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白玉非菩提(12)

作者:狐陽
“靈鹿迴歸,諸位可要阻攔?”誦並未強闖,而是到了宮門處便下來了,有靈鹿在身側,即便是他沒有入宮的手令,也沒有人能攔他。

  靈鹿屬於他,也屬於巫地,更是屬於國師,貿然攔着不讓進入便是不敬天神。

  “巫可是要回聖地?”放他進了宮門的侍衛問道。

  “瑤地大巫弟子誦,有要事求見王,勞煩通傳。”誦牽着靈鹿說道。

  侍衛們略有遲疑,已有人出列行禮道:“巫請稍候。”

  有人匆匆前去,誦則安撫着靈鹿,靜靜等待。

  通報之人久未見歸,卻有匆匆的步伐靠近,幾位侍從上前行禮道:“巫,大王子有請。”

  靈鹿聞聲護在了誦的前面,卻被他拉住了繮繩道:“無事,不必畏懼,請你們回大王子,誦有要事求見王,如今不便。”

  “王這幾日身體不好,恐怕是不能見巫的。”那侍從復又行禮,“巫與大王子是舊交,與其在此風口處久站,不如先去大王子宮中等候?”

  “見王之前先休息恐對王不敬,不勞大王子好心。”誦說道。

  幾位侍從互相看了幾眼,再欲開口:“巫……”

  “巫,王請你前去覲見。”去而復返的侍衛身後還帶了王身邊的宮人,“巫,請隨奴來。”

  “多謝。”誦牽上了靈鹿,跟上了他的身影。

  而被留下的幾位侍從匆匆返回:“快去稟報大王子。”

  宮城恢宏,誦第一次來此處時只有景仰和讚歎,不知人類爲何能如此的巧奪天工,如今再來,卻只覺得此處如同囚籠,踏進這裏的每一步似乎都能讓人上不來氣一般。

  但他必須做好,即便他只是孤身一人,所有願望都在王權之下,也要盡力與之抗爭。

  “誦!”身後傳來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從前聽時欣喜回頭,如今聽時渾身都有一瞬間的顫慄,前方的宮人回頭:“似乎是大王子。”

  “誦此行是來面見王的。”誦並未回頭,而是牽着靈鹿走上了臺階。

  那個人已經不值得他再回頭了。

  “是,您請。”宮人讓開了位置說道。

  靈鹿被留在了殿外,那道略顯單薄的身影卻頭也不回的進了殿中,巫厥咳嗽了幾聲,被一旁的侍從扶住了:“王子,您本就傷寒未愈,此時勉強出來,只怕病情又要加重。”

  “他此行前來必有要事。”巫厥甩袖推開了他,眸色極深。

  誦匆匆歸來,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此行之事必然與他有關。

  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幼時他的印象中父親前去拜訪過那位大巫,那時各地還未像此時一般分化,只是後來那位巫便宣告了隱居,徹底消失在了世人面前。

  “那怎麼辦?”侍從問道。

  “等。”巫厥站在殿下說道,他必須要等到對方出來。

  誦入內之時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那很是康健的王行禮:“參見王。”

  他的禮數未盡,身後的殿門已是關上了。

  光影略暗,殿中呼吸不止幾道,誦知道若他今天未能說的盡如對方的意,恐怕是難以輕易離開的。

  但即便是拼上他的性命,此願也要達成。

  沒有情人,死在巫厥最想要他,又最痛恨他的時候,也能達成國師想要的效果。

  只有靈鹿……只是可惜了靈鹿……認識了他這樣一位主人,若真有不測,希望它餘生安好。

  “巫不必多禮,聽聞巫此次覲見是有要事。”座上的王問道。

  “是。”誦鎮定了心神,從胸襟中取出了信道,“此乃師父生前所留,囑咐弟子一定要送到王的手上。”

  巫王看見信時眉頭蹙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宮人,宮人匆匆下行接過信轉交,巫王幾乎是按捺着性子,迫不及待的打開,在看到其中的內容時神情有一瞬間的怔然,然後肩膀鬆了下來。

