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作者:別四爲
鬱溫長那麼大第一次來菜市場,以前小時候在集鎮上,那個時候沒什麼菜市場,一般都是逢集日,街上賣什麼的都有,後來搬到撫青市,周芊和鬱學舟忙,沒空照顧她就請了阿姨,她只需要考慮學習,並不關心生活。

  如今和步西岸一起走進喧鬧的生活裏。她忍不住扭頭問步西岸:“你知道怎麼挑菜嗎?”

  步西岸問她:“你想挑什麼?”

  鬱溫想了想,“番茄吧,中午喫個番茄炒蛋?”

  “粉皮番茄更合適。”步西岸走着說着,他扭頭看地上的攤鋪,菜市場分爲三波,一波是開店鋪,進大貨,一波推小車,進小貨,還有一波是自家種的,逢時節拿出來賣。

  恰巧遇到一個爺爺賣番茄,步西岸停下來,單膝微微下蹲,他膝蓋沒落地,一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挑揀地上的番茄。

  番茄紅的橙的黃的,大小不一,底部還有淡淡泥印,步西岸倒是半分不在意的樣子,他拿起來,掌心向上,五指攏着番茄的時候,鮮豔的顏色襯得他手指比平時看上去要白,指尖也修長乾淨。

  鬱溫穿的裙子,不太方便蹲着,就站在步西岸身後,她目光忍不住往步西岸身上落,此時菜市場人正多,來往的都是年長者,耳邊有問價聲也有砍價聲,喧鬧一片,唯有步西岸是最年輕的,也是最安靜的。

  他挑選幾個以後,鬱溫眼疾手快去結賬。

  爺爺一邊找零一邊說:“小夥子真不錯,那麼年輕就捨得把經濟大權交出去。”

  步西岸一頓,掀眸看了眼爺爺,又看了眼旁邊的鬱溫,鬱溫沒有任何解釋,反而一邊接零錢一邊笑了笑。

  她笑完很自然地扭頭看向步西岸,口吻平常地詢問:“走吧?我還想喫麻辣豆腐,你會不會做?”

  步西岸沉默兩秒,“嗯”了一聲,轉身往前。

  鬱溫走之前小聲地跟爺爺說一聲:“他確實不錯。”

  然後眼睛彎彎臉色微紅地快步跟上步西岸。

  很快,他們就停在一處賣豆腐前,步西岸指着方方正正的豆腐說:“一塊就可以了。”

  鬱溫伸頭看一眼,“會不會太少?”

  “你一個人,夠了。”步西岸接過。

  他接豆腐她就遞錢,一邊遞一邊問:“你不喫啊?”

  步西岸搖頭。

  鬱溫這纔想起來,“哦,你不喫辣?那我們換一個菜吧,要不燉個白菜豆腐湯?或者用那個什麼青豆搭配豆腐呢?”

  步西岸沒說換不換,只是鬱溫提什麼,他買了什麼。

  最後買完想買的,鬱溫一算賬,才花了不到二十塊錢,她很驚訝,“那麼便宜?”

  “你以爲要多少?”他難得露出這種豐富經驗的表情。

  鬱溫搖頭:“沒概念。”

  步西岸點頭,他理解。

  但是當他挪開目光時,耳邊鬱溫又說:“不過多來幾次不就瞭解了?”

  步西岸聞聲偏頭看她的臉,雖然時間早,但太陽一出就熱了,她頭髮披散着,臉上有薄汗,側臉的碎髮已經黏到了皮膚上。

  她本身卻好像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反而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心情很好。

  太陽光直照,落在她臉上有細碎的閃光,她肌膚清透白皙,仔細看,每一根細軟的絨毛都很清楚。

  步西岸拎着塑料袋,手指動了動,幾秒後什麼也沒做,只說句:“走?”

