沉吟了一陣問道:“你們有多少人混在府中?”
奸細道:“其實在府中的人只有三人包括樂爺在內。不過府對面的驛舍中還有二十一人扮做魯國來的行商。”
伍封道:“府中從人家丁各有執事樂靈和另一人在何處?”
奸細道:“樂爺在前院守府門另一人在柴房。”
伍封心道:“每日從府門出出入入怎就未注意到樂靈?”轉念又想自己無緣無故也不會盯着府門的家丁細看何況樂靈定會躲着熟人自是見不着。
伍封問道:“你們的蛇還有多少?”
奸細道:“還有七八十條吧。”
衆人聽說府中還有七八十條毒蛇雖然未放出來終是不能放心哪裏還有心思看景一起回城。
伍封對那奸細道:“今天我們便擒了樂靈你隨我們回去休要露出異樣來讓奸細走脫。”
那奸細忙不迭點頭。
衆人若無其事般入府駛入供馬車出入的側門趙飛羽也隨着來可入府下車之後田燕兒與春夏秋冬四女便不大敢往前走唯恐不小心從腳邊踢出一條蛇來。趙飛羽雖比她們好一些臉上也有些謹慎之意。唯有商壺卻不怕蛇仍然是大大咧咧地亂踏。
伍封對楚月兒道:“月兒既然蛇兒怕你你帶了小興兒隨這奸細去擒柴房的那人免得被他走脫。老商不怕蛇也一起去。”
楚月兒走後伍封對平啓道:“平兄找個藉口將門卒聚在一起我便去認一認人。”
平啓也去準備伍封見衆女如臨大敵的樣子笑道:“其實這樂靈並不十分厲害卻讓你們如此心驚。風兒平日裏膽最大今日也不說話了。”
秋風搖頭道:“萬一那樂靈拿出幾條蛇來怎好?”
過了一會兒伍封由側門向府門轉過去趙飛羽怕樂靈等人生疑帶着衆女跟在伍封身後纔到大門附近猛見一人飛也似向門外直奔。
伍封遠遠見到認出這人就是樂靈。原來樂靈甚是機警他今日見了同伴隨伍封出城回來後平啓一召集門卒他便知道事情已經敗露趁平啓不認識他未曾提防時逃走。平啓自然猜得到這人便是樂靈暴跳如雷提着劍在後面追上來。
伍封拔劍擋住樂靈笑道:“樂兄怎有雅興替在下守門?”
樂靈知道今日唯有死拼一途腳步不停從腰間拔出劍來向伍封當胸便刺伍封側了側身重劍呼一聲劈了下去。
樂靈前奔之太快不急抽身舉劍上格時身子撞了過來。伍封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個跟斗重重地摔在地上長劍也扔到了一邊。
伍封正想上前將他擒住忽見樂靈手一揚從袖中飛出了數條長蛇向伍封劈面而來衆女驚呼一聲。
伍封長劍在空中劃了個小圈將幾條蛇都斬成兩截。這時平啓搶了上來一把將樂靈按住。
伍封將劍插入鞘中搖頭道:“樂兄在下擒你兩次都放了你怎不知道悔改仍要害我?”
樂靈面如死灰沒有說話。
趙飛羽等人遠遠地繞開地上的死蛇走過來田燕兒道:“這人太過惡毒龍伯這次只怕不好放他了。”
便在這時樂靈渾身抖了抖從他的袖中、懷中忽地爬出了二十餘條毒蛇在地上蜿蜒蠕動向衆女遊了過去。衆女驚呼起來一起躲在伍封身後。
伍封跨上幾步果然羣蛇怕他見伍封逼近便向四周飛遊走平啓一拳將樂靈打暈劍光閃動一連斬了十餘條蛇。
還有幾條蛇遊入了道旁碎石淺草之中平啓正想掀開石頭尋找忽聽數聲鷹鳴幾頭小鷹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落在淺草中啄打爪抓片刻間將剩下的幾條蛇覓出來扔到道中間半死不活地蠕動小鷹昂然上前慢慢啄食。
伍封看得目瞪口呆良久方道:“我只道我已經夠惡了這些鷹卻比我兇惡了十倍!”
這時候楚月兒也走過來鮑興一手握斧一手揪着一人跟在後面先前那奸細也乖乖地跟來。
田燕兒上前幾步道:“月兒那些蛇……”鮑興笑道:“四小姐大可以放心那柴房中滿地是蛇小夫人一腳踏入柴房羣蛇便自行避到了牆角小興兒只須幾斧下去數十條蛇便被斬成一堆爛肉省事得很。老商正收拾殘蛇說是要給小刀制些蛇羹。”
楚月兒皺眉道:“那麼噁心還說哩!”
鮑興道:“雖然噁心些畢竟是一網打盡我看這些蛇沒有一條能剩下來……”才這麼說他揪住的那人忽地揮手從衣袖中飛出了一條蛇來向田燕兒射去。
這一下猝不及防田燕兒驚呼一聲花容失色伍封順手將田燕兒扯到身後不料趙飛羽正在田燕兒身後田燕兒一被扯開那蛇便向趙飛羽射了過去。趙飛羽雖然膽大天性卻怕蛇驚得呆了忘了躲避。
伍封正想伸手去捉蛇平啓早閃身上來他剛將劍插入鞘來不及拔出便張開大手一把抓住了蛇身另一手握上去用力一扯硬生生將長蛇扯斷成兩截扔在地上。
鮑興大怒手中斧頭猛揮將那人劈倒在地眼見不活了。鮑興口中罵道:“這人好生可惡先前若非小夫人心軟小人早將他劈成兩截了居然還敢作惡。”
先前引路的奸細嚇得跪倒在地不敢說話。
忽聽冬雪驚呼一聲道:“平爺你被蛇咬了?!”衆人大駭平啓擡起手來見手指上果然有蛇齒印兩行細細的黑血流下來。
楚月兒閃身到平啓身邊忙道:“這靈蛇之毒難治得很快去覓些半邊蓮、萬年青、東風菜……”她研看過計然的用毒解毒之冊知道解毒之法。卻聽樂靈嘆道:“想不到龍伯府上也有人懂得解蛇毒。”原來他被平啓打暈之後此刻剛好醒來。
楚月兒細看平啓手上的傷見鮮血帶黑忙解下頭上絲帶紮在平啓臂上以免毒性上流又將小紅叫來讓她與田力帶幾個人去按自己說的方子買蛇藥順便賣幾十斤雄黃來。又從袖中拿了個小錦盒出來道:“幸虧月兒在吳國無所事事配了些解毒之藥今日可用得上了。”她拿了幾撮藥粉給平啓服下讓人扶平啓去用淨水洗傷口。
平啓邊走邊笑道:“小人身中數十箭也死不了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
楚月兒急道:“這蛇毒甚烈非得趕快治不可平爺不可四處行走洗完傷口勿要包紮先躺着休息。”
平啓點頭道:“小人這就去免得小夫人擔心。”
小紅與平啓走後伍封冷冷地看着樂靈道:“如果平兄稍有不測在下不僅要殺了你還會去找勾踐和文種算帳。哼你能行刺在下便不會麼?”
他讓鮑興帶了鐵勇到驛館去拿人此刻那些小鷹已經喫下了四五條蛇便不再喫。伍封叫上來若干家人命他們收拾屍體打掃殘蛇。
衆人到了大堂坐下用飯過了好一陣鮑興回來搖頭道:“這些越人不知道是何緣故一起走了。”
小紅買來蛇藥和雄黃楚月兒替平啓敷上藥又讓人煮藥給平啓服下見平啓面色紅潤傷口的血色變紅點頭道:“這便無妨了。幸虧我早配有解毒之藥雖不對症卻保全了臟腑不受毒傷這蛇毒厲害得緊。”
伍封沉吟片刻嘆道:“樂靈先生在下再放你一次。本來我想請大小姐帶趙府的人四處搜尋將你們這一夥人盡數捉拿但念你們是奉命行事你們回越國去吧。”
田燕兒等人驚道:“龍伯又放他走?”
伍封嘆道:“其實在下也想殺他但總是想起那日他奉范蠡相國之命送了柄寶劍給我看在範相國面上不忍下手。下次再見他作惡就算是天給面子也不理了非殺不可。”
樂靈又驚又慚道:“龍伯這番盛情小人慚愧得緊。”
伍封對另一奸細道:“我也不殺你你們二人趕快走吧別等我改變了主意。”
樂樂與那奸細叩頭不迭抱頭鼠竄纔要下堂恰好撞着商壺捧着一鼎蛇羹上堂來。
適才他用過了飯想起交給庖丁刀制羹的殘蛇自跑去取來。商壺不知道這二人是伍封放走以爲他們要逃大喝道:“走哪裏去?”