  “大巫說讓厥放過你和恕谷衆人,是何緣由?”巫王看向了座下的巫詢問道。

  祕密帶到了地下,有些事情成全了他也未嘗不可。

  誦沉了一口氣開口道:“此事緣起於瑤地,當時大王子受傷爲誦所救……”

  當時之事距離現在並不太遠,可如今講起,卻恍如隔世,彷彿是別人的故事一樣,不足以使人動心動情。

  “……誦離開此處,國師因察覺我二人糾結,不欲誦再留在宮中,讓彼此煩惱,故而藉着拜訪師父的名號,送誦前往瑤地……”

  “你說國師是爲了送你離開,所以纔會前往瑤地?”巫王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是。”誦回答道。

  “大巫身死是在國師離開前還是離開後?”巫王問道。

  誦有些不明所以:“是在國師離開後。”

  “國師與大巫相交如何?離別時可有異樣?”巫王問道。

  誦微微蹙起了眉頭,回答道:“師父與國師乃是忘年之交,分別之時並無異樣,師父是在國師離開後十幾日才壽終的,不知王爲何有此問?”

  難道他懷疑師父的死與國師有關?可爲何會有此顧慮?

  “無事,無事。”巫王不見他神色憤恨,擺了擺手道,“你繼續說。”

  “國師拜訪,師父自然欣喜,只是恕谷有命,恕谷中人勿與王族相交,但誦犯了此忌諱。”誦沉了一口氣道,“將大王子帶入恕谷,本欲與之告別,他卻以恕谷衆生性命要挾,若誦不從,便屠盡谷中生靈,引師父重病纏身,不得不解散恕谷。”

  “誦背棄天神,理應受罰,還請王憐憫恕谷衆生,看在師父的面子上,給師兄弟一條生路。”誦撩起衣袍跪地說道。

  殿中一時有些安靜,巫王垂眸看着他思忖着,巫本是侍奉天神,不可沾染塵世之人,王族與之沾染,若被天下人知道,整個巫地都會淪爲笑柄,甚至安上不敬天□□號。

  “混賬,他如今膽子真是愈發大了!”巫王開口說道,“你且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不會讓巫厥如此肆意妄爲,他的權力還沒有大過天去,能讓他隨意對巫揮下屠刀。”

  他當年殺月族是爲了巫地,如今他的兒子倒是愈發出息了,竟是爲了一個男人,實在是不堪重用。

  “王在時,恕谷之人自然無此憂慮。”誦擡頭看向他的神色,便知他不如何惱怒,王族之人不牽扯自身之事,總是刻薄寡情的,“可若王不在了呢?”

  “放肆!”宮人聞此言時呵斥道。

  “誦並非危言聳聽。”誦擡起頭看向座上的王道,“那日誦本意與大王子告別,他本欲施暴行,卻在聽聞王重病之時匆忙離去,連國師都未帶,誦不能決定巫地王位歸屬,只求保恕谷之人平安。”

  殿中死寂,巫王垂眸看着他,喃喃出聲:“連國師都未帶……”

  “是。”誦直視着他說道。

  巫王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平復着心神說道:“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你所擔心之事絕不會發生,先退下吧。”

  “是。”誦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行禮退下。

  果然,想要達成目的,便要往人心最忌諱的地方戳下去,而王權亦是勝於父子感情的。

  他出了殿門

  ,背後傳來了無數東西落地之聲,和宮人的小聲勸慰聲:“王息怒,切勿爲此事傷了身體。”

  “他只盼我死了吧……”

  誦未回頭,只是覺得可笑,在王的心中王權勝於一切,卻要求旁人要將父子之情置於王權之上,就像站在殿下有幾分病容的人一樣。

  他將王權和富貴置於他之前,卻要求他必須將自己拋到自己之後,全心全意的待他。

  何其自私和涼薄。

  誦下了臺階,看着略進了幾步迎上來的人行禮:“大王子似是病了,還是不要在風口久站的好。”

  面前的人面容雖不如常,神色卻很沉,開口第一句便是:“你與王說了什麼?”

