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079
不是她不知道小歐成長的環境艱難,而是在小歐說羨慕的時候,江眠從未意識到自己的生活有什麼好的。媽媽是教師,確實保證了自己一路的教育和相對的物質,但是在極度的監-控之下,她根本就沒有自我。
小歐羨慕的學習成績好,也是她很小就被迫啓蒙,一首首古詩、一個個單詞,犧牲了太多童年的時間換來的。而讓大家讚歎的琵琶,而在背後練習的時候,不知道遭了媽媽多少次的打……
人生來就是不同,小歐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江眠也沒有辦法決定。若是縱向比較起來,江眠再向上看,不也會覺得命運不公嗎?
可現如今小歐情緒激動,諸如此類的話江眠不能說。
她可以不爲自己申辯,但不能眼見別人被冤枉。
“小歐,你也知道,餘舟重是因爲出國留學過,英語才那麼好的。”江眠緩緩解釋。“你想想那時候他才幾歲,一個小孩子孤單在外,國外的大環境對我們又不那麼友好,本身也是種折磨……他當初也沒有想到自己現在英語會好,而你現在看他英語好,就否認他之前的付出,這也不對啊!”
江眠小心地說着,仔細觀察小歐的狀態。她知道,小歐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道理她應該都懂,只是很多事情都加在一起,所以她才一時想不開,跟自己過不去。
“小歐,你再摸摸我的手。”江眠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小歐旁邊,將手伸了出去。“我從小就彈琵琶,就算是到了高中,每天都雷打不動地練一個小時,錯一個音,我媽媽的藤條就招呼上來了。我的手指頭上有好多繭子,硬硬的,摸起來就不像女孩子的手了……”
許是此時此刻小歐的精神已經放鬆了下來,人也理智了,她竟然真的伸出了手指要去碰碰江眠的。
誰知下一刻,江眠便死死地抱住她,她力氣小,肯定也是託不住她。但到底江眠怕死又惜命,她知道重力在哪兒就決定了生與死,便徑直往後倒。可小歐慣性地掙扎着,還沒等江眠再想怎麼辦,只見一道身影從左邊竄出來,他一把掐住小歐的肩膀,近乎粗暴地把她拽了進來。
小歐安全了,餘舟重也紳士地鬆手了。心有餘悸之後,江眠還倒在地上,身上壓着同樣力氣都被抽走的小歐。
“聶小歐,我沒給江眠要過名額。”
餘舟重的聲音很冷,但很鄭重。不是睥睨着她,高高在上說出的話。
“你付出了很多,但你也知道,江眠付出的也不少。”
江眠聽了之後,因爲一時起不來,所以還是隻能拉拉他的褲腳,叫他不要再講下去了,免得再刺激小歐。
可餘舟重神情坦然。
對啊,這世上多少人過得那麼難,爲什麼只因爲她站在了圍欄之外,便真的要編造謊言,告訴她這個世界如她所想的不公,然後暫時將她騙過,彷彿一切後來都會如願呢?
“我知道……可能就是我小心眼吧。”
小歐沒力氣起來,餘舟重見狀,伸手還是拽起了她,然後單手將最下面的江眠攔腰撈起。
“所以有什麼好救我的,我在這個世上什麼都不值得。”
“你媽媽在等你,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關上大門。”餘舟重淡淡說着,就好像他沒有心沒有感情一樣。
可江眠看向他,心中卻有觸動。
小歐一樣,眼圈更紅了。
小歐的媽媽,真的是個非常稱職的宿管阿姨。
她準時關門準時熄燈,在這些鐵律的背後,幾乎看不到任何鬆動的可能性。回來晚了,她也近乎不留情面地讓你在外面站上半天,直到你承認錯誤,她才板着臉教育你,女孩子晚上要注意安全。
這邊的阿姨和男生公寓的大爺,行事風格可以說是天差地別。阿姨把公寓當作自己的家,把孩子們當成自己的孩子,可是也不能要求她像個聖人一樣,不顧生活呀!
她會收同學們丟在垃圾桶裏的廢舊,可她又沒有招惹誰,她要養孩子,靠自己又有什麼錯?
