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愧於天,不畏於天

作者:全威
伍封心裏想着尋思一陣間羣臣趕來這大帳人多眼雜別被人現自己伏在帳頂泄露了行藏。如今天寒地凍伍封伏在帳頂良久換了他人早就凍僵了。幸好他練的吐納之術可避寒冷是以毫無影響趁勾踐等人送范蠡出帳時伍封悄悄由帳後滑下來溜回左軍潛回寢帳。此時營寨中一片歡騰可見越人對鹿郢被立爲太子之事甚是歡喜其實他們對鹿郢瞭解不多隻是是喜歡顏不疑是以寧願鹿郢當這嗣王。

  衆越臣趕往勾踐的中軍大帳去見證立嗣伍封這“夫餘寶”是異族之人無官職在身自然不必去只是靜臥帳中休息暗暗告慰東郭子華在天之靈。雖然這事自己並沒有出上力但支離益和東郭子華泉下有知也當大感安慰了。

  營中鬧騰了一夜天快亮時伍封聞營中腳步亂響知道禮事已畢衆將各自回帳休息。心道:“立嗣之禮已畢小鹿這越國太子之位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忽想起顏不疑的爲人這人爲了當越國太子不惜加害手足兄弟“兒子”鹿郢當上太子他是否會心甘情願?心道:“顏不疑寡情薄義萬一他喪心病狂殺‘子’自立我怎對得住小華?”越想越覺得又些心驚連忙起身又往中軍大營去。石朗告訴過他顏不疑的營帳位置他判斷方位往顏不疑的寢帳過去片刻間到了顏不疑的寢帳之旁聞帳內有人聲依前法爬上帳頂捏了個小洞往下看去。

  只見顏不疑氣憤憤在在帳中來回走動石圃在一旁站着道:“王子事已至此煩惱亦是無益。”顏不疑憤憤地道:“這真是豈有此理?哪有父親給兒子爲臣屬的道理?父王簡直是失心瘋了!”他們二人在帳中壓低了聲音說話伍封耳力甚佳聽得十分清楚。

  石圃道:“大王此舉的確也不大妥當我們衛國內亂多年全因衛靈公逐其子莊公蒯瞶立孫出公爲嗣而引起。此後莊公蒯瞶與出公交戰多年逐子自立反反覆覆弄得衛國大亂。衛靈公立孫爲嗣還是因逐走了其子之故其子不在國中尚且惹禍今日大王竟當着王子父子二人立王孫爲嗣將王子棄在一旁委實不好。”顏不疑道:“正是可范蠡狡猾之極今日他只提闔閭立夫差之事以爲前例若是也說衛靈公事父王便想到衛國之亂不會有此亂舉。可惜這事當時我也想起卻不能說出來。”

  石圃道:“王子自是不能說否則豈不是擺明了要與王孫爭位?”顏不疑道:“是啊當時如果石兄在一旁便好了只須以衛事爲鑑便可勸父王打消念頭。”石圃搖頭道:“這卻不然依在下之見大王必是早有此意但不願意與王子父子不和纔會不說出來。今日范蠡這麼提起大王正合心意便急匆匆行立嗣之理徹底打消王子的念頭。嘿大王行事果然是老辣之極!”

  顏不疑道:“哼!”石圃道:“不過說也奇怪今日范蠡之議倒好生奇怪不大附合已往的性格。”顏不疑道:“怎麼?”石圃道:“范蠡爲人深沉行事低調此舉擺明了要得罪王子他怎會去做?如果說這話的是文種倒不稀奇偏偏卻是范蠡讓在下意想不到。”

  顏不疑道:“還是石兄說得對范蠡文種二人一日不除我便休想當這越王果然如此!可惜我始終晚了一步。”石圃道:“這卻不然。王子仍可照以前的法子只要殺了范蠡文種事情仍有轉機。”顏不疑驚道:“石兄之意難道是要在下去對付自己的兒子?”石圃搖頭道:“也不算對付王子只須念及父子之情等大王百年之後迫王孫將王位讓給你便成了。王子仍可立他爲太子以王孫的性格未必願意與王子相爭。”

  顏不疑道:“嗯此言大有道理。”石圃道:“然而此事要順利而行仍要先殺了范蠡文種否則他們必不會應允。”顏不疑沉吟片刻笑道:“范蠡文種之事卻好辦父王年紀大了不免固執多疑如今對范蠡和文種已經起了戒心。龍伯以離間計對付文種正是幫了我們的大忙。”石圃道:“是啊高柴在江淮之間挑動百姓生亂以爲能瞞過在下誰知道在下會將計就計暗裏助他行事將百姓之亂挑得更大了些。”

  伍封心道:“原來你們知道我用反間計!嗯高柴和石圃都曾是衛國大夫石圃自然認識他。這人在衛國動變亂欲自立爲君果然擅長政事陰謀。顏不疑之政事手段遠不及任公子但有了這個石圃相助日後害人只怕多了。”

  石圃道:“既然范蠡被大王所疑我們須得再加些力氣。”顏不疑搖頭道:“范蠡可不同文種父王對他頗爲信任較難行事。嗯石兄大有名堂連王后對你也十分有好感日後你說動王后或者就好辦得多了。”石圃笑道:“這是自然。先前王子也說大王年紀高大了不免多疑我們只須……”還沒說完條桑匆匆入帳稟告道:“王子範相國走了!”伍封暗暗搖頭尋思條桑這女子迷戀顏不疑已深雖然經歷了許多事卻始終盡心盡力地爲顏不疑辦事。

  顏不疑問道:“去了何處?”條桑道:“立嗣之禮畢後範相國便隻身離營南去還派人送了一書給大王。桑兒當時正在大王身邊侍侯瞥見此書書中道‘臣聞主辱臣死。曏者大王辱於會稽臣所以不死者欲隱忍成越之功也。今吳以滅大王倘免臣會稽之誅願乞骸骨老於江湖。臨淄在目望而不及乞早退兵以全越人之性命。臣不忍見士卒被戮喪於千里之外也。’”

  伍封吃了一驚:“範相國竟然棄國而走了!”顏不疑和石圃大喜道:“范蠡此一走必不會再回此事大妙!”顏不疑道:“石兄在下是否該派人追殺范蠡?”石圃搖頭道:“范蠡有鬼神莫測之機他既然走了便無人能追及。范蠡與文種交好他臨走之時必勸文種也離開越國避禍以文種的爲人自然不會輕易走了但他心中對大王不免有所猜忌。王子此刻應該去見大王先取范蠡右軍之軍權再勸大王殺了文種。王子只須說文種不比范蠡范蠡走時只是孤身一人文種若走只怕不是率軍南下江淮便是舉兵投往龍伯大王不管信不信心中總是更多了一分猜疑之心。”

  顏不疑大喜道:“正好在下這便去。日後我若成了大事必以石兄爲相國與子共國哈哈!”他匆匆出帳石圃低頭相送顏不疑走後石圃才擡起頭來。伍封瞥見他臉上閃着詭異的獰笑心道:“這個石圃很不簡單日後就算顏不疑當了越王以他爲相早晚必死在石圃手上!”

  石圃道:“桑兒王孫鹿郢聞范蠡離營有何異舉?”條桑道:“他只是嘆了口氣臉上卻什麼也瞧不出來。”石圃長嘆一聲道:“若論行刺暗殺王子只怕是天下第一的殺手連龍伯也不及他但論起政事手段王子卻不擅長否則他怎會以夫差之子的身份在吳國多年最後卻無甚能爲越軍圍吳三年方破若換了在下數月之間便可助越軍破城了。”

  伍封暗暗點頭對此深信不疑尋思:“你在衛國生亂差點當了衛君自然是最擅長謀逆亂先前聽你說話果然是個厲害傢伙顏不疑比你可差得遠了。”

  條桑道:“你說得是桑兒每每便有些耽心。”石圃道:“王子擅殺陳音更是奇蠢之舉幸好勾踐愛子心切未加以處置。只是這麼一來王子在軍中大失將士之心就算當了越王也不易安穩。這一點王孫鹿郢可利害得多了這小傢伙喜怒不形於色平日低調少言但言必中的令大王心順、王子高興、羣臣敬佩。王孫當了太子王子要奪其位可有些難。”

  條桑道:“王子當個王父也不錯的何必定要與兒子爭位?”石圃道:“這也是不得不爲衛國蒯瞶父子不是也交戰多年?有時侯大家所爭的不僅僅是王位而是自己的性命安危。世間當君王的誰能容得下權勢竟與君王幾乎相若的臣子?就算王子無爭位之念王孫只怕也會心下猜忌猜來忌去早晚會生殺機。大王與范蠡是患難之交君臣之義重在列國間十分少見連范蠡也避禍而走何事不會生?”

  條桑心驚道:“這政事爭競可怕得緊!”石圃嘆道:“死於政亂者遠勝於死於戰陣之數王孫是個極厲害的人物我們就算不爲王子也當爲自己打算宜早對付范蠡文種太過精明在越人中又有威望我們先借王子之手除去。今日范蠡走了大王自會將右軍交給新立的太子王子此去毫無所得便會打文種左軍的主意是以不須我們提醒王子也會對付文種。王孫鹿郢的性命我們大可以留到日後慢慢解決不過這事還要暫時瞞過王子纔行。”條桑道:“王子僅鹿郢一子看得極重我們若害了鹿郢王子必怒。”石圃嘿嘿笑道:“這事我自有打算我們助王子奪了王位日後桑兒便貴爲王后桑兒再用那日對付龍伯的甚麼‘無生水’毒物讓王子不疑變成骨軟聾啞的廢人這越國豈非就是你我二人的?等你爲我生下孩兒別人必當他是王子不疑的兒子我們奉他爲王他便成了越國之主!是以鹿郢留不得否則我們的孩兒永遠當不上越王!”

  此言大出伍封意料之外伍封聽得大驚失色幾乎由帳頂跌下去便聽條桑暱聲笑道:“這毒物對龍伯毫不管用只怕無甚效果。”石圃笑道:“怎不管用?我拿了些在人身上試過果然是效用極彰。”條桑奇道:“你在誰身上試過?”石圃笑道:“上次齊軍闖營我們擒了數十死士我便在他們中間隨便找幾個人試了試。”

  伍封聞言生怒恨不得飛身下帳殺了石圃卻聽條桑道:“唉你好生心狠!嗯其實除了‘無生水’我還有一件藥物名叫‘歲斷’這毒物奇異之極中了這毒過一年方纔毒腸斷而亡是以中毒者每年需服一次解藥。”石圃喜道:“此毒甚妙。”條桑由懷中取出一個綠色的藥盒道:“可惜這毒丸計然只配製出了一顆解藥倒有十餘顆。”石圃接過來揭開藥盒看了看條桑一把搶過塞入懷中道:“那顆紅色的便是毒藥其餘綠色的是解藥。”石圃伸手便往條桑懷中去掏條桑推開他的手嗔道:“幹什麼?”

  石圃一把將條桑摟過來笑道:“哈哈桑兒你對王子本有些傾心的若非見我還有些手段怎會垂青於我?”條桑道:“哼你當我是什麼人?枉我對王子不疑一片癡心他總是對我推三阻四早料他有些問題後來龍伯對我說些話時我便猜出幾分那日祖師爺爺無意中說起‘蛻龍術’之缺陷我才知道王子不疑是個沒用的男人他騙了我這好些年欺我太甚!”

  石圃怪笑道:“你怎不說王子讓你獨守空房數年你耐不住寂寞了?不過話說回來我的妻子盡喪於衛國孤身一人你也是寂寞難耐你我二人同病相憐若不廝守在一起只怕有違天意。”條桑怒道:“混說什麼?哼那日你剛由江淮回來便讓我悄悄在龍伯酒中下毒以此退齊兵又讓王子不疑承擔惡名差點害得我被大王烹死顯然只是利用我而已。”石圃叫屈道:“天地良心我怎捨得你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死?我料王子不疑必定爲你求情纔會如此。你想連龍伯和大王都以爲你是癡心一片爲了王子王子怎會不這麼想?你爲他害了龍伯他自然要投桃報李救你性命。”

  伍封心道:“條桑畢竟是落鳳閣出來的女子騙人很有手段我還以爲她真的是對顏不疑癡心呢!”