  “未說什麼,不過是將師父生前的信交於王,請求讓誦和恕谷衆人擺脫大王子的威脅。”誦直視着他沉沉的神色道。

  時至今日,即便他的臉色再沉,身上再有氣勢,他似乎也不再畏懼他了,因爲他只能生氣,因爲他只是王子,還未擁有王位之前,只能忍,忍到肝腸寸斷也要忍。

  巫厥的拳頭驀然收緊,看着面前靜靜與他對視的青年道:“當時的話只是一時衝動,我怎會……”

  “大王子,時至今時今日,有些話便不必再說出口了,若是誦未尋找到真心相待之人,可能還會相信王子所謂的真情。”誦看着他愈發黑沉的面色說道,“可我尋到了,才知真心所待之人不會一言不發便避之不見,不會算計籌謀於我,會以性命交託,不離不棄,而非您這般……”

  “你說什麼?!”巫厥驀然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是康嗎?我道你爲何如此決絕,原是早已有了苟且之人?我當初所說不潔果然未說錯,你果然是水性楊花!”

  誦看着他憤怒的神色卻不如何生氣,從前很傷心,如今卻只覺得可笑,他掙着自己的手未曾掙開,冷笑了一聲道:“與你何干?”

  這句話很輕,卻似瞬間點燃了這個男人的怒火:“誦,你別惹的太過火,否則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怒火一瞬間點燃了巫厥的腦袋,讓他心裏如火燒一般,他有別人了,從前會在他身邊清言蜜語之人將會被別人摟入懷中,他在王宮之中蟄伏,他卻在外逍遙自在,從前屬於他的,皆會屬於另外一個人!

  “大王子,王令您入內覲見。”宮人的聲音從臺階上傳來。

  巫厥回神,手中的手腕已被掙脫,立在身前之人退後行禮,頭也不回的離開。

  巫厥心緒起伏,卻無法說出任何話來,因爲他好像說出任何話,對方都不在意了。

  垂在袖中的拳頭狠狠收緊,甚至能聽到咔噠作響的聲音,巫厥深吸了一口氣行禮道:“是。”

  待他出來,他絕對會讓那張嘴再也說不出這種話來,至於他所說的其他人。

  他要讓他死。

  殿門打開再合上,誦輕輕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算是過了,他輕輕揉着有些疼的手腕,心中卻有些快意。

  果然如國師所說,當失去的時候,會讓他痛苦和扭曲。

  誦的臉頰被輕輕舔了舔,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靈鹿,抱着它的頭輕輕蹭了蹭:“謝謝你,雪。”

  其實他哪裏有什麼情人,他所說的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靈鹿,不會算計籌謀,爲他擋刀,不離不棄。

  靈鹿同樣蹭了蹭他,誦鬆開時摸着它的頸那麼笑道:“要是你真的是個人就好了。”

  如果真的有這樣全心全意守着他的人,又怎會不愛呢。

  靈鹿認真盯着他,誦牽上了它的繮繩道:“好了,跟你說笑的,即使你一直是鹿,我也會一直

  帶着你的,我們需去拜訪一下國師,離開此處了。”

  一番沉浮,他恐再難對世人產生什麼真心,當時國師與他協商,他辦成這兩件事後自會助他離開此處,從此天涯何處,都只會是一人一鹿了。

  ……

  “主人,誦前來拜訪。”乾在樓下彙報道。

  “看來他辦成了。”瀲月站在高臺之上,看着那在陽光之下的一人一鹿笑道,“請他進來吧。”

  “王不會允許誦將靈鹿帶出去。”宗闕在他的腕上說道。

  “我既然答應了他,自然能讓人將鹿帶出去。”瀲月轉身下樓,將腕上的小蛇揪了出來道,“對了,你需要變成人,增加一點兒說服性。”

  宗闕從他的指間滑落,落地時變成了人形,目光剛剛落定,臉上就被精準的捏了一下。

  而那手閒之人施施然轉身,精準甩鍋:“都怪玄長的太好看了些。”

  宗闕:“……”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的下去,還未見過誦時先讓坤瞪着眼睛看了一路。

  “真的變人了?他竟然真的變人了,你不驚訝嗎?”坤頂了頂乾的手臂說道。

  “有什麼好驚訝的?”乾冷靜說道。

  “太神奇了,你說他變人以後身上有鱗片嗎?那尾巴藏哪兒去了?”坤上下研究着,“他會用劍嗎?還配了把劍?”