等江眠扶着小歐回去的時候,女生公寓的大門真的還沒有落鎖。阿姨披着一件薄薄的外套在走廊上踱步,你看得出來她焦急,可是她一看到小歐她們回來了,臉上又是驚喜又是恨鐵不成鋼。瞥她們一眼,又進了宿管房間。
江眠她們和跟在後面的餘舟重禮貌道別,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竟然聞到好一陣的香味。
小歐和媽媽都不算瘦,可能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江眠,給你喫!”阿姨也不直接對小歐說什麼,但是一碗蔥油麪實在是香味四溢,上面碧綠的小蔥又好像在說孩子們今天有多滑稽。
她才放了一碗在桌面上,下一刻又鑽進簡易的廚房。
小歐在旁邊不肯坐下,更不肯動筷,只是悄悄跟江眠說,要她別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
“要喫就喫,不喫我倒去喂狗。”阿姨出來見她還犟着,放碗筷的聲音都大了。
小歐聽了這話又有些難受,可還是被江眠按在座位上,然後她又把阿姨拉了出去。
媽媽們的道歉永遠就是這樣不夠真誠,冷戰後最大的屈服就是叫你喫飯,你再不喫她又能刺上你一頓。
“阿姨,您真要改改說話的方式了,這一回是我們找回來了。”江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那……小歐要真的出了什麼事,您能活得下去嗎?”
江眠雖然沒有直說,但是表情異常認真,也非常責怪阿姨。
許是溫和的江眠少有這樣的態度,所以阿姨竟一下呆住了,半晌,也沒有再對着小歐嘮叨什麼。
後來曼曼也覺得後怕,一再追問江眠,可江眠沒有心情回答。
夜深人靜的時候,江眠想了又想,還是給餘舟重發了消息。
江眠:【餘舟重打擾你休息了,我就想問一下,你真的沒有幫我找關係要名額嗎?】
她躺在牀上睡不着,可消息發出去之後沒有幾秒鐘,她又很後悔。
現在問的意義在哪裏呢?
江眠馬上撤回了,但還是被餘舟重看到了。
【你信過我嗎】
他回覆非常快,所以竟然連標點符號都沒有加。
江眠甚至能透過文字看到他那張俊朗的臉,還能觸及到他墨玉一般深沉的眸子。
在歷來的相處之中,江眠沒有自己總結過跟餘舟重相處的經驗,但事實上,只要她願意主動,願意稍微有一點示弱,那麼餘舟重幾乎是沒有辦法招架,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可問題是,誰好像都發現了這一定律,但江眠本人還矇在鼓裏,她完全不曉得喫一塹長一智的道理。
她說不來軟話,好像也只會道歉,而道歉的後果不外乎是讓餘舟重更加生氣罷了。
已經摸到了四月的尾巴,很多人的未來好像都成了定局。特長生們如果專業課成績不錯,那麼現在幾乎只要有點條件就會出去補課,趕緊一對一把文化課的成績拉回來一點。而普通的高考生此時此刻成績也基本定型,大家要麼趁最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再往上夠一夠,要麼就是知足地維護好現在的狀態。
當然,什麼都沒有的人,悠悠閒閒地開始放棄,高三的日子竟然比平時看起來還要輕鬆。
江眠這邊有關於自主招生的資料和英語自我介紹等等東西才弄好,琵琶也又搬去了宿舍。伴隨着的,又是春季運動會的通知。
她這次學乖了,就打算不論班主任怎麼激,她就低着頭當縮頭烏龜。
可事與願違,班主任更圖省事一點,他拿起上學期秋季運動會的報名單,原封不動地開始往上填人員。
江眠懵在原地,不懂,憑什麼就懟着這幾隻使勁薅羊毛?
不過好在春季的運動會比秋季的要小型很多,只舉辦一天的時間不說,而且高三很多項目取消了,其他還改成了趣味運動會的形式。想必也是因爲臨近高考,很害怕高三的孩子出什麼意外吧。
除此之外,歷來春季的運動會還有老師們的比賽項目,這可太讓人激動了。
好事的孩子跑去教導處給自己班老師報名,什麼缺德來什麼。但江眠班上還好,班主任不過是一臉欠欠的、看穿的表情說:“對不起,我還是個沒有痊癒的傷員,是不可能如你們的願參加什麼比賽的。”
除此之外,大家也應該能夠想得到。咱們蕪鎮一中這麼珍惜時光,這麼節省人力物力,可偏偏又喜歡大場面,那春季運動會的開幕式怎麼辦呢?
對啦,高一的孩子繼續表演軍體拳,高三要畢業的孩子繼續再跳一次華爾茲。
“我瞅着這校長臉都不要了。”張茂幽幽道。“勞資跳了三年的薪酬,就是特麼一瓶礦泉水,還特麼是個雜牌子的。”
“我看缺了幾個人,也虧了你們補位。”曼曼說着,突然又看向了江眠。
阮禹她這一次錯過了人人都討厭、她卻異常喜歡的華爾茲,不能跟她的男神一起搭檔了。
“那這次傅遇深的女伴是誰啊?”曼曼緊張地問。
“噢,他不去,說是要衝top1的大學,他自己都不去。然後他又是學校重點保護對象,我們老師也不敢叫!”
江眠若有所思,可一擡頭,卻只見餘舟重的眼睛看着這裏。那眸子,不如往常的平靜,倒是躁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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