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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舉動,究竟是單單針對筇王,還是邊月給大昭下的戰書?
初入盛京便攪動風雲,這個相里昀,恐怕不像傳言簡單。
他眸光微沉。
可“賴噶若”確確實實身死,就算知道一切是他自導自演,也無濟於事。
姜與倦上前,未打斷二人說話,只拱手示意。陛下點了點頭,他便帶着白妗入座。白妗裝作普通婢女,一言不發站在燈託之後。
確保能觀察殿內,又能隔絕視線。
相里昀侃侃而談,說的是一路見聞,不時讚美盛京的人文風情。
娘娘們時不時捂嘴,被他的風趣逗樂。
白妗面無表情,這些娘娘可真是捧場,民間的說書檯下就缺這些人才。
相里昀說道:“小臣還聽聞一句話,大昭的風水,最是養三種人。”
“哦?哪三種?”陛下微微前傾,眼裏興味頗濃。
“一是聖人,二是富人,三是美人。這話果然不假,自從來到大昭,真讓小臣覺得,從前所見的個個都是庸人了。”
陛下哈哈大笑,也知這相里昀是在拐着彎兒拍馬屁,贊他聖明,子民富庶,男女皆美。
即便知曉其中大有水分,可世上誰不愛聽奉承話呢?
更何況近來好事頻發,他病體剛有起色,即墨城便有捷報傳來。
邊月使臣來京,帶來許多厚禮,其中更有無價珍寶,稍稍緩解了國庫壓力。
這又是在家宴之上,分外輕鬆,陛下笑罵道:
“你呀你,就別奉承朕了!想來王子的重點不在其他兩人——而在這美人之上吧。說罷,何許人也?”
“小臣豈敢?”相里昀惶恐,又道,“不過既然陛下開了聖口,小臣便也不欲蓋彌彰了。方纔在貴國的庭園中,小臣確實遇到了一位心儀的美人。此人令小臣心旌神搖,竟至神思不能自主。”
這段話說下來,十足流暢,還用了兩個四字成語,哪裏像那時候的磕磕巴巴,口音生澀?
“哦?”陛下喝了口酒,笑眯眯問,“不知是什麼樣的美人,竟讓堂堂相里王子都動了心。”
相里昀微微一笑。
他突然說:“實不相瞞,眼下此人,正在宴會之中!”
白妗渾身緊繃。姜與倦眸光一頓,直接向相里昀掃了過去。
陛下眯起眼,嬪妃皆至,無人中途離場,場上也並無公主。除開這些女眷,都是些尋常的侍婢,難道他口中說的美人,是個婢女?
思量一二,便揮手:“看中了誰,王子但說無妨,朕爲你作主。”
相里昀沉吟,忽然一撩下襬,行了個規規矩矩的臣子禮。
“雖說小臣的心儀之人是貴國的奴婢,可女兒家臉皮薄,小臣還是需得多加謹慎。小臣在此許諾,願以大昭的禮儀,正式向陛下求娶!”
說起來,女子入宮爲奴,便成爲了大昭皇帝的所有物。相里昀此番話,便是要陛下充當一個賜婚,外加證婚人了。
大昭陛下卻是爽快:“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朕今日便破例,允了此事。”
所有人看來,賞賜一個奴婢,既能維繫睦鄰友好,又彰顯大國風範,何樂而不爲之?
皇后也沒有置喙,她亦想看看這邊月國素以“浪蕩輕浮”聞名的大王子,能入他的法眼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婢女。
陛下緩緩道:“我泱泱大昭,人才輩出,即便女兒家也不乏勇慨之輩。在場之人,如卿有承下這段良緣的膽量,便速速上得前來。朕即刻封你縣主,風光大嫁,以成才子佳人之緣!”
一時間人人蠢蠢欲動。
大膽些的,已經開始偷眼打量,不說其他,相里昀的皮相就很是不錯。
區別於大昭以白爲美,他肌膚蜜色,鼻樑很高,眼眶深,但又不顯得粗獷。
一雙又大又亮的桃花眼,自帶三分笑意,琥珀剔透的瞳仁,能叫人溺斃其中。
身量也很高,寬肩窄臀。邊月多爲草原,這位大王子是典型馬背上長大的男兒。
爲表入鄉隨俗,今日穿了件濃紫色的圓領錦服,腰上用雙鶴金邊帶一束,又精神又英武。
深棕色的髮尾披在身後,打着小卷兒,帶了絲異國風情。
幾個侍女被他那雙含笑的大眼瞥過,都紅了臉,激動不已。
他可真俊啊!
