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其車三千,旂旐中央
勾踐、范蠡、文種見齊軍居然主動列陣搦戰均感愕然先登巢車細看齊軍陣形見這陣法有些古怪。此陣三軍旌旗如海呈雁行之陣勢但絕非雁行陣右軍是打着“田”字旗左軍打着“鮑”字旗各自比中軍靠前五十步外方內圓一看這兩軍是以防守爲主的方圓之陣戈影如林長幹如牆果然十分嚴密。由於軍中旌旗奇多也看不出內裏的奧祕來。
奇怪的是伍封的中軍外形初看也似方圓之陣細看卻不是隻見這外第一層是三圈步卒而非方圓陣所用的戰車外成圓形三層長幹疊立如同三道厚牆。長幹之間戈尖向外就好像是個圓形的刺蝟一樣;步卒之後又有三圈箭手布成方形這是第二層。正中間是整整齊齊的兵車重車靠外輕車靠內。步卒和箭手以大旗爲門留了五條通道使兵車可以由陣中直駛而出。這陣初看如同方圓陣再看便知道是與方圓陣相反是外圓內方。五條通道將陣形分爲五塊打五色之旗。
單看這殺氣騰騰的中軍便能感覺到其中孕含着無窮無盡的變化。以勾踐、范蠡、文種之眼力也看不出伍封的中軍所擺的是何陣形。
這時伍封一車上前在陣前立着靜等越軍迎出營寨。不多時便見越軍營中旌旗展動只聽人喊馬嘶戰車轔轔越軍一隊一隊地由營中出來擺出了一個大陣。中間是越王勾踐的中軍其右軍打着范蠡的旗號與齊軍的左軍相對越國左軍打着文種的旗號與齊人的右軍相對。
伍封驅車上前道:“各位到齊地已久何不早早退兵回去?如今你們被阻於龍口眼見不數日便要入冬三軍辛苦犯了兵家之忌。”勾踐笑道:“兩軍交戰勝敗尚在未知之數寡人兵獵於齊正值興濃豈能輕易回去?”伍封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大王了。在下這陣名曰五行之陣威力無窮攻守皆宜各位須要小心。”驅車回陣。
勾踐看了齊陣許久不知道該如何着手破陣。派小卒將范蠡、文種召來議破陣之策。范蠡皺眉道:“龍伯此陣奧妙之極恐怕內藏殺機微臣可不知道破法。”勾踐道:“終不成就此不戰而退吧?”文種沉吟道:“臣倒有個想法龍伯此陣雖奇但我們可由其將着手。龍伯在中軍右軍想是大司馬田盤左軍必是左司馬鮑琴。微臣早已經探聽明白田盤頗通兵法但鮑琴原是個世家子弟膽小懦弱毫無軍中經驗仗着其父鮑息之名又得龍伯一力支持才當上左司馬統領士卒。我們人數比敵軍要多大可以猛攻其左軍只要擊退鮑琴龍伯的中軍和田盤的右軍必是不救則退我們三軍齊可以獲勝。”
勾踐點頭道:“此計甚好。”范蠡皺眉道:“臣總覺得沒那麼簡單如果真是要攻其左軍不如這麼做:我們的中軍右軍上前逼近大王以三千弩卒壓住敵右軍文大夫趁中右二軍上前時引左軍饒到右側先試一試敵人左軍如果其真是不堪一擊臣便揮動右軍配合強攻二軍攻其一軍以三敵一可獲全功。就算龍伯有詐文大夫引兵退回有臣的右軍在也不會因此亂了陣腳。”勾踐大喜道:“我們的弩卒天下無雙三千神弩足以擋住萬人。相國十分仔細如此最好。”
當下三軍整備勾踐和范蠡的中軍右軍移前二十丈文種果然引左軍繞道陣後向齊國左軍逼上來。他們左軍一動田盤的右軍便稍有所動意欲上前卻被勾踐的弩卒勁矢齊押住。
文種命步卒在前以長幹爲牆車兵跟隨箭手在最後用弓矢掩護揮軍向齊左軍攻上來大軍逼近只見齊陣旗幟閃動箭矢齊。齊軍也是以步卒執長幹在前箭手在後然後齊軍人數本就只及越軍之半箭矢頗有不敵。
越軍前鋒步卒逼到左軍之前正要揮戈殺入猛地見齊軍幹牆之後無數長標飛刺出來。這長標是用長約三四丈的粗竹將頂上消尖本是軍中士卒練力之用因爲使動不便且竹杆一削便斷是以從來無人用於戰事。但齊軍此時卻用長標爲兵器專刺越人步卒。越卒的長戈只有丈餘長是以長標可刺到他們他們卻刺不到齊人。
齊軍這標隊分成三列一列刺出大多長標便被削被折是以只有一擊之用一列刺出便退另取長標立時又另一列補上三列循環然而由於越軍猝不及防大軍相擁不能後退是以長標一閃一刺越卒鮮血飛濺被刺倒無數。如此連刺數輪硬生生將越卒逼在面前無法前進一步。
文種想不到伍封竟用此不入流的長標將他們阻住怒氣上涌讓步卒兩旁閃開命車兵上前強行破陣。齊軍見車兵上前旗門展動盡數退開。還未布出新陣越人的車兵已經長驅直入直撞入陣齊人稍亂。文種見狀大喜遠遠向范蠡揮動長矛范蠡見齊軍顯出敗像立時摧動右軍跟上與文種兩軍合爲一軍猛向齊左軍衝殺。
越軍車兵闖入陣中五六十步但齊軍卻四下縮退在許多新土之堆後車兵正欲四下掠擊猛聽“轟”地一聲巨響陣中忽然裂出一個大陷坑來數十兵車跌撞而落馬作悲鳴人皆慘叫。原來這陷坑只有四五尺深裏面卻倒貫着無數尖銳的竹刺人馬跌入大多被尖刺所傷。范蠡文種大驚這戰場位於兩營之間雙方士卒都每日觀望齊人如果掘坑越人必定看見然而從來無人見齊人掘陷坑是以范蠡文種也不知道這陷坑是何時挖出的。況且先前齊軍步卒往來奔跑於其上也沒見人跌入陷坑去。
越軍前鋒兵車跌入陷坑後面的也收勢不及不時又兵車倒撞而入後車押前車更是傷亡慘重。忽聽一人大笑道:“哈哈!你們可中計了!”一乘兵車出來車上一將手揮大斧正是鮑興。
原來伍封這左軍打着“鮑”字旗卻並非由鮑琴領兵而是由鮑興爲將。先前兩軍佈陣之際鮑興照伍封的預先吩咐用大旗圍住命士卒在陣中掘出大坑士卒人多坑又掘得不深是以不到半個時辰就設好了陷坑。坑上用粗木巨竹鋪着覆上厚席蓋了些許土塵頗能承重。鮑興故意讓少數士卒行走其上以掩人耳目新挖的土便堆成土堆於兩旁正好用來避箭。本來這陷坑之計不易掩人耳目是以很少用於兩軍對戰之際一般用於防止偷營劫寨伍封卻知道勾踐、范蠡、文種三人精通兵略越是奇計越難湊效是以反其道而行之用了個簡簡單單的陷坑之法果然連范蠡和文種也大上其當。
鮑興驅車一出率死士將越國車兵沖斷這時兩旁擁出了無數齊兵片刻間將陷坑內的越兵刺殺。越人見勢不妙軍中稍亂。范蠡道:“文兄快退!”文種卻因己軍竟然被陷坑所傷頗有些不甘心忿怒道:“齊人兵少我們若是……”話未說完便聽殺聲震天一彪軍不知道由何處冒出來足有萬餘人打着“田”字之旗爲的正是田盤。
鮑興田盤兩軍一擊越人立時潰敗。范蠡和文種互視一眼均知道上了伍封的大當。原來伍封猜到越軍會欺鮑琴無戰事經驗必定先向左軍下手是以除了讓鮑興在左軍還讓田盤率大軍暗藏左軍之側專等越人上鉤。而那打着“田”字旗的右軍自然是虛多實少。
文種見己軍潰敗連忙道:“快撤!快撤!”范蠡引軍後撤文種率親衛斷後可大軍暗陣形前進容易後退便難戰車步卒混雜難以全而走。此時鮑興一車閃上來大喝道:“文種!”呼地一聲大斧猛地劈落也就是一斧將文種的車右劈落車下不說連一匹戰馬也被他一劈兩斷鮮血濺了文種一身。
文種知道這人勇猛此刻也無法再逃只好揮矛與鮑興交戰。鮑興只劈了三斧文種便不能敵眼見要被鮑興一斧劈死忽然身旁閃上一人大殳猛揮將鮑興的斧子格開這人正是石朗假扮的“夫餘寶”。
文種心內一喜拔劍割斷了死馬的繮繩扭轉馬頭石朗用殳尖在馬股上輕刺戰馬負痛猛地馳了出去將越卒也撞倒了十餘個。這時范蠡已經快退回本陣見文種被困又引士卒回來接應正好接着文種。文種瞥眼回瞧見石朗與鮑興激鬥甚緊。范蠡讚道:“文兄這個門客當真勇猛!”
文種嘆道:“中了龍伯之計須請大王退兵否則……”一邊說一邊與范蠡往中軍看去二人臉色大變原來勾踐的中軍早已經向伍封動攻勢了。
原來先前文種的戰兵衝入齊陣由於齊陣旗幟太多勾踐遠遠瞧着不知道虛實心內大喜以爲文種已經攻破的敵方左軍。這時齊陣的中軍、右軍略亂隱見旗幟移動勾踐心道:“你們派人去援左軍本陣便勢弱混亂了此時不攻更待何時?”連忙下令向伍封的中軍猛攻。
他的君子之卒十分勇猛快捷無比一聞號令立時吶喊殺出正奔伍封的本陣。越軍到了陣前卻見伍封這陣形甚怪似乎十分空蕩處處疏隙漏洞由前面可以一眼看到後面的營寨去。越人一路由越國出來破吳敗魯數敗齊軍士卒經驗甚豐一見對方空虛自然是毫不遲疑奮勇殺入。
勾踐正揮上軍而上見己方精銳已經毫不費力殺入敵陣心中大喜暗笑道:“龍伯說得嘴響原來這陣形只是個花架子當不上用!”誰知道大隊上前敵方陣中卻毫無異樣根本未聽到廝殺之聲也不見絲毫騷亂先前衝入的千餘士卒便如泥牛入海一般無聲無息便沒了。
勾踐心內大驚此刻他的第二隊士卒又衝入了陣中也如先前一隊那樣片刻而沒。勾踐知道此陣古怪連忙喝令撤退。他們大隊往後急退忽聽敵陣吶喊旗門展開猛然有五隊車兵飛馳出來分別是鮑琴、鮑笛、趙悅、摹獵和恆善引着五隊衝絞而殺將後面越人衝得四散。
越人畢竟善戰雖然後退但敵方一追上來立時轉身迎戰。可越人一轉身這五隊車兵便立時退回本陣就像五條長蛇捕食一般伸縮彈射快捷無比。這五隊一退越人便轉身後撤但越人一撤這五隊車兵便立時閃出來。
伍封的整個中軍便如一隻大拳頭一般越軍退時五指便彈出抓扯越軍不退五指就收回。就這麼幾退幾擊越軍傷亡無數漸漸無法爲戰而那五隊車兵也離勾踐的兵車越來越近。勾踐大驚尋思這麼幾退幾擊按理說自己離齊兵越來越遠了怎麼齊人這五支車隊總能追殺而上?回頭細看臉上變色原來伍封這整個五行之陣也漸漸追移上來。大凡兵陣之法都是立而不動勾踐從來不知道還有人能布好的整個大陣移動追殺的心道:“這五行陣厲害無比這麼下去只怕我們的營寨也被他奪下來!”
此刻勾踐退兵不能脫困進兵又無法再戰兩軍交錯越人弩卒怕傷了自己人也不敢放箭。正焦急之時幸好此刻范蠡文種率敗兵趕來相救士卒橫插而下才算將伍封這五行之陣暫時阻住伍封下令止住追勢勾踐等人才逃回營寨越人撤入營中在戰場上留下了無數屍體、兵器、車仗、旌旗。
伍封下令清點戰場收兵回營。此戰越軍傷亡萬人以上兵車損失一二百乘是他們入齊以來最大的挫敗。齊營上下自然是歡騰鼓舞人人欣喜。
大戰獲勝免不了又要犒賞士卒、撫卹傷亡、清點俘獲忙了半日伍封入帳與齊平公飲宴到晚間時楚月兒回來笑道:“夫君月兒帶了個故人來。”伍封笑着起身道:“想是大王來了?”