這人天生一臉兇惡之相聲音與鮑興還要響亮這一聲暴喝樂靈和那奸細嚇了一哆嗦齊齊吃了一驚。
楚月兒忙道:“老商這是姑丈放走的不要理會。”
商壺咕嚨道:“下次你們要送蛇來先做好蛇羹這麼活生生的傢伙連平爺也傷了。”
樂靈二人飛跑出府不提商壺拿上蛇羹笑道:“姑丈、姑姑這蛇羹可好着哩要不要嚐嚐?”
伍封頗喜歡異味美食道:“拿來我嚐嚐。”他食了一器讚道:“這蛇羹果然不錯。”
楚月兒也嚐了些點頭道:“小刀沒有說錯蛇羹之鮮美與魚羹十分不同。”
堂上其他人卻不敢嘗商壺拿着轉了一圈見沒人食用笑道:“老商便不客氣了。”自坐在一旁食羹。
趙飛羽看了商壺良久道:“這人好生奇怪說他聰明偏又是個渾人;說他蠢了又有許多見識。”
衆人均有同感不住點頭。
這時田力帶人在府中各處撒雄黃已經撒到了堂前平啓裹了傷回來他體格甚健雖然解毒後有些虛弱卻不願意躺着徑走了來。
趙飛羽道:“這位平爺十分勇猛今日若非平爺以身相蔽捉了毒蛇飛羽只怕要被蛇咬。”
平啓道:“小人曾得罪大小姐被大小姐饒過一命早該報答今日之事是理所當然其實有公子在旁那蛇怎能沾得到大小姐的衣角?小人當時是驚惶失措未曾慮及太多。”
趙飛羽奇道:“飛羽何時何故饒過平爺性命?”
伍封笑道:“大小姐可還記得當日易關之上你箭傷任公子幾乎將他一劍刺死後來有人挺身相救大小姐不忍下手被他抱着任公子滾下關去?”
趙飛羽驚道:“莫非那人便是平爺?”
平啓慚愧道:“正是小人小人以前是任公子的部屬後來與董門有些誤會離開了任公子有次重傷欲死被公子府上的人所救才隨了公子。”
他顧及任公子的顏面未說任公子殺他一事。
伍封笑道:“平兄與大小姐、任公子頗有淵源若非是他大小姐與任公子便沒有這頭親事了。任公子曾親口對在下說過自那日易關中了大小姐一箭之後便對大小姐念念不忘那支長箭他一直留着。”
趙飛羽愕然半晌心道:“當日若是殺了任公子今日又會如何呢?”向伍封看了一眼暗暗嘆了口氣。
送了趙飛羽回府之後田燕兒卻磨磨蹭蹭不願意回房伍封知道她這是心有餘悸怕房中有蛇。雖然府中上下已經撒過了雄黃粉但她的心裏卻沒有雄黃。
伍封笑道:“這樣好了這幾天月兒便陪燕兒睡晚間也好說話。”
田燕兒喜道:“龍伯不怕我將月兒騙了去?”
伍封笑道:“月兒聰明得緊倒不怕有人能騙她。何況燕兒就算要騙她也是對她好我怕什麼?”
一連數日伍封都帶着楚月兒、趙飛羽、田燕兒等人四下裏閒逛絳水、汾水、曲沃等附近的地方都去看過。每到一處楚月兒與田燕兒等人在野外嘻鬧有鮑興和商壺二人在旁自然是花樣百出。
伍封和趙飛羽卻沒與他們在一起只是在一旁研習陣法不僅將五行陣的諸般變化應用推測出來還對八卦陣、方圓陣、長蛇陣、箕形陣、雁行陣、鋒矢陣、鉤形陣、魚麗陣等陣形細加研習研習出更多的應用之法來。尤其是田穰苴所創的八卦陣進攻威力雖然比不上五行陣卻防守謹嚴不在五行陣之下又可輕易用於布營二人研究得十分透徹田穰苴的八卦陣是由五行陣和方圓陣演變而來但他只會五行陣的十五種變化伍封和趙飛羽將二十五種變化加進去使這八卦陣更爲周密而凝注。
伍封本來除了五行陣外對其它陣形不太懂幸好趙飛羽是孫武親傳的弟子胸中記得若干完整的陣圖有她的指點伍封對其它陣形的使用所悟極多特別對五行陣和八卦陣更有心得。
眼見到了八月下旬離田燕兒和趙飛羽大婚之期也不遠了。
這日伍封又到宮中去拜見晉定公令晉定公十分高興閒聊了半天伍封從宮中出來坐在府中想去趙府找趙飛羽說話轉念一想趙飛羽婚期已近想來家中有許多事又要將她帶出去雖然趙氏父子願意但有些不合人情。這麼想着忽覺十分煩悶對楚月兒道:“月兒我們到城外去走走。”
楚月兒道:“夫君這絳都附近的風景好處我們都去過了今天要去哪裏?”
伍封道:“我也不知道去哪裏好些。”命人將田力叫來細問。
田力道:“絳都西南百餘里處有一山名曰稷王山。此山甚幽。聞說這山上有神人龍伯若要看景散心這稷王山應該不錯。”
伍封好奇道:“稷王山的神人是何模樣?”
田力笑道:“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也沒有人見過。不過前幾日小人到城中買雄黃時聽人說這些日子稷王山上的確有神人在雲中時隱時現。”
伍封訝然道:“有這種事?那就不可不去瞧瞧了。”
楚月兒道:“百里之地是否太遠了些?”
伍封道:“馬車行不到兩個時辰也不算太遠。不過燕兒今天就不用去了她要當新娘子了隨我們跑去老遠別人還以爲我拐了她走哩!”
伍封讓平啓、圉公陽、庖丁刀守府又讓春夏秋冬四女陪田燕兒說話自己帶了楚月兒、田力、鮑興夫婦、商壺和三十鐵勇乘車出城一路向西南疾馳。
有田力同行路上便多了一個極好的嚮導田力一路指點着周圍的景緻說些晉人的傳聞奇事衆人甚感興趣便不覺得無聊。
果然不到兩個時辰黃昏時衆人便到了稷王山之下伍封見這山與晉地其它的山不同山上除了部分松樹之外更多的是青竹竹林中水聲潺潺顯得十分幽靜。
山下有數十名晉卒守住上山的小徑伍封愕然道:“此處怎有士卒守護?”
鮑興上前與晉卒說了幾句話一個兵尉模樣的小軍官飛跑上來向伍封叩頭道:“小人等專職守山未認出龍伯來龍伯恕罪。”
伍封讓他起身問道:“此山並非兵家要地爲何會讓你帶士卒守衛?”
兵尉道:“這山上有神。名曰稷王常有俗夫愚婦上山這些天傳有神人出現上山的人更多。稷王山只有這一徑可上八少爺便派小人等守住上山之徑不許人毀了山中清靜驚攪了神人。”
楚月兒大爲好奇問道:“那神人你見過麼?是甚模樣?”
兵尉道:“小人沒有見過不僅是小人上過山的人都沒有見過神人之跡小人怎見得着?”
伍封笑道:“既然無人見過你們又怎知道山上有神人?”
兵尉道:“山上的確有神人每到夜時山上便有歌聲傳下來雖然聽不真切但荒山野地怎會有人半夜唱歌?必是神人無疑。”
伍封道:“既是如此在下若要上山看看是否可以呢?”
兵尉笑道:“這稷王山是趙氏的邑地別人不能上去。龍伯卻是無妨。何況小人等守了多日也想知道神人是何樣子龍伯也是神人想來可以見到這稷王之神。”
伍封心道:“好端端地我怎又成了神人?”與楚月兒相視一笑道:“既然無恤兄怕人毀了這山上的清靜我們這麼多人上山只怕不好我和月兒上山去瞧瞧田兄與小興兒將車上的酒餚拿出來與這些士卒飲酒說話等我們下山。”
兵尉忙道:“小人們奉了八少爺之令守山不敢飲酒。”
伍封道:“無恤兄軍令甚嚴我也不好壞了他的軍令。這樣好了你們不飲酒用些蔬果菜餚總是可以的吧?”
