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別消萬千滴
白世鏡心中也是驚濤駭浪,那賤人勾引自己上當,又逼自己殺了馬大哥,現在卻又與全冠清有聯繫,這件事情到底有幾個人知道?爲何他們卻不說出自己來?還是有人借這個機會要除掉全冠清,而自己就是下一個?
馬伕人早就慌亂不堪,趴在地上裝死,這件事情如果敗露,不論是通姦還是殺害馬大元,自己必將死的很悽慘,快想想如何爲自己脫罪,這一切並沒有真憑實據,就像自己誣陷喬峯一樣,手法如此相似,難道是有人早就知道特意陷害自己?
場上亂成一團,徐長老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忙得團團轉。喬峯心思機敏,早就覺得此事蹊蹺,這跟陷害自己的手法何其相似,不由的看向林秀,只見他悄悄靠近自己耳邊,輕聲道:“大哥可是心軟了?看那嬌滴滴的美人,她每次看你的時候可都是很幽怨的,莫不是你曾經招惹過她,這纔要陷害你?你看我這手法多相似,如此粗糙設計,卻也讓人百口莫辯,大哥莫要婦人之仁,今日他們可是要你身敗名裂,以毒攻毒擾亂視線纔是上策,大哥莫怪!”喬峯一愣,深深看林秀一眼,三弟說的不無道理,喬峯也不是愚蠢之輩,幫內互相傾軋也不是一日兩日,不少人對自己幾人幫主並不是心服口服,今日藉此機會將自己趕下去對誰最有利已經不言而喻;況且自己這契丹人的身份似乎已經無可更改,無論自己是不是契丹人今日必定不能善了,如此更加不能在背上殺害昔日兄弟的罪名。此時丐幫之內是敵是友自己也一時分不清楚,還是靜觀其變吧。
聽到林秀說馬伕人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得低聲道:“你這孩子,切莫說笑,大哥承你的情,只是大哥連自己身世都不明瞭,你們不必爲我費心。”段譽聽到兩人低語,忙也低聲說道:“大哥多慮,我是大理人,並不是你同類,你可曾嫌棄過我?”林秀笑道:“大哥堂堂男兒何必在意這些,你若是見了我家那幾個金髮碧眼的管事,只怕就沒這些想法了。”段譽很是好奇,轉頭就問什麼樣的人這麼奇怪,喬峯被他們兩個這樣打斷,心情暫時有些舒緩。
半響,徐長老好不容易壓住衆人,大聲問道:“智光大師,喬峯是契丹人當是確有其事吧。”智光點頭稱是,又轉頭對喬峯行禮,言到他確是契丹人無疑,若是有疑問只管去山上找他詢問,喬峯眉頭緊皺,拱手行禮,智光大師漸漸遠去,趙錢孫等人也紛紛告辭。只有王語嫣包不同幾人還留在此地。
徐長老見衆人安靜下來,便道:“喬峯,既然你是契丹人,那這幫主之位…”話音未落,喬峯揚聲道:“喬峯身世未明,這幫主之位實在不宜再做,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衆位好兄弟,咱們再見了。喬某是漢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決不傷一條漢人的性命,若違此誓,有如此杖。”說着伸出左手,凌空向徐長老一抓。徐長老只覺手腕一震,手中鐵杖把捏不定,手指一鬆,鐵杖竟被喬峯奪了過去。喬峯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杖中彈去,噹的一聲響,那鐵杖斷成兩截,杖頭飛開數尺,半截仍拿在他手中。他向徐長老說道:“得罪!”扔下鐵杖,就要揚長去了。
林秀突然道:“丐幫馬大元之死,如今看來是你們想奪幫主之位搞出來的,可不要再誣陷喬大哥,若是再胡言亂語,到時候有的是苦頭喫。”說着微微掃過徐長老和白世鏡等人,衆人只覺得此人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人心,尤其是徐長老等人,很是心虛。段譽也接口道:“正是如此,我段譽乃是大理鎮南王世子,我擔保大哥絕對不會殺馬大元,若是你們再借機挑事,我大理段氏絕不會袖手旁觀。”
衆人吃了一驚,低聲議論,沒想到喬峯作爲一個契丹人竟然得到大理段氏相助,還有那戴面具的年輕公子在一旁,不知道是什麼來歷,實在是不能想象。
