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
剛開局還不錯,球員製造了幾個有威脅的射門,大家的心被吊着擺,覺得對方的足球也是無名,所以勝利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比賽進行到第三十分鐘的時候,對方球員一適應了這邊主場的加油聲後,進攻就猛了起來。
而我們這邊一再地錯失攻擊機會之後,球都被人斷了幾次不說,甚至自己停球都能跑偏,惹得觀衆席上的人耐心完全消磨了。本來滿場的歡呼與加油聲,已經開始摻雜着一些辱罵。
而到了下半場他們的狀態就更離譜了,跑動就像是上半場已經用盡了力氣,別人拼搶得賣力,他們就好像無所謂一樣,滿場像幽魂一樣,怎麼也加速不起來。
等對方灌了一個球進網的時候,滿場的球迷已經坐不住了。
別說張茂、大壯這種平時說話就不太注意、不太文明的年輕人了,就是一貫非常儒雅的爸爸,這時候也是連噴了好幾句。江眠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爸爸,江建華才注意到自己在孩子面前形象不好了,趕緊給孩子道歉。然後下一秒關注點又回去了,所以弄得江眠也苦笑不得的。
可能,這就是爸爸的熱愛和青春吧!
“你能不能說話注意點,難聽死了。”歷歷在旁邊揪張茂的耳朵。“學學餘舟重行不行!人家就注意形象,一句髒話不說。”
江眠聽到了就瞟了一眼餘舟重。
周圍人已經激動到站起來看比賽了,他也不起來,只是雙手撐在膝蓋上,拳頭攥得緊緊的。
他好像沒看球賽,可分明好像後牙槽咬得很緊,那神情也不像不生氣的,可是還壓抑着,背聽得很直,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在憋着睏意聽數學課呢!
“嘿嘿嘿……這你就不懂了吧?他還不說髒話……嘿嘿……那不是未來老丈……哎喲喂……你踢我幹啥?”
張茂回頭瞪着餘舟重,餘舟重雖然坐着,還是揚起下巴看他,那樣子,實在不像是好惹的。
喫人嘴短,張茂努努嘴揉揉屁股,一副我懂我閉嘴的樣子,又看到對方往自家門口衝去,緊張得哇哇大叫。
等球賽全部結束之後,整個賽場上球迷不願意退場,罵了整整半小時。
江眠也覺得這個輸球的感覺比吃了蒼蠅還難受,其他人更是憤怒又傷心,就像體育沒考好都沒球賽輸贏重要一樣。
“我聽着後面那個大叔說,爲了買到票,在黃牛那裏多花了五千呢!”曼曼也激憤起來。“餘舟重只肯要我們基礎的票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找了黃牛,多花了錢。哎,就是這樣,我都覺得這800塊錢看這樣一場球賽,實在是太不值得了!”
江眠想,可剛剛最開心最激動的不是曼曼自己嗎?
爸爸把江眠拉到一旁,從錢包裏掏出來五千塊錢給她。
“你去給你們體育老師,說以後再請他喫飯。這錢估計也不夠,但是爸走的急只帶了這麼多現金,你給人說說哈,下次補。”說罷,跟幾個女孩子約定好地方,先去開車了。
爸爸一走,江眠就自由了。她見餘舟重還在人堆裏,心情不好也不壞的樣子,心裏掂量能不能這時候去煩他。可確實,欠人人情太多了。
“餘舟重!”她輕輕喊着,然後招手叫他過來。
還好其他幾個男生太氣憤了,還說要不要跟着人羣去堵球員的大巴車,然後去人酒店樓下亂喊不讓人睡覺,沒時間注意他們。
這是電子支付還不算流行的時候,一沓現金,她雙手遞給他,然後把爸爸剛剛說的話,換了個更容易接受的方式說給他聽。
餘舟重手背到後面,無語道:“這是我請你們的。”
江眠只是睜着一雙澄澈的眼睛看他。“你不收,我回去交不了差啊!”
“就說老師收了,錢你可以留着當零花。”
江眠心裏咯噔一下,有些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猶猶豫豫,還是說了。
“餘舟重,這錢本來就不夠,你要是不收的話,下次有你在,我就再也不出來了。”
他挑眉看她,見她的兩隻手一直伸着,可能因爲發酸所以開始微微顫抖。
餘舟重便接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從這句話裏得出什麼信息來,所以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輸球了,你沒不高興嗎?”比照着張茂他們的狀態,餘舟重顯得極其不正常。
“習慣了。”他淡淡迴應着,就好像追球賽已經追了很多年一樣。
“其實就算最後輸的很慘,但只要他們付出很多,儘自己所有的努力的話,沒有多少觀衆會怪他們的。”江眠小心地說着。“就是他們早早放棄,所以大家接受不了這樣的失敗。”
“江眠……”
聽他溫聲叫她,江眠擡起頭來,還是不敢看他認真的眸子。
“我在你眼裏,是不是跟他們一樣?”