便聽帳外有人哈哈大笑一人大踏步進來正是楚惠王。楚惠王如今已有十九、二十歲身材頗高頦下稍有些鬍鬚他並未穿王服一身甲冑顯得十分威武早已經不是昔日那充滿稚氣的少年了。帳中衆人盡皆起身齊平公、鄭聲公、姬克都隨伍封出席齊平公道:“大王遠來寡人卻未能遠迎好生失禮。”楚惠王笑道:“寡人是偷偷趕來未讓姊姊通傳。”鄭聲公道:“寡人久慕大王今日終能得見尊面幸如之何!”
本來這列國之君相互稱謂是很有講究的都是按爵位相稱譬如齊是侯爵鄭聲公便稱之爲“齊侯”鄭是伯爵齊平公便稱之“鄭伯”。楚國只是子爵然而其稱王已久國勢又強齊平公和鄭聲公便不好稱之爲“楚子”只好含含糊糊以“大王”稱之。
楚惠王道:“寡人今日才趕到軍中先隨姊姊來拜訪各位順便看看姊夫。聽聞今日姊夫大敗越人正好趕來相賀。越人縱橫東南一境如今遇到姊夫算是遇上對頭了哈哈!”伍封笑道:“這都是託各位的雄威全靠士卒奮勇。大王今日趕來我們聲勢更大了。”
齊平公請楚惠王入中間主席楚惠王飲了一爵酒道:“寡人因掛念姊夫又想見見齊侯、鄭伯和燕世子是以來稍坐一坐。葉公亡故軍中無將寡人不能久留。”伍封道:“葉公一生爲將征戰沙場如今亡故了十分可惜。”
楚惠王嘆道:“是啊此人雖然有些多疑且心胸稍狹但忠心爲國戰功卓越算得上我楚國名將。”齊平公道:“眼下齊越鏖兵大王親來相助鄙邑感激不盡。”楚惠王道:“寡人助齊固然是因楚齊舊約又欲報答姊夫但最大的原因是因爲晉國。這一二百年來列國之事大多因楚晉而然中原列國或依晉、或附楚戰事不斷。晉文公時晉強楚弱楚莊王時晉弱楚強此後晉楚相當。然而楚國因爲吳人入侵大受損害晉國又因六卿之戰以致君權旁落如今晉楚都不如當日之強盛。晉人如今大軍東來想是又興中原圖霸之念自以爲是列國之霸主寡人怎能坐視?”
姬克道:“有強楚之千乘晉人已經不足爲慮。”伍封笑道:“晉人未必願意真地爲越軍拼死作戰我看他們也有觀望之意越人一敗他們必然不戰而走越人獲勝晉人才會大軍驅動相擊如今有大王親臨楚營只須在軍中掛上王旗晉人必不敢動。”楚惠王笑道:“姊夫的意思是想讓我們楚軍牽制晉人晉軍不動我們便不動晉軍若動我們便擊之?”伍封點頭道:“正是如此不僅是楚軍鄭燕亦然。鄭軍對宋燕軍對衛均不必主動出擊。”此言正合楚惠王、鄭聲公、姬克心意一起點頭。鄭聲公道:“宋人好生可惡這些年欺凌我們鄭國寡人正尋思興師伐之報仇。如今借楚齊之勢、龍伯之威正好出這口氣。哼!”
其實也不僅是鄭宋之間有些仇怨列國之間常有戰伐時好時壞情形複雜之極。當年晉國六卿之亂齊、魯、衛、宋、鄭、中山相助範氏和中行氏聯手抗晉。鄭因與宋有舊仇興兵伐宋擊敗了宋軍齊衛正想救宋不料宋人反投晉國。範氏、中行氏亡後齊國伐宋以懲其叛晉國伐衛、中山以報復其相助範氏和中行氏。中原征戰不休其後齊景公死後國中內亂自顧不暇宋爲晉伐鄭晉又伐衛宋人圍曹鄭人相救而攻宋宋仍滅了曹國。其後鄭圍宋之雍丘被宋擊敗宋再攻鄭鄭國投晉求援但晉人未援軍鄭國因此而恨晉。齊國又曾與魯國開戰然後盟好結親。此中恩怨難以一語說明總之今日爲盟、明日爲敵之事在列國間比比皆是。
楚惠王笑道:“寡人離楚之日遣了大夫鍾建率一萬人到楚越邊境對越人必有牽制。”伍封大喜道:“大王用兵高明勾踐大軍在前征戰最怕的是後方生亂鍾大夫這一萬人足以讓勾踐頭痛欲裂哈哈!”楚惠王起身道:“寡人也是這麼想是了寡人還要趕回軍中爲葉公喪這便告辭。”衆人見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果然是大國之主的風範連忙起身相送。楚惠王的親衛都在帳外隨之護衛衆人到了營門處分手伍封讓魚兒取來一件銅網金甲送給楚惠王道:“此甲是我和月兒使人特製輕軟又能防禦刀箭送給大王防身。”楚惠王喜道:“姊夫和姊姊有心。”伍封道:“大王此來晉人和越人必然忌憚眼下晉國四卿府中高手不少絺疵、段規是智謀之士豫讓高赫之輩都是一流好手那顏不疑更是了得他們若是入營行刺十分難御大王可要小心防範纔是。”
楚惠王點頭道:“寡人知道是以出入防衛甚嚴。”伍封細看着楚惠王的那些侍衛雖然都是高大有力之輩但也不覺有何特別的好手想了想將魚兒叫來道:“魚兒你帶十個男女鐵衛跟隨大王權爲我與楚營的聯絡使者以便通傳軍情。”小聲對魚兒道:“你守在大王身邊暫爲親護以防刺客。”又小聲對楚惠王道:“魚兒是我的義女以她之能遠勝高赫之輩就算是豫讓行刺一時也不能得手。”
本來他想讓石芸帶鐵衛保護楚惠王但這麼一來不免讓人覺得他瞧楚人不起以楚人爲弱怕楚人不悅。遂以聯絡使者爲藉口但充作聯絡之使石芸的身份又不大合適只好讓魚兒去她是自己的女兒居中聯絡便最爲合適。
楚惠王自然理解伍封的一番苦心。楚月兒帶鐵衛在楚營數日楚惠王初到之時楚月兒已經介紹過魚兒等諸班鐵衛他知道魚兒的厲害尋思這十一人抵得上三百侍衛之用大喜道:“如此最好有姊夫的女兒居中聯絡對破越之事大有助益!哈哈!”
魚兒帶了鐵衛男女各五人跟着隨楚惠王大隊而去楚月兒怕路上又失親自護送。衆人暗贊楚惠王大度信人須知這貼身之人務要忠心一般人絕不會用不了解的外人來隨身跟從。伍封讓魚兒帶鐵衛當聯絡使者誰都知道是暫充侍衛之用楚惠王欣然接受連絲毫猜忌也沒有可見他對伍封信任之極。
酒宴之後伍封回到帳中見旋波正坐在帳角愣或是在想什麼出神以致連伍封進帳也不知道。伍封笑道:“波兒在想什麼?”旋波吃了一驚臉上猛地赤紅旋又變白帳中火把並不甚明伍封便沒注意到其臉色變化旋波囁嚅道:“這個……波兒不好說。”伍封笑道:“你們女兒家的心思頗難懂你說了我也未必明白。”
旋波連忙出帳爲伍封打來水服侍他盥洗伍封洗了洗問道:“波兒在軍中想是很悶吧?”旋波嘆了口氣道:“本想爲龍伯效力可惜波兒沒本事幫不上手。”伍封道:“話不能這麼說在軍中無論幹什麼都是爲國效力庖人侍女與將佐並無不同只是職司有異而已。而且你是越人就算能幫上手我也不能讓你去行傷害父母之國的事。其實你根本不必服侍我大可以隨月兒四處走走。當初在絳都時你不是天天與月兒閒逛交了不少朋友麼?”旋波想起在絳都之事微笑道:“波兒最快樂之際便是在絳都了。”
伍封心思一動想起一件事來笑道:“要不這麼着明日我帶你到晉營中去見見故人?”旋波大喜道:“真的?”伍封道:“我怎會騙你?”這時楚月兒正好回來伍封說起明日去晉營的事楚月兒點頭道:“是該去瞧瞧否則過幾天打仗免不了兵戎相見。”
次日早間伍封用飯之後讓圉公陽在戰獲中挑了十匹駿馬與楚月兒和旋波準備乘車出營田盤趕來道:“龍伯這麼到晉營去是否太過冒險?萬一晉人加害如何是好?”伍封笑道:“晉國四卿自視甚高我前往述舊他們怎好意思加害?何況我和月兒在一起別人想加害也很難得手。”他將駿馬用長繩系在車後親自馭車一車三人往晉營而去。
不多時到了晉國大營之前伍封自報身份晉軍營門的小卒飛跑入營報訊過一會兒十餘人由營內擁出來。伍封見趙無恤、智瑤、韓虎、魏駒都出來相迎三人也下了車。智瑤等人見伍封三人一車而來大感詫異智瑤道:“龍伯親來鄙營未知有何要事?”伍封笑道:“在下記掛故人特來拜訪。過些天兩軍交戰勝負一分恐怕再難見到了。”智瑤道:“智某還以爲龍伯是來當說客的哩!”伍封失聲笑道:“在下若來當遊說之客豈非太過小覷了各位故人?”智瑤道:“既是如此龍伯請進。”
伍封將兵車交付小卒三人隨智瑤等人入營伍封心道:“晉國四卿仍是以智瑤居趙氏滅代之後仍不及智氏勢大。智瑤不說請我們進營趙、韓、魏三人便不敢擅專。”到了大帳之上只見絺疵、豫讓、高赫、新稚穆子、段規、任章都在帳中智瑤命擺上酒餚來衆人分坐飲酒。伍封笑問:“魏公的姬妾未知在何帳?”魏駒愕然道:“龍伯怎知道在下帶了姬妾來?”伍封心道:“你是個好色之徒身邊一日無女都難過怎會獨居?”笑道:“魏公的性子與在下有些相似以己推人魏公若不帶姬妾來營中便不是魏公了。”
魏駒哈哈大笑道:“龍伯的確是在下的知己!不過這次除了在下智伯、趙公、韓公都帶了姬妾來。”伍封道:“月兒和波兒在絳都時與各位的姬妾都有些交情何不去看看故人?”韓虎點頭道:“甚好。”智瑤忙道:“我們也是月公主的故人公主不如留在此帳。”
伍封怔了怔旋及會意智瑤這人頗爲謹慎他知道楚月兒勇猛怕她到各人家眷帳中難以各人家眷爲質然後伍封憑此迫他們退兵。當下笑道:“也好月兒便留在帳中波兒代她去瞧瞧故人。”又對高赫道:“能否煩高兄陪一陪波兒。波兒生得十分美麗又不識武技萬一被粗魯士卒衝撞了雙方面上殊不好看。”他說這話是爲了打消智瑤等人的疑心告訴他們旋波不懂武技與楚月兒不同大可放心。
智瑤等人看了看旋波尋思伍封之言大有道理。眼下士卒離開妻子遠征數十日未見過女人旋波生得又十分美麗可愛萬一有個不知好歹的士卒上前調笑必惹伍封之怒豈非平白生出禍端來?高赫看了看趙無恤趙無恤點頭道:“高赫你去給波兒姑娘帶路如果她驚着了我斬你的頭。”高赫起身旋波笑吟吟向衆人告罪隨高赫出帳。
韓虎笑道:“眼下齊晉爲敵龍伯三人一車而來難道不怕我們晉人尋機加害?”伍封道:“在下與各位還算有些交情特來拜訪故人毫無惡意各位怎會加害呢?再說晉人豈是卑鄙小人?”他最後這句讓帳中諸人大感高興智瑤大笑道:“龍伯說的是。”
趙無恤呵呵笑道:“就算有人想加害龍伯恐怕也無法得手。龍伯眼下是劍聖連劍中聖人支離益也非龍伯對手誰敢興加害之念?單是月公主便無人能敵。”智瑤本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自負劍術換了早些年肯定對趙無恤此言大爲不悅。但他數年前便敗在伍封劍下前些天又見了伍封與支離益的一戰自知遠遠不及伍封非其一合之將點頭道:“智某以前也未料到龍伯之劍技還在支離益之上是以好生耽心怕龍伯傷在支離益劍下。那日見了龍伯與支離益這天下間兩大高手一戰便知自己這輩子白練了劍枉稱晉國第一。”他怕伍封傷在支離益劍下之語自然是假伍封卻道:“在下與支離益一戰累故人耽心各位的關愛之心在下好生感激。”他這話實是對趙無恤所說謝他暗派新稚穆子通傳消息勸他避戰的好意。