兵尉點了點頭與鐵勇席地圍坐伍封見商壺無甚所謂田力和鮑興夫婦卻滿臉失望之色知道他們也想上山看看神人的模樣小聲對他們道:“我便不大相信這山上真有神人先與月兒上去瞧瞧說不好是俗人誤傳。若真有神人我再喚你們上山。”
田力等人只好留在山下伍封向兵尉問明瞭上山之徑比楚月兒步行上山。
這條山徑頗窄彎彎曲曲向山林之中延伸兩旁竹林之中蟬鳴雀唱細水淙淙陽光由葉間灑落映在地上如同滿地的金片周圍之景幽然而雅緻。
伍封與楚月兒循着山徑一直到了山頂卻未見神人之影。
山頂上松竹相間鬱鬱蔥蔥清幽得十分迷人。伍封站在山頂下看想起一事來道:“這山上若真有神人怎會住在山徑上讓人隨意瞧?定是躲在山林深處我們一路沿路上來自然是見不到了。”
楚月兒道:“我見那片竹林中十分繁茂若我是那神人必定選在那林中長住不如去瞧瞧。”
二人看準了方向向林深處走過去越走越覺得漸漸茂密甚爲昏暗連日頭也看不真切只是一路摸過去。
伍封一路辨着方向笑道:“看來我們的目力也大有長進如此昏暗的林中也能視物只怕快及得上招兄的夜眼了。”
楚月兒道:“月兒在海里細心看時其實也能看到數尺外的東西只是不大真切。”
也不知走了多遠忽然眼前開始變得明亮起來林木漸稀猛地裏眼前一亮豁然開朗眼前出現了一小片平地。
這平地三面被密林圍繞一面卻是山壁。地上滿是淺草有一道小溪在旁邊流過林周處盡是些奇花異草斑斕眩目。
楚月兒指着山壁道:“夫君那兒有個山洞。”興沖沖向山洞跑過去這丫頭膽量既大好奇心又重忽見這地方有個山洞便尋思洞中恐怕真有神人忙跑過去瞧瞧。
伍封忙道:“小心這山洞中說不定……”一路追過去忽覺身後風聲疾響彷彿有人閃過一般伍封吃了一驚衝出數步回頭看時卻不見任何人影。
伍封心道:“莫非我聽錯了?”見楚月兒已經入了山洞連忙追上去誰知道才走出幾步又聽耳邊風響眼角似乎瞥到一條白影在身旁閃過回頭看時又不見蹤影。
伍封大驚這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事情心道:“天下間哪有身法這麼快的人?”他緩緩拔出劍來手中捏着尺餘長的劍柄才覺手心已沁出滿把冷汗來。
他怕楚月兒遇險叫道:“月兒快出來!”凝神覺察只覺四周涼風習習似乎連葉落之聲也聽得見卻並不見有人或神在附近的跡象。
便在這時忽然耳邊又一聲輕微的破風之聲這聲音與先兩次不同伍封與人交手無數次這種聲音最爲熟悉不過正是高手出劍的風聲!
伍封只覺一縷寒意向背上襲來其快得驚人不及回身猛地向前竄出去長劍由前向後順手撩起只聽“叮”的一聲長劍碰到一物似乎是口長劍他雖是隨手出劍劍上的勁力卻甚大可雙劍相觸劍上的力量卻如同擊在空處手上有毫不着力之感。驚駭之下便覺對方的劍彈了起來又向背上刺過來。
對方出劍之快是伍封平生僅見他連回頭的時間也沒有隻能向前急竄重劍隨手在身後揮動。平時他與人才交手都憑眼所觀用心指臂來運使劍法此刻卻只能全憑感覺只聽“叮叮叮”數聲雙劍連交九次對方的劍便同附在背上一般仍然向他刺來迫得他連轉身之暇也沒有。
伍封此刻已知道遇上了一生中從未遇過的劍術高手對方用劍之妙更勝過顏不疑數倍。他心念一動:“這人是董梧還是支離益?”
此刻他已經竄到了林邊對方的劍尖仍在背後他無暇轉身心思忽動左臂振處袖中的龍爪向上彈出去勾在一棵粗竹之上。他劍往後刺之時腳尖卻向竹根處踩下去左手龍爪下拉這根粗竹立時彎了下來伍封腳點在竹上以龍爪的鐵鏈吊着受力身子忽地平躺在離地二處高下之處仰頭便看見了身後這位劍術驚人的高手。
這人衣衫襤褸披頭散亂的白在飛中揚動。伍封還未看清這人的面容適才刺出的這一劍又被這人擋住。
這人讚道:“好!”手微微一側長劍順着“天照”重劍的劍脊披落下來。重劍有粗圓的劍格護手倒不虞這一劍能傷到了手。不過這人雖然未將伍封的劍格開卻憑這一劍披落將伍封劍上勁力化開轉到了另一方去。
伍封見這人的膂力遠遠比不上自己卻能輕輕鬆鬆將自己劍上的勁力化開其運劍之妙比自己強得多了。
眼見這人出劍奇快自己雖然平躺在空處這人劍尖上撩仍然是簡簡單單一劍向自己背上刺來。
伍封喝了一聲腳急彈開如彎弓般的粗竹猛地彈起其力之大帶着伍封向天上射出。伍封左腕上扣着龍爪的細鐵鏈子飛到盡處時也只是離地數丈但他卻感覺彷彿如在雲中借臍息之妙化解此竹彈射之力在空中飛一般地以竹爲中心轉了個圈長劍帶着一圈森森的寒光向這人攔腰斬下。
這人又讚道:“好!”他也不躲閃只是一劍向竹上劈去“喳”的一聲粗竹斷爲兩截幸好伍封已將竹射之力化爲橫旋不過這竹一斷伍封劍上的力道便微微失準重劍只是從這人身邊掃了過去圈起一道電光。
這人哈哈大笑縮身退開伍封左手輕抖龍爪彈入袖中。此刻他已與這人對面站着大喝一聲長劍劈面而下。
只聽“錚錚”劍鳴這人隨手揮灑一連格開了伍封七劍雖然他的勁力比伍封差得甚遠卻能借運劍之妙化解劍上的巨力一個力大一個劍快二人頃刻間交手了三十餘招不分勝負。
伍封心中越駭異這樣高明的對手可從未見過不過這三十餘招下來也看出這人劍下處處留了手並非想殺他否則以他奇快的劍術至少可以尋隙還擊斷不會只守不攻。
這時便聽楚月兒道:“師父!”伍封吃了一驚連忙止住了劍。
楚月兒搶了過來撲倒這老者懷中笑道:“師父你怎在這裏?”
伍封插劍入鞘搔頭道:“原來是接輿先生晚輩可認不出來多有得罪。”
接輿扔下了劍向伍封笑道:“這也怪不得你封兒名震天下是我想試試你的劍術。”
伍封心道:“接輿是老子的高足專研老子一門的劍術怪不得劍術如此高明勝過月兒十倍。”他滿臉慚愧之色道:“晚輩只當自己的劍術已經勉強能與天下下高手一爭短長誰知在師父面前竟然如此狼狽。”
楚月兒白了他一眼笑道:“這人臉皮頗厚居然也叫起師父來。”
接輿哈哈大笑道:“其實封兒的劍術相當高明只不過還有些地方未能領悟再有十年功夫恐怕我在封兒劍下十招也使不出來。我雖授月兒劍藝卻未曾正式收她爲徒封兒叫我什麼也不相干。”
伍封擦汗道:“這稷王山之神原來就是師父這真是意想不到。”
接輿笑道:“神是人人是神無人就無神無神也無人何須區分?我到這稷王山只是覓個葬身之地誰知道人會說我是稷王山之神?”
楚月兒扶他坐下來道:“月兒見到洞中的擺設便知師父在這裏只是一眼沒看到的功夫師父便與夫君動上了手。”
接輿道:“封兒是你的夫婿我不看看他的劍術怎能放心讓他與董梧交手?”
伍封和楚月兒大喫一驚。
接輿道:“封兒殺了朱平漫、市南宜僚、計然三人董梧早就勃然大怒前些時他解散了董門聲稱‘董門與龍伯不共戴天’我便知道他會來找封兒是以先找上門去與他比試劍術。”
楚月兒驚道:“師父與董梧比過劍術?”
接輿道:“我雖然未正式收你爲徒但你叫我爲師父我向來當你是自己女兒封兒是你的愛婿我怎能讓人傷了他?”
伍封與楚月兒甚是感動伍封笑道:“想來董梧不是師父的對手否則師父怎會在這裏?”
接輿搖了搖頭他解開衣襟伍封和楚月兒見他胸口上有一道尺餘長的創口看創口上的紅肉便是癒合不久。
伍封驚道:“這是這是被董梧所傷?”