  乾聽着他一系列的問題,淡然轉頭說道:“不知道,但是他能站在這裏聽到宮外說的話。”

  坤:“……你怎麼不早說?”

  據說那頭蛟能生擒靈鹿,那是好惹的嗎?以前的事可能不計較也就不計較了,但現在真要計較起來,還是對方更得寵一些,主人肯定不會向着他。

  “你沒早問。”乾說道。

  瀲月再見到誦,青年的眉宇間已經沒有了愁苦之色,反而有些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國師。”誦鬆開了靈鹿的繮繩朝他行禮。

  “不必多禮,請坐。”瀲月招待他就坐,開口道,“看來此行很順利。”

  誦觀看左右,看着無人近前時說道:“是,一切皆如國師所料,但如今誦想要脫身很容易,帶上雪卻很難。”

  他原本想入城時不帶靈鹿,可這傢伙不論如何說都要跟上,就像被他丟怕了一樣,總要跟着。

  也幸好有它跟着,入城之後有人阻攔,他不知是屬於哪一方的,但是若不是有靈鹿在,他恐怕無法這麼順利進入宮城之中,而有可能半道就被人截下。

  瀲月看着輕輕依偎在他身邊的靈鹿,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玉瓶放在了桌上:“此物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誦看向了那瓶子有些不解:“不知此物是?”

  “化形丹。”瀲月說道。

  誦有些愣神,倚在他旁邊的靈鹿卻擡起了頭來,直直看着那瓶子。

  “此物名爲化形丹,顧名思義便是能讓靈獸化形爲人。”瀲月說道,“如此便可將他輕而易舉的帶出去。”

  “強行化人,可會對它有損?”誦回神問道,他雖心潮澎湃,卻也知道以外力催化很有可能會對靈獸本身造成損傷。

  “會,此物力量有些霸道。”瀲月說道,“與靈鹿本身的力量會有些對衝,化形時會很痛苦,且只能維持七日,七日後它會虛弱一段時間,其餘無損,所以你要趁着七日離開巫地,我會讓人在宮外接應,讓你們徹底從巫厥視線中消失,但只一點,你必須帶着它避世,靈鹿太過於顯眼,很容易被人發現。”

  “誦明白。”誦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此時還不到鬆懈的時候。

  可七日痛苦…

  …誦看着一旁擡頭看着他的靈鹿問道:“雪,別怕,待我們離開此處了,你嘗過的苦,我也會再體味一遍。”

  他不想再丟下它了,亦不想讓它獨自承受痛苦,可此刻他必須清醒,毫無異樣的帶着它離開,待離開之後,他自己也會配藥,讓自己嘗一些苦痛自也是做得到的。

  靈鹿靠近舔了舔他的臉,誦看着瀲月行禮道:“雪答應了,此事便有勞國師了。”

  瀲月伸手拿起瓶子,瓶身卻被一旁的少年拿了過去,幾步後放在了誦的面前。

  “多謝。”誦起身捧過。

  宗闕收起了手指,其上細小的傷口直接癒合,而在瓶中,那枚丹藥正將血液吸了進去。

  化形丹之所以會力量相沖,是因爲其中加入了他褪下的鱗片,龍的力量非尋常靈獸可以承受,但那滴血卻可以直接化解其中的對衝之力,讓化形不僅僅限於七日。

  宗闕落座,誦則打開了玉瓶,從其中倒出了那枚烏黑鋥亮的丹藥,沉了一口氣將要送到靈鹿口中時,卻被對方直接叼了過去,吞進了口中。

  誦有些猝不及防,卻似乎也沒有理由阻止,只是有些緊張的看着面前的鹿詢問道:“會不會有哪裏不舒服?”