智瑤等人連聲客氣趙無恤會意微笑道:“我們也是多慮了。”韓虎嘆道:“當時越人上下都說龍伯必敗早知道如此那日我們便該與勾踐立個賭約下重注在龍伯身上豈非大大地賺勾踐一筆?”衆人忍不住大笑魏駒道:“勾踐滅了吳國北上以來又得了許多小國之貢我們原該藉此賺他些來就算賺幾個越女也好。”衆人又笑伍封笑道:“既是如此等在下退了越軍各位又能保全性命在下便向越人索要幾個越女送給各位。”
智瑤皺眉道:“龍伯真有把握擊退越軍?勾踐、范蠡、文種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越軍又比齊人勢大龍伯雖然連勝數次要擊退越人怕不甚易。何況我們晉、宋、衛加起來有一千八百乘決計不會坐觀。”伍封道:“眼下楚王親來助齊楚軍千乘足以抵擋晉軍雖然鄭不及宋但燕軍曉勇可敵衛軍是以你們這一千八百乘不足爲慮。”
趙無恤點頭道:“不論是晉宋衛、還是楚鄭燕都無傷大局關鍵還在齊越兩軍。齊勝則楚鄭燕也勝齊敗則楚鄭燕也敗。楚軍既然不動我們便以靜守觀變爲佳。”智瑤嘆道:“勾踐多番派人來請我們進軍相擊都被我們推拖了總這麼下去也不好。”伍封道:“如今一天比一天寒冷再過數日便要立冬智伯大可以冬日將至軍中要準備冬衣、薪木爲藉口推拖些日子。不過以在下之見晉人最好是退兵否則戰事一起各位想走恐怕也不能如意。如果在戰陣中有些傷損在下便過意不去了。”
智瑤笑道:“不戰而退焉有是理?”伍封道:“在下並非來遊說各位退兵是以晉軍退與不退全憑各位。今日宴飲敘的是私誼日後我們便要戰陣相見那是公事。在下不能因私廢公是以戰場上撞見決不會手下留情。有見於此在下挑了快馬十匹今日帶來送給各位以備各位逃生之用。”
智瑤等人面面相覷聽伍封的口氣似乎齊人早有必勝之策斷定越人必敗。趙無恤見伍封信心十足忍不住問道:“齊軍只及越人半數難道龍伯有了必勝之策?”伍封道:“越人新滅吳國後方不寧千里遠來士卒疲憊又不諳地形如今連敗數陣傷亡逾萬士氣低落之至各位都是高明之士勝敗之數當一目瞭然。至於具體的退越之策這是軍機大事恕在下不能相告。”
伍封見智瑤等人忽地添了許多心事遂向各人敬酒這時旋波與高赫也回來伍封起身道:“在下軍務繁忙這便告辭。”衆人送三人出帳伍封將十匹快馬送給他們然後與楚月兒、旋波登車出營。
趙無恤追上來相送伍封道:“無恤兄你如果不想讓趙氏士卒多有傷損可想個理由將大軍後撤數裏。”趙無恤道:“在下自有安排龍伯費心了。”伍封順嘴問道:“令郎可好?”其實他早想問這句話又怕惹人生疑纔會故意地這麼漫不經心提起。趙無恤道:“浣兒如燕兒般清秀長高了不少十分健壯生性好動頗有膂力日後定是個將才。在下讓高赫教他劍術、張孟談教他文才新稚穆子傳他兵法日後或會成器。”
楚月兒笑道:“浣兒年記尚幼便要學這麼多東西?”趙無恤道:“他是我趙氏嗣子日後要接掌趙氏非得智勇足備不可。”伍封尋思趙浣是自己兒子多少應該有些力氣便如田白那樣笑道:“燕兒活波好動無恤兄力氣不弱浣兒自是與你們相似。是了昨晚我在帳中寫了個功訣最合小兒練之無恤兄拿回去傳給浣兒命他自小勤練日後對劍術技擊都有莫大的好處。”趙無恤大喜道:“龍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所傳功訣必是神妙之法。不如就讓浣兒給龍伯當個弟子如何?”伍封由懷中取出一篇寫着巫氏功訣的竹簡給他點頭道:“也行只怕我無暇到晉國去教他。”趙無恤笑道:“龍伯是天子之師天下間不知道多少人想拜龍伯爲師。浣兒就算不能親得龍伯口授單是龍伯之徒這名頭日後足以名震晉國。”
伍封雖然仍稱趙無恤爲“無恤兄”表面上回覆了昔日的友情但在內心深處始終記着趙無恤刺殺任公子、累趙飛羽自殺的事是以無論如何也不能像當日在宋衛共禦敵軍時的信任之感。二人說了些話伍封拱手告辭驅車回營。
楚月兒笑道:“夫君今日往晉營一趟一番言語將智瑤他們都嚇得心驚必損晉人士氣。智瑤他們就算原來有些戰意如今多半不敢輕易動手了。”伍封笑道:“我今日便有這用意。晉人千乘非同小可四家勇士又多真的動起手來我怕楚人喫虧。咦自從由扶桑回來便覺月兒對兵法漸漸通曉大有軍中宿將風範委實難得。”楚月兒道:“是麼?我倒不覺得或是因王姬之故吧。”伍封道:“是王姬教你兵法?”楚月兒道:“月兒可懶得去學王姬研讀《孫子兵法》時因無甚戰陣經驗常常叫我去說一說我們以往的戰事然後配合兵法細研月兒在一旁聽着或是不知不覺間學了些兵法道理。”伍封笑道:“王姬會讀兵書月兒經驗豐富加起來自然大有所獲。嗯日後我抽空教你讀《孫子兵法》對你必然大有好處。”楚月兒連忙搖頭道:“月兒總隨夫君征戰有你在旁我學兵法何用?”伍封心道:“月兒心思單純不喜歡詭詐兵行詭道大違其本性。這就是月兒獨特的可愛之處他人不及。”遂打消了教楚月兒兵法的念頭。
楚月兒問旋波道:“波兒見過了魏公他們的姬妾?”旋波笑道:“都見過了她們在軍中無所事事好生煩悶見了我去都十分高興。大多都是故人不過魏公的姬妾並非原來所見今日方纔認識。”伍封笑道:“魏公頗好色身邊的女子想是更換頻繁。”旋波道:“魏公好色韓公愛財絳都無人不知而智伯、趙公都是精明能幹之士韓魏兩家不如智趙二氏想是與此有關。”伍封搖頭道:“這卻不然。韓魏雖然稍稍不及智趙但韓虎、魏駒卻都是老奸劇滑的智士他們不扮出這貪財好色的樣子早就引智趙之忌招來禍患了。各國大夫貴卿就算真的貪財好色也會裝出凜然正直的樣兒但韓虎、魏駒卻處處宣揚唯恐他人不知道自己貪財好色正是爲了掩飾自己的才幹。這一點無恤兄便不如他們了他爲人精明強幹一見便知是以智瑤最爲忌他。日後四卿如果有何爭執肯定在智趙之間生。”楚月兒和旋波都點頭道:“原來如此。”
回營之後不久士卒來道:“越國來了個使臣求見龍伯。”伍封讓士卒引他進帳看時原來是鹿郢。伍封喜道:“原來是小鹿。”鹿郢施禮道:“大王請師父明晚入越營赴宴。”伍封點頭道:“好明日我便去。”鹿郢見他答應得十分爽快不禁愕然。
鮑興在一旁道:“越人不比晉人龍伯數敗其師就怕勾踐不懷好意席上加害。”伍封笑道:“勾踐若想害我便不會派鹿郢來。”鮑興對鹿郢頗爲氣惱哼了聲道:“說不定勾踐就是猜龍伯不會拒絕鹿郢纔會派他來。”伍封道:“小鹿身爲王孫勾踐如想害我小鹿不可能不知道。小鹿自然會告訴我勾踐也會這麼想是以真有加害之意便不會以小鹿爲使。”鹿郢見伍封如此信任他大受感動其實如果鹿郢知道勾踐想害伍封連自己也不知道會否泄露給伍封知道伍封卻對他深信不疑對他仍同在他府上之時一般。其實伍封心想:“就算小鹿不告訴我但勾踐是個多疑之人他斷不準小鹿會否泄露其謀是以必不會派小鹿爲使。既然小鹿爲使勾踐便無惡意。”鹿郢道:“小興兒放心師父待我如同親子我怎會加害?”
鹿郢走後齊平公和田盤聞訊趕來也勸伍封不要往越營去以免有失。伍封道:“就算勾踐有意加害我也不怕。我正想赴越營探探虛實這麼名正言順赴宴最好不過。”齊平公道:“既是如此明日便讓月兒陪你去寡人便放心。”伍封搖頭道:“月兒去不得雖然我料勾踐不會席上害我但怕他是用調虎離山之計使顏不疑入營行刺。”忽然心思一動:“勾踐請我赴宴爲何要在晚間?莫非他明晚趁我不在有所圖謀?”
次日晚間伍封獨自一人步行往越營去到營門處時勾踐帶着范蠡和文種相迎見他獨自一人過來勾踐笑道:“龍伯竟然連隨從也不帶果然是膽色過人。”伍封也笑道:“大王又非想害我在下何必帶人來混喫混喝?”勾踐哈哈大笑道:“龍伯請進。”伍封見他腰間的長劍甚是古樸有些眼熟不免多看了幾眼勾踐笑道:“此乃夫差之佩劍名曰‘屬鏤’。”伍封心中一凜當日夫差就是用這口劍賜死自己的父親伍子胥後來又用此劍自殺在常人眼中此劍大爲不詳。勾踐居然配此不詳之劍顯是並不在意劍之吉凶。
伍封瞥見石朗正在文種身後正眯着眼一付誰也瞧不起的樣子。文種道:“此人是夫餘夷人不懂越語齊語也不大懂不知禮儀龍伯勿怪。”伍封故作毫不在意道:“嗯這人在戰陣上見過好生勇猛被我刺傷了原來還活着”隨衆人入營往大帳而去到大帳中時越國將佐大多已經在帳內鹿郢帶着越將一齊起身向伍封施禮伍封一一還禮還特意與陳音打了招呼鬧了好一陣這纔到勾踐安排在其身邊的座內坐下兩個越女站在他身後服侍他洗手之後站在他身後。石朗也跟着文種入帳坐在文種身後席上看來他甚得文種器重而且越營上下也都知道這人。伍封見顏不疑不在帳中但在鹿郢之座的上空了一席想是顏不疑之座心下生疑。
勾踐命人擺上酒宴道:“鄙營之將佐大多在此唯有不疑因有公幹暫未能來。”伍封笑道:“王子不是想趁在下不在營中時跑去行刺吧?”勾踐臉色變了變道:“龍伯說笑了怎會如此?”伍封漫不經心道:“這就好在下就怕王子真去跑去鄙營喫虧而回在下這面上便有些過意不去。”
勾踐怔了怔喚上歌舞來便聽帳外絲竹響起十二名越女舞蹈而入口頌越曲。這些越女都是十六七歲均生得相當秀美纖腰長腿歌舞俱佳。舞了一回伍封大聲叫好道:“越女之妙果然與它國不同。”勾踐笑道:“原來龍伯喜歡越女寡人便將她們送給龍伯好了。”伍封連忙搖頭道:“這個可不敢。”勾踐笑道:“難道龍伯怕月公主會見怪?”伍封道:“月兒倒不會見怪但放在國君老丈人在營中他見了定會不悅恐這些越女分了我對妙公主的愛寵。”勾踐點頭道:“這也說得是。龍伯府中美女如雲這些女孩兒也未必會放在眼裏。”
這時伍封身後的越女又在他酒爵中斟滿了酒伍封端起酒爵笑道:“這卻未必美色足以養目令人心怡。”勾踐道:“北女豪爽、南女文秀越女、楚女、吳女的確是與它處不同的。”伍封道:“昨日在下到晉營拜訪故人魏公對越女倒是十分感興趣的。”勾踐怔了怔道:“原來如此。來人將這些女子帶往晉營各送三人給智伯、趙公、魏公、韓公。”當下有人將這些女子帶了出去。
這種互送女子之事乃是列國常事伍封也不以爲意心道:“勾踐倒是大方。”笑道:“大王說北女豪爽、南女文秀其時南女也有豪爽的譬如在下身後這條桑便是豪爽女子揮劍殺人連眉頭也不會皺。”條桑在背後格格笑道:“桑兒特意塗黑了面、劃粗了眉想不到仍被龍伯認了出來。”伍封笑道:“你本是美貌女子怎麼非要弄得醜樣些?難道你想在酒中下毒又怕我有所提防纔不以真面目見人?”