  又聽條桑道:“你真這麼想?”石圃道:“這是自然。像你這樣的女子人皆以爲出身風月視爲下賤卻不知道天下女子之中唯有你們才真正知道服侍男人我有了你之後才知道以前娶的妻妾簡直算不上女人!就算有人拿金山來向我換你我也決計不幹!”條桑聽他滿口甜言蜜語立時眉開眼笑暱聲道:“哼你就會騙人!”

  二人說着說着行爲漸漸不堪起來。伍封大皺眉頭見天快亮了便想下帳回去。這時又聽石圃道:“嗯這是王子不疑的寢帳萬一他回來撞見可就大大不妙了!”條桑喘着氣惱道:“你這死人!既是如此你招惹我幹什麼?”石圃怪笑道:“這個對不住你先到我寢帳去等着。我還要到後面看看片刻便趕來!”條桑慢慢出帳在帳門回聲道:“你快來喲!”石圃笑道:“是是是。”

  條桑走後石圃掛劍出帳周圍看了看匆匆往後營而去伍封見他行蹤詭密心中一動滑下了帳頂悄悄跟了上去。只見前面離南面營門不遠處草堆無數高達一二丈是越軍放糧草輜重之處周圍士卒衆多防備森嚴。石圃向士卒說了幾句話徑入草堆之間去。

  伍封見他行蹤詭祕並不像察看糧草輜重似乎這中間有何隱密之物心道:“顏不疑掌管糧草輜重此處自然都是顏不疑的人石圃與顏不疑在這輜重之間藏了什麼?”見此處防備極嚴一時難入沉吟片刻尋思天色漸明行蹤難藏需得天晚後再來。他趕回到自己寢帳入帳睡了一個多時辰起來兩個小卒便來服侍他用飯他用過了飯匆匆往文種之帳去。

  纔到文種帳外便見勾踐和顏不疑等人由文種帳中出來大羣人簇擁着往中軍而去。伍封心道:“勾踐來幹什麼?”他走入帳中只見文種手捧着一口長劍呆立面色憔悴彷彿一夜之間老了許多。

  伍封向他施了個禮愕然瞧着他文種喃喃道:“相國臨走派人送了一書給我書中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大王陰刻而多疑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安樂。今猜忌已生殺極已現大夫此時不走禍必不免!’文某還不深信豈知片刻之間……唉文某始終不如相國之智!”

  伍封心道:“怎麼?難道勾踐想殺你?”文種向伍封道:“夫餘先生你雖不會說越語但這兩天文某見你聽我們說話目光閃動似有所感想是能聽懂些。”伍封心中一凜尋思文種眼力了得終被他看出破綻來。

  文種叫上一人命他拿來黃金百兩交給伍封道:“夫餘先生你幾番救了文某性命是想文某揮軍殺了龍伯爲令兄夫餘貝報仇。此事文某無能爲力況且文某聽說令兄行爲不端有謀逆之舉乃被龍伯所殺此乃國家大事非二人私仇龍伯也算不上你的仇人。夫餘先生不如放下報仇之心改投龍伯麾下以你之才龍伯必能重用。這百兩黃金是文某送你的路資今日你便離營去吧!”

  伍封怔了半晌茫然接過心感不妙。文種嘆了口氣揮手讓他出帳。伍封退到帳外向周圍士卒看去只見他們一個個神情惶然。伍封心道:“勾踐先前來幹什麼?”忽然聽帳中劍鳴之聲傳出帳外衆人無不渾身一震伍封心內如電光石火猛地想起一事來:“屬鏤!”他先前見文種手中那口劍有些眼熟並未在意此刻想起來這口劍正是那口“屬鏤”。夫差以這口“屬鏤”劍賜死了父親伍子胥後用用此劍自殺吳國乃亡勾踐佩此寶劍今日卻將這劍留給文種豈不是要文種學父親和夫差一樣用此劍自殺?

  伍封連忙搶入帳中只見文種橫劍在手躺在地上胸前全是鮮血頸上的創口長達半尺只見他目光散亂顯是無法相救了。伍封心中猛地一痛雖然他與文種並無深交但一向敬重其爲人自己用離間之計只是想以此挑起越國君臣不和尋機退敵。誰知被顏不疑從中利用而勾踐又殘虐狠毒竟然會將文種賜死這真是意想不到。

  伍封將文種輕輕扶起將他的頭枕在自己膝上。文種氣若游絲看着伍封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疑色。伍封心知石朗和自己從來未與文種這麼接近此刻將他扶在身上文種眼尖自然瞧出些破綻來。伍封不忍瞞他小聲在文種耳邊道:“文大夫在下是伍封!”文種微微一震臉上滿是詫異、驚慌之色伍封知道這人忠心爲國定是怕他行刺勾踐又道:“文大夫放心在下不是來當刺客。”文種嘆了口氣閉目而逝。

  伍封心頭一片茫然尋思:“文種之死自己多少有些責任。雖然我是想擊退越軍以致用離間之計但文種一片忠心與先父伍子胥相似卻不得善終。莫非這忠臣如此難當麼?”又想起自己一心爲齊事奔波日後未知會有何結局。

  伍封正茫然間忽覺背上生寒有人用長劍抵在背上。適才他心思不屬以致連敵人接近身邊也未察覺此刻心中一凜尋思:“莫非我被人識破了?”便聽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背後道:“將文種的這些親隨都趕我押走留他們在軍中早晚必成禍害。”聽聲音正是顏不疑。

  伍封心道:“原來你並沒有認出我只是當了我是文種的親隨而已。”緩緩站起身來卻被顏不疑推到了一邊去伍封怕泄露身份是以並沒有抵抗。回看四周只見帳內外擁着許多執劍的士卒正將文種的這些親隨趕在一起用長劍指住。

  顏不疑看着伍封冷笑一聲道:“夫餘寶昨日你用大殳刺傷了我今日我便殺了你以報此仇。”他提劍上前伍封心內暗歎尋思只好與他動手了。

  顏不疑走上幾步正要揮劍石圃由後面走來道:“王子不宜多生事端免得衆軍生怨。這些人可先押走至於如何處置是些小事王子還是儘快招集左營將士接掌左軍這纔是當務之急的大事。”顏不疑似是對石圃言聽計從立時點頭插劍入鞘滿臉興奮道:“如此便煩石大夫將他們先押走在下集將議事後再與石兄商議。”

  石圃見顏不疑無意讓他參與軍議眼中微露不悅之色帶着士卒將伍封等人押出帳去往後營而去。伍封不知道他要將自己這些他押到何處留意看着漸漸走到後營堆放糧草輜重的地方石圃將他們帶着草堆深處停下來。

  這時幾個小卒扒開地上的草露出一塊大木板來他們擡起木板只見木板之下赫然是一個黑黝黝的深洞。伍封恍然大悟:“怪不得早間見石圃鬼鬼祟索到這兒來原來這是顏不疑祕密困人的地方。”猛地心內一喜:“大哥被越人擒住石朗在營中許多日都未能打聽到莫非便在這深坑之中?”

  小卒將伍封等人一個個向坑內推去每人落下便即退開以免被後來者押住。伍封由得人將他推下土洞他身手敏捷穩穩站着移開丈餘靠着土壁站着周圍細看。

  這洞中有一隻小小的火把點着光甚昏暗不過也看得清洞內的大致情況。這土洞甚大約有十餘丈見方里麪人頭擁擁關着不少人。伍封略數一下約有百餘人。擡頭上看只見這洞深只有兩丈壁口極滑又插了許多竹籤倒刺怪不得洞中這些人無法爬出去正看時頂上木板又移合起來聽腳步聲漸漸遠去。

  伍封四下看着只盼柳下惠也在此洞中自己便少了許多尋找的功夫。這時洞中一人道:“咦這都是越人!”又一人道:“妙極!我們被越人在這鬼洞中困了好些天了正好拿他們出氣!”不少人搖搖晃晃站起來向新入洞的越人逼過去可行去數步又跌着地上。那些越人見狀愕然有人道:“咦這……”“撲通”一聲也跌坐下去其餘越人也紛紛坐在地上無力起來。

  伍封心道:“溫柔香!”向那火把看去心道:“這火把之中必有‘溫柔香’以致洞中的人都骨軟無力。”

  這時洞中的人見其他人都跌坐只有伍封一人仍站着都向他看過來。一人道:“這人有些古怪!”又一人道:“我看這洞中才古怪呢!人人在這洞中都被鬼抽去了力氣。”伍封嘆道:“不是被鬼抽出了力氣而是這火把之中藏有異香這香名曰‘溫柔香’是件毒物只對男子有用雖不損人性命卻能讓人幗軟筋麻份量多了還讓人昏睡。各位聞了此香自然被毒香所迷。”

  衆人“囈哦”之聲不斷忽一人道:“兄弟是你?”伍封聽出是柳下惠的聲音大喜道:“是我!大哥原來你在這兒終被我找到了!”向說話那人走過去。

  那人扶壁站起來火光下看時果然是柳下惠!伍封連忙上前將他扶住柳下惠笑道:“兄弟怎扮成這模樣?若不開口說話大哥可認不出來。”伍封道:“大哥稍歇等我將這迷香滅了再說。”他略一沉吟奔到洞口之下躍起身雙腳蹬在洞口壁上伸手摸那大木板。這木板用是許多木條拼成中間自然釘着橫木伍封聽得分明近處並無越卒是以放心由木板上掰下一根木條下來躍下地後將木條在火把上點燃再將以前那火把順手往地下插去直自滅柄。

  柳下惠笑道:“兄弟想得周到如果洞中沒了火光越人便會生疑。”文種的一個親隨奇道:“咦夫餘先生原來會說齊語!”柳下惠哈哈大笑道:“他可不是什麼‘夫餘先生’而是數番將你們越人打得大敗的龍伯!”洞中衆人大驚伍封怕文種的那些親隨亂叫走漏了風聲閃身過去將越卒盡數點了穴。

  衆人見他身手都笑道:“果然是龍伯!”洞中這些人除了柳下跖的二十餘親兵其餘的都是鮑興領死士闖越營那一戰中被越人所擒的死士見了伍封自然是又驚又喜。

  伍封道:“兄弟一直在打聽大哥的消息想不到大哥竟被關在這黑洞中!”柳下惠道:“說起來慚愧得緊大哥聞兄弟在鎮萊關將文種逐走遂向國君稟告魯國君臣商議了半日命我領百乘赴齊相助。我行至中途中了范蠡文種的埋伏我們又只有百乘人數太少一戰而敗我便被顏不疑擒下了關在此處。本來這洞並不甚深我大可以設法脫困可不知如何總是渾身無力雖比其他人好些卻不能一戰是以無法出去。若非兄弟說出來我們怎知道這每日點着的火把之中有毒物?”