  靈鹿動了動耳朵,似乎也在等待着,但那丹藥半晌沒有變化,它則舔了舔對面擔憂的眉心都快擰成麻花的人。

  “不痛嗎?”誦摸着它的脖子詢問道,下一刻手掌觸碰到的毛卻驀然消失了,他驚訝擡頭時,面前巨大的身影在飛速縮小着,一切藏進了白色的光影之中。

  待到光影散去,面前的人形浮現,如皮毛一樣白的髮絲散落在肩頭,那張臉輪廓分明很是英俊,只是當那雙水潤的眼睛睜開,既長又濃密的睫毛輕顫,讓那看起來很是高大的人化爲了一片的純然,帶着屬於山林的純淨。

  誦有些驚訝的看着面前的鹿,或者是人,整個人的心神都是震顫的,雪他真的化成人了!而且長的好漂亮。

  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擡起了手看着,誦將要開口說話時,卻被面前的人在臉上舔了一下。

  他的臉瞬間暈紅,想要制止時卻被抱住蹭了蹭,一時想要推拒,卻觸碰到了他光滑的胸膛。

  靈寵化形竟然是不穿衣服的!

  誦腦海裏閃過這個念頭,卻因爲靈鹿控制不好人形的力道直接被壓在了地上:“雪,別胡鬧了,起來。”

  “誦,誦……”他的聲音透着山間的清爽感,其中卻滿是依戀。

  “刺激。”坤站在一旁抱着劍道。

  乾未開口,瀲月沒看見,因爲當靈鹿化形的那一刻他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眼睛,有些涼的手掌將那一幕遮的嚴嚴實實,一點兒縫隙都沒有露。

  “可否予誦一件衣服?”誦好容易將靈鹿安撫好,坐起來時滿目尷尬道。

  “稍等。”乾轉身離開,順便拉走了盯個沒完的坤。

  瀲月託着腮看着面前的一片暈紅光影道:“玄,一頭鹿沒什麼好非禮勿視的。”

  “嗯。”旁邊傳來了一聲輕應但是沒鬆手。

  “你自己也在看。”瀲月說道。

  “我沒有。”宗闕說道。

  瀲月:“……”

  小古板,他這般開明的一個人,怎得將小龍養成了一個小古板?

  光聽聲音就覺得很刺激,竟然沒看到,可惜。

  乾取來了衣服放在了誦的面前,看了那被靈鹿抱着,臉頰一片通紅的青年一眼,轉身離開,順便讓坤背對。

  “多謝。”誦拿過了衣服,看向了一旁的靈鹿道,“雪,要穿衣服我們才能離開此處,你先放開我

  。”

  “誦……”靈鹿舔了舔他的臉頰。

  誦渾身激靈了一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在冒煙,好容易才沉下一口氣,將抱着自己的手臂拿開,一點兒一點兒耐心哄着他穿衣服。

  “好了嗎?”瀲月眨了眨眼睛詢問道。

  “沒有。”宗闕感受着掌心的微癢說道。

  “你還說你沒有看。”瀲月側眸,那手掌也隨着他的轉頭而移動。

  “是感知。”那道冷質平靜的聲音回答道。

  完全無愧於心。

  折騰了許久,瀲月的視線重新恢復時,那靈鹿已是穿上了褻衣,模樣倒是生的十足的好看,只是穿着衣服還在時不時蹭一下誦的臉,想想就知道之前有多麼刺激。

  “雪,坐好。”誦有些無奈的擺正了他的姿態。

  靈鹿眨了眨眼睛,卻握住了他的手對比着:“小。”

  誦掌心也有些熱:“坐好,不然我要生氣了。”

  靈鹿縮回了手,眸中卻是一片溼漉漉的,浸着那濃密的睫毛看起來好像隨時能哭出來一樣。

  “你覺得痛嗎?”誦輕聲問道。

  靈鹿搖了搖頭。

  “不痛就好,我不是在兇你,先穿上衣服好嗎?人類都是要穿衣服的。”誦放下了心說道。

  瀲月託着腮看向了一旁的少年,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對上了他漆黑平靜的目光時笑道:“你怎麼變成人就不像那般?”

