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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這個蕭閻看起來似乎挺對沈京墨上心的。
許杭在蕭閻脖子上那個咬痕看了看,明白了點什麼,又叮囑道:“他身體很虛,驚懼暈倒對他來說很傷身,你不要去刺激他。我會每天讓人熬好補血養氣的藥湯送來,他都要按時喝。還有,他不喜歡醫院,也不喜歡被關在房間裏,多讓他曬曬太陽。”
“知道了。”蕭閻表面上對許杭這麼細緻的瞭解很不悅,但是說的每個點,他都記住了。
還是帶着一點不安,許杭被段燁霖牽着手走出了賀州醫院。
蕭閻推開病房門走進去。
沈京墨又抖了一下。
每次都這樣,他一出現就看到這人哆嗦,難道他有那麼可怕嗎?
“對不起。”“抱歉。”
兩個人竟然同時開口說了相似的話。
沈京墨愣了一下,接着說:“我不是故意咬你的…小杭說,你只是想替我看病…對不起。”
蕭閻摸了摸脖子:“是我先嚇到了你了。”
聽起來這人似乎還不錯,沈京墨大着膽子問:“那、那我可以走了嗎?”
“走?你想去哪裏?”蕭閻皺緊了眉頭。
“去小杭那裏…”
小杭、小杭,叫得真是親密,蕭閻無名之火就滿了上來,上去就彎腰打橫抱起沈京墨,嚇得沈京墨低抽一氣。
“你幹什麼!”
“別亂動,小心摔下去!”蕭閻喝止他的掙扎,“你哪裏都不許去,我會安排你的去處。”
“可是…”
蕭閻語氣古怪:“不願意?怎麼,你喜歡那小子?”
沈京墨矢口否認:“當然不是,他是我的學生,我跟他只有師生之誼。”
這麼肯定的否認讓蕭閻覺得舒服多了,他抱着沈京墨出了醫院,放到車上,一路開到昌隆酒店,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
“鬧了一天,你也累了,這裏是換洗的衣服,水在這邊……要我幫你嗎?”蕭閻把人帶進盥洗室後幫他放洗澡水。
沈京墨抱着那絲綢質地的衣服手足無措,滿臉慌亂,在陌生的地方洗澡睡覺,他實在有點接受無能。
“我、我沒什麼用處的,就算拿我當什麼人質,章堯臣也不會顧忌的…你還是讓我走吧…”
反反覆覆強調要走,蕭閻心裏煩。
“你聽着,”蕭閻捏着沈京墨的下巴,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再讓我聽見你想回到誰身邊的話,我會忍不住去辦了那個人。讓你留下你就留下,你對我有沒有用處,是我說了算。”
沈京墨被這威脅堵住了請求,又想起許杭說不要去觸怒他,只能傻乎乎點頭。
“我給你兩個選擇,自己洗,或者我幫你洗?”
“我自己洗!”
然後蕭閻就走出了盥洗室,順便帶上了門。但是他並沒有關死了,因爲沈京墨看不見,他怕萬一在裏頭出事了,所以留了條縫隙。
順着這個縫隙,他看見沈京墨慢慢地脫下衣裳,肩膀露出來,在浴室的光照之下,顯得有些朦朧。
他一下子就覺得血微微發燙,猛得轉身背對過去,看着窗外的夜景呼吸吐氣。
這澡洗了很久,得有一個多小時,沈京墨才穿着睡衣從裏頭慢慢摸索出來。
蕭閻把他帶到自己的牀邊,示意他這是他今晚睡的地方。
沈京墨在洗澡的時候想了很久,終於還是在蕭閻預備熄燈的時候問他:“你從前是不是認識我?”