  伍封由背上取出背囊也不必再扮駝背笑道:“大哥這毒物需半日方解等各位力氣恢復了我便救了你們出去。只是此地的越營重地就算我們出了洞也不能保證都能全身衝出去是以非得有所謀劃不可。”

  伍封與柳下惠久未相見說了大半日話下午時有幾個越卒放繩索下來送下食物清水和未點燃的火把在一旁火把自是給洞中人自行更換之用。

  越卒走後衆人略用些飯食。飯食甚少伍封推辭不喫靜等天黑。估計天黑時伍封見衆人都恢復了力氣道:“大哥和各位在洞中呆得太久本當就此帶各位衝出去但就算出了這洞如無接應大家一時也難衝出去。”柳下惠道:“兄弟言之有理。”伍封道:“這地方十分污濁雖然我不想你們久留但非要多留一晚不可。我看這地方正是越人放糧草輜重之處明日大哥帶這些人出去放一把火我率大軍接應這才能讓各位全身而退。”

  衆死士自然是聽他的號令柳下惠點頭道:“此計甚好我們若在營中放火越人必亂。”伍封笑道:“兄弟不僅想使越營亂還要憑此擊退越軍。只要明日大哥能夠放火兄弟便有法子一舉擊退越軍。此番退越大哥和各位死士便立這功。”

  他與柳下惠商議了許久定下計謀然後到了洞口之下先躍身起來將洞壁的倒刺盡數除去再出了洞口在越營中打了兩個圈偷來許多刀劍長矛和食物清水回到洞中交給衆人。又在洞口下壁上挖了許多小坑插上木棍綁了長繩供人攀附而上之用。

  一切安排妥當後伍封吩咐死士一切以柳下惠的號令是從脫下外面的裘服給柳下惠露出內裏穿的鮮虞衣服。柳下惠愕然道:“兄弟這是……”伍封笑道:“二哥因爲大哥之故被越人所脅不得已助越人爲戰。兄弟這便去找二哥商議商議一來使他放心二來要借他破越。這存放糧草輜重處的南面不遠處便是營門大哥你們放火之後先藏身附近等二哥大軍來時便一齊由南門殺出去。”柳下惠見他思慮細緻點頭道:“兄弟果然是善於用兵小跖若能與齊兵裏應外合越人怎會不敗?”

  伍封出了洞覆好木板向中山大營過去。中山人的大營在越營之中常有鮮虞人出入伍封身穿鮮服飾是以營中越卒以爲他的中山營中的人無人阻問。伍封到了鮮虞營前向守營的士卒道:“去稟告中山君就說故人來訪。”那鮮虞人帶伍封到中間的大帳柳下跖正在帳中悶坐飲酒伍封入帳之後笑道:“二哥是我!”柳下跖大喜道:“兄弟!”躍起身來搶上前握住伍封的手臂哈哈大笑道:“兄弟怎麼扮成這樣子我一時可瞧不出來。”

  伍封用藥丸將面上的黃色擦去露出本來面目道:“早就想來看看二哥一直未得其便。”柳下跖嘆了口氣道:“二哥不欲與齊軍交戰可惜被先師所逼如今又因爲大哥落在越人手中不得不助越人。”伍封笑道:“我已經尋到大哥了。”柳下跖又驚又喜道:“大哥在哪裏?”

  伍封將前事簡略說了一遍柳下跖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方道:“兄弟真是神出鬼沒原來早已經安排妥當在越軍中混了多日。”伍封道:“明日我想破越盼二哥能夠相助裏應外合。”柳下跖點頭道:“這是自然。明日我便以殺顏不疑、爲先師報仇爲藉口攻打越軍。”伍封點頭道:“這就極好了只要見越軍糧草輜重起火二哥便率軍由後營穿出去我再派大軍掩殺一舉將越軍擊潰。”柳下跖點頭道:“聽說范蠡走了文種被殺眼下越軍亂成一團士氣低落正是破越之時。”伍封道:“越軍亂時二哥只須帶兵往後營過去不必格殺越人只要先去接應大哥然而殺出南門他們才百餘人宜早接應。與越軍之戰二哥便不用參加了免得讓人譏諷二哥不守信用。”

  柳下跖看着伍封道:“真不用二哥參加?”伍封點頭道:“不是兄弟瞧不起鮮虞騎兵只因二哥是來相助越軍而來袖手一旁倒罷了若是反戈一擊有損二哥英名。”柳下跖點頭道:“兄弟言之有理。明日我接了大哥便饒道往齊營去。”

  二人商議已定柳下跖派親隨去將親衛將佐叫來議事伍封道:“兄弟想去屠龍子的靈前致祭煩大哥派個人帶我去。”柳下跖點頭道:“難得兄弟有心。”正好一人由帳外走進來伍封看時正是那位房子城的千長鼓揚。伍封笑道:“千長可好?”鼓揚喜道:“原來是龍伯!這真是意想不到!”柳下跖笑道:“鼓揚如今是萬長了。鼓揚你帶龍伯到老先生靈前去致祭。”

  伍封隨鼓揚出帳往支離益的靈帳去鼓揚道:“龍伯身爲一軍主帥怎有暇來?”伍封道:“在下是特來與中山君議破越之策。”鼓揚點頭道:“這越人好生可惡竟將中山君的兄長捉住以脅使我們相助哼越人中間可沒有好漢子。”伍封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這事已經解決了。是了多年不見萬長又娶了多少美人、生了多少子女啊?”鼓揚得意地道:“除了龍伯的夫人天下間便沒幾個美人了。不過這幾年小人又娶了五個老婆生了七個孩兒眼下共有八子三女。”

  伍封暗暗咂舌開玩笑道:“這真是可喜可賀!萬長神勇過人在下好生佩服。”鼓揚哈哈大笑道:“老婆雖多終是不夠美倒是有一個燕女還算俏麗小人平日也略偏心較寵愛些。”伍封點頭道:“是啊人皆有私心各位夫人之間要真的是一視同仁可不大容易做到。”鼓揚點頭道:“對啊便是這個道理。”

  二人說着閒話到了支離益的靈帳伍封祭祀了一番這才隨鼓揚到大帳與柳下跖告辭後趁着天黑憑行天之術離開越營回到齊營。

  圉公陽和庖丁刀都守在營門見伍封猛地由空中落下來庖丁刀喜道:“龍伯回來了!”伍封匆匆回帳楚月兒正在帳中指點石朗刀術見伍封回來都大喜迎上來。

  楚月兒道:“夫君去了數日滿臉喜氣回來想是大有所獲。”伍封點頭道:“找到了大哥明日便可救他出來了。”楚月兒道:“小刀和小陽怕走漏消息每日在營前等你。是了石朗扮你數日都還正常只有那小興兒有些疑惑好在我沒讓他與石朗說話他不知其詳。”伍封笑道:“小興兒從小看着我大的對我熟悉之極再扮下去必被他看破。我今日回來石朗便不必再扮我了。”

  石朗連忙脫下身上的戰神之甲解下佩劍如釋重負擦了把汗道:“小人假扮大神數日好生緊張。”伍封讚了他幾句道:“此次若能破越石朗這功勞不小。”讓他去安歇。伍封先去洗浴了一回再換上衣甲掛好重劍。

  楚月兒道:“國君好幾次派人來請夫君到伍堡去飲酒說話都被月兒推脫了再這麼下去國君定不高興。”伍封笑道:“我們先去見見國君和君夫人。”

  二人到伍堡去見齊平公齊平公與田貂兒大喜四人坐下後齊平公埋怨道:“這幾天封兒在幹什麼?再忙也不至於連寡人也不見吧?”

  伍封笑道:“微臣在越營中混了數日不在營中是以無法來見國君。”齊平公和田貂兒十分愕然伍封將上項事簡單說了說齊平公二人聽得目瞪口呆田貂兒道:“龍伯好生可怕居然混進越營中多日兩軍均無所覺。”

  正說時鮑笛跑來道:“國君、龍伯天子的使者已經到了營外。”伍封大喜道:“來得正好未知是何人爲使?”鮑笛道:“使者是太子介。”齊平公道:“封兒隨寡人出營迎接。”

  伍封和齊平公帶人迎出營門果見姬介帶着一百多人等在門外。姬介與齊平公、伍封互相施禮齊平公道:“太子怎麼不預先送個信?寡人當派人到國境邊上相迎纔是未料太子自到營門寡人委實失禮。”姬介笑道:“父王見了姑丈派出的齊使知道事情緊急命在下星夜趕路不可耽擱。在下一路不停唯恐誤事途中聽聞姑丈大顯神威數敗越人連劍中聖人支離益也打敗了。只恨自己來得晚了未能見到。”

  伍封呵呵笑道:“這也沒什麼好看。”姬介道:“姑丈小侄一路上還有個同伴特來拜見。”一人由人羣中走出來向伍封施禮道:“盤丁見過龍伯。”伍封道:“太保怎麼與太子在一起?”盤丁道:“小人到成周拜見天子聞太子要出使齊國遂一同跟來。”伍封將盤丁向齊平公介紹後引衆人一起入營都安置在伍堡之中。

  安置住室之後齊平公設宴爲姬介等人洗塵命人將田盤、鮑琴、鮑笛以及軍中要人都請來陪天使飲酒又派人去請楚惠王、鄭聲公、燕世子姬克楚惠王託辭沒來只使吳句卑爲使前來赴宴鄭聲公、遊參、姬克、姬非都趕了來。

  席間談起兩軍詳情姬介道:“既然齊軍已佔上風是否還需要晚輩來斡旋議和?”齊平公道:“這是自然太子能夠仗天子之威使齊越達成和議那是自好。”姬介苦笑道:“其實越子譖爵稱王已久向來不服王室晚輩來議和只怕只是句虛話而已。”伍封笑道:“凡是議和之事必有軍力爲後盾勾踐雖敗數陣但他仗着士卒數多精銳未喪是以范蠡多番勸他退兵也不聽。我需趁他軍中士氣動搖之時再迎頭打擊逼他退出龍口不復爲陣。其時太子再去斡旋和議必成。”

  齊平公愕然道:“若是我們擊退了越軍何用議和?”伍封嘆道:“即便獲勝但越人敗出龍口未必便退回本國。眼下徐州、琅琊尚在其手中此二城堅固異常萬一越人死守我們便只能死命攻城。琅琊在東海尚不足以威脅齊國根本徐州卻是在齊之腹地離臨淄只是大半日路程此城不拿下來齊國上下便寢食不安。此次齊越之戰對齊國損害極大如今田相在後方準備糧草輜重一日難過一日軍中存糧只能用數月。萬一越人死守城池我們一時間也沒奈他何多延數月越人重整士卒戰亂又起。何況楚燕鄭之師遠來相援如果時間長了只怕萌生退意以致雙方生怨是以非得要太子斡旋議和不可。”田盤點頭道:“正是。”

  姬介問道:“未知姑丈何時興兵破越?”伍封瞥了姬克一眼道:“三日之後四國全軍進擊以圖一舉將越軍擊退。”衆人都點頭。盤丁道:“龍伯小人此次入中原來只帶了二十勇士人數雖少也願意奉龍伯之令到軍前爲龍伯效力。”伍封笑道:“太保勇猛過人能助我齊軍自是大妙。不過越人之中有顏不疑之流頗擅行刺在下恐其兵敗行險前來行刺國君是以還請太保與郎中令一起堅守伍堡以御刺客。有太保在國君身側在下方能放心。”

  盤丁知道伍封不願意讓他二十餘人有所亡又不願意讓人誤會瞧不起他們夷洲人才會這麼安排。說實話他們二十多人在軍前的確也當不上大用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伍封的好意笑着點頭。

  伍封道:“眼下越人後方之重有徐州、琅琊二城在下前些時命士卒外出伐薪備冬之時已經暗中調了千餘精銳士卒到淄水之南以爲夾擊之師。”田盤知道伍封之謀故意問道:“龍伯用兵巧妙必瞞過勾踐了。”伍封道:“只是這千餘人少了些好在我已祕令家臣收斂萊夷士卒得夷兵四千用家中戰船載而南下本來是想讓他們潛往琅琊如今有千餘人在淄水之南接應兩軍匯合五千餘人足以助我們破越。”

  衆人都吃了一驚這事連田盤也大感意外愕然道:“原來龍伯另有安排在下等都矇在鼓裏。”伍封笑道:“兵行詭道軍中人多口雜在下這支奇兵人數不多不敢輕泄此謀。”他眼光向衆人瞥去只見姬非臉色大變。

  伍封又與衆人商議如何進兵姬非向姬克小聲說了幾句話姬克道:“龍伯司馬有要事先要回營中處置。”伍封點頭道:“司馬自去忙有世子在此是一樣的。”姬非匆匆出了大帳伍封向楚月兒使了個眼色楚月兒藉故出帳。

  伍封與姬克互視一笑伍封道:“天色已晚各位請回本營吳先生請先回楚營明日一早請鄭伯、燕世子和大司馬、小琴到帳中來我們同去楚營與楚王商議進軍之事。”齊平公笑道:“軍中之事寡人可幫不上手好生慚愧。”鄭聲公呵呵笑道:“這是齊侯的福氣寡人只恨當初未早生女兒嫁個好女婿幫寡人解憂。”

  伍封笑道:“微臣事忙無暇款待天使和盤丁太保國君只須引他們到堡中宴飲盡興便是立了大功。”齊平公哈哈大笑與鄭聲公等人道別後左手挽着姬介右手拉着盤丁一起往伍堡中去。

  伍封送走了各人這纔出了大帳往寢帳過去。途經寢帳旁旋波那小帳時便見旋波慌慌張張由帳中出來腳步甚急伍封心中正尋思姬非的事心不在焉被旋波撞了個滿懷。伍封連忙退開數步道:“喲波兒這麼急幹什麼?”