勾踐忙道:“龍伯可誤會了寡人毫無此意。是了桑兒怎麼混到帳中來當侍女?”伍封道:“只因在下認識條桑條桑又想害在下是以條桑纔會易容而至。”勾踐看了看條桑怒道:“條桑!”條桑笑道:“龍伯猜得不錯不過龍伯知道得已經遲了龍伯所飲的酒中已經下了毒。”
帳中人盡皆喫驚都看着勾踐。須知勾踐在帳中設宴相請伍封本是件光明正大的事伍封公然獨身前來自是相信越人如今竟有人在伍封酒中下毒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些。這消息若傳出去必惹天下人恥笑都當越人無信無義。勾踐拍案喝道:“條桑你好大膽竟然擅自加害寡人之客快將解藥拿出來若是龍伯有失寡人必將你烹死在兩軍陣前!”條桑微笑道:“大王之命條桑怎敢不聽?只可惜這毒名叫‘無生水’是計然先生研製的諸毒物之中最厲害的一種中毒者先會渾身骨軟數日之後便口不能言、目不能識、耳不能聽成爲廢人偏又不會死。桑兒沒有解藥也不知道有沒有解藥。”
伍封呵呵笑道:“條桑定是怕我某日殺了王子不疑爲免後患是以不惜犯大王之威寧死也要將在下先毒成廢人爲王子不疑除一後患。嗯這肯定不是大王的主意只怕王子也不知道。”勾踐長嘆道:“這可如何是好?來人將條桑拿下來!”伍封連忙道:“條桑此舉是爲了王子不疑之故她一番情意大王不可不知也不用追究了。區區毒物怎傷得了我?我們權當沒事就成了。”
伍封此語也並不是騙人只從與支離益一戰大有所悟他的吐納術和諸般武技已致巔峯是以諸般毒物對他已經是毫無作用。那日被顏不疑設計以“溫柔香”對付他時他還略感昏暈如今就算再有“溫柔香”濃過那日百倍他也是毫無所感。先前他飲酒之時覺得酒味有異辨出毒物來然而自身卻毫無異感便知道自己已經是真正的百毒不侵了。
條桑驚道:“我倒不信這‘無生水’也傷不了你。”伍封笑道:“在下此身能避百毒當日你和王子用‘溫柔香’來對付我我只是想借機探明你們的用意纔會裝着被你們迷倒。其實在下從未被你們毒倒過否則怎能輕易走脫了?”條桑怔了怔嘆道:“原來如此!”伍封道:“說起來也全靠你和王子不疑在下才能聽到你們的許多機密事呵呵有些事只怕大王也沒我知道得多。”條桑知道他所指的是顏不疑加害王子無翳的事臉上變色。
勾踐臉色鐵青狠狠瞪了條桑一眼笑對伍封道:“原來龍伯頗擅作僞!”伍封笑道:“在下這些年遇兇險無數有時候不假扮一下還真是不成。譬如昔日條桑她們在靈巖之上以毒箭射西施夫人慾使我與夫差爲仇引起吳國內亂。在下爲夫人避箭背上中了一箭也曾假裝中毒故意讓吳句卑看見這人見在下中毒欲死纔會急匆匆跑去報告葉公。葉公軍中無備被在下偷偷混入軍中脅他與吳國立約退兵。”
勾踐恍然道:“原來如此!當時寡人與葉公相約誰知寡人大軍未葉公卻先退了去原來這中間還有這些緣故。”伍封道:“在下提起此事是想令大王記得條桑的功勞她在吳國爲間好歹也曾爲大王效力大王看着在下的薄面便不必理會她今日下毒之事了。”
帳中人心下感嘆條桑數番傷害伍封伍封仍然爲她求情可見這人的確是胸襟開闊、光明磊磊正是大英雄之氣度風範令人心折。
勾踐嘆道:“想不到龍伯會爲她求情!”伍封笑道:“在下與大王這些日子都在軍中舉目看去全是些粗魯漢子營中有幾個佳人走動大娛耳目。是以大王留條桑一命讓她在軍中走動也是件好事。”勾踐哈哈大笑道:“怪不得龍伯常用女子爲卒原來其中還有這些道理!看來寡人日後要許可軍中將領帶家眷上陣了。”伍封道:“大王說笑了。軍中帶家眷之舉除了在下偶爾爲之外只怕便只有晉國四卿了昨日在下到他們營中見他們都帶了家眷。若非因此談起佳人在下又怎會知道魏公喜歡越女?”
勾踐斥條桑退下去點頭道:“原來龍伯到晉營去談的也是美女佳人。”伍封笑道:“在下本想勸晉人退兵但四卿意甚堅決非要助越軍不可在下也無可奈何。”勾踐眼中掠過一縷疑色道:“原來如此。”尋思:“如果晉人未答應你什麼條件你怎麼今日張口代晉人向我索要美女?”
勾踐心中另有所想隨口道:“月公主是天下絕色寡人原以爲月公主也會隨來。”伍封道:“本來想帶月兒來拜見大王可惜月兒也另有公幹未能跟來。”勾踐嘆道:“可惜可惜。寡人與龍伯數番見面卻都是敵非友令人好生惋惜其實寡人倒想與龍伯交個朋友。”伍封道:“大王若是退兵回越我們便可以化敵爲友了。”勾踐搖頭道:“寡人興師北上雖有小挫未損大局怎可無功而還?如果龍伯能離開齊營寡人甘願授江淮之地給龍伯立龍伯之國爲我越國之門戶。雖屬於越但仍是自立一國。”伍封不悅道:“在下豈是如此無信無義之人此事休提。”勾踐點頭道:“寡人知道龍伯多半不會答應此言小覷了龍伯龍伯勿怪。如此說來我們之間始終要決戰一場以定勝負?”伍封點頭道:“是。”
二人說得都十分決絕越臣聽着都臉上變色。范蠡正想說幾句話以緩和氣氛這時顏不疑掀帳進來向勾踐施禮。伍封見他面色青白左邊面上一大塊黑記肌肉扭曲想是支離益蛇劍中的奇毒所致本來這人生得十分俊秀但因此黑記之故顯得非常難看和詭異。
勾踐看了顏不疑一眼顏不疑微微搖頭勾踐嘆了口氣命他入座。伍封眼尖見顏不疑坐下倒酒入爵之際手微微一顫濺出數滴於案上。伍封笑道:“王子與月兒動過手來?”顏不疑大喫一驚道:“這個……龍伯怎麼知道?”伍封笑道:“王子臂上有傷以王子的劍術天下間能傷着只有在下和月兒。月兒心軟劍法留有餘手在下深知其劍術嗯王子想是傷在肩下兩寸三分處創深也是兩寸三分。”顏不疑嘆了口氣並未說話不過看他臉色衆人便知道伍封說得沒錯。
伍封皺眉道:“王子若是用‘誅心之劍’或可在月兒劍下過三五百招就算不敵也能全身而退決計不會受傷。”顏不疑嘆道:“自從見到劍中聖人支離益敗在龍伯劍下在下便不敢用這‘誅心之劍’了萬一被月公主所破在下怎能逃回?”伍封心道:“你見我能破支離益的‘誅心之劍’便以爲我將此法教了月兒纔不敢用。”道:“在下營中防備森嚴能夠保命逃回的恐怕也只有王子才能做到身手果然了不起遠勝昔日。想是因王子吸了支離益小半氣血功力大進之故。”顏不疑面色微變沉默不語。
伍封笑道:“說也奇怪王子好端端的怎麼跑到鄙營中去了?”勾踐含含糊糊道:“不疑行事荒唐既被月公主傷了理當受此教訓龍伯勿怪。”伍封道:“兩軍交戰無所不用其極大王遣王子不疑行刺或是另有所圖這都是理所當然之事。”他隨口說這一句勾踐卻想到其它驚道:“龍伯莫非有入越營行刺寡人之念?”伍封道:“在下暫無此念不過日後難說。”
氣氛正有些尷尬帳外又進來一人向勾踐施禮道:“大王江淮吳地有消息傳來吳民騷亂到處燒糧掠城十分難制。”勾踐大喫一驚道:“這……這真是豈有此理!寡人必遣大軍將亂者剿殺。”伍封見那人甚是面熟細看了幾眼笑道:“原來是石圃大夫。石大夫在衛國爲亂事敗而逃原來到了越國。咦石大夫與晉國趙氏交好爲何不投趙而赴越?”石圃臉上變色尷尬搖頭。
勾踐掃了石圃一眼問伍封道:“原來龍伯認識石圃閣下怎知道他與晉國趙氏交好?”伍封看他臉色心道:“原來你不瞭解石圃的底細。”說道:“石圃是衛國公族少年在晉爲質與趙無恤情若兄弟此事很多人知道。”勾踐道:“晉國趙公可是個厲害人啊!”伍封聞他話裏有話心道:“勾踐實是多疑必是對石圃不投晉而投越生疑。”
石圃也由勾踐的話中聽出猜忌不知道勾踐疑心的是他不去投趙無恤這強者還是懷疑他與趙無恤有所勾結投越另有所謀石圃面帶驚慌之色顏不疑道:“衛與晉齊之間關係複雜石兄因衛國之事不敢投晉而投越也是理所當然。”勾踐點頭道:“嗯石先生請坐!”
這時鹿郢上來向伍封敬酒伍封飲完此爵心想:“我與勾踐說話連範相國和文種也不敢插言想是因勾踐疑心奇重之故。小鹿敢向我敬酒顏不疑敢隨便插言看來勾踐也不能免俗還是信任自己的親族多些。”心思一動忽地有了主意他向勾踐舉爵相敬道:“大王忍辱負重以弱小勝強大滅吳而上威震東方在下對大王好生相敬。在下敬大王一爵!”敬完勾踐又向范蠡、顏不疑、陳音敬酒再向帳中其餘越人同敬一爵酒唯獨未敬文種和鹿郢鹿郢是徒弟伍封自不可能向晚輩敬酒。
勾踐眼中有閃過疑色尋思:“龍伯與文種雖然不算是好朋友但多少也有些交往當日他新婚文種還曾去相賀。以龍伯的爲人就算是敵人也不會如此不與理踩莫非他是故意爲之?聽聞龍伯在鎮萊關下與文種獨飲說話言笑甚歡其後文種三萬大軍便兵敗而退難道他們私底下有約龍伯怕我見疑故意不與他說話?這豈非是欲蓋彌彰?”
伍封心內暗笑尋思勾踐雄才大略堅忍勇決文武兼資的確是人中梟雄唯一的弱處便是疑心太重。這或是與他的經歷有關他由王爲奴由奴而王寵辱皆巨想是因此而對他人的提防多於信任要對付越人針對勾踐此項弱處自然是十分見效。
伍封敬完了酒道:“大王鄙軍有數十人被貴軍所擒前日鬥陣貴軍也有二百餘人被俘在下想將俘兵交換大王以爲如何?”勾踐點頭道:“這自然是好唔眼下戰事緊張此事宜緩些天行之過些時日再說。”伍封見他不允大感愕然轉念一想心道:“勾踐必是怕我在俘卒中做手腳看來這他對我們十分忌憚。”
嘆了口氣起身告辭。勾踐帶人將他送出帳到營門時分手伍封獨自回營回帳之後楚月兒上來道:“夫君先前顏不疑偷入營中被我趕走了。”伍封問道:“他來行刺麼?”楚月兒道:“倒不大像。你離營之時叫小陽、小刀分別到鄭燕二營去後來小刀跑來說有人偷入燕營身法奇快片刻便不見了。我猜必是顏不疑還未及趕過去便見他往我們中軍營來被我擋住。這人身手比以前高明瞭倍餘鬥了一二百招好不容易纔傷了他將他趕跑。”
伍封道:“適才我見過他被你傷了肩膊好生氣沮。嗯我讓小刀小陽到鄭燕二營原是見勾踐請我夜間赴宴怕越人趁我不在另有詭計想不到還真撞着。顏不疑往燕營去趕什麼?”楚月兒搖頭道:“這個顏不疑可沒有說。”伍封失聲笑道:“他自然不會說。”尋思:“聽說燕國司馬姬非與董門甚好以前市南宜僚和徐乘還時時經由燕國往代國運財貨全靠姬非從中保護。莫非顏不疑去燕營找姬非?”當下讓魚兒到燕營去將姬克請來。
楚月兒來道:“高柴放了只信鴿來。”伍封取下鴿腿上了黃帛看了看笑道:“我遣高柴帶了不少金帛到江淮的舊吳之地煽動吳人嫁禍文種如今已經生效呆得久了事情易泄露正要讓他回來。”楚月兒道:“原來夫君在主城時與高柴說話是安排這事。”伍封當下寫了一帛書命高柴回萊夷去讓楚月兒拿出去放信鴿。
過不多久姬克趕了來伍封讓人拿上酒來請他在帳中坐下問道:“在下有些事不明想請教世子。”姬克連忙道:“不敢不敢龍伯請指教。”伍封問道:“姬非對世子如何?”姬克愕然道:“姬非是家叔與我自然是叔侄關係感情尚好。”伍封道:“聽說令叔以前與董門交好未知情況如何?”姬克怔了怔道:“有這事?在下卻不知道。”伍封嘆了口氣道:“這事自然是真的原來世子不知道。本來在下也不疑他那日我問起他與代人交往一事他矢口否認當時在下還以爲弄錯了後來越想越不對。其實他若是心中無鬼大可以承認這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何必定要支吾相瞞?”
