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蘇苪雪猛然睜開眼睛。
他臉上全無血色,手指甚至還在不停的發抖。
他做了一個堪稱荒謬的夢。
夢裏,他一如即往的在欺負那個醜陋的豪門私生子,渾身流着小三骯髒血液的蘇蕉,結果一道雷劈下來,把樹下的他給劈焦了。
他被送往醫院搶救,被迫截肢,輸血的時候,卻被檢查出b型血,接着一切的發展就猶如噩夢一般,他的大哥發現他不是蘇家的正牌小少爺,蘇蕉纔是,而他,是被後媽掉包的私生子……
那證明被父親蘇國棟狠狠的甩在了鄭鳳臉上。
蘇蕉連夜被人安排了整容手術,恢復了容貌,而他蘇苪雪則成爲了失去腿的廢物點心,被逐出家門還不算,甚至成爲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度過了堪稱悽慘的半生……
不……這不是真的。
他想起了什麼,慌里慌張的去看自己的腿,發現兩腿還健在,只是受了些擦傷。
蘇苪雪這才鬆口氣。
但遭遇車禍的恐懼,遠遠沒有噩夢給他帶來的惶恐那般可怕。
他安慰自己想,夢只是夢罷了,怎麼可能呢……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
“怎麼是b型血?”
男人清冷的聲音響起來,如同山巔落下的霜雪。
蘇苪雪彷彿受到了什麼巨大的驚嚇,他猛得擡起了頭,臉部肌肉微微抽搐:“大……大哥。”
男人穿着長風衣,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拿着蘇苪雪的檢測報告,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男人皮膚白皙,容貌俊美,碎髮落在額頭,映得琥珀眼瞳深黑,身上有種冷淡矜貴的書卷氣。
蘇苪雪半晌纔回過神來,心臟鼓譟,耳朵嗡鳴,卻也只能吶吶的問:“什……什麼b型血,大哥?”
蘇遲眠:“我記得你是rh陰性血,但這裏是b型血。”
那一刻。
如同夢裏的場景重現,蘇苪雪臉色慘白,他聽見自己像蚊子一樣嗡嗡的聲音:“啊……是嗎,我從來沒注意過這種事情……哈哈。”
“大少爺一直是b型血啊。”鄭鳳這個時候忽然拿着單子過來了。
她穿着合身的旗袍,拿着大牌包包,整個人的氣質非常的矜貴。
她也拿着單子走過來,很自然的說:“之前是檢測結果出錯了,大少爺一直都是b型血。”
蘇遲眠冷冷的看了鄭鳳一眼,他對鄭鳳這個被父親娶回家們的賣魚女沒有任何好感。
他把單子往桌子上一放:“這樣。”
由於可怕噩夢的影響,蘇苪雪根本不敢看蘇遲眠,他只能把視線放在鄭鳳身上。
蘇苪雪忽然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和鄭鳳一些無法否認的相似點,眉眼輪廓,甚至嘴脣點形狀……
鄭鳳又在這個時候維護自己,一切似乎與夢中不謀而合。
蘇苪雪的大腦一片空白,如果是真的,如果夢裏的一切是真的……
他遏制不住想起夢中,一切大白於天下之後發生的一切。
這讓他害怕的手指都在發抖。
蘇蕉現在又恢復了那張臉……不,他不要……
“蘇蕉真是白眼狼。”
蘇苪雪聽見鄭鳳的聲音,“他居然指使宴家的少爺開車撞大少爺,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蘇遲眠在一旁,眉頭皺的更緊了:“蘇蕉?”
蘇遲眠性情淡漠,對家裏的牽繫自從母親去世,父親迎了小三進門後就徹底淡了。
唯一算的上牽掛的,就是這個母親留下來的,唯一的弟弟。
在蘇遲眠眼裏,蘇苪雪雖然蠢笨,惡毒,與母親也不肖似,性格上更無母親的半分寬厚溫柔,但到底算是自己的親弟弟。
而蘇蕉在蘇遲眠眼裏,與鄭鳳一般,算的上是外人中的外人。
他對於蘇蕉被趕出去這件事沒有任何多餘的看法。
就像隔壁鄰居丟掉了不喜歡的玩具一樣,這是不值得他在意的事情。
“就是他。”鄭鳳說:“他一定是對我們把他趕出去這個事兒懷恨在心……真是……”
蘇遲眠忽然說:“他不是你親兒子嗎?”
鄭鳳語氣微微一頓。
蘇苪雪的手指一下抓緊了被子,指骨青白,平整的被子被他攥出了深深的痕跡。
鄭鳳:“就是因爲是親兒子,所以才更生氣!!”
她咳了一聲說:“是我沒有教好他,讓他心胸這樣狹隘,連大少爺也敢弄傷。”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蘇苪雪怔怔的望着鄭鳳。
這……這會是自己的母親嗎?
這樣,尖酸刻薄,惡意掉換孩子後,就對那個孩子不聞不問,甚至百般刁難,連被逐出家門,也不能得到半分可憐,只能冷冰冰得到一句「心胸狹隘」的評價。
如果他本來,應該是蘇蕉。
轉換了視角,那份惡毒就明明白白的放在了那裏,僅僅是想象,就已經是蘇苪雪無法承受的苦難了——
而夢裏,真相揭露後他所經受的那些記憶碎片,如同尖銳的碎玻璃,又似三尺冰凌鋒利尖端,狠狠的刺入他的腦海,把他美麗光明的未來,撕成瘸腿乞丐襤褸的衣衫。
鄭鳳還在滔滔不絕的指責蘇蕉,然而這些之前讓蘇苪雪暗爽的指責,此刻突然都變成了尖銳的刀刃,颳得他渾身發疼。
蘇苪雪忽然捂住腦袋,大聲尖叫:“住口!!你住口!!”