  旋波滿臉通紅旋即又變白了。伍封也沒留意她的古怪臉色笑道:“怎麼?這麼晚了月兒又不在波兒也不用出來侍侯你回帳休息吧。”他走了幾步回頭又道:“眼下天氣寒冷波兒夜間要蓋厚被嗯注意火盆不要滅了回頭我再使兩個侍女來侍侯你吧。”說完自入寢帳解下衣甲因庖丁刀隨楚月兒外出便喚了圉公陽上來叫他再派兩個侍女去服侍旋波。

  圉公陽笑道:“是小人這便去。”伍封見他笑容古怪奇道:“小陽笑什麼?”圉公陽搔了搔頭笑道:“本來這話不該說的不過龍伯問起小人便只好說了。呵呵旋波帳中多半還有其他人以前服侍她的侍女都被她了遣了回來。”伍封怔了怔會意笑道:“是男人?”

  圉公陽點頭道:“小人有兩次由她帳外過時聽見內有男人語聲雖然聲音甚小但小人還是聽到了。她帳中只有侍女怎會有男聲傳出?小刀也知道此事。”

  伍封呵呵笑道:“展如不知道去了哪裏就算還活着波兒也不好再與他在一起了。眼下波兒如同孀居正該再找個夫君纔是。嗯不知道是那個傢伙如此有福得波兒垂青?明日我讓月兒問問她如她喜歡便給她完了這頭親事。”

  圉公陽嘆了口氣道:“小人還以爲旋波會……唉真是大出意外。”伍封愕然道:“波兒怎麼了?”圉公陽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小人也不好說了或是小人弄錯了罷。”搖頭出帳。

  伍封怔了片刻未明圉公陽語中之意。在他心中西施將旋波嫁給展如之事與自己頗有干係。不料這展如竟與自己爲敵以致旋波在府中處境頗爲尷尬若非自己和楚月兒處處維護她只怕要受人欺負此事想來頗有愧疚之意。如今旋波既然另有心上人便當盡力成全她纔是。雖然她與展如名義上還是夫妻但展如下落不明索性便當他死了將旋波另嫁俊朗。

  天快亮時楚月兒趕了回來道:“夫君那姬非匆匆回營果然派了個親隨悄悄出營繞到沂水之岸偷入越營。月兒悄悄跟着一直見他到越營中去了。”伍封道:“這個姬非果然內通越人幸好我們及時知覺否則就麻煩之至了。”楚月兒道:“越營防守甚嚴月兒想了很多辦法也無法混進去。”伍封笑道:“我本就沒讓你混入越營你何不早回?”楚月兒道:“月兒想覓個機會進去瞧瞧後來又想那人向越人報訊後必要回燕營稟報姬非於是又到燕營在世子克帳中坐了一陣再去姬非的帳外那人果然回來聽他與姬非說越王勾踐聽說夫君密遣大軍到沂水之南有五千餘人大爲驚慌急遣營中弩卒趕往沂水岸上埋伏。”

  伍封大喜道:“勾踐果然中我之計。我這麼用計便是想遣開其弩卒。越人這三千神弩之卒委實可怕如今勾踐將他們遣出大營我們破越營之時便大可無憂了。”楚月兒問道:“夫君怎知道勾踐一定會派弩卒出營呢?”伍封道:“我傳出消息說有士卒在沂水之南又有戰船。這水上用兵弓弩最爲有用。勾踐的戰船都在琅琊想阻我的奇兵唯有用其弩卒。我聲稱沂水之南有五千餘人勾踐要擊退之非三千弩卒盡出不可。其實我們萊夷新被兵革受創甚重哪來精兵?沂水之南便只有千餘人而已。”

  楚月兒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已將姬非擒住世子將他捆於後營準備在戰事完結後再行落。”伍封道:“嗯如此甚好。我在淮南的一千餘人大有用處月兒你帶石芸、小刀趕到沂南統領這千餘人趕往龍口之東山林中埋伏只要越營火起那些弩卒必然趕回救援你等起隊過一小半時衝殺而出敵人的弩卒不擅近戰你可一舉成功將越人的弩卒殺傷過半。我猜此戰頗易你還有餘暇將往徐州之間夾道埋伏。若見越人勾踐逃往徐州便衝出來擒他。”楚月兒點頭在帳外喚石芸等人趁天未亮帶了幾個鐵衛一同出營不提。

  昔日在桃林之塞伍封初派楚月兒單獨引兵外出委實耽心其後多番用兵每每便派楚月兒爲將知道她頗具將才遂放心讓她帶兵出戰。

  第二天早間鄭聲公、姬克、田盤和鮑琴都趕來伍封帳中伍封與四人帶着石朗等侍衛趕往楚營。昨晚吳句卑回營楚惠王便知道伍封等人要來早有準備帶着吳句卑和魚兒在營門外將大家迎進去。

  楚惠王讓吳句卑和魚兒相陪衆人坐定楚惠王道:“昨日越王勾踐派使前來說是其侄女甚美想嫁給寡人從此楚越結爲姻親之好。”衆人大喫一驚一旦楚越結爲姻親楚國自不可能與越國再戰如此一來齊之盟軍不僅少了一大勢力恐怕還要多了個敵人。

  鄭聲公忙搖頭道:“大王這是越國分化我們之計答應不得。”田盤道:“正是。”伍封卻看着楚惠王皺眉道:“大王以爲如何?”楚惠王道:“楚國經白公之亂、巴人入侵頗傷元氣宜休養生息。若非姊夫之故寡人也未必願意領兵前來。寡人覺得爲長久計楚越聯姻並非壞事。”

  姬克大驚失色道:“如此說來大王莫非有背盟之意?”伍封笑道:“大王決非無信之人否則便不會將這事直言相告了。以在下之見大王大可以派人與勾踐商議婚事只不過不要即刻答允就行了。”楚惠王立時會意知道伍封是要在近日破越而楚越的親事只須拖上幾日便能面面俱到。

  楚惠王點頭道:“寡人聽吳句卑說起道是既然龍伯決定後日破越寡人便派使者去約三日後詳談親事。”伍封笑道:“不用在三日後在下今晚便興兵破越大王派人明日去吧只不過今晚之後尚不知道勾踐會在何處。”

  衆人都大喫一驚齊聲道:“今晚破越?”伍封點頭道:“只因我們營內有人與勾踐通風報訊是以在下昨晚才稱後日興兵。昨晚奸細已經派人告訴了勾踐那麼勾踐這兩天反而無甚防備今晚正當其時。在下已經約好了柳下惠柳下跖兄弟屆時他們在越營內舉事內外夾攻必可一戰成功。”他見衆人滿面疑色遂將混入越營多日的事簡說了一遍。田盤、鮑琴和姬克早知道姬非可能是奸細的事只是沒料到伍封竟偷偷在越營混了好幾日如此神出鬼沒委實令人心驚。

  衆人又驚又敬又嘆驚的是伍封算無遺策早在萊夷之時便想到今日預先派了石朗入越營埋伏;敬的是伍封手段通天數日不在營中卻將所有人矇在鼓裏還用計將勾踐的三千弩兵調了開去;嘆的是范蠡文種二人智謀過人忠心耿耿如今卻一個被賜死一個避禍遠遁無不嘆息。

  伍封見衆人神色忽想起父親伍子胥來嘆道:“自古以來忠臣良將固然身後有美名但在生之事時其結局大多不好。”忽想起自己也是忠心爲國未知日後結局如何心中猛地一凜。

  伍封當下與衆人商議好進兵之策請楚、燕、鄭三國之軍分別進擊晉、衛、宋三營越軍大寨自然是齊軍的目標約好進軍信號不一而足。

  衆人商議到午在楚惠王帳中用過了飯楚惠王笑道:“大事已決寡人現有件私事要與姊夫商議一下。”伍封問道:“大王還有何事?”楚惠王道:“寡人年紀也不小了至今未立王后此位或會留給越女但如夫人總該立幾個寡人想請姊夫割愛將愛女伍魚兒留在楚國寡人立爲如夫人未知姊夫是否願意?”

  伍封愕然尋思魚兒雖然甚有姿色但楚地之大美女如雲未必沒有美豔勝過魚兒者何況魚兒又是扶桑人不懂中原禮俗想不到楚惠王竟想娶她。向魚兒看去只見她臉色微紅此時正向楚惠王瞟了一眼楚惠王向她微笑點頭。伍封見二人眼色之中情意綿綿如同新婚男女一般尋思這二人相處多日原來已生情愫忍不住笑道:“原來如此大王頗有眼力。魚兒與中原女子大不相同非常人可比。”

  楚惠王笑道:“正是。天下美女不少但像魚兒這種豪邁勇悍之女絕少除了姊姊外只怕再找不到了。”伍封明白楚惠王的心思原來他自小仰慕楚月兒十分羨慕伍封身邊有個武勇驚人的女子長大了這幅心思不改於是對魚兒動心。

  伍封問魚兒道:“要你遠嫁到楚國你是否願意?”魚兒臉泛紅暈微微點頭。她是扶桑女子按扶桑之俗向來是女人至上女子擇夫是以魚兒並不怎麼害羞。伍封大笑道:“扶桑人向來是女子擇夫魚兒既然願意在下怎麼拒絕?如此好事正該向大王相賀。嗯魚兒手下那十名鐵衛便當陪嫁隨魚兒到楚國去。其餘嫁妝我再準備魚兒是我之女最得王姬喜歡她大老遠隨着我到中原來我必要讓她嫁得風光無比才算對得起她。”這些鐵衛挑選訓練十分不易勝過寶玉金帛就這麼送出去旁人必覺得有些不捨但伍封是個豪爽之人既然女兒要嫁沒幾個貼身人也不行。楚惠王大喜道:“這些鐵衛實在難得寡人還以爲姊夫會要回去擬開口索要呢!”