姬克沉吟片刻道:“龍伯這麼一說在下倒想起來。家叔這人其他尚好但較愛財色常常商營其商車來往北地甚密父君對此有些不悅。”伍封道:“如果只是商營令尊又怎會不悅其中只怕有些內情。”姬克嘆了口氣道:“長輩之事在下也不敢去理。不過在下曾聽母親說過當年先君在世最喜歡幼子父君與家叔兄弟二人家叔之寵勝過父君。先君亡故曾有遺言要立家叔爲君後來羣臣以爲廢長立幼是取禍之道視爲亂命不聽立了父君家叔因此還鬧了許久的意見。不過父君對他甚是信任許他掌大邑兵權其後掌一國之兵在下被立爲世子後才由家叔手上取回大部分兵權。”
伍封道:“世子可知道今日顏不疑曾去過燕營?”姬克大喫一驚道:“什麼?”伍封道:“顏不疑想必不是去行刺否則世子就有些危險了。但無緣無故顏不疑去燕營幹什麼?在下想來想去對姬非便有些疑心。”姬克道:“龍伯是疑心家叔想加害在下然後盡掌兵權俟奪君位?”伍封道:“在下這些年周遊列國見過不少這種爲了權勢親族相殘的事是以生疑。”
姬克道:“不會吧?如果家叔想這麼做又真與顏不疑勾結爲何不讓顏不疑刺殺在下呢?”伍封道:“世子似乎還有幾個兄弟吧?”姬克道:“在下還有兄弟三人。”伍封道:“這就是了。世子如果被害還有兄弟可以當世子姬非加害世子也是無用。”姬克不解道:“如果在下仍然在生家叔豈非更難嗣位?”伍封笑道:“這就難說了。如果姬非與越軍裏應外合使我們齊、鄭、燕、楚四國聯軍大敗勾踐得勢滅了齊國兵臨薊都。姬非便會仗越人之兵威說燕伯派人援齊而致大敗決策失當而世子領兵這外戰敗受辱從而迫燕國羣臣支持逼燕伯和世子將君位交給他。”
姬克道:“這也大有可能。不過在下總有些不信家叔待我甚好在軍中無論大小事宜都處處聽我的似乎並無逼害之念。”伍封道:“或是他想置身事外做給人看到時候燕軍敗了非他之責罷。只要他將我們的軍機透露給越人戰時再弄點小動作以此暗助越人便夠了。這或者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無論如何此事得萬分小心纔是。”
姬非道:“那該如何是好?”伍封沉吟片刻微微笑道:“我有個法子試一試他如果姬非並未私通越人也不會委屈了他如果他真的私通越人便可立見真章反能助我。”伍封又將田盤和鮑琴請來說起懷疑姬非之事二人都暗暗喫驚田盤道:“這人若真地與越人勾結這就大爲不妙了。他是燕君之弟我們又不能隨便處置他。”伍封笑道:“我有個辦法正要與你們商議。明日始在下以伐薪備冬爲由命各營派小隊士卒外出砍柴十抽其一由各隊中6續派千餘人出去趕往淄水之南。其中若干隊將派往燕營附近世子也讓姬非遣人砍柴此人擅長用兵若是有心爲奸細必會留心我軍一舉一動在下密派士卒到淄水之南的事定瞞不過他。”
田盤不解其意問道:“龍伯之意只是想試一試姬非?”伍封搖頭道:“不然我不僅要試探姬非還要借姬非之口將消息傳給越人。勾踐爲人多疑雖不知道我的用意但也會小心提防得他調動兵革我便有辦法了。”衆人商議了好一會伍封道:“此事隱密之極需準備數日可不能泄露出去。嗯請世子盡飲了十爵回營。”
姬非愕然道:“如此情形緊急怎好飲酒?”伍封笑道:“姬非如果有心爲亂世子周圍必有其耳目。我將世子請來說話他必有疑心。是以世子扶醉而回只說是在下夜間無聊請世子來飲酒解悶世子飲醉回去姬非便會放心以爲無甚緊要之事否則世子怎會放心飲酒至醉?”姬克呵呵笑道:“龍伯言之有理。”姬克果然放心飲酒他的酒量遠不及伍封飲了六七爵早已經半醉卻裝出十分醉的樣子自回營中去了。
姬克走後田盤和鮑琴卻留了下來田盤道:“家父由臨淄傳來消息眼下齊國元氣大傷各地的士卒收集漸漸慢了補充兵數一日難過一日只怕再沒有多少士卒可由臨淄來。”鮑琴道:“好在臨淄城中糧草輜重多年所集暫且夠用不過楚、鄭、燕三國之軍都用齊糧最多也只能支持半年了。”
伍封皺眉道:“戰事勿須半年糧草尚夠只是我們士卒畢竟比越人少而且不敵越人之勇我們就算能將越人擊退但要奪回琅琊這四五萬士卒怎夠用?”尋思良久道:“此事不可讓越人知道我們須得定下計謀掩人耳目。”向二人吩咐一陣二人點頭離去。
楚月兒惶然來道:“夫君派到魯國打探師叔下落的士卒回來了師叔果然帶兵來援被越人埋伏打敗失散於戰中至今未回曲阜不知下落。”伍封暗暗喫驚雖耽心柳下惠的安危口中卻道:“月兒勿驚就算勾踐擒了大哥必然也會好生相待決不會加害眼下放在二哥的三千中山鐵騎在營中勾踐還要靠他們援手不會得罪二哥。”楚月兒想了想寬心道:“這也說得是就算師叔在越營勾踐也會待若上賓以拉攏二哥。”伍封心道:“月兒心地善良將人想得太好了。支離益若活着勾踐或會如此眼下支離益死了二哥又深恨顏不疑勾踐決計不會讓大哥在營中隨意走動免他們兄弟聯手離開越營。只怕是將大哥藏在一個隱密處再故意放出些風聲讓二哥投鼠忌器不敢不助越人。”道:“唉月兒的稱呼當真亂套了大哥和二哥是嫡親兄弟你卻一個稱師叔一個稱二哥換了別人必聽得一頭霧水。”楚月兒想想也是忍不住格格笑起來。伍封沉吟片刻道:“既然大哥多半已落入越人之手我得去一趟越營打探消息有機會便救大哥出來再說動二哥里應外合助我破越。”
楚月兒道:“越營防備之嚴似乎還勝過桓魋葉公的大營雖然我們能憑行天之術混入越營但要任意行走打探消息必難瞞過越人。”伍封微笑道:“無妨你忘了石朗在越營麼?”楚月兒道:“夫君想去將他換回來?”伍封點頭道:“正是。等我混入越營當一次夫餘寶卻讓石朗回來當幾天龍伯哈哈!”他又將圉公陽和庖丁刀叫來四人商議了好一陣伍封道:“此事可這麼着除了我們四人外切不可再讓人知道就算見了國君也暫不要說出去。”
忙了整夜次日伍封睡到午後才起身飯後在帳中議事將齊平公、楚惠王、鄭聲公、姬克、姬非、遊參都請來道:“如今一日寒過一日過幾日便要立冬眼見戰事一時難歇齊、楚、鄭、燕四營將士不免辛苦我們需多伐薪柴乾草以防風雪。我軍如此越軍亦然這幾日在下會每日往四周看看打探一下越軍由何處取柴或者可尋機退敵數日之內暫不議事各位全力放在營中將士的禦寒之事上此事十分要緊不可不認真行之。恆善你趕回臨淄請田相多搜美酒糧草禾草運來以供衆軍之用。”
衆人都知道北地風烈寒甚這些天還未入冬衆人已覺有些難耐帳中無火不行再等數日入了冬大雪紛飛只怕更難應付了是以伍封讓他們全力準備過冬之事正合衆人心事。其實各營也早在準備此事每日各派許多支小隊人馬伐薪割草。
衆人走後伍封回到寢帳卸下戰甲寶劍披散了頭楚月兒將連弩和短匕等物打個小包系在伍封背上又替伍封穿了幾件禦寒的厚衣在內外面罩了身早已經準備好的越服又用藥丸在伍封臉上擦了好一聲準備停當看時見伍封如同換了個人變成個高大肥胖的黃面駝子彷彿已是“夫餘寶”的模樣了。只因事情十分機密是以楚月兒親力而爲連旋波也不敢叫來。伍封將翡翠葫蘆注滿了酒掛在腰間用外衣罩好。
等天黑後伍封讓圉公陽、庖丁刀親守營門以接應石朗自己以行天之術悄悄飛到越人左營頂上。他飛得極高是以越人即便擡頭看天也不能在夜空中瞧見他。這越營十分嚴密伍封在空中盤旋良久始終覓不到能避開營中士卒耳目而降落之處等過了三更營中士卒稍稍懈怠伍封好不容易覓了個機會悄悄落下。才走出幾步一隊巡哨越卒不知道由何處轉出來見了他都打招呼:“夫餘先生!”