林秀說完話,喬峯笑看他一眼,兩人離開,衆人羣相愕然之際,跟着便有人大呼起來:“幫主別走!”“丐幫全仗你主持大局!”“幫主快回來!”沒人注意到指認全冠清的兩個人已經悄悄退了出去。
忽聽得呼的一聲響,半空中一根竹棒擲了下來,正是喬峯反手將打狗棒飛送而至。徐長老伸手去接,右手剛拿到竹棒,突覺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電轟擊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擲而至的餘勁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羣丐齊聲驚呼,瞧着這根“見棒如見幫主”的本幫重器,心中都是思慮千萬。
朝陽初升,一縷縷金光從杏子樹枝葉間透進來,照着“打狗棒”,發出碧油的光澤。
段譽叫道:“大哥,三弟,我隨你們去!”發足待要追趕喬峯,但只奔出三步,總覺捨不得就此離開王語嫣,回頭向她望了一眼。這一眼一望,那是再也不能脫身了,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萬丈柔絲,拉着他轉身走到王語嫣身前。
兩人離開之後,喬峯心中混亂,林秀正要將白世鏡等人做下的事情告訴喬峯,卻見他臉色黯淡,揮手辭別林秀孤身離去,林秀知道他心中苦悶,也不強求,只是悄悄派人跟着他。自己轉而去救丐幫衆人,方纔西夏一品堂前來尋事自己已經有了打算,丐幫中人雖說頑固討厭,可也有不少知恩圖報的人,門主命自己聯繫丐幫幫主,似乎就有拉攏之意,看來必須要救他們一救。
林秀知道這些西夏人耍的花招,只是不知道這悲酥清風怎麼會被他們得到,這不是本門祕藥嗎?救了丐幫中人之後,他們紛紛稱謝,只是臉上有些尷尬,還有人問他喬峯去向,那個徐長老更是離譜,居然懷疑自己拿了打狗棒,當時林秀就給他一個耳光,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衆丐雖怒可不到三兩招就被他全部解決。林秀惱道:“你個老匹夫,若不是看在你們是大哥昔日的兄弟,我纔不會救你們,什麼破玩意我纔不稀罕,一個個小肚雞腸、陰險狡詐、好壞不分、認人不清。爲了區區一個幫主之位就刷這些下三濫的陰謀詭計,自毀長城,就你們這樣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俠義之士?只可惜了丐幫那位天縱英才的老前輩,兒孫都是這般不爭氣。”
衆人不知道他說的是誰,這年輕公子武功極高,竟是和喬幫主相差無幾,這樣的人品又怎麼會貪圖丐幫的打狗棒呢,若是真有陰謀只要在一旁看着西夏人將丐幫全數抓走就好,又何必出手相救?怨不得人家生氣,看向徐長老的眼神有些責怪之意,徐長老臉皮很厚,明知道自己做錯了卻仍就裝作無事一樣。林秀懶得跟他們計較,只轉頭多宋長老幾人說道:“丐幫百年聲譽,諸位還是早點做打算,別被某些居心叵測的人算計了,大哥他必定不會再回來,諸位還是找個可靠的人選繼任幫主吧,就此別過。”
身後紛紛傳來詢問喬峯去向的聲音,林秀都未作理會。正要去追喬峯,遠遠卻見段譽帶着三個女子往這邊趕來,便停住問候:“二哥,這是去哪裏?”段譽忙道:“三弟,可曾見到丐幫衆人,我們正要去救他們。”“你們救他們?”林秀不解,段譽微微臉紅:“這位阿朱姐姐擅長易容之術,到時候我們扮成大哥救了他們也好讓丐幫的人心存感激。”
林秀看向那兩個小丫鬟,那個眼珠靈動的人應該就是阿朱了,她曾在杏子林幫喬峯說過話,林秀對她微微頜首。阿朱沒想到這位公子竟然對她行禮,也急忙回禮,林秀暗道:這女子真是異想天開,西夏人其實那般好對付的?不由得看了阿朱一眼,見她正在偷偷看向自己,心中一動,轉頭對段譽道:“我已經救出他們,你們不必去了,你身邊的這位是?”段譽一拍額頭:“看我都忘了介紹,這位便是王語嫣,語嫣,這是我三弟林秀,你不知道,他長得…”話未說完,就聽見林秀冷哼一聲,四人都嚇了一跳,段譽一下咬到自己舌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惹惱了這個三弟,急忙住嘴,臉上滿是歉意。林秀道:“二哥,我要去找大哥,你可要同行?”