作者有話要說:白妗:他可真俊啊!
太子:嗯?
白妗:沒你俊。你最俊。
第32章掉馬
“殿下…”
少女輕輕的兩個字自身後傳來,語氣裏微微焦慮,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姜與倦好笑,正要詢問何事。眼神與那相里昀掃來的目光碰觸,猛地一怔。
莫非這個相里昀所求之人,竟是白妗?
東宮的,白內人?!
他的酒盞停在了脣邊。
只見一直神色溫和的毓明太子,眉微揚,眼微眯,脣角拉直,臉色瞬間陰鬱。若非通身修養在強行地拉扯,估計下一刻就能掀桌了。
從杜相思的角度看來,是這麼回事,再看,又沒事了。還是那副溫和麪孔。握盞的手,連手指尖都透着養尊處優。
懷疑自己看錯了?她坐得極靠後,眼花倒是可能的。不過這場上發生什麼,都沒她什麼鳥事兒。喫塊點心,繼續往門口張望。
話說殿門口那個侍衛真白,杵夜裏能反光似的。臉也小。打一拳會哭很久吧?
斬離:…那女的幹嘛老盯着我?咋的,想打架?
啊,被瞪了一眼,好凶。杜相思扁嘴,天鵝頸終於優雅地縮了回去。
姜與倦在回想,見到白妗時,她的狀態確實不太對勁。
難道之前遇到相里昀,他對她做了什麼?
這樣一想,周身溫度驟降。
旁邊,一直被奴婢投喂葡萄的楚王一個哆嗦,默默離遠了點。搓搓袖子下的雞皮疙瘩,咋回事?這都要入夏了吧?
姜與倦略一沉思,壓下心頭不斷涌上的陰鬱。他奉行一道宗旨,從不做不明智之舉。
毓明太子若想保全一個人,擅長做好最周密的謀劃。即便到了此時也不慌亂,反而一派冷靜。
白妗垂眼看他沉穩的姿態,想,必是毫不在意的。果然,世間男子都是如此。
姜與倦卻忽然捉住她的手,要她附耳過來。外人看來,倆人耳鬢廝磨,太子確實寵愛這個內人。
相里昀還在堅持,而場上雖然人心浮動,心思各異,卻久久無人出頭。
陛下早已不耐,索性對相里昀道:
“愛卿堂堂男兒,何必瞻前顧後,你便是當場指出又何妨,難道一個奴婢,她敢抗旨不成?”
他多年身居高位,冷冽起來聲音沉肅,極具威懾力。
有這麼個熱衷攪混水的爹,姜與倦頭疼。
相里昀應了聲:“多謝陛下成全!”
一雙笑眼,正好迎上姜與倦的目光。卻與他錯開,投向其後鵝黃色的人影。
姜與倦喝了一口酒,長睫溫柔地垂着,掩飾洶涌的殺意。
少女身形一動,款款走出,“陛下。”
相里昀眸中掠過一絲愉悅。
誰知她並不看他,徑直跪倒,自報家門:
“奴婢白妗,是伺候太子殿下的內人。”
陛下微驚,不會是她?可她是太子的侍妾…
白妗:“奴婢心中有一惑不解,特來向王子與陛下請教。”
陛下鬆了口氣,隨即奇怪地看她一眼。忽而明瞭,這般開場白,代表此女接下來說的話,是太子的意思了。
爲君者宜廣開言路,一個奴婢的話,聽聽倒也無妨。
便當調節下氣氛,也是好的。
他溫和道:“你有何惑?說來聽聽。”
白妗轉向相里昀:“奴婢聽說大王子勇猛非常,七歲便能御馬,不論再烈性的駿馬,到了您的手下,都會無比馴服,大王子的英勇,整個草原無人能敵。”
她溫聲細語,相里昀有點飄飄然,拱手謙遜道:
“我邊月男兒勇者甚多,姑娘謬讚了。”
偷偷看她的表情全然不是那麼回事,眼睛亮亮的,寫着再誇,你再誇一句嘛。
白妗偏不,輕飄飄地將話鋒一轉:
“那麼,不是同樣天姿過人的女子,實在配不上您如此颯爽的英姿。陛下也說大昭女子不乏勇慨之輩,只是其遲遲不肯現身,也許,是因還未欣賞到王子之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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