蕭閻關燈的手收了回來。
“因爲,你給我的感覺……好像是認識我的。可是我不記得你是哪位…”
這也不能怪沈京墨,他被關了五年,很多人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像許杭,長得這麼大,和小時候聲音不一樣了,第一次重逢他也是沒認出來的。
可道理蕭閻雖然明白,依然覺得心裏不平衡。
他單手撐在牀上,湊在沈京墨耳邊說:“你若想起來我是誰,我叫什麼,我就放你走。”
第106章
這個晚上,沈京墨睡得很不安心。
因爲他和蕭閻躺在同一張牀上,雖然分着兩條被子,牀很大,隔着也很遠,但是這種感覺很詭異。
他把自己裹起來,像蠶蛹一樣,生怕會出現什麼危險的事情,可是蕭閻那頭呼吸沉穩,像是沉睡。到了後來,實在撐不住了,沈京墨也睡着了。
這時候,蕭閻的眼睛才蹭的一下睜開,坐了起來,他打開牀邊的燈,藉着暖暖的光端詳着沈京墨,然後伸出手去摸沈京墨凹陷的臉頰。
他呢喃道:“這世上,只有我和你才能是師生關係。”
這話,只有星與月聽到了。
次日一早,沈京墨剛醒,許杭的藥就送過來了。
蕭閻出門辦事,留下廖勤照看沈京墨。沈京墨一邊喝着藥,一邊喚他:“廖先生?”
“沈先生叫我廖勤就行了,我只是個打雜的,不能讓您喊一句先生的。”
“可……”
“鬼爺會責怪我不懂禮數的。”
沈京墨知道他們這樣的幫派上下規律多,也就遂了他的意思:“廖勤,你們…嗯…鬼爺叫什麼名字?”
廖勤憋笑着回道:“鬼爺臨走吩咐過,這類問題一律不回,要您自己想。”
沈京墨低了低頭,沒想到竟被看穿了,他又問:“那他的年歲呢?”
“不能說。”
“籍貫?”
“不能說。”
“………”沈京墨有些挫敗,真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不過,如果那人認識自己,一定也是在賀州認識的吧。
喝完了藥,用過了早膳,廖勤吩咐人收拾,又說:“沈先生,您想去哪裏走走的話,跟我說一下,我安排車接送你。”
沈京墨絲毫不掩飾他的驚訝:“我能出去?”
“您又不是坐牢,當然能出去,”廖勤解釋,“不過我得一直跟着您,也得帶您回來。另外,鬼爺不准你去見那個許先生。”
沈京墨明白了,不過這種狀態已經讓他覺得算不錯了。
“那我想…去濟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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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陰,沒有雨,看起來要下不下的。
許杭拎着藥箱,從黃包車上下來,站在日本領事館的門口,佇立了一會兒。
這是他今日接的第一份病例,來人一說是去日本領事館,他怔愣了一下,還是接了。
本來以爲是黑宮惠子要同他說什麼,沒想到進了茶室,看到的是一個穿白色洋裙子的嬌俏小姐。
同樣是千金,顧芳菲給人的感覺很知性,黑宮惠子很性感冷豔,而眼前這個人,着裝一味華麗,層層疊疊。
美則美矣,難以親近。
她正在聞着香爐裏的嫋嫋香氣,看到許杭進來,眼皮也沒有多擡一下,很慵懶地說:“都來了傻站着幹嘛,還不過來給我把脈。”
脾氣倒是挺大。
許杭走上前,拿出看診的東西,她把手往前一擱,許杭的指頭輕輕放在她的脈搏上。
然後就聽見她說:“你就是許杭是吧?”
許杭看她一眼。
“我說哥哥最近怎麼日日跑去藥堂,還喝一些聞着就噁心的藥,才請你過來給我這麼一看。嘖…也實在不怎麼樣嘛,哥哥的胃口是越來越差了。”
哦,原來這個人是章飲溪。許杭一言不發,只安心診脈。
“不過你也有點心氣兒啊,還知道擺譜,我可是很久沒看到哥哥那麼有耐心了。”
許杭擡起手,脈象他已經探出來了:“章小姐身體好得很,我醫術不精,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章飲溪一聽就嗤之以鼻,把手收回來:“還什麼得意大夫,什麼都看不出來,要你何用?”
許杭不急不躁:“我只是個普通大夫,看看身體髮膚的小病還湊合,這裏的毛病就看不出來了。”
他指了指腦袋。
“你在罵我?”章飲溪怒目圓瞪。
“這是章小姐自己說的。”
“呵,我算是知道了,”章飲溪雙手環胸,不可一世地看着許杭,“難怪哥哥對你感興趣,原來是個帶刺兒的。”
她的語氣聽着就很侮辱人,好像自己是什麼野馬,等着被人馴服一般。或者說,她的眼裏,看許杭,如同看一個玩具。
不知道她的針對,是出於一個妹妹對兄長的佔有慾,還是在上位者對平民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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