  鄭聲公等人在一旁聽着甚感羨慕這魚兒不僅美貌更難得的是武勇過人有她在身邊勝過數十貼身勇士。鄭聲公等人連忙上前道賀楚惠王大笑道:“寡人本是龍伯小舅如今成龍伯的女婿了身份降了一輩不過有魚兒爲夫人寡人當孫婿也是願意的哈哈!”衆人都忍不住好笑。

  伍封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這麼說定了。不過大王還須派使到寡君處向寡君求親纔對魚兒可是寡君的外孫女寡君如不點頭事情便不大好辦。”楚惠王笑道:“這是自然一陣間寡人便派人到齊侯處下聘。”伍封對魚兒道:“魚兒你想要什麼儘管向我和月兒要日後我們相距得遠了見面可不大容易。”

  因夜間要用兵衆人都不敢多說閒話伍封等人各自回營安排晚間戰事插空向齊平公說起魚兒與楚惠王的婚事齊平公甚喜尋思魚兒雖只是伍封義女但時人重諾義女便如親女所以楚惠王這外孫女婿是名正言順的如此一來齊楚有姻親之好於兩國均是大有好處。

  田貂兒也明白此事喜道:“此事便交給貂兒準備龍伯只管放心與越人打仗。”伍封道:“有君夫人主持微臣便安心了。”

  回帳後伍封將衆將叫入帳中調遣將佐安排晚間的戰事。今晚想是一場血戰伍封耽心鮑琴有失特地讓石朗率鐵衛跟隨在鮑琴身邊一同殺敵。

  晚飯之後伍封裝束停當揆劍執戟登上兵車讓圉公陽馭車鮑興充當車右。各營士卒也執戈圍火靜坐只等越營信號。時至冬天天黑得早大約在初更之時猛地裏越營中火光大熾隱約人聲嘈雜伍封站在車上望去只見越營後方火光漸巨知道柳下惠等人已經放火燒糧喝令士卒準備營門大開伍封令死士在前開路自己率大軍出了大營兵車在前步卒在後往越營衝殺過去。

  這時鮑琴與石朗、趙悅、蒙獵率左軍、田盤率右軍分別由左右兩營殺出齊人三軍並進待迫近越營時三軍將士齊聲吶喊聲震於天此時越營中已經是火光沖天士卒正忙亂大軍殺到越人全軍皆驚。

  遠遠便聽到東西兩方也有喊殺之聲傳來想是楚、燕、鄭三國之軍也盡皆動手伍封揮舞大戟摧動士卒殺入了越營。這兩軍混戰人頭涌涌這些死士十分勇猛在越營中硬生生衝出一條路來伍封率大軍四下衝殺遠遠見柳下跖的大旗在越營後方時閃時沒正是敵營南門的方向猜想柳下跖應該已經接應上柳下惠了。

  伍封率着中軍往越王勾踐的大帳方向衝殺過去臨到勾踐大帳數十步時無數越人擁了過來這些人奮不顧身死命擋住齊軍。伍封見他們抵抗甚烈知道這就是勾踐的君子之卒是越人中最爲悍勇善戰的連忙衝了上去鐵戟如飛見到越人便刺鮑興揮斧狂劈不管越軍是人是車是馬見了就是一斧子劈下去。君子之卒雖勇但無人能敵伍封和鮑興被伍封二人來回衝殺直殺了一個多時辰也不知道刺倒了多少人這些越人才漸漸潰散此時伍封和鮑興的這乘兵車幾乎已經被染成紅色連鐵戟上也濺得全是血有些溼漉漉的了。

  伍封用大氅擦了擦鐵戟猛見不遠處勾踐乘車閃過大喝道:“勾踐休走!”圉公陽連忙驅車上前鮑興大笑道:“勾踐喫我小興兒一斧!”大斧早已經高舉。

  勾踐倉惶之下扭頭看了過來伍封見他滿面驚色笑道:“大王不如乖乖下車隨在下到齊營去免被士卒誤……”話未說完便見顏不疑和石圃、條桑乘一車斜剌裏衝過勾踐喜道:“王兒快來……”顏不疑一車早已經由勾踐車旁掠過去直往後營而走。

  勾踐怒道:“這個畜牲!竟然棄寡人不顧!”他咬牙喝道:“既然撞上了龍伯寡人便與龍伯決一死戰吧!寡人決不能束手就擒!”他揮着長矛讓馭者驅車迎上來兩車相交伍封手快未等勾踐的長矛刺來早已經一戟將那馭者刺落車下。

  勾踐連忙挺矛相刺雖然他矛法精湛但今日伍封之武技已臻化境在他眼中勾踐之矛便如果小兒弄草一般隨手一抓便將勾踐的長矛抓住。勾踐大驚急往後拔矛卻如同拔山一般絲毫不能動彈。

  伍封正想勸勾踐束手鮑興在旁哇哇大叫揮斧向勾踐劈了下去伍封忙道:“不可!”可鮑興的大斧已經劈下這人傢伙的斧頭向來是能不能收是以兇猛無匹卻難留活口。這時由旁邊猛地飛出一根長矛來“叮”地一聲格住了鮑興的斧頭可當不上鮑興斧上的神力一矛一斧仍往下沉落只是減慢減弱了許多。

  此時伍封的鐵戟早已經伸過去將這一矛一戟格住此時鮑興的這柄大斧離勾踐只有四寸許差一點便將勾踐的頭顱劈成兩片了。再看時那持矛者正是鹿郢。原來鹿郢由亂軍之中覓來隨手撿條矛來交戰正見到鮑興斧劈勾踐倉惶相救。其實鹿郢的武技要勝過鮑興只不過力氣有所不如而已再加上適才鮑興是奮力下劈鹿郢是倉悴之下由旁邊橫插長矛來格擋纔會如此。

  鹿郢棄下長矛張開雙手擋在伍封車前道:“師父戰事是兩國之事並非王爺爺與師父的私仇難道真的要將王爺爺殺死不成?”伍封止住鮑興嘆道:“我並非殺害大王之心只想請他到齊營去。”鹿郢垂淚道:“王爺爺性情剛烈若入齊營便不願意生而受辱。”伍封心道:“當年他在吳國爲奴受辱甚矣我請他到齊以禮相待難道他還會自殺不成?”轉念又想盡管今日之勾踐與那時之勾踐不同受辱於吳時的勾踐國弱民貧又是爲王不久年輕而有遠志纔會忍辱偷生。如今這個勾踐卻是滅吳侵越威震東南的大國之主而且他年紀大了性子也倨傲但要說他會自殺這個恐怕不大可能。

  伍封搖頭道:“公事在先私誼在後。小鹿與我雖有師徒之情故人相托之義但我不會因私廢公今日事已至此那是大王命當如此怪不得人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對大王以禮相待決不會讓人辱及你們祖孫。”鹿郢放聲大哭擋在伍封車前。

  勾踐喝道:“小鹿不必求他寡人寧死決不受辱。”由腰間拔出那口“屬鏤”劍來橫在頸上。伍封大驚連忙按戟道:“不可。”鹿郢踉蹌向勾踐車上撲過去腳下不小心幾乎被拖在地上的繮繩絆倒他順手抓住繮繩上車道:“王爺爺大局爲重我們……”伍封嘆道:“大王在下不會讓人……”話未說完便見鹿郢猛地撥過馬頭勾踐將長劍在馬股上深刺戰馬負痛嘶鳴足急馳徑自向後狂奔而去。

  鹿郢一邊馭車一邊回頭道:“師父對不住。”鮑興愕然道:“咦原來是想逃!嘿這祖孫二人好生狡詐!”伍封嘿了一聲心道:“小鹿與勾踐、支離益和顏不疑在一起久了也學得如此擅於作僞。”正想追去忽然心中一凜便覺背後隱約有勁風襲來暗吃一驚急扭身相避便聽箭矢破風之聲甚急兩支長矢一前一後由身側擦了過去。

  伍封驚道:“此箭勁力非常放箭者決非常人。”若非他神功蓋世預先有所感應必定被這二箭射中雖然他身上有鐵甲護身但看這箭矢之便知道這兩支箭必能透甲而入。

  鮑興扭頭後看只見黑壓壓人頭涌動到處是齊兵和越兵雜在一起混戰根本看不到是何人放箭。再看勾踐那乘車時早已經消失在亂軍之中。

  鮑興問道:“龍伯要不要追?”伍封道:“算了再追也不大容易。”鮑興嘆道:“勾踐是敵軍之今放了他豈非是放虎歸山?”

  伍封道:“如果勾踐被我們殺了越人仇齊甚矣!再要談和只怕大有障礙日後齊越之仇恐怕百年難消必使兩國之民飽受兵禍還是留他一命最好。”鮑興點頭道:“龍伯說得是。”伍封笑道:“燕軍一入衛營越人東逃琅琊之道便被隔斷勾踐要逃唯有南下徐州。我讓月兒殺退越軍弩卒後趕往徐州道上只怕已經是預先到了勾踐未必逃得過月兒之手。”

  雖然伍封是謀定而動出奇不意但越人數萬精兵極擅夜戰又悍勇無畏負隅頑抗直到天亮時越人才徹底潰敗戰事漸歇。

  伍封將兵車停在勾踐的大帳之前這時哨探消息傳來說越營一亂晉、宋、衛三軍俱無鬥志楚、燕、鄭三軍均是大獲全勝晉、衛、宋三國之軍大敗而逃棄下營寨、輜重、兵車無數殘部皆逃往徐州而去。燕、鄭兩軍均忙於搶掠俘獲並未追趕唯有楚軍分作三隊一隊收拾俘獲另兩隊分左右二支南下追逐晉人去了。

  鮑興道:“還是楚人擅戰些燕、鄭遠不如他。”伍封點了點頭道:“楚王有遠識決非鄭燕可比。我看楚軍這兩隊一隊固然上追擊晉人另一隊恐怕是南下江淮吧。”鮑興吃了一驚道:“如此說來我們是否也該派人南下江淮爭地?”伍封苦笑道:“楚助齊破越乃得江淮這是早已經議定的事只好由得他了。我本想派一軍南下江淮斷越人歸路既然楚軍先動手我便算了。江淮本非齊地何況以我們齊國今日之勢得江淮之地卻多了楚國這個大敵福禍難測。”心道:“如果我是國君自然不會讓江淮之地讓人唾手得去。”鮑興默然緩緩點頭道:“也是要說齊國得了江淮還不如說是田氏得了江淮。”伍封拍了拍鮑興的肩膊讚道:“今日之小興兒大有見識兵法也頗熟已非昔日之小興兒了!”

  正這麼說時果然楚惠王派了吳句卑來道:“大王見越人擅戰恐齊軍難以分兵故使得勝之師南下江淮爲龍伯斷敵歸路特令在下來告知。”伍封是諸**卒的統帥楚惠王自然要派人相告。伍封笑道:“既有前約在下無話可說。大王智謀過人的確非他人可比楚人有此君王實乃國之大幸。煩楚師謹守江淮勿令越人逃過了。”吳句卑笑道:“龍伯果是信人在下這便去稟告大王。”

  這時衆軍打掃戰場清點俘獲同時準備早飯楚月兒率軍回來。伍封問道:“可曾擒到勾踐?”楚月兒嘆了口氣道:“我們埋伏殺散了越人弩卒然而趕往徐州路上。夫君所料不錯勾踐果然逃往徐州因小鹿奮力抵抗月兒一時心軟未下殺手耽誤了些時候卻被鎮守徐州三千越軍趕來將勾踐等人救走了。”伍封愕然道:“徐州不知道前方戰事怎麼能趕得及派出援軍?”楚月兒道:“我擒下了一二百個越卒詳細問過。原來範相國離開大營之後曾去徐州說越人危甚令徐州守將小心防備士卒和甲枕戈而眠多派哨探打探龍口消息一旦有變便引軍救援。正因如此徐州越軍纔會行動快捷救走了勾踐。”伍封嘆道:“範相國果然智謀過人他還在徐州麼?”楚月兒搖頭道:“越卒說過範相國安排諸事之後便西去了或是去了宋衛之境吧。”

  伍封與楚月兒等人休息用飯之時伍封告訴楚月兒楚惠王求娶魚兒一事楚月兒也十分高興這時楚、燕、鄭三國之軍派人來報戰果。連同被楚月兒殺散的越軍此戰越軍陣亡兩萬三千餘人受傷被俘的越人、夷人、吳人各逾萬餘人君子之卒和神弩之卒大半傷亡經此一戰越軍之精銳可說是十去其七。晉、宋、衛三營的傷亡俱在萬人以上。楚、燕、鄭三國也有三四千傷亡齊軍傷亡近萬人正所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齊人所對付的是最厲害的越軍面臨的抵抗也最烈是以傷亡不小閭邱明、恆善亡於戰陣閭申受了些傷。伍封讓人將閭邱明和恆善的屍體小心裝斂運回營中去見此戰傷亡極多雖是早有預料仍感惻然心道:“此戰或是這數十年間最爲慘烈的一戰吧!”