  宗闕沉吟了一下道:“剛開始一樣的。”

  瀲月眉頭輕動了一下,捏上了他的臉,笑意滿滿:“你第一次化形竟然瞞着我。”

  初初化形還不會變衣服的小龍一定非常可愛,就是太精了,但凡當時他多留點兒意,定然不會錯過。

  可惜的事全堆積在一處了。

  瀲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服上,思索着要怎麼偷走,宗闕開口道:“衣服是鱗片所化。”

  “要如何化?”誦收拾忙碌了一通,好容易緩下心神時,終於有空留意周圍的人問道。

  “他的力量不足,還需修行。”宗闕說道。

  “多謝。”誦看向了收回手正襟危坐的瀲月,全當方纔未留意到,“多謝國師贈藥之恩。”

  “此事宜早不宜遲,將他的髮色掩住,儘早出城。”瀲月說道。

  “是。”誦行禮起身,將坐在地上的靈鹿拉了起來,對方明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行走方式,頗有些搖搖晃晃,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誦有些無奈,瀲月開口道:“套了馬車送你們出去吧。”

  “多謝國師。”誦輕輕鬆了一口氣,在靈鹿輕輕蹭着舔他時放任了。

  許多習慣還是等日後再糾正,如今先離開此處要緊。

  瀲月吩咐,馬車套好,髮絲被扎進來藏進帽子裏的靈鹿被牽着上了車,誦則坐在他的身邊,一起被送出了聖地。

  馬車遠行,瀲月收回目光,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年,擡手拍了一下他的頭道:“爛好心的小蛇。”

  宗闕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過他的細心觀察的:“這樣會更好隱藏一些。”

  靈鹿化人,巫厥便很難輕易找到。

  瀲月回眸看他笑道:“是爲了我?”

  宗闕看着他的目光應道:“嗯。”

  既想計劃順利,那二人便需活着,時時讓巫厥瘋狂難受。

  “下次不許了,我都不捨得,你倒是捨得。”瀲月登上了臺階,又是停下來回眸問道,“你變衣服的是哪一片鱗?”

  宗闕沉默未答。

  “罷了,如今長大了便變了,給旁人鮮血都捨得,告知我鱗片都不捨得。”瀲月嘆了一口氣上樓。

  “此事不同。”宗闕跟了上去道。

  “嗯?你說什麼?”瀲月掩住了耳朵道,“我怎得聽不見?”

  宗闕:“……”

  “主人這不是玩賴呢。”坤說道。

  乾抱着劍走到了一旁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

  誦與靈鹿出宮,宮中風雲突變,大王子直接被王杖責,關了禁閉,王后求情,也被申飭了一番。

  消息傳入聖地時,原本追蹤着馬車的人紛紛撤離,再不敢輕動。

  器物落地,破碎聲一片,巫厥趴在牀上,眸中一片狠辣陰沉之色:“廢物!”

  “大王子,國師安排的人很擅長甩人,宮中出事,我們也不敢再追。”侍從低頭彙報道。

  “國師……”大王子沉了一口氣,緊緊抓住了牀單。

  國師說是暗中扶持於他,可是卻三番四次的阻撓於他,到底是真的怕誦佔了他的位置,還是有別的目的,也未可知。

  “國師當時與大巫交好,或許是出於當時的情誼?”侍從說道。

  巫厥的拳頭捏的很緊,眸中有些赤紅之色:“若非他阻撓,又前往瑤地,我也不會被王這麼申飭!”

  侍從一時不敢多言,但聽頭上問道:“你確定誦走的時候沒有帶靈鹿?”

  “是,那靈鹿頗爲顯眼,只有一輛馬車送別,根本不可能裝的下靈鹿。”侍從說道。

  “他竟然捨得……”巫厥深吸着氣道,“你着人去探一下,靈鹿是否還在聖地之中。”

  “是。”侍從匆匆離開,過了半晌後,對上大王子急切的目光道,“還在。”

  “怎麼可能?”巫厥喃喃自語,目光有一瞬間的怔鬆,“他倒是真的狠心,連靈鹿都不要了,都要離我而去,呵呵,哈哈哈……”

  他的笑聲頗有些癲狂,侍從屏息低頭,卻被他驀然拉住了衣領道:“派人暗中去查訪,一定要找到誦,記住,我要活的,如果找到他時他身邊有別人,一併帶回來。”

  “大王子,此時不宜……”侍從有些遲疑。

  “你若做不了,便不必再做了。”巫厥神色有些扭曲,“去不去?”