伍封不知道石朗的寢帳在何處心中一動手垂腰間用指抵開葫蘆口塞悄悄將酒倒了些在身上然後搖搖晃晃向這些士卒走去。
一個士卒問道:“這麼晚了夫餘先生在幹什麼?”爲的小將道:“呵呵你怎麼說也沒用的夫餘先生不懂齊語和越語只會夷語除了夫餘先生四個字外別的都聽不懂。”伍封心道:“石朗在法子好他不懂中原風俗裝着什麼也聽不懂扮夫餘寶是最好不過。”蹣跚向他們走過去。
衆士卒聞到他滿身酒氣那小將笑道:“夫餘先生想是飲醉了連自己的寢帳也找不到。”伍封口中嘰哩呱啦說了一陣扶桑話手枕耳邊扮了個睡覺的姿式。那小將道:“原來真是不知道回去文大夫這幾天心情不好夫餘先生想是陪文大夫飲得多了些。”他叫了個小卒讓他帶伍封回帳笑道:“回去、睡覺、回去、睡覺!”指了指那小卒也做了睡覺的姿式。
伍封“噢噢”連聲不住點頭裝着會意的樣子隨那小卒而走。衆士卒在後鬨笑一人道:“這夫餘先生倒也有趣。”伍封隨那小卒到了一處小小的寢帳邊指着裏面道:“夫餘先生這便是你的寢帳。”伍封點頭在他肩上拍了拍讓這小卒走了這才掀帳進去心道:“月兒這法子好這些小卒都認不出我這假夫餘寶來。”
入了帳只見帳中一個小銅爐中生着火火旁不遠處鋪着厚乾草草上鋪着兩層厚葛席上面堆着厚厚的犬皮被褥卻不見石朗。伍封坐在火邊取下翡翠葫蘆喝了幾口尋思:“這麼晚了石朗去了何處?”沒多時便聽帳外腳步聲響一人飛快走過來伍封連忙藏身在帳門旁。
一人掀帳進來正是石朗伍封小聲道:“石朗。”石朗吃了一驚急轉過身見到伍封大喜道:“大神!”伍封道:“是我。”石朗叩頭道:“小人剛纔悄悄到軍中備藏處偷了件鮮虞衣服想明日潛到中山營中去瞧瞧想不到大神來了。”
伍封將他扶起二人坐在火旁說話他們都是身手高明之士如果有人走近遠遠便知是以也無須太多防備只是壓低嗓門小聲說話。
伍封問道:“你偷鮮虞衣服幹什麼?”石朗道:“小人在營中多日隨文大夫四下走動不僅是左營連中軍、右營的四下佈置都十分清楚唯有那中山軍營防備森嚴嚴自從那日大神打敗了那個甚麼劍中聖人之後中山君與王子不疑交惡便下令不許越人入中山大營連範相國和文大夫去都要中山君許可纔行。小人想明日混入中山營中瞧瞧他們的佈置。”
伍封讚道:“本來我只是想將你安排在文種身邊以備今日之用原來你還做不少功夫!”石朗被他一讚甚是高興笑道:“小人只是悶得無聊才找些事做做。”伍封道:“你弄清了越營佈置我便少費了許多功夫中山營你便不用管了你將營中佈置說給我聽聽。”石朗道:“是。”
他用松枝在地上畫着越營的位列細細告訴伍封越軍三座營寨的詳細布置兵甲、輜重、營帳數目、每晚巡哨的人數甚至各將領的寢帳也十分清楚伍封又驚又喜道:“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委實難得!”如果是圉公陽、庖丁刀當這細作說不定比石朗弄得更清楚但石朗是扶桑人扶桑尚無兵法也沒有中原各國的軍營佈置可學石朗不懂任何兵法卻能夠將懂得軍中之重、軍中之要知道輕重主次可說是極其難得的。伍封心道:“原來石朗生具將才若能學些兵法未必不如小寧兒。”看着石朗在地上所畫的越營佈置嘆道:“勾踐好生謹慎除了將六千君子之卒安置在王帳附近外最可慮的便是這三千神弩兵。這三千弩兵位置極妙處各營之中四道通達無論我們由何方來襲必能片刻趕到營柵處放箭抵禦。就算我能破越人大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這三千弩兵的箭矢之下傷亡必重。”
伍封問清了越營的佈置後道:“今晚你便回去我留在越營是了你能夠不動聲色混出營麼?”石朗笑道:“混進來不易混出去卻不難文種許我在營中任意行走我由後門一去不回也成守門士卒會以爲我由前門進營了。”伍封見他身穿裘服猜是文種所賜問道:“文種對你好麼?”石朗道:“很好。”
原來石朗在鎮萊關救下文種護着他隨大軍逃走然後服下楚月兒預先準備的藥丸昏睡十日人皆以爲他傷重昏迷。文種派了兩個小卒服侍石朗他是個仔細人派人扮成齊卒到萊夷打聽據說問了十餘個夫餘人都說夫餘貝的確有個兄弟叫夫餘寶從小不在族中是個天生神力的黃面駝子。文種這才確信石朗的身份尋思夫餘貝死在伍封手裏夫餘族歸附伍封另立族長夫餘寶找伍封報仇是理所當然之事這才深信不疑。
石朗因不懂中原之俗齊語又說得不好乾脆裝着什麼都聽不懂平日支支吾吾偶爾說幾句扶桑話文種見他不懂越語不怕他泄露了機密對他反而放心見他力大勇猛便讓他當親隨四下走動不加限制本來勾踐、顏不疑對石朗還有些疑心那日兩軍鬥陣石朗又由鮑興手上救了文種連勾踐、顏不疑也都放心。文種稱他爲“夫餘先生”而不指姓道名軍中士卒也都這麼叫。石朗每日用過早飯便到文種帳中相陪文種去到何處他便跟着無須任何人吩咐也沒人阻止他已成習慣。也正因爲石朗裝作不懂中原言語文種等人說話之時便毫無避忌是以能知軍中之密。
伍封問道:“這幾越軍如何?”石朗道:“越軍數敗於大神手上尤其是支離益之敗令越軍全軍震驚士氣低落眼下軍中傳說楚軍逼近楚越邊境全軍皆驚前幾日又傳來吳民造反的消息據說吳民聲稱受越人無端欺壓要文大夫回去爲他們主持公道勾踐甚怒。”伍封心道:“我使高柴到江淮之間煽動吳民嫁禍文種想不到效用如此之彰。咦高柴所帶的人不多又非吳越之人怎麼突然間變得如此厲害?莫非這人天生是個用間的高手?”石朗道:“今日文大夫求見勾踐但勾踐卻託辭不見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文大夫甚是氣沮。”伍封道:“看來勾踐對文種的疑心不小。”
說了許久伍封這才讓石朗回去道:“小刀和小陽在營門等你回去之後你去找月兒她自會將你假扮成我的樣子你每日在營中露露面就成了如此一來便無人知道我不在營中。”石朗忙道:“小人是何等樣人怎敢假冒大神?”伍封笑道:“這是我讓你扮了你只管照做便成了。”
石朗將身上的裘服脫下來伍封將自身的衣服換給他想了想將石朗偷來的鮮虞服穿在內裏再罩上裘服石朗換上伍封的衣服叩頭出帳自己設法混出越營回齊營去不提。
伍封在帳中休息了一夜將越營中的營帳佈置在心中記得亂熟。次日一早兩個小卒入帳服侍他盥洗用飯絲毫未覺有異伍封暗贊楚月兒這易容藥物之妙飯後提着石朗的那條大殳往文種的帳中去到了文種的帳外只見士卒在外面守着伍封也不理會按石朗平日的方法直接掀帳進去。
帳中除了文種之外還有陳音二人正說話見伍封進來都道:“夫餘先生。”伍封點了點頭站在一旁閉目不語。文種和陳音也不理他自行說話。
文種道:“話雖是這麼說但王子不疑怎麼說也是大王之子我們說話還是得有些分寸纔是。”陳音道:“小將是實話實說王子不疑生性殘忍寡情薄義他連其師祖都能殺若讓他當太子日後嗣爲越王吳越之民可就要大喫苦頭了。”文種道:“你當衆這麼說大王和王子不疑必然不悅王子不疑性狹只怕會懷恨在心。”陳音道:“小將生爲越臣當忠於越事其餘的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文種嘆了口氣道:“幸虧你這麼一鬧大王便將立太子的事緩了下來。可惜大王昨日未許我入帳議事否則陳將軍便不會被王子不疑趕出帳了。”陳音長嘆一聲道:“大王眼下被王子不疑所惑連文大夫這種老臣的話也不怎麼聽了範相國說話每每被王子不疑打斷委實無奈。”文種小聲道:“大王生性多疑自從龍伯領兵相拒我軍連敗數陣大王忿怒心急不免疑神疑鬼王子和王孫是他的嫡親骨肉自然覺得信得過些。”
伍封在一旁聽着漸知大概心道:“原來越國君臣之間開始起猜忌之心了。”忽聽腳步聲由遠處傳來漸漸走近這人腳步甚輕似是一等一的高手逼近伍封暗吃一驚:“必是顏不疑來了這人甚是了得不知道能否認出我來?”他的吐納之術已至極境是以顏不疑遠遠過來便有所覺但文種和陳音就沒這些本事不知道顏不疑已至仍在說話。按理說顏不疑走過來帳外的士卒理當會施禮稱呼但帳外卻靜悄情的想是士卒被顏不疑止住不許說話。
伍封心道:“文種和陳兄說話顏不疑有意偷聽是否該提醒文種二人?”但他此刻是“夫餘寶”當聽不懂二人的說話不知道他們議論顏不疑所以就算不能顯得太過緊張當下囈囈啊啊說了幾句扶桑話手指帳外文種和陳音愕然瞧着他陳音道:“夫餘先生說什麼?”文種道:“似乎是帳外有人來了。”
這時便聽顏不疑冷笑一聲掀帳進來道:“原來文大夫和陳將軍在說話我道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胡言亂語背後議人是非?”文種哼了一聲道:“想不到王子竟然學小人之舉在帳外偷聽。”他機警過人既然帳外士卒見了顏不疑連一聲“王子”也不稱呼必然是被顏不疑有意制止顏不疑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偷聽而已。
顏不疑也沒否認掃了伍封一眼道:“這個夫餘寶好生了得居然知道我在帳外!”伍封與顏不疑交手多次知道這人厲害耽心被他認出來閉目不語。
陳音道:“王子身份尊貴怎麼會幹這種事?”顏不疑道:“在下本來是找文大夫有事相商但聽二位在帳內大議論不忍打斷你們話頭是以略等一等。”文種問道:“王子此來有何事相商?”顏不疑搖了搖頭道:“聽了二位之言在下知道有些事是無法商議的是以不說也罷在下告辭!”轉身甩帳而去。
文種面色甚是不虞陳音哼了一聲道:“文大夫瞧瞧像這樣的人哪有半分嗣王的氣度?”文種嘆道:“陳將軍爲人忠厚嫉惡如仇只是這件事切不可再說了免得惹王子不疑之怒。”陳音搖了搖頭垂頭不語。
伍封心感奇怪這顏不疑雖然爲人陰狠卻也是自重身份怎麼眼下變成這樣子?難道是因爲吸了支離益的部分精氣以致性情大變?支離益氣派甚大顏不疑就算吸了其精氣也不至於變成這樣子。正疑或時聽文種道:“其實王子不疑本來也不是這樣的人自從他殺了支離益激得柳下跖大怒衆軍對他甚爲不齒再加上他面容被毒液所毀形如鬼魅纔會性子大變。以前人見了他叫一聲‘王子’甚是尊重眼下人見了他卻暗有鄙夷之意他怎會不知?是以所行所思不免偏激若是以才幹而論王子不疑倒是個出色的人才。大王使他掌全軍糧草輜重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陳音道:“小將覺得這太子之選除了王孫鹿郢他人均不足道。本來王子無翳還算不錯人雖然懦弱了些也無甚才幹卻不會惹事可惜被王子不疑所害被廢黜了。”文種道:“王子無翳真是被王子不疑所害?”陳音點頭道:“是啊小將以爲王子無翳派人行刺之事大有可疑其中大有弊處。一是王子無翳就算奇蠢無比也不會趁支離益在王子不疑身邊時行刺;二是王子不疑傷得古怪以他的身手除了龍伯等寥寥數人外尋常的劍手怎傷得了他?”
文種點頭道:“我也有此疑處可惜無證無據。陳將軍這事可不能在大王面前說出來以免……”陳音嘆道:“昨日小將已經在大王面前說了大王面色大變王子不疑纔會將小將逐出大帳。”文種吃了一驚道:“此事大爲不妙。嗯陳將軍你即刻率三百士卒往徐州去就說奉我之令伐木造投石車切不可再留營中。”他走到案前取了面令牌交給陳音。
陳音伸手接過令牌愕然道:“怎麼?難道王子不疑會殺我不成?”文種道:“王子無翳之事以大王之智怎會不生疑心?但大王雖疑卻要依仗王子不疑、支離益和王孫鹿郢三人是以含含糊糊隱忍不說只將王子無翳廢黜了事名義上雖廢黜了卻讓他在宮中走動日後回去大王說不定有其它安排。陳將軍將這事捅出來這便迫得大王要在此事上作一決斷眼下軍情緊急大王正要王子不疑和王孫鹿郢相助只好被迫放棄王子無翳王子無翳終是大王之子是以大王決不會忍心殺他唯有說是你陳將軍胡言亂語。然而大王和王子不疑怕陳將軍將此事在軍中說出來大挫士氣是以陳將軍若在軍中十分兇險。”
陳音怔了怔嘆道:“小將沒想過這麼多。”文種道:“本來我早想派你去造投石車但此車費時上次造的幾乘全被龍伯毀了原以爲齊軍旦夕可破如今看來只怕破齊不易爲長久之計這投石車仍需打造。”陳音點了點頭道:“唉小將若走了大王必會怪罪文大夫。”文種道:“陳將軍無須耽心文某雖然不才好歹與大王是患難之交何況文某頂撞大王也不是一二次了大王偶爾生怒卻始終不會對文某有所猜忌。陳將軍不是越人在國中根基不穩與文某不同。”陳音面色沉重點了點頭告辭出帳。文種看着陳音的背影長嘆了一聲眼露擔憂之色。
文種將陳音送到門口卻不再坐下只是來回走動聽起腳步輕重不一伍封便知道他十分煩燥。文種來回走動終是不放心掛劍出帳伍封連忙跟了出去。纔出帳中便見顏不疑率一小隊士卒飛跑而過文種臉色大變道:“王子!王子!”顏不疑並不回頭伍封看其方位正是石朗告訴他陳音寢帳的方位。
文種忙道:“不好夫餘先生快去救陳將軍快去快去!”伍封愕然心道:“難道顏不疑敢公然殺了陳音?”文種以爲他不懂其語大聲道:“陳音、陳音救他來!”同時向陳音的寢帳急奔過去。
伍封這纔會意急閃過去由文種身旁掠過趕往陳音的寢帳纔到帳門口卻見顏不疑施施然由帳內出來一手提劍另一手提着的赫然是陳音的人頭。伍封又驚又怒他周遊列國見慣了爭鬥之事但爭鬥雙方大都是底下勾心鬥角表面上卻還哼哼哈哈過得去很少如同越國這麼明槍明刀、從表面上就涇渭分明的。伍封心中大痛:“陳兄投奔越國是因我之故想不到竟死在越人手上!”忿怒之下大吼一聲舉起大殳向顏不疑當頭砸下去。
顏不疑本來不怕這“夫餘寶”因此見他趕上來也並不在意誰知道被他一吼嚇了一大跳眼見伍封一殳砸下驚道:“幹什麼?”揮劍向伍封刺來。伍封急閃之時心如電轉:“此刻我是夫餘寶!”故意放慢身形讓顏不疑的長劍由他脅下擦過去。伍封深恨這顏不疑手上大殳不停見顏不疑偏身閃躲時殳尖在顏不疑臂上擦過在顏不疑臂上劃了道口子。
顏不疑又驚又怒想不到竟會被面前這黃面駝子傷了怒道:“好個犯上作亂的東西我要殺了你!”揮劍猛刺猛地一口劍由側旁伸過來便聽噹的一聲雙劍相擊火星綻開。伍封看這人時正是范蠡。范蠡劍術雖高卻遠非顏不疑之敵被顏不疑劍上勁力震退了數步。
顏不疑又揮劍向伍封刺下這時文種閃到伍封身前擋住大喝一聲:“住手!”顏不疑見文種滿臉正氣不自禁地心中一凜停下了劍。
范蠡連忙扔劍上前雙手抱住顏不疑的右臂道:“王子息怒可不能亂殺自己人!”顏不疑怒道:“是這駝子先傷了我!”范蠡道:“夫餘先生是個粗人他不懂中原規矩王子怎能與他一般見識。這種勇將十分難得眼下軍中還得用人。”顏不疑心道:“文種一力維護這駝子今日若要殺他只怕先要殺文種纔是。”斜着眼看着伍封哼道:“這駝子武技不弱啊有他在旁怪不得文大夫如此大膽!”