  田盤興沖沖跑來道:“龍伯我們是否乘勝追擊一舉攻下徐州?”伍封嘆了口氣道:“窮寇莫追徐州城高池深我軍新創強要攻城或能攻下但傷亡必然比今日更盛。齊國飽受戰禍元氣大傷實在不宜再戰。”田盤默然退下。

  伍封留下鮑琴清點戰場自己一衆先回伍堡向齊平公報捷。齊平公喜不自勝大笑道:“甚好越軍終敗矣!封兒功勳蓋世幾比仲父寡人一定要厚加封賞、厚加封賞。”伍封搖頭道:“雖然擊退越軍但我軍傷亡不小唉。”姬介和盤丁也向伍封道賀伍封道:“日後之事便要天使多多費心了。等在下收拾士卒南下徐州成威逼之勢後太子便可入城說和。”他頗爲細心提醒齊平公派個使者趕回臨淄向田恆報捷如此大事不派專人去報田恆日後必然不悅。齊平公會意派了個使臣往臨淄報捷不提。

  這時柳下惠、柳下跖兄弟率衆到大營來原來柳下惠等人在營中放火之後藏身一旁等柳下跖的鐵騎衝破越軍接應上後便一齊出了越營饒道淄水之旁趕了回來。兄弟二人與伍封和楚月兒見面自然是十分親熱。

  柳下跖道:“兄弟我們回來途中遇見一人由越營逃出隨手擒來你道是誰?原來是司馬豹。”伍封道:“田豹?原來他投奔了越人。”柳下惠道:“這人好醜是田氏的人大哥怕龍伯與田氏生隙便讓二弟將田豹在淄水邊上斬了。二弟也正好除掉了這個攪亂中山的賊子派人將田豹級送回中山去了。”伍封道:“這個田豹早就該死了殺得好!”

  午飯後楚惠王、鄭聲公和姬克都趕了來一個個都是喜氣洋洋伍封小聲問楚惠王道:“大王江淮之地頗爲要緊你竟然放心而來究竟派何人爲將去收江淮?”楚惠王笑道:“寡人讓司馬子寬爲將此人曉勇擅戰精通兵法必能成功。”伍封愕然道:“原來子寬也來了爲何我沒見到?”楚惠王笑道:“實不相瞞寡人怕戰事萬一不順楚軍無退身之處是以早讓子寬密領一軍藏於山中萬一戰事不諧可來接迎大軍故而不這寡人營中無法引見。非是寡人信不過龍伯的本事而是戰場之事瞬息萬變難以預料成敗龍伯不可怪寡人多心。”伍封怔了怔才知道自己仍是小瞧了這個楚惠王忍不住讚道:“大王用兵如此謹慎細緻實在難得!魚兒得你爲婿誠爲幸事。”

  晚間齊營廣設酒宴犒賞三軍慶賀大捷。雖然此戰傷亡極多但這些年列國爭戰廝殺見慣了傷亡殺敵一千自傷八百自古皆然人人都知道經此一役單是所擒東夷之人便有三萬餘人吳地之人也上萬越軍自然已經無法整戈再戰了因此衆人並不因己方有傷亡而減了喜慶之意。篝火堆堆鼎缶處處齊平公等人也將酒宴設在帳外與士卒同樂。

  中間用長幹圍出的大席之上齊平公、田貂兒、伍封、楚月兒、田盤、鮑琴、鮑笛乃至鮑興、石朗、石芸、趙悅、蒙獵、閭申等人均列主人席上連圉公陽、庖丁刀、旋波也有席位客人席上有姬介、楚惠王、鄭聲公、姬克、柳下惠、柳下跖、盤丁、遊參、吳句卑、招來等人魚兒此時未嫁自然不能坐在楚人席間便坐在伍封和楚月兒身旁。

  此次大戰雙方動兵二十餘萬參與之國有齊、越、楚、晉、宋、衛、鄭、燕、魯、中山以及東夷諸部天下爲之而動伍封一戰成功威震天下聲威之盛天下間再無人能及。席間伍封自然是酒宴之中心人物衆人紛紛勸酒不迭譽辭如潮以致鮑興等人也覺得大有榮焉。伍封總覺得此戰傷亡甚大雖然與衆人歡飲也不覺得十分快樂。

  齊平公和伍封舉酒向楚、燕、鄭一一道謝謝其興義兵救齊之難又向姬介敬酒謝天子專程派程使來談和。諸般禮數不一而足二人回到席上齊平公見閭申暗自垂淚遂道:“閭邱明奮勇殺敵不幸喪亡陣中寡人深爲心痛今賜閭申下大夫領司空之職使復閭氏賜邑百里。恆善亦追授下大夫以大夫之禮厚葬。”本來他想將閭氏之地盡數賜還這這些地半數已入了田氏之邑尚餘百餘里是以將這百里賜給閭申。閭申出席叩拜想起這些年閭氏之興衰不禁放聲大哭。伍封將他勸住拉他回席閭申哽咽道:“若非龍伯閭氏焉有復興之日。”伍封讓坐在其旁邊的蒙獵開解他自回席上。

  楚惠王見伍封隱約有不樂之意遂舉酒道:“諸位乘今日酒宴之樂寡人有一事相告。”衆人都停爵看着他楚惠王道:“寡人慾娶龍伯愛女伍魚兒爲夫人已經向齊侯和龍伯下聘求親齊侯與龍伯均已經答允了。今日破越楚軍逐晉師於齊地固然是件喜事但在寡人心中還不如此事之喜。”

  這事除了伍封、齊平公等數人知道餘人都是第一次聽說驚愕之下紛紛向楚惠王和魚兒道喜席間更見熱鬧。魚兒雖然大方但這麼多人擁上來相賀不禁也面色緋紅。

  伍封飲了不少酒此時頗有些醉意持爵走過去分開道賀之人道:“魚兒爲父……”才說出幾個字隱約便聽“嗤”的一聲一縷寒意襲背而來。伍封心中一驚他雖然酒醉身手卻仍然快捷無比腦中還未有所盤算身子自然而然已有所動附身下去雙腳離地身子平平在空中一個翻滾便如水中之魚打了個翻身一般姿態美妙而雄健而兩件寒意森森之物由身旁掠了過去釘在長幹之上看時才知道是兩支長矢。

  衆人見伍封身法極美這時不禁同聲喝采。楚月兒身形漾動早已經凌空躍起一飛一飄之間在不遠處的營帳之後揪出一人提着回來扔在席間空地上。這人被楚月兒一抓之間點了要穴無法動彈他身着齊卒服飾俯身於地長拔散在腦後一時也看不出是何人。

  鮑興搶身出來怒喝道:“是個什麼傢伙?今日在越營之時龍伯廝殺正急也有人放箭由背後暗算手法如出一轍自然也是這傢伙!”伍封忙道:“不要理他。小興兒你將他提回帳中去暫不可傷了他。”田盤在一旁道:“龍伯這人竟敢在戰陣之上暗算主將其罪滔天決不能輕易放過。”齊平公也點頭道:“寡人也想看看這人是誰。”

  伍封聞齊平公也這麼說嘆了口氣道:“若論射藝最了不起的是昔日吳國的王子姑曹能一三矢三矢力道不同厲害無比其人已死除他之外便以展如的一二矢最爲了得。這人一二矢箭分先後力有陰陽必是展如無疑。”鮑興翻過那人來看時果然是水蛇展如!

  鮑興憶起當日展如在海上暗算之事怒氣勃叫道:“原來是你!”口中夾七纏八地一陣怒罵。周圍衆人許多人不知道展如在海上暗算伍封等人之事此時由鮑興的怒罵聲中聽出了一個大概來七嘴八舌地道:“如此小人居然還暗算龍伯與王姬正該殺了!”展如嘆了口氣垂頭不語。

  伍封想起死於海上的鐵衛以及當日衆人飄蕩在大海之上的驚險與苦楚心中對展如自然是大有恨意但他瞥了一眼旋波見她低垂着頭嘆了口氣道:“展如之事宜暫緩之沒的被這些煩惱事攪壞了各位宴飲之樂。”

  齊平公在一旁忍不住道:“寡人知道封兒向來待展如甚厚視若親人家人來往不拘但這展如三番數次要加害封兒總令寡人大惑不解。”鮑興問道:“莫非是有人指使?”衆人心中暗驚尋思這指使之人說不好就是田氏。

  田盤忙喝道:“這個展如十分可惡只怕是越國的奸細也未可知。”鮑琴道:“聽說顏不疑殺了展如全家顏不疑是越王之子展如怎肯效越國?”田盤冷笑道:“誰知道當日是否顏不疑與展如串通好了行苦肉之計以對付龍伯?”伍封搖頭道:“越人不必用此方法來對付我再說展如也決非棄家小性命不顧的人。”問道:“展如勝大哥是不是你殺的?”展如默然點頭。

  衆人七嘴八舌說話展如卻低着頭沉默不語。這時旋波上來向伍封叩頭泣道:“波兒求龍伯放過展如我夫婦從此離開齊國隱居山中終身不出。”伍封嘆道:“其實我並不想殺他但因他之故我等多歷艱苦屬下鐵衛也喪於海上勝大哥也死於他手上如果我不加以懲治怎對得住死去的勝大哥和下屬?”旋波放聲大哭道:“這事都怪波兒不好若非我藏他於帳中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龍伯要殺便將波兒一起殺了。”楚月兒本想勸伍封放了展如但畢竟有人因展如而死也覺得左右爲難。

  展如忍不住道:“展某本就該死龍伯要殺就殺波兒不必求他。”楚月兒搖頭道:“當日展爺在絳都、成周之時我們何等親善快樂?本來好好的怎會如此?”鮑興道:“肯定是有人許以重酬這傢伙纔會如此而爲。當日展如在海上加害本就是有人指使……”田盤不悅道:“早說過這是田逆和田豹所爲純屬誤會鮑將軍怎麼還提此事?”展如哼了一聲道:“要殺龍伯只是展某自己的想法倒不干他人之事。”

  伍封愕然道:“這就奇了在下自問並無得罪展兄之處啊?”展如嘴脣動了動欲說又止眼睛卻向旋波看過去。伍封心道:“這事竟與波兒有關?”姬克見展如眼光有異想起姬非之事恍然道:“難道展如是因其妻旋波之故乃下毒手?嗯旋波本是越人派到吳國的奸細或者越人讓她投奔龍伯尋機加害。”鄭聲公點頭道:“此事大有可能。”

  旋波連忙搖頭展如忍不住大聲道:“非也非也我殺龍伯純是自己的事只因我不殺龍伯波兒便始終不能全心待我!”楚月兒恍然道:“原來如此。”伍封卻不解道:“這是何道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楚惠王笑道:“寡人也明白了。是否旋波雖嫁展如心中喜歡的卻是龍伯?展如因嫉妒而生恨纔會對龍伯有加害之心?”衆人不住點頭。

  伍封頗爲尷尬向旋波看去。只見旋波臉上紅暈上來垂下頭去。伍封心道:“怪不得小陽說起旋波時總是話裏有話原來他也看出來。”嘆道:“在下心中始識視波兒爲兄嫂一類展兄這純屬誤會。”

  旋波緩緩搖頭道:“展如倒也不是誤會。波兒的確是喜歡龍伯可惜身份低微配不上龍伯這樣的英雄。只是料不到展如會因此對龍伯有加害之心這些事全因波兒而起不能全怪展如只盼龍伯能看着波兒面上不再恨他。”說完輕哼一聲軟綿綿倒在展如身上。