接輿點頭道:“董梧的劍術比我高明許多幸好我的輕身本事遠勝過他才能逃了出來。本來我是想趁天年盡前替你們除一大敵可惜技不如人反被他傷了心脈。眼下外使雖愈內傷卻是一天比一天重也沒有幾天日子了。”
楚月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接輿道:“人總有死月兒也不必哭。”
伍封垂淚道:“師父放心晚輩必定殺了董梧爲師父報仇。”
接輿點頭道:“再過三年封兒或可比董梧一戰五年之後便能殺得了董梧可惜董梧不會等你這麼久他連董門都解散了可見他殺你的決心。何況董梧之後還有個天下第一高手支離益就算你逃得過董梧之手也避不開支離益的神劍。”
楚月兒哭得更是厲害既爲接輿傷心又爲伍封擔心。
伍封心中凜然點頭道:“我們殺了董梧的兒子他自然會不顧一切來報仇。既來之則安之董梧若來戰我我便盡力與他一戰。打不過便走大不了數年之後再找他算帳便是。我纔不會爲了意氣之爭而與他硬碰硬送死。”
接輿呵呵笑道:“這就是封兒與衆不同之處你人有機變劍法也能靈動。我這些天在稷王山養傷之時想起了當年向師父老子學劍之時的事。”
他頓了頓道:“封兒我問你見敵之動你會如何?”
伍封道:“自然是一劍刺出就算不能料敵之先至少也能格擋。”
接輿道:“若敵人的劍法比你快呢?”
伍封想了想道:“那便改用守勢要不然就以攻代守求個兩敗俱傷敵人若無拼死之心必會退避我便有機可乘。”
接輿搖頭道:“當年老子問我時我也是這麼說老子卻不住地搖頭。其實這是賭命而非比劍非劍術之道。敵人的劍快難道你不能更快麼?”
伍封愕然道:“晚輩自覺劍法已經夠快了從未見人有師父般的劍快晚輩便不知道還能如何更快。”
接輿道:“我的劍術不及董梧快何況我心脈已傷劍上力道不足更不如董梧。大凡人之用劍眼見敵動立時映入心裏由心指臂由臂運劍這叫作反應。封兒你拔出劍來指着我。”
伍封拔出了劍平指接輿緩緩站起身從地上拾了一片竹葉放在劍尖上面左側一寸處道:“我將竹葉放下時你能否用劍接住?”輕輕鬆手伍封手腕微抖將劍尖移過去誰知劍尖接了個空竹葉飄落地上。
伍封和楚月兒都大爲訝然心忖這落葉並不甚快何以接不到?伍封連試三次僅最後一次劍尖碰到了竹葉竹葉被劍上勁力所擊變得粉碎。
接輿嘆了口氣道:“當年老子也是這麼做我根本連竹葉也碰不到封兒的劍尖能擊到竹葉已經是極快了勝過我年輕之時。”
他緩緩坐了下來道:“若是竹葉由上而落大有餘暇一劍斬過去自能調整劍的方位角度可將竹葉斬開但竹葉離劍尖寸許落葉不過是瞬間功夫運劍的本事便體現出來了。四十年前我離開師父老子時老子便這麼做我以爲是因我不習吐納的緣故是以偷學吐納結果一事無成。二十年前再見老子老子問我:‘劍由何?’我說:‘常人乎臂高手乎心。’自以爲劍術中最奧妙的道理已是如此結果老子仍然搖頭道:‘有心之劍怎敵無心之劍?’”
伍封眼中一亮心有所悟將劍插入鞘中。
接輿道:“你們看見葉落眼傳入心心指揮手手再揮劍這過程雖在一瞬之間卻也慢了這一瞬。若想勝過董梧便要勝在這一瞬之間。”
伍封道:“師父是說眼見敵動臂便出招千招萬招都不從心中而過?”
接輿眼露讚許之色點頭道:“先前我從你背後出劍你隨手而揮那九劍運劍之還勝過與我面對面時便是不由心之故。”
伍封慚愧道:“其實我只不過下意識揮劍而已。”
楚月兒道:“月兒明白了是否高手的劍術便在‘下意識’三個字上?”
接輿笑道:“譬如你們行走之時忽然摔倒便會下意識用手支撐免得碰傷了口面。如果你們摔倒時想一想:‘我用手撐好些還是用肩承地好些?’你們若這麼想時肯定會摔個鼻青臉腫。”
伍封與楚月兒對視一眼便覺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嶄新的天地。他二人的武技劍術和吐納功夫多是自悟向來無人指點聽接輿這麼一說只覺受益匪淺。
接輿道:“無論何種劍術武技真正的厲害之處無非是‘快、準、狠’三個字。‘準’即出劍的方位角度你們練劍多年‘準’字還做得到;‘狠’指的是劍上的勁力你們習吐納已經到臍息境界‘狠’字也還過得去。”
楚月兒忍不住問道:“到了臍息之境還不算吐納有成麼?”
接輿搖頭道:“我雖練不成吐納卻向師父老子仔細詢問過吐納有‘龜息’、‘蛇隱’、‘龍蜇’三境都可謂道。你們初習吐納是爲龜息以細密之息調動全身氣血去舊換新氣、血、髓爲之一變全靠天賦所就與習練之時日毫不相干。龜息一成便能駐顏你們日後的模樣怕是不能變老了。這龜息是第一境其實也是最難的一境。封兒得王子慶忌之遺法月兒是跟我學的我的吐納也是學之於柳下惠所以你們一開始用的都是王子慶忌傳給柳下惠的那一種五呼一吸的法子。”
伍封點了點頭。
接輿道:“如果你們無此天賦便練不了吐納五呼一吸只要持續十幾次便會頭暈腦脹強行練下去不僅習之無成還會傷腦我便是如此。你們習之無礙反覺清爽之極那便是天生習練龜息的料子。”
伍封道:“不過後來變成了九呼一吸月兒變成七呼一吸自然而然變成了臍息呼吸與初學時不同是何道理?”
接輿道:“此之謂得道。道這東西是不可言傳的道同道又不同。同者是道不同者是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有不同的道。譬如封兒九呼一吸是封兒的道月兒七呼一吸是月兒的道道同而人不同因此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你們能不自禁的調息我便不能數十年苦練五呼一吸卻始終找不到自己的道即是毫無道根。”
伍封道:“這是否說道只能自悟而不可言傳便是因爲道雖爲一但因人而有萬千硬生生以言相傳反會失道?”
楚月兒道:“五呼一吸只是法用此法相試無道根者便有法也不得道平道根者用此法便可自悟其道有了道便可棄法是不是這麼領會?”
接輿呵呵笑道:“你們果然有道根便是這樣子。唉師父老子見了你們必定歡喜他老人家活了百餘歲也只找到一個柳下惠能夠五呼一吸的人封兒的九呼一吸和月兒的七呼一吸都勝過了他。”
伍封愕然道:“這有區別麼?”
接輿道:“當然有區別。九呼一吸勝過七呼一吸七呼一吸又勝過五呼一吸。柳下惠數十年下來仍不能臍息這與他的天賦有關。”
楚月兒問道:“師父臍息屬於哪一境的吐納?”
接輿道:“一旦能臍息便是‘蛇隱’一境到此境之時身形靈動氣力與日俱增且感覺極爲敏捷此時氣血已經與外隔離周身上下成爲天然渾沌之狀毒入體內自解邪惡之物自然相避。此時道已經臻入化境。”
伍封道:“怪不得我中了毒卻能自行化解蛇兒見了我們也避到一邊去原來如此。”
接輿道:“最高明的道是龍蟄。到了龍蟄之時道便到了神境。”
伍封問道:“師父如何才能到龍蜇神境?聽柳大哥說是以毛孔呼吸但如何去做呢?”
接輿笑道:“封兒又忘了道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何況我連龜息都不會怎知道龍蜇?你們練成了龍蜇神境自然也不怕董梧連支離益也不用怎麼怕了。”
楚月兒道:“支離益和董梧如此厲害他們也懂得道麼?”
接輿笑道:“他們怎懂得道?天地有正邪正即是道邪即是魔支離益所悟的便是魔。”
伍封點頭道:“我看天地有魔和道人心也有魔和道。”
接輿道:“封兒果然聰明。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能長久卻比不上魔的狂暴。支離益從邪徑入手能另闢奇門用於劍道之上厲害之處恐怕非我們所能想象。這次我到代國見董門之人爲支離益四下尋覓毒蛇我捉了一人來詢問原來支益益要找一種兩頭蛇。”
楚月兒驚道:“兩頭蛇?楚人傳說這兩頭蛇是不吉之物見者必死。”
接輿道:“當年楚國有個孫叔敖少年時與母隱居夢澤一日荷鋤而出見田中有一條兩頭蛇心想自己見此蛇必死無疑又怕日後有其他人見到也會因此而死便揮鋤殺蛇深埋田岸。其母說他一念之善天必相佑。後來楚莊王派人相請拜爲令尹執楚國之政。可見這兩頭蛇未必真是見者必死。”
伍封問道:“師父支離益要兩頭蛇幹什麼?”