段譽臉上盡是爲難之色,按說他很想去安慰喬峯,只是如今王語嫣身邊除了兩個小丫鬟,竟是無人保護,她這麼嬌怯怯的一個人在這江湖上只怕很是危險,自己要是走了,她可該怎麼辦?林秀看他那臉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輕笑一聲:“二哥,美人在前,我就不爲難你,就此別過!”說着在馬上向幾人拱手:“請!”揚鞭而去,段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要喊住他,又捨不得王語嫣,阿朱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秀離開的方向,王語嫣默默不語,臉色微紅。阿碧在旁掩嘴淺笑。
且說喬峯從路上遇到的西夏人那裏奪來一匹馬,任由它信步慢跺,心中傍徨無助,時而擔心自己真是契丹人,時而有信心百倍覺得是有人誣陷,只是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說:你就是契丹人,認命吧。思慮半響,覺得自己的身世實在是撲朔迷離,很像是有人作出的陷阱,爲的就是要自己身敗名裂。心下盤算,第一步是趕回河南少室山,向父親詢問自己的身世來歷,第二步是入少林寺叩見受業恩師玄苦大師,請他賜示真相,這兩人對自己素來愛護有加,決不致有所隱瞞。
林秀連日來追趕喬峯,一刻也不敢耽誤,這一日終於到了少室山,忙向山坡走去,只見半山處有三間土屋,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屋中突然傳出一身大喝:“爹!娘!”林秀三兩步急奔進屋,卻見喬峯抱着兩個人,滿臉淚水,放聲大哭。林秀心中悽然,看那兩人衣着該是喬峯的養父母了。輕輕走過去將手指搭在兩人手腕處,突然眉頭一動,正要說話。忽聽得背後有人說道:“可惜,可惜,咱們來遲了一步。”喬峯倏地轉過身來,見是四個中年僧人,服飾打扮是少林寺中的。
一名高高的僧人滿臉怒容,大聲說道:“喬峯,你這人當真是豬狗不如。喬三槐夫婦就算不是你親生父母,十餘年養育之恩,那也非同小可,如何竟忍心下手殺害?”喬峯泣道:“在下適才歸家,正要查明兇手,大師何出此言?”一個僧人怒道:“契丹人狼子野心,果然是行同禽獸!你竟親手殺害義父義母,咱們只恨相救來遲。姓喬的,你要到少室山來撒野,可還差着這麼一大截。”說着呼的一掌,便向喬峯胸口劈到。
林秀大怒,這些和尚當真不講理,不問青紅皁白就上前動手,當即揮手擋開,站在喬峯身前,低聲對喬峯說了一句話,喬峯臉色一變,滿臉悲苦卻微微有了欣喜若狂的神情,也不說話,伸手抱起兩人往後面臥室而去,那兩個和尚見被林秀一擋心下大驚,見喬峯要走急忙上前阻攔。卻又被林秀攔下,林秀出手如電,幾個生死符過去,四人便躺倒在地。正要往後面走去,卻見外面竟然衝進來十幾個少林僧人,林秀怒火上升,這少林寺原來早有準備啊,勢要取喬大哥性命,當下也不含糊,幾個起落便將這些人的內力全部吸去,來人都癱作一團,兵器掉了一地。除了那四個生死符發作翻滾的不已的人,其他的都昏了過去。