  展如大叫一聲楚月兒見情況不對忙上前將旋波扶起來只見地上一灘鮮血原來她說話之時悄悄用短匕刺入腹中此刻已經氣絕而亡。楚月兒垂淚道:“波兒你何必如此?”周圍衆人都忍不住嘆息一聲。

  伍封心中傷痛上前將展如的穴道解開道:“展兄波兒以死相求在下便放你走。”展如緩緩坐起來俯在旋波身上放聲大哭道:“波兒你這幾天總說要與我離營遠去隱居山中我早該聽你的話的。”哭着哭着也倒了下去原來他袖中也暗藏着一隻利矢自刺入胸而亡。

  伍封不禁垂淚道:“唉這是何苦!日後我見了姊姊如何解釋?”楚月兒讓人將二人屍體收走衆人見好端端的慶功宴會被這麼一搞弄得十分無趣齊齊搖頭鄭聲公等人何曾在意旋波和展如之死見氣氛不好忙舉爵往楚惠王處去相賀身邊衆人呼喝熱鬧片刻後便將旋波和展如之事拋在腦後。

  伍封心情頗差舉爵痛飲直至大醉旋波和展如的後事自由楚月兒安排不提。

  次日快午時伍封才起身用過早飯出了寢帳見齊平公、姬介、盤丁、鮑琴早在大帳相候慚愧道:“在下貪睡累國君和各位久候了。”齊平公笑道:“無妨。寡人等也是纔來。嗯晉、宋、衛三國已經派了使者來一早就等候着了。”伍封笑道:“讓他們多等等。”

  這是戰後必然的事依其時之例戰敗之國自然要接受處置是以派使者來聽候處罰。

  盤丁上前道:“龍伯在下離家已久如今龍伯大功告成在下卻幫不上手好生慚愧便想離去回家以免族中人久望。”伍封點頭道:“太保是一族之長想必族中許多事都等族長回去處置。”他與齊平公商議了幾句由俘獲之中取了銅製金甲和革甲各五十具、鐵刀二十口、長矛百條相贈。盤丁大喜遜謝良久收下。伍封和楚月兒又準備了兩車禮物交盤丁帶給西施和商壺下午將盤丁一衆人送走回夷洲去。

  送走盤丁後楚惠王、鄭聲公、姬克、柳下跖、柳下惠等人都來了伍封心知大戰之後這幾位跑來自然是商議如何平配戰果。商議到半夜方定下協約大致按伍封的考慮江淮之地由楚國自取鄭國得宋國二百里之地中山得衛地百里越人所侵魯地交還魯國被俘夷人中的四成也歸魯國燕國得剩餘六成夷人俘虜與齊國再立盟永爲兄弟之國其餘的俘獲皆歸齊國。其時人力珍貴魯、燕雖然未如楚、鄭、中山般得地卻各得一萬多東夷人所獲未必不如得地。其實伍封早就盤算好了宋國償鄭二百里實則有百里之地是以前宋國所侵的鄭地實際所損也只有百里而已而各國之軍除中山外都有俘獲這些他們也不會上繳自然是各國自取了。衆人都十分高興。

  伍封將晉、宋、衛使者叫上來將上述之事說了道:“晉國雖無地域之損就請于軍中搜金帛戰甲六車以謝我齊、楚、魯、鄭、燕、中山六國聯軍。”其時晉強雖然偶敗但也不能因此而讓它割地否則早晚又會被他們起兵取回屆時兵革大起勝負難料是以衆人商議只要晉國償些金帛就成了。

  晉使見所償如此之輕心中大喜立刻點頭答應宋、衛二國各有百里實地所損自然肉痛可戰敗之國又能抗辯甚麼?何況晉使答應了二人也只好點頭說是回去稟報好在百里之地並不算多條件也不算苛刻。

  三使走後衆人在帳中暢飲靜候消息。天亮時晉、宋、衛三使又來晉人早準備了六車禮物送來其餘宋衛二國也畫好了圖簡只等鄭、中山派人去交割。鄭聲公派了遊參、柳下跖派了鼓揚到宋、衛去受地晉、宋、衛三軍當日便退軍回國伍封到晉營與趙無恤等人見個面告別智瑤等人都是面有慚色匆匆帶兵走了。趙無恤留伍封飲酒話別次日也回國去了。

  一連忙了三日晉、宋、衛三軍已經退得乾乾淨淨鄭聲公道:“龍伯寡人等是否也該回國了?”楚惠王笑道:“眼下越人未退勾踐十分悍勇我們聯軍勢大暫不可退否則勾踐說不好又另平想法。再說我們各有所得但齊魯之境實還未復我們需留些日子等勾踐退出齊魯再罷兵不遲。”姬克點頭道:“大王言之有理。”鄭聲公呵呵笑道:“其實寡人也不願退兵只是胡姬素來受寡人喜愛這次沒帶來好生牽掛。”齊平公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鄭伯何不派人去接了胡姬來?”鄭聲公笑道:“正該如此反正也沒什麼仗要打了。”

  正說話時一個鄭卒來稟告道:“遊少正派人護送胡姬到營中了說是擅自而爲大有罪責請國君責罰。”鄭聲公大喜道:“這個遊參好生機靈!寡人責罰他幹什麼?這次大仗他立功甚著回去後寡人要大加封賞!”他匆匆告辭回鄭營而去柳下跖笑道:“遊參好生了得日後必然是仕運亨通!”衆人都點頭稱是。

  柳下跖道:“眼下勾踐率越軍退守徐州當如何將他逐回越國老家去?”伍封道:“如今勾踐軍勢已去然而越人勢大若再有一二月收拾敗兵再從後方補結兵源勢力必會再振雖不如以前氣盛但有吳越之地仍是當世大國不可輕忽。勾踐頗重顏面以他的性子自不願大敗回國說不好會來拼死一戰。在下的意思是想請天使賜他爲侯伯全其顏面讓他可以光彩回去。”

  楚惠王皺眉道:“越王敗軍不足言勇仍賜爲伯只怕列國不服。”伍封笑道:“這個侯伯有些講究天使可賜之爲東方之伯楚、燕、鄭、中山不屬東方之國。”田盤道:“這個東方大抵是指吳越以及泗上諸小國而已連我齊國也不算東方之國吧?不過外人看起來以爲齊魯也奉其爲伯似乎於我齊魯二國面上有損。”柳下惠道:“其實只要平息干戈我們魯國便尊越國爲伯也無所謂無非是個虛名而已。”伍封點頭道:“正是。”齊平公點頭道:“也好只要越人退回吳越齊國便尊其爲東方之伯嘿!”

  姬介道:“晚輩離開成周之時父王說齊國是姑丈外家之國諸事要聽從姑丈安排晚輩可便宜行事。既然姑丈這麼說晚輩便去見一見勾踐賜他爲東方之伯請他退兵。”伍封道:“勾踐這人頗爲性強未必便退明日我們聯軍南下五十里逼近徐州以成兵臨城下之勢再與勾踐說話事情便易成功。”柳下惠道:“這自然是好不過兄弟是聯軍主帥雖然列國聯軍集於徐州但以在下之見還是先請兄弟去見一見勾踐爲好。越人新敗傷亡慘重說不定全軍上下大有報仇之心勾踐既重顏面兄弟便以聯軍之主帥的身份前往勸說一來越人臉上有光敗辱稍減二來以兄弟之聲威方能震住越人的報復之心。”

  衆人都不住點頭楚惠王道:“柳下大夫言之有理。”伍封道:“大哥之言正合我意便這麼辦。”

  次日聯軍相併揮師南下得勝之軍自然是格外的精神只見旌旗蔽日車馬如潮長戈似林一直逼近徐州城外這纔在徐州城東、西、北三面紮下營寨各寨相連人喊馬嘶之聲不絕威勢驚人。不消說伍封猜想徐州城內的越軍必然是人人驚懼。

  午後伍封帶着鮑興、石朗和十個鐵衛到了徐州北門之外只見城門緊閉城頭越卒如臨大敵附守甚嚴。鮑興仰頭大聲道:“龍伯求見大王請開城門。”城上一片寂靜過了許久便見顏不疑在城頭出現他低頭看了一陣只伍封人少令人將城門開了半面石圃帶了幾個士卒出門請伍封入城。

  伍封帶着鮑興等人入城石圃讓士卒關上城門這時顏不疑從城頭下來道:“龍伯此來是何用意?”伍封道:“在下來求見大王商議罷兵議和之事。”顏不疑面露喜色道:“龍伯願意議和?”伍封點頭道:“正是雙方鏖兵已久百姓不安如今冬寒大軍久戰不利正該罷兵。諸般細節還要與大王商議。”

  顏不疑道:“這個可不巧了父王自兵敗之後便臥病不起病勢甚重無法見人。”伍封道:“那麼太子鹿郢可在?”越王病了軍中之事自然由太子主理是以伍封這麼問。顏不疑臉色一沉嘆了口氣道:“小鹿受了些傷也在臥牀將養眼下軍務皆由在下打理議和之事龍伯與在下說就成了。”

  伍封點了點頭道:“這也好但大王是貴人小鹿也畢竟曾是在下弟子既然他們傷病在臥在下按禮需去探視一番再與顏兄商議軍務。”顏不疑忙道:“這個……探視頗有些不便。”伍封奇道:“怎麼?”

  石圃在一旁插言道:“龍伯有所不知大王之病本不甚重但他大敗之餘羞於見人龍伯前往探視大王必不願意相見徒自沒趣。太子之傷頗重早先已服良藥此藥服後須昏睡數個時辰是以不易打攪。”伍封怔了怔心道:“怎會如此?”

  只好隨顏不疑入了城中官署雙方談及罷兵的事顏不疑甚是爽快道:“既是如此我們數日內便盡數退兵回國父王之意亦是如此。”伍封連東方之伯之事尚且未說尋思:“顏不疑答應得甚是容易但以勾踐之性子怎會如此輕易退兵?”

  伍封隨便說了幾句起身告辭帶着鮑興等人出城回營。田盤和鮑琴問起伍封將上項事說了說楚月兒道:“這事極好只是不大合乎勾踐的性子。”伍封點頭道:“正是。我看這中間必有緣故顏不疑這人有些信不過他的話作不得準非要聽勾踐或小鹿親口說纔行。”鮑興道:“可勾踐和小鹿病臥不見人又怎生好?”伍封微笑搖頭道:“勾踐是當世梟雄與他人不同。他大敗之餘或會羞於見人但羞見的只是越人我去見他他反會相見以示越人雖敗鬥志猶盛。說小鹿服藥昏睡還有可能說勾踐不願見我則是內有緣故。”楚月兒點頭道:“不如我們夜間偷偷入城探訪勾踐看看顏不疑搞什麼鬼。”伍封笑道:“月兒之言正合我意晚上我們便去一趟。”

  晚間天黑之後伍封和楚月兒裝束停當施飛行之術悄悄入了徐州城。二人在官署內四下找尋始終找不到勾踐之所在。按理說勾踐是很好找的這人是一國之君所居之處自然是宮女侍衛成羣火燭如熾之地。

  二人尋覓半天又在空中俯視良久在伍封白天曾來的官署後院落身下來。這座官署原是齊國徐州城大夫之所前署後院建得也算精緻。甫一落地便聽腳步聲由前院與後院相隔的月門處傳來火光漸漸移近伍封和楚月兒連忙閃身藏在院中假山之後便聽人聲傳來:“桑兒這事可全靠你了。若非你那‘溫柔香’還真是難辦。”伍封聽出是石圃的聲音尋思:“原來是石圃和條桑。”便聽條桑格格笑道:“幸好計然遺下了不少奇藥勾踐老了尚好對付鹿郢身手了得沒這‘溫柔香’怎能讓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伍封和楚月兒都吃了一驚他們原想這徐州城中有些古怪還道是勾踐有何計謀想不到勾踐和鹿郢原來是被石圃和條桑制服擒住了不消說這必是顏不疑指使的。