接輿搖頭道:“這個連那些董門弟子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這兩頭蛇十分靈異且無毒性其他我也問不出來。”
伍封想起顏不疑的“蛻龍術”來道:“顏不疑用毒蛇和少女之血摧練蛻龍術能激生氣力。這蛻龍術是支離益所創他尋覓兩頭蛇只怕又是想出了什麼駭人的功夫。”
楚月兒點頭道:“顏不疑的蛻龍術詭異神妙由此便知道支離益的邪門之處。”
接輿道:“相對來說入魔容易得道卻難。魔兇猛而邪惡道平和而純正。”
伍封嘆了口氣道:“怪不得做壞人容易做好人卻難只怕便是這道和魔之區別。”
正說着話便聽竹林中腳步聲響三人看時卻見商壺從林中出來這林中甚幽難覓路徑想不到商壺卻也找了來。
楚月兒問道:“老商你怎來了?”
商壺笑道:“老商見姑丈和姑姑上來了許久有些不放心趁小興兒和小紅不在意時溜了來。”
他一眼見到接輿“咦”了一聲道:“原來是你!”
楚月兒道:“我就知道老商的身法必是師父所教。”
接輿見了商壺呵呵笑道:“老商你過來怎麼你成了封兒和月兒的侄子?”
商壺道:“不是的姑姑是老商的師父卻不許喚作師父。”
接輿哈哈大笑道:“這真是巧了其實你救我一命我本想收你爲徒可惜時不我予月兒收你爲徒正合我意。封兒月兒你們可不要小覷了他我養傷的時候全靠他極高明的打獵手段。這人頭腦雖然不甚靈光其實與月兒一樣心思純淨學東西反而快捷得多。他極有天資你們如果調教得法可以助你們不少。”
伍封和楚月兒都點頭稱是。
接輿道:“你們要勝過支離益和董梧便要從道上下功夫不過這一點我比不上你們無從教起。從劍術上來說你們的‘準’和‘狠’上面都有些把握唯有這個‘快’字須大大改進董梧何日找上門來還不知道不過必定是代王大婚之後你們時間不多唯有多練練這個‘快’字。‘快’字的要緊之處便在於無心董梧雖快卻勝我不多還是有心之劍你們若能悟到無心之劍便是真正知道了這一個‘快’字如此方能與董梧一戰這就是快劍的訣竅可謂‘無心之訣’。由董梧而知支離益要勝過支離益還要從道上面下功夫。孔子是一代聖哲他稱師父老子爲神龍支離益便創出一套屠龍之術其實是針對老子。他敢與老子爲敵可見其入魔之深也可見其魔性之厲害。”
伍封與楚月兒一起點頭商壺對接輿十分尊敬跪在一旁。
接輿嘆了口氣道:“董梧傷我這一劍讓我懂得了數十年未明的道理這些天我正想找你們不料你們能自行找上來可見這道之精微之處我向你們說了這些話也可以安心去了。”
伍封與楚月兒都流下淚來商壺雖然不大懂得接輿話中之意卻忽感心酸伏地大哭起來。
接輿緩緩道:“我要走了一陣我回洞中之後你們便封了洞口免我受俗人打攪。”說着站起身來向洞中走去。
楚月兒哭道:“師父莫非這心脈之傷便不能醫麼?”
接輿笑道:“人生在世全在乎心心死則人亡我活了這六十年能明白魔道邪正總算不枉此生此時此刻生死有何差別?”
他入了洞中坐定道:“封兒閉了洞口我去也!”
楚月兒放聲大哭伍封見接輿寂然不動知道他已經去了另一境地不禁淚如泉涌。雖然他與接輿是初次見面卻如同相識了數十年、數百年一般。他牽着楚月兒走出了山洞拔出劍來猛地向山壁上劈了下去只聽“轟”的一聲山壁巨石如雨般落下灰塵四揚片刻間這山洞便沒於土石之中渾然天成再也看不出此間曾有一個山洞。
商壺見伍封一劍之威如此厲害驚得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伍封和楚月兒對着山洞叩了幾個頭商壺自然也跟着叩頭三人在山壁前坐了良久伍封嘆道:“月兒老商我們走吧。”
楚月兒點了點頭對商壺道:“老商你不可說出這事免得有人來吵鬧。”
商壺點頭道:“老先生受傷將養自不能告訴別人。”
鮑興等人見他們三人下山一起圍了上來鮑興問道:“公子小夫人可曾見到神人?”
伍封嘆了口氣道:“他已經走了這稷王山之上恐怕從此再無神人。”
衆人愕然不解本想追問卻見伍封和楚月兒二人臉上仍有淚痕不敢問下去遂將商壺好一陣埋怨說他擅自上山惹得衆人耽心。
商壺道:“是老商不好不過老商忽然覺得非上去不可這才上了山下次決不敢了。”
伍封嘆道:“我們回去吧我和月兒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無暇理會它事。”
伍封與楚月兒回府之後立時到了後院廂房之中閉門不出除了讓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送飯外什麼人也不見。
如此三天府中上下無不驚訝不知道這二人在幹些什麼。到第四日時趙飛羽上門來訪田燕兒帶着田力、平啓、鮑興、圉公陽和庖丁刀在堂上接待。
趙飛羽好奇道:“龍伯和月兒這幾天閉門不出究竟在幹什麼?”
田燕兒搖頭道:“府中上下都在猜測誰也不知道。這幾天他們只見老商一人連雨兒她們也弄不清楚爲何如此。”
鮑興道:“那日公子和小夫人到稷王山去過後回來便是這個樣子。依小人的想法定與稷王山之神有關。”
趙飛羽訝然道:“稷王山之上真有神人麼?”
田力道:“聽龍伯那日的語氣他們見到了神人不過說神人已經走了或許不會再回來。這幾日小人在城中聽說自那日開始果然稷王山上再無歌聲了。”
衆人盡感愕然趙飛羽向商壺詢問商壺道:“這個老商可不知道只見姑丈和姑用手指捏水珠。”
圉公陽道:“小人和小刀在門外侍侯公子和小夫人讓我們將門窗以布簾封住裏面不露一絲光亮黑黝黝的又讓我們拿了數盆水和空心竹管進去時時聽見滴水聲有時聽見擊掌聲小陽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
趙飛羽點頭道:“他們定是在練什麼厲害的本事這本事只怕與稷王山之神有些干係。”
衆人恍然平啓奇道:“什麼本事要用這麼古怪的方式去練?”
衆人七嘴八舌說話秋風忽地跑來道:“公子和小夫人出來了眼下正在練武場上。”
衆人忙趕了過去便見伍封與楚月兒拳來腳往鬥得甚是緊湊最奇怪的是他們二人都閉着眼睛彷彿是隨手而但度之快捷是衆人平生僅見。
旁邊衆人之中以趙飛羽劍技最高她看了好一陣嘆道:“想不到龍伯和月兒的拳腳本事也如此厲害飛羽就算提着劍上去最多與月兒的空手相敵但怎也敵不過龍伯這雙手。”
伍封與楚月兒試了一陣新悟的“無心之訣”睜開眼睛與衆人打招呼伍封道:“月兒我們再試試劍術。”
二人無暇與衆人說話各自拔出劍來衆人只見劍光大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聽見雙劍相擊了七八次細看時只見他們劍術快捷如電令人目不暇結似乎是隨手揮灑卻包含着二人劍術之精粹。
商壺看得面如土色噫哦連聲。
平啓嘆道:“他們這劍術招式未變不過出劍快了數倍這種快劍本事太過厲害小人只是看看也心生寒意。”
衆人心中都有同感。
過了良久二人插回了劍伍封笑道:“月兒聰明得恨這無心之訣比我還先悟得。”
楚月兒嫣然笑道:“其實夫君心裏放着的事多不象我心無旁騖不過我也只是先悟一個時辰而已。夫君只用了三成之力再加一成力時月兒恐怕最多三十招便敗了。”
二人攜手走回來與衆人打招呼伍封笑道:“這幾天我與月兒啄磨些功夫以爲還要多費幾天幸好你們都沒有來吵我們總算練成了這‘無心之訣’。若是公主在這裏以她的好奇定會每日入室問一問我們肯定沒這麼快練成。”
鮑興訝然道:“公子每每悟出新的本事也不過是幾個時辰這一次整整用了三天怪不得這麼厲害。”
趙飛羽好奇問道:“這是稷王山之神所教的麼?”