文種怒道:“文某向來如此!”范蠡知道顏不疑的性子道:“夫餘先生的武技怎比得上王子?他是突然出手王子毫沒防備纔會傷了真要動起手來夫餘先生怎敵得過王子?先前王子倉猝一劍幾乎就殺了他由此可見武技之高下。”顏不疑心下漸平將劍插入鞘中道:“哼在下怎會與這渾人一般見識!今日看在相國和文大夫面上放過此人。日後再有此事在下決不容情!”轉身要走。
文種怒喝道:“王子擅殺大將是何道理?”顏不疑道:“陳音欲要作亂帶兵逃走在下殺了他以正軍紀!”文種道:“誰說他想作亂?陳將軍是文某部將文某是派他帶三百人趕往徐州打造投石車!”顏不疑道:“是麼?這個在下怎知道?”文種大怒道:“陳音是我軍大將王子卻不問實情、擅自殺了他豈非太過分了些?”范蠡嘆了口氣道:“王子此舉的確太過孟浪了。陳將軍有大功於國就算有過王子也該稟明大王由大王處置。軍有軍令國有國法怎能私下用刑?”文種道:“正是!”
顏不疑道:“哼這人……”便聽勾踐遠遠喝道:“這個畜牲又幹了什麼來?”衆人看去只見勾踐由鹿郢扶着氣哈哈飛趕過來。
衆人一起向勾踐施道口稱“大王”。勾踐一眼瞥見顏不疑手中扔提着陳音的人頭怒道:“不疑我讓你招陳音入帳說話你……你怎殺了他?”顏不疑道:“父王陳音在軍中造謠擾亂軍心在先如今要帶士卒出營兒臣跑來阻止他卻出言不遜不殺不足以整肅軍紀!”文種道:“大王臣見兩軍久持不下故派陳音率人往徐州伐巨木以打造投石車用來破齊誰知陳音還未動王子便趕來殺了他。”
勾踐見文種眼內噴火悄悄向周圍掃了一圈見周圍將士臉上都透着憤憤不平之色陳音的那些親兵更是滿臉悲忿勾踐立時捶胸大哭道:“天啦!我勾踐怎生了這麼個混帳的東西出來!陳將軍陳將軍!”他掙脫鹿郢蹣跚向顏不疑奔去奔去數步一跤跌倒卻不急於起來連爬帶跌由顏不疑手中搶過陳音的級抱在懷中大哭不止。
勾踐哭了良久道:“陳將軍有大功於國今日竟然被這畜牲殺了寡人日後在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他?陳將軍寡人要殺了不疑這畜牲爲你報仇!”他緩緩起身由腰間將長劍拔出來指着顏不疑道:“不疑你……你過來!”顏不疑惶然道:“父王?!”勾踐喝道:“寡人叫你過來!”顏不疑垂頭道:“是!”緩緩走過去。
勾踐道:“你縱有天大理由也不能擅殺軍中大將若是人人像你還打什麼仗?”他嘮嘮叨叨將顏不疑一頓臭罵衆將士見勾踐滿臉老淚縱橫均大受感動。伍封暗瞥着勾踐心道:“想不到勾踐還會這一套本事怪不得當年能夠瞞過夫差和伯嚭留下一條命復國!你真要殺顏不疑時早就一劍刺下去了這麼耽擱下去擺明了是等人爲顏不疑求情。哼!”
勾踐這番做作雖能瞞過士卒卻連伍封也瞞不過怎瞞得過范蠡文種等政事老手?這時鹿郢上前抱着勾踐握劍的手臂跪下道:“王爺爺手下留情!”范蠡上前道:“大王王子固然是有過然而他是大王嫡子不好加以兵刃大王不如饒他一命另作處置。”勾踐哭道:“寡人若饒過他軍中將士怎能心服?”文種長嘆一聲道:“相國說得是。”
勾踐哭道:“縱算各位爲這畜牲求情寡人怎忍心陳將軍含恨而沒?陳將軍不疑是寡人之子說起來是寡人對你不住不如寡人以命相謝。”揮劍向頸上刎去劍到嗓邊停住。其實他右臂被鹿郢抱住鹿郢的力氣比他大得多本來是難以撼動鹿郢卻輕輕放手等劍到勾踐嗓邊時才扯住使周圍人看起來好像勾踐真的是要自刎被鹿郢死命抱住一樣。
周圍衆將士跪倒在地大聲道:“大王!”伍封也隨衆跪倒鹿郢與勾踐的力氣他深知其詳尋思:“小鹿兒隨勾踐日久這做僞的本事學得甚好!嗯當年他在我府中時裝成個不善言語的木訥人連柔兒都瞞過本就善長此道。”
文種卻沒看出其中的奧妙以爲勾踐真的要自殺連忙跪倒道:“大王萬金之軀怎能輕易赴死大王珍重!”范蠡上前由勾踐手上輕輕取下長劍道:“大王是一國之重、全軍之柱石如有絲毫傷損軍中必亂到時候龍伯大軍來襲只怕我們近十萬大軍都是喪於龍伯之手。微臣有個主意陳將軍死於軍中其實也是亡於國事理當重賞其妻子然後在軍中爲他設帳相祭。王子犯了大過理合懲罰便讓王子權當陳將軍後輩爲之戴孝執侄輩之禮守帳七日以慰陳將軍在天之靈。眼下軍中正需用人王子是我們軍中第一勇將也不能輕棄便許他戴罪立功。大王以爲如何?”文種道:“相國此議甚好。”
勾踐長嘆一聲道:“便這麼着。陳將軍爲國殉難妻子賜千金寡人知道陳將軍府後有山甚巍峨自今日始便名之陳音山以告我越人世世代代記住陳將軍制金戈、造神弩、使我越軍強於天下之功!”衆將士都伏拜道:“大王英明!”
伍封心道:“勾踐好生了得竟將這混亂局面一舉扭轉來!尤其這將山命名爲陳音山之事設想甚奇!換了我便想不出這法子。”
勾踐見衆將士心意已平這才命人收斂陳音的屍體、設靈帳致祭不提。伍封隨文種爲此忙了一日晚間纔回寢帳隨便用了些飯氣憤憤躺下腦中總想着昔日在易關與陳音初識的情形心道:“陳音好端端被顏不疑所殺此仇不可不報。”
這麼想着再也睡不着悄悄起身在帳門口聽了聽外面的聲響潛出了帳向中軍大營摸過去。他身手高明一路上十分小心避開巡哨士卒的耳目入了中軍大營正想往顏不疑寢帳去時恰見顏不疑隨一個小卒匆匆往勾踐的大帳走去。伍封心思一動遠遠跟上去見顏不疑入了勾踐的大帳伍封避過帳前的士卒轉到了大帳之後往上躍起伏身帳頂用手指在帳頂上輕輕捏出一個小洞往下看去。本來他身軀甚重但如今技臻化境伏在帳上如同細羽一般是以帳內人毫無所覺。
帳內只有勾踐、顏不疑、鹿郢三人正在說話。
勾踐責罵顏不疑道:“不疑今日之事好生孟浪差點惹得營中兵變行事太過荒唐。”顏不疑嘆了口氣道:“父王兒臣是不得已而爲之。陳音說話不知避忌這些天在營中胡說八道挫損士氣不說還暗中與龍伯勾結爲文種與龍伯之間傳遞消息有通敵之意。若不及早殺了早晚會將數萬越人害死在此地。”鹿郢皺眉道:“父親怎知道陳音有通敵之意?”