  “是。”侍從匆匆跪地低頭。

  巫厥鬆開了他的衣服,喘了口氣道:“讓人將屋中收拾一下,摔碎的東西全部埋起來,別讓人發現了。”

  “是。”侍從匆匆離開。

  巫厥的手指已撕裂了牀單,口中幾乎要咬出血來,屬於他的人若被別人碰了,他必要將人都抓到手,當着誦的面一刀一刀活剮了那個人,讓他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

  宮中消息各處傳送,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私下卻是暗潮洶涌。

  夜色漸深時,瀲月輕輕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榻邊盤着的小蛇,他總是很規矩,連睡覺的時候都盤的很圓,頭枕在身體上,尾巴也規規矩矩的放着,一晚上都不會有動靜。

  他的小龍雖然聰明又能幹,卻有一顆赤子心腸,總是易對人心軟,年歲不大,卻似乎天生便會讓着,寵着人。

  他們兩個,或許他自己更像蛇一些,還是毒蛇,謀發而動,一擊便要對方痛苦到斃命,便是搭上自己,也要讓對方痛不欲生。

  可小龍不同,他雖似站在陰暗處,心中卻敞亮,讓他總是不願意去動用他的力量,讓他的手沾上血腥。

  小蛇的尾巴尖輕輕動了動,在他睜開眼睛前,瀲月率先閉上了眼睛。

  宗闕睜眼,看着躺在穹頂月輝中的人,緩緩遊動了一下身體,感受着他原本活躍的呼吸漸沉。

  【宿主,主角受都談戀愛分手又談戀愛了。】1314小聲提醒道。

  而宿主他還沒有把老婆追到手。

  【數量多並非好事。】宗闕說道。

  1314覺得宿主說的有道理,但是不能掩蓋宿主沒有把老婆追到手的事實:【可是宿主你現在沒有哎。】

  宗闕:【……】

  1314回神時已經出現在了小黑屋:【我說的是實話來的,忠言逆耳,好系統難做啊,你說是不是?01?】

  【嗯。】01應道。

  答應會比解釋有用,尤其是這種話很多的系統。

  【你說話跟宿主好像啊。】1314湊了過去,【系統還會跟主人同步進化嗎?爲什麼我跟了宿主這麼久?一點兒都不像他?】

  01看着上躥下跳自娛自樂的統兒:【……】

  它錯了,杜絕它說話的方式就是一開始不要回應它。

  【01?叫你這個名字好見外呀,我叫你一一好不好?你的1長的真好看呀。】1314說道,【你不回答我就當你答應了,你最開始跟宿主在探索組都做什麼呀?會不會很刺激?但應該沒什麼意思,要不然也不會感情缺失。要不是一一你在這裏,我一個統被關小黑屋還是挺害怕的,宿主以前從來不關我小黑屋,你不喜歡一一這個名字,我可以換一個,叫老大怎麼樣?或者大佬統?】

  【就叫名字。】01回答道。

  放着它一個統,廢話照樣能把小黑屋填滿。

  費解。

  【要不你再考慮一下?】小系統打着商量,就不想叫名字。

  【第一個。】01挑了一個。

  【一一,你喜歡疊詞啊,可愛。】1314說道。

  01:【……】

  ……

  誦的離開並未驚動王,瀲月對王的治療也在循序漸進,王的身體在一日日康復,梟卻是已經從最初的走出來變成了被擡出來,甚至被捆在牀板上根本動彈不得,整個人比起最開始瘦了一大圈,眼窩更是深深的陷了進去。

  “王,大將軍他不能一直關起來,否則精神和身體都會受損。”瀲月看着對方的狀態蹙眉說道。

  “他力氣極大,連鐵鏈都能掙斷,我只能用如此手段。”王說道,“我知國師心軟,待到詛咒解除,必定讓他平安歸家。”