  鬱溫點頭說好。

  回去的路上步西岸開得比來時快,買的菜被步西岸掛在車把手上,塑料袋紅的綠的各種顏色,他們迎着風,風吹動彩色的塑料袋,像躍過小山一樣從他們肩頭頭頂過去,又被他們甩在身後。

  鬱溫在呼呼作響的風聲中盯看裝着各種菜的塑料袋,隨後又看向黑色的車把手,最後才把目光落在步西岸青筋微繃的手臂上。

  步西岸,好像總是特別的那一個。

  別人的機車用來耍酷,他不一樣,他是用來裝生活的所有痕跡。

  只是到底是他本身足夠特別,還是她的喜歡,讓他變得特別呢?

  中午鬱溫如願以償地喫上了番茄炒蛋,還有麻辣豆腐,包括她提名的白菜燉豆腐湯,青豆倒是沒有搭配豆腐,而是搭配青菜做了全素。

  鬱溫抱着碗,像在看什麼滿漢全席。

  步西岸端着碗筷過來時看到她這樣,脣角勾了勾,等知道餐桌旁時臉上又沒什麼表情了。

  鬱溫很驚,看着步西岸說:“你也太厲害了吧?”

  這纔多久,他就做出來那麼多?

  步西岸沒說話,示意她盛飯。

  鬱溫在喫米飯這塊不行,每次都盛很少,步西岸每次都皺眉,她一看到步西岸皺眉就會默默再添一點點,最後一點一點添到步西岸不皺眉了,她看着碗開始皺眉了。

  喫到最後,鬱溫實在喫不完了,開始想着怎麼處理。

  步西岸不急不躁地坐在旁邊等她。

  鬱溫感覺他已經猜出來她想幹什麼了,但偏偏不拆穿她,好像在說: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處理。

  鬱溫和麪前的碗大眼瞪小眼數秒,一推碗,“喫不下了。”

  步西岸聞聲淡淡一句:“放冰箱吧。”

  嗯?

  不罵人哦?

  鬱溫悄悄看了步西岸一眼。

  步西岸沒什麼反應地端盤子去廚房。

  嗯?

  幾秒後,鬱溫反應過來了。

  步西岸是故意的吧?

  他們還沒怎麼樣呢,他都把她拿捏那麼死,以後怎麼辦?

  鬱溫靠在餐桌旁,一邊想一邊往嘴裏塞橘子。

  塞到步西岸刷完碗筷,過來抽紙擦手時,掃她一眼說:“沒喫飽?”

  鬱溫被嗆住,連連咳嗽,一邊咳嗽一邊擺手,生怕步西岸再讓她喫點什麼。

  步西岸見狀不厚道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總冷臉的緣故,每次他笑一點點,就顯得特別明顯,鬱溫看見了就很想跳起來說:你笑了你笑了!

  可能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她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步西岸能夠多笑笑。

  不管出自什麼原因。

  如果是因爲她,那就更好了。

  “睡會兒去吧。”步西岸說。

  鬱溫悶悶“哦”一聲,上樓的時候想起什麼,扭頭問:“你要去客房嗎?”

  “不用。”步西岸再次拒絕。

  鬱溫又“哦”一聲,沒有強求,她不想勉強步西岸做任何事。

  因爲生活已經勉強了他很多。

  下午上課的時候,陳昊有些心不在焉,幾次走神後,主動跟步西岸請求休息二十分鐘。

  步西岸大發慈悲同意了。

  陳昊差點磕頭道謝,然後就聽步西岸說:“推遲半個小時下課。”

  陳昊:“……哦。”

  他一臉冷漠地扭頭問鬱溫家裏有沒有水果,鬱溫說樓下有,陳昊下去拿,端上來以後就直接湊到鬱溫桌子上吃了,還招手喊步西岸過來。

  鬱溫感覺陳昊有事要問自己,她主動問:“怎麼了?”

  陳昊叼着西瓜,含糊不清道:“你是不是要出國啊?”