江眠愣了一會兒,然後急忙擺手。
“怎麼會呢?你不是……”
可說着說着,江眠自己好像也沒有多少底氣。她從前是怎麼看待餘舟重的,是不是跟那些女孩子一樣,其實,大家心裏都有數。
“你現在不是這樣了。”江眠坦誠地說。“我聽說你已經好好練了一年的體育,這次考的也很好啊!以前是有點不好……嗯……我上次也不該說你像盧必勝,現在肯定不是像盧必勝的……對不起。”
她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又磕磕巴巴的,但餘舟重也聽得很清楚。
想起上次的矛盾,兩個人多少都有些過意不去。
餘舟重讓袁望去多方打聽,確實江眠並沒有跟傅遇深有任何瓜葛,一切純屬誤會。而有關於自己像盧必勝這種說法,更是他自己亂以爲。
尤其他自己回想起過去都覺得荒唐,又怎麼能要求乖乖女江眠把自己想得多好呢?而如今,她能這樣看待自己,他已經很開心了。
可是,他要的可不僅僅是這樣而已。
“我也想努力啊,可就算體考成績不錯,但文化分那麼差,不光同學看不上我,老師也看不上。上回語文老師還說,我連你文化分一半都趕不上,以後可怎麼辦之類的……哎……可能這一年又是白費了吧……”他邊說邊看她擔心的神色。
“要是有人願意幫我就好了……可是張茂他成績比我還差,我能找誰呢?還是不學了吧。”
“沒事沒事,我可以幫你啊,只要你願意學。”江眠單純地順着話頭往下講着,這時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聖母心態,想着能救一個是一個吧。其他人比如張茂,那估計連學習的念頭都沒有,那餘舟重好歹有這個心不是?
餘舟重還一副那怎麼好意思麻煩你的樣子,結果換來的就是江眠幾乎要拍胸脯保證不會影響自己學習的,而且她說自己還欠了他很多人情,現在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兩個人便約定好以後下了晚自習,熄燈之前,都坐在教室裏學習。
所以餘舟重一口氣都快憋死了,差點沒笑出聲來。看着遠處跟着羣情激憤的袁望,突然覺得這個人在男女關係上很有點狗頭軍師的意味。
等江眠爸爸帶她走後,餘舟重的臉才沉了下來,袁望才意識到還有正事要辦,見着餘舟重打電話聯繫人,又是一臉狠厲的樣子,他不由得擔心。
“這離高考就兩個月了,會不會不太好。”
袁望勸着,但他所說的“不好”可不是在擔心那些人,而是怕影響餘舟重什麼,或是讓江眠知道了又誤會。
“凡事,總有個事不過三的道理吧。”他語氣已經是極致的剋制。
“也是,那女人都有多久沒有纏着你了,現在又這麼巧到這裏讓你難堪,說沒人指點我都不相信。”袁望也很生氣。“我跟你一塊去,好好收拾下盧必勝這小子。我們在蕪鎮不惹事,他還真當自己不得了。”
“誰跟你說是盧必勝乾的了?”餘舟重輕笑,才知道袁望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懂。
袁望也是聰明人,被點撥了一下,也不禁點頭。
“我也看不慣他很久了。”
“還是你當年心軟。本來那人意外去世根本不關你的事,是他們自己受人所託拿錢辦事,趁你落單的時候圍攻,後來又分贓不勻,他受傷纔去世的。你當時就看着他家裏難,想賠些錢,你爸死活不願意,說賠了就是認罪。結果你還是轉着彎給家裏找了不錯的工作……照我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份工作,怎麼就不夠他一家生活了?後續還一而再地鬧。”
“好了。”餘舟重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畢竟,那人受傷也有自己的原因,後來落水,才掙扎不得,然後沒救的。
“江眠知道這件事嗎?”
“別說。”餘舟重正色道。“一輩子別說。”
“你就記住當時水裏只有我,她只看到了受傷的我,救了我,就行了。”
夜色微涼,周圍還是一片嘈雜,可餘舟重的臉卻比從前多了好幾分的堅毅。
袁望想,他總是憑着情商在男女關係這件事上如魚得水,可有時候也不盡然。
比如說現在,他並沒有餘舟重考慮得全面。而餘舟重這樣粗糙的神經之所以可以,不過是出於一顆心全心的維護和愛。
有人是天生的善,有人是天生的惡。那些以爲丟重傷的人進淺淺噴泉池也不會怎麼樣的罪惡少年,估計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可他們爛命一條,家裏也賠不起,最後找上的,只有餘舟重。
而江眠這樣善良的人,如果知道那天晚上在水裏掙扎的不光是餘舟重,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話。她的善良沒有救起兩個人,她會內疚自責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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