也不理會,便往內室而去,喬峯正在幫父母運真氣,在他看來二老已經死去,林秀卻說他們有救,不由得他心花怒放。見林秀進來急忙道:“三弟,你快來看看他們。”神情激動,話音都有些微顫,林秀示意他繼續運功護住二老心脈。只見他招招手,突然就從暗處跳出來三個人,喬峯見他們對着林秀行禮便放了心,林秀低聲吩咐幾句,全是一些藥材工具之類,接着便開始忙碌起來,先是給兩位餵了幾顆藥丸,又將斷掉的骨頭都接起來,有些傷口還要切開皮肉將碎骨取出,喬峯也是見過不少血腥場面,可看自己親人如此心中大受刺激,看林秀的眼光極爲感動。這期間喬峯完全幫不上忙,後來也不用他運氣,只能在一旁看着能不能遞個工具什麼的,只是他全然不懂,倒是有些幫倒忙,林秀此時已經拿下面具,秀眉微蹙,無奈的看他好幾眼,喬峯有些訕訕,忙退開幾步。
林秀帶着那三人忙了四五個時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纔將所有骨頭都接好,又用內力打通經絡,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喬三槐夫婦竟然有了呼吸,喬峯大喜過望。林秀又道稍微歇息一會兒還要繼續幫他們運功,持續十二個時辰,他雖是內力深厚也累得夠嗆,額頭上滿是汗珠,眼看就要滴落下去,喬峯見狀便拉過他的肩膀爲他擦拭,林秀動作一滯,如玉一般的臉頰上竟然飄起紅暈,喬峯不解:“三弟,你且歇息一會,若是覺得熱了去外面透透氣,我來運功就好。快去!”說着便一手拉過林秀,自己坐上去替父母運功。
那三個人偷偷看林秀一眼,皆低頭偷笑,林秀看他們一眼,臉色更紅,轉頭便往屋外而去。外面那一羣和尚早就被綁了起來,那四個中了生死符的和尚看來武功要高強不少,林秀種了生死符之後便急忙去救治喬三槐夫婦,哪裏顧得上他們,此時終於有了時間。
四人醒來時只見有個年輕俊朗的男子坐在粗糙的桌邊喝茶,那喝茶的器具顯然不是這裏原有的,四人站起身來喝道:“你是何人,爲何要幫那契丹狗賊?喬峯哪裏去了?還不快把他交出來,念你年幼,我們便不計較了。”林秀慢慢吹着茶杯裏的水,輕輕茗了一口,放下茶杯,這纔開口道:“四位高僧稍安勿躁,你們真的是認錯人了,方纔見到的並不是喬峯,在下才是喬峯啊!不知四位爲何要如此辱罵我呢?可是有什麼誤會不成?”
四人一愣,面面相覷,怎麼回事?這個纔是喬峯?不對啊,不是說喬峯是三十來歲年紀嗎?這個明顯才十幾歲啊。林秀看着他們的神情,心中還有什麼不明瞭得,冷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明明不認識喬峯,卻一見面就給他套上罪名,說!是誰派你們來殺人的?誰讓你們誣陷喬峯?”
四人強撐道:“我們是少林寺的,奉方丈之命前來照看喬三槐夫婦,不想卻見到喬峯這狗賊殺了自己義父義母,你這幫兇竟然顛倒黑白。”
林秀笑道:“看來你們是忘了方纔的痛苦了吧,小薛,再給他們來電斷筋腐骨丸嚐嚐,順便在他們的百匯,尺關拍幾掌,再把咱們平時用來對付最頑強的強盜的手段都拿出來好好炮製他們,看還會不會嘴硬!”那個叫小薛的正是薛大龍的小孫女,臉上戴着面紗,只見她走了上去,稍後便聽見四個和尚殺豬一樣的叫喊起來,林秀嫌他們吵鬧,便命人點了他們啞穴。四人受盡折磨,享受着生不如死,想死又死不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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