  步西岸本來正在剝橘子,聽到這話動手滯了滯,很快又若無其事繼續。

  鬱溫沒注意,只是心情一下子不好了,她垂着眼說:“不去。”

  陳昊:“真的假的?我媽說你要出的?”

  “不出。”鬱溫又說。

  “唉,可是我媽準備讓我出,”陳昊嘆氣,“我連abc都念不明白,還出國呢。”

  “念明白就能出了?”鬱溫問。

  陳昊看上去更沒心學習了,不過他想了想,“出國也挺好的其實,至少我媽不在我身邊煩我了。”

  “你媽也是這麼想的。”步西岸忽然說一句。

  鬱溫和陳昊雙雙一愣,顯然都沒想到步西岸會參與進來,幾秒後鬱溫先笑出聲,“步老師說得對。”

  陳昊一臉茫然,“我今天得罪你了嗎,老師?”

  步西岸正要說話,手機忽然響了,步西岸直接起身接電話,他剛接通,電話漏音,鬱溫聽到蘭蘭的哭聲。

  她哭着喊步西岸哥哥。

  鬱溫看到步西岸臉色一變,沉聲問她怎麼了,他說着打開門出去,這次蘭蘭說了什麼鬱溫並沒有聽清。

  陳昊只聽到了一點哭聲,“步老師女朋友?”

  鬱溫反駁:“不是。”

  陳昊被她那麼急的態度弄得一愣,隨後有點委屈地小聲嘟囔:“不是就不是唄。”

  鬱溫也察覺自己太敏感了,她有點抱歉,聲音低下去,“是他妹妹。”

  “我出去看看。”話音剛落,門被打開,鬱溫和陳昊擡頭看去,只聽步西岸匆匆一句:“今天先到這。”

  說完門又被關上。

  愣了好幾秒鬱溫和陳昊才反應過來追出去,但是這時外面已經響起了摩托車啓動的聲音。

  鬱溫還沒下樓,車子飛馳而去,連一道影子鬱溫都沒能捕捉到。

  陳昊大概還沒經歷過這種突發事件,再加上鬱溫是姐姐,他下意識就依賴鬱溫,問:“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

  他又沒有跟她說。

  鬱溫垂眸,跟陳昊說:“你先回家吧。”

  步西岸一到家,車鑰匙沒拔就推門,一進門看見院子裏蘭蘭抱着一個人哭得撕心裂肺,而院子裏,有一灘特別明顯的血跡。

  老狗在旁邊蹲着,舔着爪子,爪子上也全都是血。

  步西岸臉微微白,大步走過去,伸手幾乎是用搶的把蘭蘭抱了過來。

  “沒事,就是嚇着了。”邢盎顏半分不在意步西岸的粗魯。

  步西岸大手摁在蘭蘭的後背,有些用力地把她往自己懷裏扣,蘭蘭摟到步西岸的脖子,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每一聲,都像一把鈍刀,直直地砍在步西岸的後腦勺。

  他胸口起伏劇烈,直勾勾盯着院子裏的那攤血,眼睛有些泛紅。

  良久,他才嘶啞着聲音問:“是什麼?”

  邢盎顏說:“貓。”

  蘭蘭哭聲更大。

  步西岸不再多言,抱着蘭蘭轉身進屋。

  步西岸走後,邢盎顏去水池接了水管沖洗院子裏的血跡,順便給老狗洗了個澡。

  老狗沾了水就開始甩頭,邢盎顏一腳踢上去,老狗非但不怕還要跟邢盎顏玩,邢盎顏伸手扯一把老狗臉上的皮,“什麼都往家裏叼,小心下回輪到你。”

  鬱溫讓陳昊回家後就打了車去步西岸家,路上某個路口偶遇了車禍,地上好大一攤血,爲母的那位跪在地上抱着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胳膊都扭曲得不成樣子,母親抱着他大哭,哭着喊着求着讓周圍的人叫救護車。