伍封含含糊糊道:“這種奇術不好言傳若非他提醒我們也悟不出來。”他不敢說出那“稷王山之神”其實是楚月兒的師父接輿否則傳到人耳中去說不定會有人爲了覓劍訣劍招的簡冊跑到山上去掘接輿的屍骨出來。
趙飛羽本想再問卻見楚月兒雙眼泫然尋思這位“稷王山之神”必定與他們二人大有關聯便沒有問下去。
伍封怕人追問問道:“這幾天有無事情生?”
田力道:“趙、智、韓、魏四家都曾來請公子到府赴宴韓公與魏公還親自上門來都被小人託辭推脫了。不過以小人之見他們可不好得罪龍伯是否該上門去走走?”
伍封點頭道:“上門去走還不如請四家過府上來今晚我們便在府上設宴請他們來坐坐。”
趙飛羽點頭道:“龍伯與燕兒到絳都好些天了請他們來宴飲也是應該的。”
庖丁刀道:“小人便去準備菜餚美酒。”
伍封道:“田兄與小陽到各府去走一趟以我和燕兒的名義請老將軍和無恤兄、智伯、韓公、魏公赴宴。”
趙飛羽道:“智瑤的師父梁嬰父從成周回來了智瑤今晚若來梁嬰父必定會隨來。”
伍封問道:“梁嬰父真是支離益的親人麼?”
趙飛羽道:“好象是吧不過他與代國有些恩怨前些時到代國去似是爲了阻止……任公子即位。”她提到任公子時不禁頓了頓。
伍封愕然道:“任公子即位與他何干非要去阻止?”
趙飛羽道:“也不知道梁嬰父與任公子有何不妥說不定這事與智瑤有關。”
伍封道:“我來絳都有好些天了一直未見過樑嬰父。原來他先在成周又去過代國這人在成周幹什麼?”
趙飛羽道:“六卿之亂後梁嬰父求卿位不得便到成周設了個劍館他是晉國第二大劍手又是智瑤的師父名氣比南郭子綦要大得多是以他的劍館一開門徒如雲般擁上門來連劉、單二卿也將子侄送入館中聲勢之大南郭子綦遠遠比不上他。梁嬰父的門徒時時找南郭子綦挑釁欲打倒他而聲名鵲起聽說都是梁嬰父的聳恿。這人收徒不重視人品是以門下惡霸強徒不少成了成周劉、單二卿之外的另一大勢力。”
伍封道:“我府上有個九師父是月兒的姐夫。南郭子綦是九師父的父親上次他到萊夷去時我到魯國拜祭外公孔子去了未能見到。”梁嬰父人品頗差又故意與南郭子綦作對伍封心中自然對這人大有惡感。
田力和圉公陽正要出府請人這時晉定公派了幾個侍衛來說是晚間在宮中設宴請龍伯、田燕兒、四卿和晉國的諸家大夫入宮。
伍封道:“既然國君設宴我們便要入宮去今日也用不着在府中設宴了。”
趙飛羽訝然道:“國君這些年向來不理事今日居然會設宴請人這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伍封愕然道:“他好歹是個國君雖然比不上你們四卿勢大但請臣子宴飲是極正常之事有何意外?”
趙飛羽搖頭道:“你不瞭解晉國的事智瑤將妹妹和一個侄女嫁入宮中後公宮之中有七成以上是他的人國君眼下處處要看智瑤的臉色不要說宴請羣臣就是在宮外走一趟若未得智瑤默許也是不敢。如今四家勢大智瑤是怕晉君一個不小心走到了某家之中與他家攪在一起。”
伍封目瞪口呆良久方道:“想不到這位晉君的處境比我那國君老丈人還差得多哩!”
趙飛羽笑道:“晉國境廣人多四卿之中每一家的勢力均比得上一個越國情勢複雜之極。”她遠遠地看了田燕兒一眼小聲道:“齊國只有田氏一家龍伯的勢力比田氏小得太多又與田氏交好田恆這人頗重聲名自然用不上智瑤這種手段。”
伍封道:“你們趙、韓、魏三家在宮中也有不少眼線吧?”
趙飛羽笑道:“當然都是有的不過我們沒有智瑤那麼橫蠻無禮在宮中的人數比他可差得遠了。”
伍封嘆了口氣讓衆人各去忙碌自己帶着楚月兒、趙飛羽、田燕兒、春夏秋冬四女、平啓和鮑興夫婦入房說話。自入晉以來府中的大小事情他都交給田力、圉公陽和庖丁刀打理此刻便由得三人去款待侍衛去。
入房坐定之後伍封問道:“大小姐這晉國之事我有些不甚明白向向你請教一二。”
趙飛羽愕然道:“龍伯入晉之後對晉國的事漠不關心今日怎會忽然感興趣起來?”
伍封嘆道:“以前我與月兒在水中嘻戲大海表面上平靜如水底下總是潛流急涌暗藏危機到絳都這些天我便有這種感受。我在這晉國不過是匆匆過客但田燕兒日後這數十年卻要生活在此就算我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燕兒打算。能避免的便避免不能避免的便要留些分寸若是我處置得不好只怕會給趙氏和燕兒帶來後患不可不防。”
田燕兒忽地淚如泉涌放聲大哭楚月兒上前不住地安慰忍不住嘆了口氣。在楚月兒的心中向來無甚畏懼和愁悶即使是與乃姊楚姬逃出田府困於閭里之中她也是順其自然後來遲遲、葉柔、蟬衣等人先後去世她雖然傷心但她對生死之事看得比較透徹也不會將世事看得灰淡了些。此刻明知田燕兒喜歡的是自己夫君卻不得不嫁給趙無恤且這送親之使還是她喜歡的人對這件事伍封和自己卻是束手無策楚月兒此刻也不禁有些無奈的傷感。
趙飛羽心有所感眼眶也不禁漸漸溼潤起來過了好一陣待田燕兒哭聲漸弱才說道:“晉國之事全在趙、智、韓、魏四家。以實力而論智氏強將謀臣最多邑地也最大是以智氏的實力遠勝於趙、韓、魏三家單單以實力而論智氏與任一家兵戎相見勝算都在七成以上。”
伍封道:“我只道智氏略勝與你們一些想不到他強橫至此!怪不得這人行事如此囂張跋扈不將你們三家放在眼裏。”
鮑興問道:“那天小人隨公子到趙府赴宴智瑤居然用鬥勺將八少爺臉上至砸破流血無禮之甚!當時公子想上前找智瑤算帳卻被八少爺大使眼色制止。是否因爲智瑤實力太強的緣故?不過這人如此橫蠻失態或者只是個粗蠢莽夫罷。”鮑興雖然爲伍封掌車其實如今他這伍封府上的身份甚高執掌親衛鐵勇又是伍封的心腹家臣在府中的地位早已經與平啓相仿甚或更爲親厚一些。他這麼插口相詢並沒有逾越其身份。
趙飛羽搖頭道:“小興兒有一點可說錯了。無恤隱忍不故然是因爲智氏勢大犯不上以小恥而大動干戈不過智瑤這人並非莽夫。他的劍術是從梁嬰父處習得卻能勝過梁嬰父冠絕晉國一境由此可知這人聰明絕頂。智氏出生於荀氏世代爲晉將家傳兵法十分高明。當年晉國六卿之中有智氏、中行氏二家都是出自荀門。智瑤多技藝、善良謀家父對他向來十分忌憚。這一次他在趙府擊傷無恤看起來是酒後失態飛羽和無恤卻疑心他是故意爲之。當晚無恤派人探察才知智瑤埋伏大批高手在府內他早些天便調了三萬多人駐於屯留一旦城中生變三萬人迅南下趙氏便大難臨頭了。我們趙氏的士卒大多在晉陽城中不到三千人晉陽離絳都數百里等趕來時已經不及。”
伍封驚道:“原來如此。那天他若是動手定可大獲全勝他既擅用兵爲何要棄此良機呢?”