顏不疑道:“陳音與龍伯是舊相識這是衆所周知的事。當年陳音投越還是龍伯所薦。其實天下人大多知道越國遲早要伐吳龍伯以吳國齊國爲重爲何會將這制兵器的高手薦往敵國?或者是故意爲之使陳音爲日後內應。此後我們與龍伯交戰多次每每受挫又是何故?這不是父王不敵龍伯之智而是因內有奸細之故。”
勾踐聞言點頭道:“此言也頗有道理。”顏不疑道:“當初在鎮萊關時陳音被擒龍伯將他放了過幾日龍伯便與文種私下約談或者就是陳音在中間串通……”鹿郢道:“師父與文大夫在關前當衆飲酒說話算不上私下約談吧?”顏不疑搖頭道:“小鹿與龍伯、文種接觸這麼多當知二人都是天下智士這正是他們有意所爲。當着兩軍士卒飲酒說話誰能聽見他們說什麼?其後文種敗陣而逃難道他三萬士卒真的打不過龍伯那千餘人說出來誰信?如果是尋常人爲將敗了還好說文種是有名的智將居然也敗得這麼慘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其中沒有隱情的。”
鹿郢道:“既然如此師父在戰陣之上爲何對文大夫毫不留情揮戟便殺好在那只是個替身若真是文大夫只怕已經亡於師父之手。由此可見師父與文大夫之間並無勾結。”顏不疑嘆道:“這正是二人的狡猾處。龍伯這人的性子你我深知他生**才頗重舊情與文種雖無深交卻也不是見面就要殺的仇人。如果龍伯碰到文種想必會生擒勸降怎會一戟殺了?這必是文種預先告之龍伯纔會斷然殺了那替身掩人耳目想不到欲蓋彌彰露出破綻。”
伍封在帳頂聽見心道:“我殺那替身的確是要掩人耳目不過是爲了石朗之故想不到你倒想到它處去。”便聽勾踐道:“前日龍伯向衆人敬酒唯獨不理會文種恐怕也是欲蓋彌彰。”
顏不疑道:“文種在鎮萊關下三番數次派人往江淮舊吳之地以爲父王不知道。如今吳民作亂偏要文種去說服便可知道文種之意乃是江淮。我們在龍口數番失敗敗得好生古怪。譬如父王派范蠡文種偷襲臨淄龍伯怎麼知道?他說是大鷹泄露了越軍行蹤這藉口牽強之極。陳音上次又被擒下龍伯口稱要換俘卒卻預先將他放了這哪裏是換俘的規矩?只怕我們的軍情陳音早就告訴了龍伯吧!這幾日文種與陳音常常私下密談昨日被我撞上去聽見他們在背後出言不遜盡是些不臣之言。是以兒臣以爲要當機立斷先殺陳音剪文種一臂然後再想法子對付文種免得他謀反否則我們的大軍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伍封心道:“顏不疑算是個聰明人居然推算得頭頭是道其中一半是我的離間之計另一半純屬是我無意爲之卻被他串在一起弄得文種處處惹人生疑。”
聽見顏不疑這麼一番說辭勾踐不住點頭鹿郢默然不語雖然他仍相信文種不是通敵之人但顏不疑說得甚有道理一時無法辯駁。
勾踐沉吟道:“文種私通龍伯之事似乎有之但要說他欲謀反加害寡人寡人總有些不大相信。”顏不疑道:“兒臣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想加害父王但他帶部卒南下江淮、擁兵自重逼父王賜他吳伯吳子之爵卻是大有可能。父王滅吳之後未封賞舊臣不要說文種只怕范蠡也甚爲不悅哩!”勾踐緩緩道:“不管文種心意如何這人胸懷奇策就算不爲惡也讓寡人心忌。”
顏不疑道:“既是如此兒臣便去將文種殺了以絕後患。”勾踐搖頭道:“這事寡人再思之數日何況要殺文種何用你動手?”鹿郢忙道:“眼下文大夫執掌左軍若被殺戮軍心必然大壞。”顏不疑道:“有父王親在軍中死一二將何奇?軍心雖然稍損總好過禍起蕭牆之內。唯一可慮者便是范蠡。此人總是與文種一唱一和也未必靠得住。”勾踐搖頭道:“範相國不會的寡人深知其性決非通敵謀亂之輩。”
顏不疑道:“這幾日燕營姬非傳來消息說龍伯派人外出伐薪備冬密遣了千餘士卒往淄水之南未知是何用意。若非爲接應文種便是另有他謀。”伍封心道:“果然如此這姬非真是奸細。”
勾踐沉吟道:“龍伯詭計多端須要小心。小鹿你猜你師父此舉是何用意?”小鹿道:“師父用兵神鬼難測這千餘人或是欲偷襲江淮斷我們歸路或是欲繞襲後營前後夾擊。”勾踐點頭道:“都有可能不過這千餘人太少龍伯如無接應難以成事。如果他要偷襲江淮便要聯絡魯人。魯人新敗未必敢派兵。不過如果龍伯使其夾擊我們後營驚擾頗甚大損士氣不可不防。幸好我們及早得知消息否則龍伯大軍在前後方又有相攻之兵倉猝之間不知虛實說不定會派其破了營寨。嗯寡人派一千弩卒移營在後龍伯就算派三千人偷襲也足以應付。”
顏不疑道:“父王如此調度正是防患於未然。其實以父王之智就算沒有范蠡文種也能破齊。范蠡這幾日是否常勸父王退兵?”勾踐嘆道:“是啊他說戰事不利滅齊甚難不如退兵江淮以避寒冬。”顏不疑道:“聽說大軍離開吳都北上之日范蠡曾向父王請辭欲歸隱江湖之間是否真有此事?”勾踐點頭道:“正是不過寡人還要倚仗他沒有答允。”顏不疑嘆道:“看來范蠡對父王也有猜忌之心了否則他與父王患難與共越國好不容易有今日之勢正好享盡富貴權勢他卻要退隱天下焉有如此蠢人?范蠡自然不是蠢相反是極爲聰明的人想必是對父王有了異心。”勾踐搖頭道:“不疑說錯了相國忠心耿耿非他人可比。”
顏不疑道:“不管怎麼說范蠡在戰前欲辭如今又勸父王退兵心中已無戰意。兵陣之上勇氣爲先范蠡身爲右軍之將卻有退縮之意這仗便沒法子打了!”勾踐默然顏不疑又道:“兒臣倒有個主意眼下兩軍對峙處處危機父王先將范蠡遣往江淮收民再殺文種將左右二軍交給小鹿和兒臣執掌如此一來才能上下同心我們祖孫三代人擊退龍伯成滅齊之大業。”勾踐點頭道:“這倒是個辦法。”鹿郢嘆了口氣緩緩點頭。
伍封心道:“這顏不疑一心要對付範相國和文大夫原來是想得到兵權。唉如此情況下軍中換將豈非取敗之道?嗯他看重的是權勢有了一軍之權尾大不掉連勾踐也要忌他三分。小鹿自然也是這麼想他並非勾踐之孫、顏不疑之子心中自然是另有打算能借此機會掌握一軍對他來說再好不過。”
這時一個小卒進帳道:“大王相國求見!”勾踐皺眉道:“這麼晚了相國來幹什麼?”顏不疑臉色微變道:“父王范蠡極聰明他有忌父王之心見今日之事只怕是來探聽虛實。”勾踐不悅道:“不疑胡說什麼?”讓小卒請范蠡入帳他走到帳門處親自相迎。
范蠡進帳後向三人施禮勾踐請他坐下回座問道:“相國夤夜趕來未知有何要事?”范蠡道:“臣擔心軍中之事輾轉難眠是以來見大王。”勾踐道:“相國又是來勸寡人退兵?”范蠡點頭道:“正是。微臣知道越軍雖然連番受挫但大王滅齊之心不減。按理說爲人臣者當體察君意大王想戰臣等便要小心爲戰。然而形勢變幻長此下去我軍更是不利只好逆大王之意。所謂忠言逆耳只盼大王能夠再聽微臣一句勸早早退兵了罷。”
勾踐皺起眉頭道:“相國是否因我們數敗於龍伯便以爲越軍真不如齊人?”范蠡道:“越人自然要勝過齊人但我們士卒雖強將勇卻不敵更兼龍伯詭計多端難以應付。我們雖有晉、宋、衛、中山相助但齊國也有楚、燕、鄭三國相助。晉人雖衆卻是四家合兵互不統屬雖然智伯爲將但趙、韓、魏三家各懷鬼胎而楚兵卻是楚王親臨士氣正盛楚晉相較晉人必敗無疑。衛國內政多變戰事頻繁精銳多喪於君位之爭的戰事中如今遣來的衛卒都是些新卒或是老弱不敵燕人。宋人與鄭人尚可一較但兩國數十年交戰互有勝敗宋人也無必勝把握。兩方相較我方敗因甚多。如今天氣轉寒南軍不耐北地風雪急切難勝聽說田恆收四方之兵源源不斷遣往齊營之中齊營每日有士卒加入又挾數場大勝之威勢銳氣正盛若多等些時日我軍想退也未必成功。”
勾踐道:“我軍連敗數陣此時退兵必惹列國恥笑日後還何以與諸國爭勝?相國所說的這些道理寡人也知道然而寡人還有計謀正施行之中不日便可見效齊人雖勇早晚會喫個大虧我們乘勝而退便不失臉面。”范蠡道:“大王有何奇謀、能勝齊人?”顏不疑插口道:“此事在下正施行之中不日便可見效或可乘此舉破齊。”
伍封心下凜然尋思:“原來勾踐和顏不疑還有詭計他們二人說起來十分自負想必此計甚難防備莫非與姬非有關?”
范蠡嘆道:“大王若是未有數敗想必便退兵了。”勾踐道:“正是。”伍封猛然領悟怪不得以勾踐之智如今眼見軍情不利仍然不願意退兵便是因爲他數敗於自己之手激起了好勝之心!早知如此自己設法小敗一二陣勾踐說不定此刻早已經答應范蠡退兵了
范蠡問道:“未知大王有何妙策可以或勝?”勾踐道:“此計說來也不算甚奇然而當十分有效寡人使……”還未及說出其策顏不疑忙道:“父王!”向勾踐使了個眼色勾踐怔了怔未往下說。
伍封正要聽勾踐自述其計卻被顏不疑打斷心下大惱。范蠡心下好生不悅顏不疑倒罷了勾踐居然也閉口不言似乎有見疑之心登時生出沮喪之意緩緩道:“如果大王非戰不可需有必勝把握纔行。如今前方兩軍相峙後方又有變故更兼鍾建引楚兵逼楚越之境不可不防。”
勾踐道:“寡人正思慮此事欲賜相國爲越侯賜文大夫爲吳伯分守吳越之境。”范蠡渾身一震驚道:“什麼?”伍封心道:“越國只是子爵雖然稱王已久畢竟不是真的天子怎敢賜臣下侯伯之爵?需知晉齊大國也只是侯爵勾踐真要這麼做豈非讓臣下與晉齊之君相若?如此不僅會惹來它國譏笑更會使列國忿怒禍患無窮。楚國稱王已久卻也不敢賜侯伯之爵予人越國怎敢如此?勾踐忽作此語是對範相國和文大夫有猜忌之心出言相試。”
勾踐這性子范蠡最爲清楚不過勾踐猛然這麼一說以范蠡之智當然聽得出其語中試探之意既然勾踐出言試探心中自是有了猜忌否則何必出言相試?聞言心驚范蠡立時臉上變色。
勾踐這一句話說出來立時好生後悔連忙道:“寡人的確是有此意相國不可誤會。”他越這麼說越是證明了其心中有刺范蠡澀聲道:“原來如此微臣何德何能敢擠身侯伯之列?大王愛護獎勵之意微臣明白賜爵之舉萬萬使不得。”
顏不疑在一旁道:“相國夜來勸父王退兵眼下兵暫不可退未知相國還有何議?”勾踐聽他語中竟有逐客之意不禁皺起了眉頭。其實勾踐對范蠡素來尊重即便是范蠡將他牀上扯起來說話整晚他倦意再濃也不會如此這顏不疑卻出言相逐無禮之甚弄得勾踐大爲惱怒尋思此子太過不知分寸。
范蠡自不會與顏不疑一般見識道:“微臣不敢打擾大王休息即刻便走不過走之前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勾踐忙道:“不疑出言不遜相國不用理會。未知相國還有何事?”范蠡道:“如今後方不穩需派人往吳越舊地鎮攝此事牽涉甚劇任其職者非極賦威權不可。臣以爲大王當立太子以太子守國自然四民臣服。何況越國這許多年來一直未立太子。列國之中因立嗣之事往往禍起蕭牆之內骨肉相殘比比皆是有鑑於此越國也當立下太子有了嗣王既可安百姓之心也免得有覲覦權勢者紛紛奔走於權貴之門弄壞了清明政事。”
勾踐點頭道:“相國所言甚是寡人這數月來一直心神恍惚便是因嗣子之事有些難決。唉寡人若是早立嗣子無翳就不會……”他話沒有說下去但旁人聽着猜得出他意思是說早立了嗣子定下名份王子無翳之事或者就不會生了。
顏不疑臉上變色低下了頭去。伍封心道:“原來勾踐心裏也知道王子無翳之事有些古怪只是不願意說出來而已。之前他若追究此事支離益和顏不疑必定會殺王子無翳而滅口連顏不疑也要獲罪豈非二子皆失?”
范蠡道:“大王英明。大王思慮數月未有結果想是因嗣子責重未得其人罷?”勾踐默然點頭。伍封心道:“顏不疑刻薄無情越人豈有不知之理?何況他是刺客出身又假扮夫差之子行顛覆吳國之事雖然有功卻非正人義士之道如此之人爲君臣民必然不悅。勾踐除了王子無翳之外便僅有此子卻始終不能決斷自然是也覺得顏不疑非太子之選了。他不立顏不疑便只能立王子無翳然而顏不疑又怎會心服?就算顏不疑不弒殺之王子無翳早晚也會追究顏不疑加害之事這二子之間便少不有手足相殘。勾踐若想立王子無翳除非先殺了顏不疑但他又怎麼捨得?也怪不他爲難了。”
范蠡道:“此事並不難決。昔日我們闔閭能立王孫夫差爲太子大王怎不能立王孫鹿郢爲太子?雖然不立子而立孫之事列國少見但也並非不能爲之。王孫鹿郢文武兼資仁厚愛人正是太子之最佳人選!”顏不疑猛地擡頭眼光如電一般向范蠡射出露出深深的恨意。勾踐眼中一亮喜道:“相國言之有理寡人卻沒想過不立子而立孫之事。唔如此一來不疑也會全力輔佐小鹿無翳也可保身安。”
鹿郢忙道:“王爺爺小鹿怎敢視父親爲臣?”勾踐道:“這有何妨?終不成你父親會搶你的王位吧?如果你不願意父親爲臣可加尊號譬如當年闔閭之弟夫概闔閭便以假王尊之人稱夫概王小鹿大可以效仿。此事就這麼辦相國即刻招集衆臣入帳同時宣示全軍就說寡人立鹿郢爲太子立即行立嗣之禮軍中行事當待大軍回國小鹿再往宗穆之廟告祀列祖列宗。”
伍封大感愕然不料這立嗣的大事勾踐片刻間便決斷馬上便要行立嗣之禮。忽見范蠡和勾踐相視微笑猛然醒悟心道:“其實勾踐早就想立小鹿爲太子他與顏不疑聚少離多自然是愛惜此子怕顏不疑心生怨恨傷了父子之情是以隱忍不只好等臣下提議。但不管是誰提議此事必然得罪顏不疑顏不疑是個心胸狹礙之輩日後他身爲越王之父威權極重肯定會加害其人是以範相國雖知勾踐心意卻不敢貿然說出來。今日範相國提議立小鹿爲太子正合勾踐心意索性當機立斷連夜行立嗣之禮以免夜長夢多再搞出骨肉相殘之事來。”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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