  鬱溫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挪開了眼睛,可那灘血跡和母親無助的求助卻好像刻在她眼睛裏怎麼也散不開一樣。

  出租車只能停在巷口,鬱溫下車,雙腿有點軟,這條石板路她不是第一次走,但這次卻好像怎麼走都不順,不是踩空就是被石頭硌到。

  好幾次差點摔了。

  走過巷子,還要再拐個彎,就在拐彎處,鬱溫停了下來。

  不遠處,在步西岸家門口,步西岸和一個女生在說話。

  那女生穿着黑色的吊帶裙,不過不是什麼偏修身的,而是有些直筒的款式,她留着黑色的過肩直髮,直劉海,那麼遠遠地看,鬱溫都能看到她的大眼睛和高鼻樑,她很白,黑色衣服和黑色頭髮襯得她皮膚更白。

  她站在步西岸旁邊,兩個人沒什麼距離的樣子,步西岸也沒什麼僵硬的反應,甚至,那女生低頭看一眼步西岸手臂,從口袋裏拿了張紙,她遞給步西岸,步西岸擺擺手,似乎在說不用,但是那女生沒理,直接把紙拆了,抽一張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

  步西岸扭頭看一眼女生,他背對着鬱溫,鬱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在風灌進巷子裏時,掀起了女生頸旁的頭髮。

  她脖子皮膚也白得扎眼,那上面有很清楚紋身,是黑色字母,三個:BXA。

  步西岸。

  很突然的,鬱溫就想起來一個很離譜的傳言,那個時候她剛進理班,很多人的名字和臉在她這裏都對不上號。

  她聽到有人議論步西岸,說他以前初中有女朋友,還懷孕來着。

  當時她不知道步西岸是誰,只覺得不管是事實,還是謠言,都很離譜。

  後來她和步西岸認識,這段話被她自然而然當成謠言。

  她現在也覺得這是謠言,步西岸不會像那種人。

  至少,哪怕真的他女朋友懷孕了,步西岸應該也是那種敢讓她生下來的人。

  只是,懷孕也許是謠言,女朋友也是嗎?

  就算不是女朋友,是不是也是和步西岸走得很近。

  不然怎麼會知道他家在哪,甚至還可以在蘭蘭驚恐時陪蘭蘭。

  因爲步西岸信任她。

  鬱溫看着,默默後退了一步,她後背貼着牆,這邊的牆歷經多年風雨,早已斑駁,處處破痕,後背貼上去,哪怕隔着一層衣服也覺得粗糙硌人。

  還很熱。

  灼熱。

  燒得人有點疼。

  鬱溫垂眸,掏出了手機,她給步西岸打了一通電話。

  手機鈴聲在不遠處響起,聲音很快停止,她耳邊傳來步西岸有點低有點啞的聲音:“喂。”

  她手機在左耳,右耳在風裏聽到了步西岸的聲音。

  兩種聲音重疊,忽遠忽近。

  鬱溫眨了下眼,輕聲問:“你到家了嗎?”

  “嗯。”

  “發生什麼事了嗎?”鬱溫問。

  電話對面沉默片刻,鬱溫聽到步西岸說:“沒什麼大事。”

  “哦蘭蘭哭了啊。”鬱溫說。

  “嗯,嚇到了。”

  “她現在在做什麼?”鬱溫說,“要不我去陪陪她吧?”

  話落,鬱溫的手貼在牆上,一點點收緊了。

  “不用了,剛剛哄好了。”步西岸拒絕了她。

  指尖猝然收緊,指甲上一寸薄薄的皮膚擦過粗糙的牆壁,痛意快又直接。

  夏天血液循環很快,十指連心,痛感彷彿瞬間就蔓延到了心口。

  鬱溫一斂眸,攥緊了手,她小聲“哦”了一聲,聲線沒什麼變化。

  “好,那我掛了。”

  “嗯。”

  他沒有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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