趙飛羽道:“這就是晉事的與衆不同之處。晉國表面上各家能相安無事全在‘始禍必誅’四個字。當年六卿在世便互相忌憚在國君面前立下‘始禍必誅’之誓範氏和中行氏滅後四家重又立下此誓。智瑤若向趙氏動手韓、魏必不敢坐視定會夾攻智氏再加上趙氏的餘勇智氏自不能以一敵衆也免不了覆滅一途。智氏雖比韓魏每一家都強卻比不上韓魏聯手。何況絳都趙府被難晉陽還有長兄伯魯之子趙周只要智瑤不乘勝攻晉陽趙氏也不算盡滅仍有東山再起之機。”
她停了片刻笑道:“智瑤、韓虎、魏駒都以爲無恤會因辱難無恤受辱只是意氣之爭智瑤不算先動兵戈如果我們趙氏動手這便是‘始禍必誅’智瑤大軍西來攻趙便順理成章韓魏也不好助趙其實也不敢助趙。智瑤攻佔了絳都趙府再調集大軍北上晉陽說不好還會以‘始禍必誅’的理由逼韓魏助兵許以瓜分趙地韓魏本就懼怕智氏此時既得理又有地多半會欣欣然派兵助智攻趙。當晚智、韓、魏三府的使者如穿梭般出城各往邑地忙碌之極無恤卻是毫無動靜智瑤之謀便落空了昨日屯留的三萬人才突然離去。這次他當衆擊傷無恤更加深了三家對他的避忌費力而不討好。”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伍封初到絳都的第一晚便有如此大事生恍如積薪在側又有小兒執火在旁一邊一不小心這絳都城便陷入兵戈之中情勢兇險至此衆人還矇在鼓裏、渾然不知。
伍封嘆道:“原來晉國這麼複雜在下真是做夢也想不到。四家若是大動干戈我們這區區人數不說是相助趙氏就算自保也不容易。身處如此危境我還每日四處遊玩真是險得很了。”
趙飛羽笑道:“不過龍伯這些天這麼大張旗鼓地四下閒逛卻助了我們趙氏不少也免了若干禍事。”
伍封愕然道:“怎會如此?”
趙飛羽道:“智瑤逼無恤動手的計謀不成自然會打龍伯的主意。龍伯雖然厲害比起無恤來便要衝動許多智瑤只須找幾個人逼龍伯比武設法激你怒有了些小衝突趙氏不好不管他便可以向我們動手了。我們早查得清楚桓魋從宋國出走後便投奔了智瑤。智瑤先派桓魋加害你們同時又調三萬人到屯留自然是早有圖謀不可能輕易罷手從龍伯身上激起事來正是最恰當之舉。”
伍封笑道:“原來桓魋真是智瑤的人!這個便不用怕他我雖然衝動些卻不會輕易與智氏交惡。”
趙飛羽道:“多過些時日你便不會龍伯前晚剛見了他傷過無恤想來怒氣未息若是次日一早智瑤便遣人挑釁龍伯說不定會動手。不過我看他定會先找上小興兒或其他人小興兒他們若被人傷了龍伯定會爲他出氣智瑤的計謀便成功了一半。你送燕兒來與無恤成親趙氏若坐視你被智氏所逼怎也說不過去。眼下過了幾天你的怒氣也消了便不會上他的當。”
伍封道:“這也說得是。是了那天在酒宴上智瑤對我傲慢無禮說不定是故意想將我激怒幸好我沒有在意席上溜了出去找老將軍說話這人定是失望得很。”
趙飛羽道:“想是如此他若是直接激怒無恤畢竟不大象樣自然是從你身上着手爲好。不過你次日帶了小興兒入宮見國君正是極妙之着一來避過智瑤的挑釁二來以龍伯的性子就算是潑天的怒氣過得六七個時辰也會消了。那日你才入府之時我故意對平爺說話請平爺提醒你到公宮去便是考慮得多了些。不過龍伯早有打算早就準備好入宮我也不白白擔心了。這些天家父和無恤不住地在背後誇你說你雖然年輕可政事通達謹慎守禮出人意料之外。”
伍封心道:“怪不得平兄從來不多口的那日竟想到勸我入國見晉君原來是你從中施法。”這麼想着心中老大沒趣:“我一入府中你便來了我以爲你來瞧我原來是這麼打算。”嘆道:“怪不得人說大小姐是天下奇女子我才入絳都便能猜到當晚智瑤會對我無禮連我次日的行動也盤算好了。次日大小姐早早便到府上來想來也是這個道理吧?”
趙飛羽見他臉色不虞猜到他的心思道:“飛羽固然是爲了大事考慮不過也想見見故人否則就會讓無恤來了犯不上自己大婚在即還要跑來跑去。”說着臉色微微一紅。
伍封心下立時寬了笑道:“這也說得是。你說我助了趙氏不少又是何故?”
趙飛羽笑道:“龍伯這些天出城閒逛之事飛羽手下的人便乘機隨我出城與城外的人互通消息。我們被智瑤盯得很緊尋常派人出城都有人尾隨何況是這幾日之中?前天九弟趙嘉帶了數萬士卒在晉陽城外大舉圍獵便是我們趙氏對智瑤的迴應。智瑤想是得到消息昨天終於將屯留的大軍調回了邑地絳都城的這場危機總算輕鬆化解了。”
伍封心道:“原來我邀你出城散心你也在利用我。”語中不悅道:“這些事大小姐何不早說?非要瞞着我不可呢?”
趙飛羽道:“龍伯若有心對付別人便會詭計多端人所難測不過平日爲人卻爽直尤其是敵友未明之時不太會掩飾。飛羽纔會隱忍不說龍伯請勿見怪。”
楚月兒格格笑道:“飛羽姊姊對夫君的瞭解可深了連他的怒氣過幾個時辰纔會消都知道當真了不起。”
趙飛羽臉上飛紅伍封心道:“我與飛羽交往並不多若非她曾真心對我怎會對我的性子如此瞭如指掌?”心下一熱呵呵笑道:“大小姐果然厲害你們姊弟二人都是人中之傑我可比不上。”笑了一陣忽嘆道:“大小姐智謀深遠得大小姐一人勝得三城怪不得任公子和智瑤都搶着來求親。”他心有所感語氣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意味還真如趙飛羽所說只要不是有心對付人時便不大會掩飾。
趙飛羽臉上更紅。
平啓在一旁道:“既然智氏勢大這一次計謀未成日後說不定還會尋機下手大小姐不可不防。”
趙飛羽道:“我們防了他這麼多年總算一切平靜無事生。待下月之後我們有齊國、代國爲友便不怕了智瑤除非智瑤有把握同時滅了趙、韓、魏三家還能抵擋齊國和代國的大軍否則就算給他個天作膽也不敢公然伐趙。是以趙氏一衆大可以放心了。”
伍封忍不住問道:“我聽說趙氏一向有滅代之念與代人還有殺子之仇怎會如此順當地拋棄仇怨結下姻親?”
趙飛羽嘆道:“以勢而論親代不如滅代。與代國結親不過是多一外援國事詭詐外援有時候可能會因利所使反戈相向。滅了代國外援便成了內勢當然要好一些。可惜有智氏在側代國的騎兵十分精良又有支離益、董梧等高手爲將滅代便不十分容易戰事只要拖上一年半載不要說智氏就是韓、魏二家只怕也會另打主意。考慮再三無恤才定下親代之策。”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他仍爲趙無恤將乃姊嫁給代國之事有些不悅。
趙飛羽道:“晉國四卿自從六卿之亂開始便與齊國交惡後來晉齊又爲衛國之事鏖戰多年都想立衛君企盼衛君以國附己。家父知道國事出自多家齊晉之間難以盟好遂不管智、韓、魏三家的想法與田相結親這是二家結親非齊晉二國之親事智瑤也無可奈何。不過誰都知道齊國之政以田相和龍伯爲出趙田結爲兒女之親齊國又派了龍伯爲送親之使這一門親事實則得了一個齊國爲我趙氏之助。不瞞龍伯說這件事家父謀劃已久他自知年事已高無恤還年輕便要爲趙氏立一大援以保全我們趙氏。”
伍封道:“如此一來齊晉之間還是敵意未解不過趙氏與齊國卻成了姻親趙氏與三家爲惡齊國正好助趙抵禦三家若兩國盟好反而就不大方便了。若是兩國爲盟還不如將燕兒嫁給晉國世子。”心道:“田恆自然也是出自私心萬一哪天田氏失政國君與齊臣聯手對付田氏田氏還有晉國的趙氏相助。怪不得他口口聲聲說要與晉國盟好至今卻不見動靜。”
田燕兒和趙飛羽這兩頭親事全是政事之產物無一是真心從二女的終身大事上考慮想想也甚是沒趣伍封嘆了口氣不住搖頭。
衆人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禁搖頭。
楚月兒見田燕兒又傷心流淚忙打岔道:“飛羽姊姊韓虎、魏駒兩家又如何?他們與智瑤好些還是與你們趙家好些?”