  瀲月猶豫再三,終是輕輕嘆了口氣。

  “還有三次,國師切勿半途而廢,否則將會前功盡棄。”王在上位說道。

  “是。”瀲月行禮退下。

  他的身影離開,偏殿之中傳來了痛呼掙扎之聲:“唔,唔……”

  即便是短促的音,其中也充斥着憤怒。

  “讓人將他壓牢了,別讓他發出什麼聲音。”王有些不耐的說道。

  “是,王,這是今日新上的請書。”宮人將請書放在一旁,低頭去了偏殿。

  那在榻上掙扎之人被數人壓制着,口齒被布條封着,渾身被鐵鏈鎖着,碎髮凌亂,便是放在將士面前,恐怕也無人敢認他是那位大將軍了。

  軍中請書不斷,都是問大將軍的情況。但即便他能從此處出去,也坐不回原來的位置了,不僅是因爲身體,更是因爲他大權在握,卻已對王生了怨恨之心。

  宮人對上了那雙血紅淒厲的彷彿能將人肉從身上剮下來的眼睛,覺得他約摸是不能出去了。

  “要亂了……”瀲月站在高臺之上吹着風笑道。

  “可曾幽兩地怎麼辦?”乾在旁詢問道。

  瀲月看向了他,乾低下了頭道:“屬下多嘴。”

  “自然有辦法,彌要用的藥暗中替換成廢人精血之藥,別讓他傷了厥的性命。”瀲月笑道,“我留着他有用。”

  至於那根東西,既是沒了情人,留着也沒什麼用。

  “是。”乾應道。

  巫彌的手臂要廢,爲了王位不被人奪取,弄到的藥是下了死手的,但若換成廢精血的,這兩位兄弟還能自相殘殺一段時間,而此事與國師無甚干係。

  乾匆匆離開,瀲月從高臺之上看着繁華的宮城有些出神。

  巫地之中很多事情已經快了了,王,厥,彌,梟。

  當年他雖幼小,但那樣血腥的一幕卻一直印在腦海之中,原本如桃源一般的月族之地被人闖入,雪白的梨花上沾滿了鮮血,連泥濘之中都是血腥的氣味,他因爲幼小被藏了起來,親眼在花枝掩映之間看着親人一個個在那些鋥亮的刀下失了性命。

  逼問,威脅,屠戮,如同惡鬼一樣將那處變成了煉獄。

  連那小小的王族都被他們所謂的父親帶着,提着小劍見證月族的慘死,戲弄戳刺着他們的屍體,用他們的父慈子孝嘲諷着所有死去的月族人。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即便占卜到未來也無勝算。

  滅族之禍。

  而如今他們一個個都將步上他們應有的結局,由他的手將那些施加在月族人身上的痛苦千萬倍的放回去,一個都不會放過。

  計謀其實是抵得住力量的,只要心足夠黑,足夠惡,比他們更狠,就能做得到。

  瀲月低低的笑着,身體都在輕微的顫抖,他知道自己必須按捺住,但他已經忍了太久,又太興奮。

  肩膀搭上了些許力道,他驀然回頭,手指抓握住來人的手腕,在看清近前的少年時愣了一下,鬆開他的手腕,由着他給自己披上了披風笑道:“不是讓你去抓仙鶴,抓到了嗎?”

  “抓了數次,無甚難度。”宗闕看着他眸中一時未曾退去的陰鷙和別開的視線道。

  “你抓了又放了?”瀲月挑眉道。

  “嗯。”宗闕應了一聲。

  “笨蛇,那東西吃了可是大補,你忘了它們曾經啄你的仇了?”瀲月曲指彈了一下他的腦袋道。

  “忘了。”宗闕說道。

  “你倒是大度。”瀲月看向了外面輕輕嘆了口氣道,“下次別從身後靠近我了。”

  “嗯。”宗闕應道。

  “玄。”瀲月輕輕握住了圍欄。

  “什麼?”宗闕問道。

  “你與坤去豐地幫我尋一樣東西回來。”瀲月看着遠方道,“速去速回。”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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