  石圃道:“是啊。”條桑道:“眼下可有些難辦勾踐和鹿郢一個是王子不疑之父一個是其子雖然制住但傷又傷不得放又放不了終不成整日這麼困住我那‘溫柔香’可用不了幾天了我們二人也不能天天爲他們送飯啊。誰讓勾踐一入城便要治王子戰陣上擅自逃離棄王不救之罪呢?也怪不得王子會生出歹心。”石圃冷笑道:“嘿嘿就算勾踐不治王子不疑的罪王子也會這麼做。這些年他想這越王之位可想得瘋了。”

  石圃舉着火把條桑端着食案二人一邊小聲說話一邊由院中穿過。伍封和楚月兒小心躡步跟隨他二人的身手勝石圃和條桑百倍石圃和條桑自然是渾然不覺。

  穿過長廊轉到一條小窄廊到了左手一間小小的側房之外石圃開了門先將火把往內探了探然後與條桑進去條桑將食案放在地上隨手關上門。

  楚月兒指了指屋頂伍封點頭二人飄上屋頂楚月兒輕輕撥開屋頂的茅草二人湊眼下看。只見室中甚黑除石圃和條桑外再無一人正狐疑間便見石圃由地上掀開薄席露出一塊木板他將木板揭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小洞口。

  石圃將火把往洞口內探了探笑道:“大王下面尚暖吧?”便聽勾踐有氣沒力的聲音由洞內傳上來道:“哼無恥賊子!”條桑格格笑道:“大王請用飯眼下兵臨城下城中無甚美食今日桑兒殺了兩個城中齊人才找來一甕好酒大王請用些許以禦寒氣。”原來洞口有幾條繩子繫着一個木盤她將食案放在木盤上將繩子緩緩放下去。

  過了好一陣便聽勾踐道:“你這酒中沒有放甚麼‘無生水’吧?”條桑笑道:“王子念及父子之情不許我等傷你大王儘可以放心。”勾踐道:“他要是無心傷我便不會暗算寡人。嘿他想當越王那就非傷寡人不可這酒水寡人是不會碰的了寡人若能出去必殺此子!”石圃嘿嘿笑道:“大王當真多疑這酒可是來之不易。”

  說了幾句二人蓋上木板掩好薄席出了此室又往窄廊右手而去到盡頭一間小室開門進去。伍封和楚月兒早見條桑手上的食案有兩份飯食給勾踐送了一份手上還有一份猜想是送給鹿郢的是以在屋頂小心移過去依前法掀開茅草下看。

  同樣的這小室中有個地洞石圃才掀開木板便聽鹿郢的喝罵之聲傳上來:“石圃狗賊你還來做甚?”石圃笑道:“小人送飯來給王孫王孫何必責罵?”鹿郢喝道:“不喫不喫你們也不必送飯了。”條桑道:“王孫數日不食想不到精神倒好。只是再這麼下去可不行王子可耽心得緊。”鹿郢冷笑道:“他耽心我什麼?你們在這酒中放了‘無生水’以爲我不知道麼?”

  石圃和條桑吃了一驚石圃道:“這個……王孫必是誤會了。”鹿郢道:“你們忘了我是誰人的弟子?我師父龍伯雖不大懂毒但小師母月公主卻是此中好手計然的那些毒物配製、辨察之法都曾教過我是以一見便知酒中有毒。你們這些手段怎能瞞我?”伍封心道:“原來月兒教過小鹿毒物的學問。”向楚月兒看去楚月兒卻搖了搖頭。

  伍封尋思道:“小鹿只是以此嚇詐石圃並非真的能辨毒。”石圃和條桑互換了一下眼色石圃嘆道:“想不到瞞不過王孫不錯這酒中的確有毒。實不相瞞王孫如果不死王子便當不上越王這事當真是無可奈何。”鹿郢嘆道:“想不到竟會如此!”

  伍封心道:“這顏不疑……”忽覺遠處有細微的聲息傳來循聲看去只見一人白衣飄然手上抱着一大團物什由廊外走過來這人腳步輕盈飄飄忽忽形如鬼魅天下再有如此身手的人極少自然是顏不疑。

  如今楚月兒的身手也遠勝顏不疑自然也察知其腳步遠遠看見。倒是石圃和條桑二人身手差得太遠渾然不覺。

  石圃嘆道:“王孫說錯了幾件事。第一這酒中有毒但並非無生水王孫毒物之學尚未學得精深。‘無生水’是計然先生研製的諸毒物之中最厲害的一種中毒者先會渾身骨軟數日之後便口不能言、目不能識、耳不能聽成爲廢人偏又不會死。如此毒物來之不易用於大王身上才合適有他這廢人在後王子便好當越王越人還以爲是大王傳位。如此一來王孫可不能留人皆知道王孫是太子王孫不死大王自不會傳位給王子不疑。第二小人知道王孫精細未必飲酒是以在食水之中也下了毒只是怕口味有異毒下得少只要王孫每日飲些七八日也就一命嗚呼了。”

  伍封聽說鹿郢中毒心中暗急轉念一想鹿郢說話中氣充沛精力旺盛想是中毒不深現有楚月兒在此多半能夠化解。又聽條桑道:“我們與王孫無怨無仇犯不上殺你是以王孫九泉之下要怪便怪王子不疑吧!”

  這時便聽顏不疑在門外大喝一聲:“什麼?你們要毒死小鹿?!”他的聲音本來就尖細此刻怒喝起來更是尖利。石圃與條桑吃了一驚回頭看時見顏不疑一手舉着火把一手抱着一牀厚褥原來他愛惜鹿郢怕天冷凍着故親自來送褥子恰好被他聽見石圃和條桑的說話。

  石圃忙道:“王子勿怒在下全是爲王子着想王孫如果不死王子便當不了越王。”顏不疑怒道:“王位之事固然要緊但我反覆說過我僅此一子無論如何不可傷了他你們居然擅施毒殺欲令我絕嗣!”石圃嘆道:“這事王子切不可婦人之仁鹿郢如果不死什麼事都難以施爲。”

  顏不疑道:“小鹿若死我這王位得來何用?日後又傳給誰人?”這時鹿郢在洞中道:“父親得了王位想是要立條桑爲後。嘿這石圃與條桑勾搭已久日後條桑生子自然是石圃的子嗣他們若用‘無生水’將父親害成廢人恐怕這越國王位便歸於石圃之子了。”他這言語甚是利害顏不疑、石圃和條桑三人臉上盡皆變色。

  伍封曾聽過石圃與條桑說過這事見鹿郢所料大致不差暗道:“小鹿果然是個厲害人他平日少言寡語實則心中大有計謀智慮不在勾踐之下相比之下顏不疑身手高明政事計謀卻遠不如鹿郢。”

  顏不疑冷冷看着石圃和條桑道:“原來如此!”石圃道:“王子休要多疑王孫是想挑撥我們的關係……”顏不疑瞪着條桑喝道:“條桑你說!”條桑驚得倒退數步不自禁地向石圃身後縮過去囁嚅道:“這個……”卻向石圃看過去眼光中大有驚懼之色。

  顏不疑並非蠢人此刻見到條桑的神色料想鹿郢之言大致不差怒氣勃手按劍柄殺氣陡生。

  石圃大駭連忙道:“王子這事大有誤會千萬不要……”話音未落便聽遠處有人高聲道:“王子王后已經入城!”

  顏不疑等人吃了一驚想不到越王后遠在吳中怎麼突然間到了徐州而守城的將士也不來通報。顏不疑來不及處理石圃之事喝道:“怎麼不通報便放進城?”伍封見那稟報的士卒不敢走入只是在月門邊遠遠說話猜想顏不疑必有怕人知曉勾踐和鹿郢被他困在後院曾嚴令諸人不得入後院來。

  那士卒道:“南門守將也這說要稟告卻被王后一矛刺死。無人敢阻眼下王后已經入城到營中去了。”越王后強悍果敢無人不知顏不疑大驚連忙將厚褥扔下洞中道:“小鹿等我處理完事再來。”瞪着石圃和條桑道:“這事日後再算先隨我出去應付王后這個……可有些不妙。”

  石圃向顏不疑做了個殺人的手勢道:“王子……”顏不疑吃了一驚又緩緩搖頭帶着二人出門。

  伍封和楚月兒見顏不疑三人匆匆離開連忙躍下屋頂趕到洞邊伍封道:“小鹿我救你出來!”鹿郢喜道:“師父!”伍封將放食物的繩索垂下去將鹿郢扯上來。

  鹿郢道:“師父、小夫人!”楚月兒早拿火把過來在鹿郢面上照了照皺眉道:“小鹿果然中了毒好在中毒不深。中了此毒不宜行動否則毒隨氣血入心便難救了須得先解其毒。”一邊說一邊取隨身的銀針等物出來。

  伍封點頭道:“也好你先爲小鹿解毒我去救大王出來。”閃身出室趕到困押勾踐的室中將薄席和木板揭開還未說話勾踐在洞內斥道:“你們又來幹什麼?”伍封道:“大王是在下來救你。”勾踐怔了怔愕然道:“原來是龍伯!”

  伍封將繩索放下去勾踐道:“寡人數日未曾進食無力攀繩。”伍封笑道:“無妨。”躍下洞去將繩索系在勾踐腰中然後再躍出洞外雙手將替將勾踐由洞中拉扯出來。數日不見只覺勾踐須又白了許多不知道是因兵敗心痛還是因被困黑洞所至。

  勾踐苦笑道:“想不到竟是龍伯前來相救寡人真是慚愧之極。”伍封道:“在下是來城中議和未見大王和王孫之面心有所疑遂潛入城中察探不料大王和王孫竟被顏不疑囚困於洞中委實意想不到。”勾踐長嘆道:“不疑加害父君與畜生何異?寡人之子竟然如此令寡人心痛無比若是有子如龍伯寡人便……唉!是了小鹿未知被困何處想是離此地不遠處可曾救出?”

  伍封點頭道:“已經救出。石圃在食水中下毒小鹿中了毒月兒正爲他化解。”勾踐道:“少年人忍不住飢渴比不得寡人。寡人當年在會稽爲奴忍飢挨渴也是常事。是以範相國常將己食讓與寡人……”他想起了范蠡不禁又長嘆一聲。

  伍封見他口脣都起破損起泡自是數日未飲之故。看來這勾踐也異於常人若換了他人數日不食尚可數日不飲食水早已經萎頓昏沉了怎似勾踐還頭腦清明。

  伍封由腰間取下翡翠葫蘆遞給勾踐道:“大王數日未飲在下有酒能否飲得?”勾踐略一遲疑伸手接過道:“甚好。”他先用酒潤溼了嘴脣再小咂幾口每咂一口則瞑目稍停一會兒如此小咂了六七口後再狂飲起來將葫蘆中的酒一飲而盡面色也紅潤起來讚道:“好酒!或是寡人數日絕水之故只覺此酒是天下絕品寡人一生從未飲過如此美酒!”將葫蘆遞給伍封。

  伍封將葫蘆系在腰間他見勾踐飲酒之法甚怪問道:“大王這飲酒之法頗奇以往未見過。”勾踐笑道:“寡人數日未盡食水這酒畢竟是激性之物不能驟然狂飲是以要先小咂入腹使腸胃適應後才能狂飲。”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大王是否走得動?”勾踐道:“應是無妨寡人……”才走一兩步卻踉蹌欲跌。

  伍封道:“還是在下負大王走吧!”他將勾踐負在背上大踏步向楚月兒和鹿郢那房中去。勾踐伏在他背上緩緩道:“此刻若是寡人持利刃由龍伯頸上插入龍伯就是神仙只怕也難逃一死。”ahref=target=_blank/a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導航

熱門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權所有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