趙飛羽道:“四家的實力以智氏爲趙氏居次韓、魏兩家便弱一些不過他們自知其弱早就連手一氣韓虎的姊姊嫁給魏駒魏駒又將其妹妹嫁給韓虎兩家親上有親。他們二家這一聯手實力便遠勝過智瑤更不用說我們趙氏了。他們雖是守望相助幸好他們各自爲自己打算得多些早些時爲了邑地邊界還有過一些爭執總之是並手攻人不易但一家被攻另一家必然援手而無疑。”
伍封笑道:“韓魏結親趙氏又與齊國結親這麼說起來智瑤在大勢上豈非反而要弱一些?”
趙飛羽搖頭道:“不然智瑤也有其法子他將妹妹和侄女嫁入公宮眼下智瑤的妹子便是晉國的君夫人由此控制了國君所政令全是打着國君的旗號名正言順我們三家在表面上無從抗駁。另外智瑤插手周室劉、單二卿雖然彼此爭鬥不休他卻能與兩家同時結好借劉單之鬥來維持兩家實力的平衡以至這二卿誰也不敢得罪他誰也不敢離開他。此外智瑤又大力扶植王子姬厚助以兵甲銳士使王子厚在成周和王城勢力頗大再加上樑嬰父的劍館勇士羣公子無力相抗。其實王子厚爲人殘暴遠遠比不上其兄王子姬仁的賢明天子一心想立王子仁爲太子卻擔心王子仁被王子厚所害又不敢得罪了智瑤是以自先太子亡後一直不敢立王子仁爲太子這太子之位空到了現在。王子厚正因爲有智瑤之助看來這天子之位早晚要落入王子厚之手。眼下週室甚弱不僅傳國九鼎一直未能找到連天子的‘昆吾寶劍’也不見王權不彰偏還有王子厚這樣的人爭權奪利令人生憾。”
伍封道:“以周之弱王室的事晉人可以插手晉國之政周人可幫不上忙一旦晉國內亂智瑤勢弱王子厚和劉、單二卿又能幹些什麼?如此外援不足爲慮。”
趙飛羽道:“這當然算不上什麼外援不過智瑤將其姊姊嫁給了秦君秦國羨智瑤勢大立智瑤之姊爲君夫人。秦國之境有一千多裏秦人勇悍好鬥不可小覷。”
伍封道:“我聽說秦人地大而人少雖然勇悍風俗卻樸直向來不通中國日後雖然難說不過眼下未必甚強。”
趙飛羽點頭道:“秦人至今仍用人殉信奉諸神祭白帝、寶雞、大梓以奉皇天祭黃帝、炎帝以侍后土每有水便棄公主於水聲稱嫁河伯其中大多來至於戎俗。至今爲止秦國還不許吏人佩劍。劍不普及於士人何以技擊?是以秦人雖然悍勇善戰卻無人善用。秦眼下雖弱畢竟國境甚廣比我們三家中的任一家也不會差了多年來秦國是晉政之中的極大變數是以智瑤因智夫人而有秦人爲援非同小可我們三家絕不敢輕忽。”
伍封沉吟半晌忽地臉上變色道:“智瑤那日傷了無恤兄智趙兩家想要和好只怕是不可能了智瑤理應知道這一點。這人既想對付趙氏眼下更不會輕易放棄此念。如今趙氏即與齊國和代國結好我若是智瑤便要趁這些天婚姻未成設法破壞了趙氏的外援日後便設法聯結韓魏二家同滅趙氏。”
趙飛羽吃了一驚道:“龍伯是說他會派人對付你們?”
伍封嘆道:“我們在絳都城中有趙氏保護倒還好些聽老將軍說任公子已經即位爲代王要親自來迎親智瑤若在途中加害任公子這便麻煩了。他能遣桓魋加害燕兒爲何不會派人對付任公子?”
趙飛羽驚道:“智瑤這麼做不怕趙氏與代國聯手報仇麼?”
伍封道:“趙氏與代國有舊怨智瑤若命人扮成趙氏士卒沿途加害任公子再放些謠言出去代人多半會以爲趙氏以結親爲由誘殺其王智瑤大可以與代人聯手伐趙。”
趙飛羽驚得變了臉色猛地站起來道:“智瑤在屯留的三萬人既能攻趙爲何不會攻殺代人?任公子若入絳都必過長平屯留離長平不到二百里兵車行不用四個時辰可謂朝夕至。何況屯留之兵昨日便已經離去誰知道他們躲在何處設伏?!”
伍封心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任公子死了飛羽豈非就用不着嫁到代國去了?”才這麼一想心中便暗罵自己卑鄙無恥此刻居然會產生這種念頭。他見趙飛羽如此着緊暗暗嘆氣不論此女擔心的是趙家抑或任公子此刻所想的定不會是自己心道:“飛羽是做大事的人在她心中趙氏的安危永遠是第一項要考慮的其次纔是我或者任公子。眼下趙氏的安危與任公子連在一起自然想着任公子多些。”
趙飛羽怎料得到此刻在伍封心中轉着的居然是這些念頭?見伍封臉色變幻以爲他爲任公子的安危着急便道:“不成我得帶人出城迎接任公子免他被人暗算了日後不知會惹出什麼事情來。唉我只怕趕不及。”
伍封忙道:“任公子極有謀略又精通兵法他一路上怎會不小心行事?若按行軍之法他會派哨探四下探索前進智瑤的大軍真想一即中便要避開哨探潛伏在更遠之處待哨探過後纔會下手何況他不能公然動手只能將大隊人馬分成若干小股扮作行商之類大軍分分合合需要好些天理應趕得及。不過大小姐千萬去不得這麼跑出去接未來夫君豈非讓人見笑?”
趙飛羽道:“此刻無恤絕不能離開絳都家父又有恙在身我不親自去誰能當此重任?”
伍封嘆了口氣道:“那當然是我去了。”心中卻酸溜溜地甚不是滋味。
趙飛羽搖頭道:“你若走了萬一有人加害燕兒怎麼辦?智瑤敢向任公子動手當然也敢派人對付你和燕兒趙氏與代國的親事他能搗鬼與田氏的親事又怎會放過?”
田燕兒道:“龍伯今晚還要去宮中赴國君之宴哩!”
趙飛羽恍然道:“我明白了國君今晚的宴飲必定是智瑤特意安排的龍伯與任公子是朋友智瑤怕龍伯離開絳都去迎接任公子有龍伯牽涉在內事情就複雜得多了。”
伍封道:“說不定智瑤不想我離開絳都是因爲他在絳都有對付我之策。”心中忽地一凜與楚月兒對視了一眼同時想起一個人來:“董梧!”
趙飛羽道:“我卻擔心這是智瑤的調虎離山之計想將龍伯騙出絳都加害龍伯若出了事他再派人入府加害燕兒就容易得多了。齊國比代國強大得多了智瑤心目中的第一個目標理應是燕兒而非任公子。”
伍封暗暗喫驚道:“這也有理不過大小姐若忽然帶了人馬出城必會惹人生疑說出去也不好聽沿途也會有人阻止。”
趙飛羽道:“其實我不必要帶大隊人馬去只要悄悄趕去與任公子匯合再公然露面智瑤便不敢動手了。我若死在任公子軍中誰都會知道這是智瑤的詭計。智瑤怎敢冒此‘始禍必誅’之險?”
平啓在一旁慨然道:“公子小人欠了大小姐一條命不如讓小人護送大小姐去吧?何況任公子對小人有授藝之德小人也不能眼見他被人所害。”
伍封點頭道:“我正想讓你帶了三十鐵勇去上次在吳國時你與任公子一洗前隙那是因爲他看在我的面上又有大事要辦這一次你送大小姐見他他便會感念你的忠義真正地釋懷。這樣也好免得你一想起任公子便心中憾然也算了卻你一樁心事。”
平啓點頭道:“公子儘管放心小人會拼死保護大小姐周全大小姐如果有失小人絕不生還!”
伍封道:“一陣大小姐回府準備再扮成小卒悄悄隨平兄出城。平兄就說你們要回齊國報訊你們只有三十餘人就算有人生疑總也想不到大小姐竟會與你們在一起。”
趙飛羽道:“事情如此急切我也不用回府了就這麼去吧。一陣龍伯派人向無恤送信讓他小心提防便是。”
衆人見她十分果敢行事毫不拖泥帶水均想:“此女人稱爲天下奇女子果然與衆不同!”
趙飛羽和平啓準備了十一乘兵車帶着三十鐵勇匆匆出府。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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