他眼淚幾乎流淌下來:“你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
他情緒太激動,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蘇蕉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捆成了麻花,扔在了雜物間一樣的地方。
他腦袋還有點嗡嗡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蘇蕉:“我這是在哪兒?”
系統:“這……殿下,您好像被人綁架了……”
蘇蕉:“。”
他怎麼天天被人綁架帶走敲暈,無語。
這樣會不會傷腦子啊。
系統:“咳,事實上,成爲神明後,您的命運也會有所更改……”
蘇蕉:“命運?”
系統:“是呀,有些人也許一輩子都遇不到一次綁架,但您可能司空見慣。”
蘇蕉問:“啊?我其實是黴神吧。”
系統:“。”
系統想了想說:“殿下現在覺醒了神性,可以對他人的命運做出影響,對吧。”
“但殿下要知道,命運這種事情,就像與人交往一樣,是相互的。”
“神明的命運,其實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系統說:“完全獨立的。”
“但當您開始影響他人命運的時候,命運也便擁有了影響您的權利……您不再是命運之外的獨立個體。”系統細緻的解釋說:“當您對命運的影響越深,命運對您的影響也就越深——通俗的說,您和命運,本來只是兩條互不影響的平行線,但您開始影響命運後——你們兩個的關係,就像兩個交換了聯繫方式,在不停的交往中加深印象的陌生人——如果你想要與它從陌生人到朋友,這必然會發生一系列的贊同,靠近,理解,認同,您似乎掌控了祂,讓祂聽話做出了一些改變,但在這個過程中……”
“命運也在掌握您。”
蘇蕉認真聽着,有了些淺薄的明悟。
“您越瞭解祂,祂也越瞭解您。”
“您每一次更改命運,就是在與祂加深糾葛。”
“而與命運的糾葛越深,那麼您的未來就越不會平淡。”
蘇蕉想了想:“這個意思是說,我最好不要隨便用神性去更改他人的命運嗎?”
他其實也不太想隨便做命運的更改了,在天災世界還好,但在現實世界,那一點覺醒的,與慈悲有關的「神性」被命運耗盡之後,他感覺自己在不停消耗自己的人性裏的善意。
“那倒也不是。”系統說:“但殿下在現實世界太弱小了,如果靠近命運……就會像這次一樣,被命運擺佈,陷入困局。”
蘇蕉:“像這次一樣……”
蘇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我這次被綁架是因爲我……”
他之前寫下了【我會順利離開宴家,並且,在離開後,我會遇到大哥蘇遲眠……】。
蘇蕉:“。”
確實,的確,沒錯,他是順利的離開了宴家……非常順利,管家大概絕對不會找到他,連他都找不到自己在哪的那種順利,畢竟被綁架了嘛。
蘇蕉忽然對【當您對命運的影響越深,命運對您的影響也就越深】這句話有了很深刻的明悟。
事實上這種事情並不難理解,在一些故事裏很常見——他當然可以讓命運給自己想要的結果,但誰都不知道過程中自己會失去什麼。
看來以後不要隨便在現實用這種力量了,風險跟收益不太成正比啊……蘇蕉嘀咕着想。
那麼,他後面的那句「遇見大哥」會怎麼實現呢?
難不成這次會是大哥來救他?
蘇蕉被捆得動彈不得,他試着用了點力氣,卻還是不太行,d級神明的身體在天災世界所向披靡,在現實世界卻被壓抑到極致,只是有着比普通人稍微好一些的力量。
他掙扎了幾下,發現那繩子越掙扎越緊,遂不再用力了。
蘇蕉說:“開系統商店,我要買東西!”
系統開了商店。
蘇蕉看半天,一時半會找不到什麼好用的道具,帶點特異功能的道具都上萬功德,普普通通的道具……
蘇蕉擡擡下巴:“要這個打火機。”
打火機只要5功德。
系統很貼心的把打火機具現在了蘇蕉掌心。
蘇蕉把打火機捏住,剛想用打火機把繩子燒斷,就聽見吱啞一聲,雜物間的門被人打開了。
刺眼的陽光照進來,蘇蕉眼疾手快的把打火機攥到了手掌心,眯着眼望過去。
“你醒了。”
來人穿着一身黑,還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和變聲器,一時間真是六親不認。
蘇蕉:“你是誰?綁我來幹什麼?”
面具人沒說話,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蘇蕉被他看得頭皮有點發麻,攥緊了打火機。
但這個面具人只是來看看他,給他帶了食物和水,放到他旁邊,多餘的話也沒說,轉身走了。
雜物室的門又被關上了。
蘇蕉等了一會,見對方沒有回來的意思,打量四周,向系統確定附近沒有攝像頭後,立刻用打火機燒斷了繩子。
對方送的食物和水他也沒碰。
他摸了摸身上,心中微微一涼,他手機不見了。
不過也很正常,這種綁匪啊什麼的肯定是要沒收手機的。
只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呢?
雖然說這次綁架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自己作的,但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他身上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圖嗎?
蘇蕉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
不能就這麼稀裏糊塗的被綁架,至少要把對方的目的弄清楚,不然肯定還有下次。
蘇蕉這樣一想,把打火機收到系統商店。
不過他也沒再把自己綁起來。
對方帶的食物他也不是很想喫。
他有些發愁的想自己的胃似乎真的被宴家的山珍海味養叼了……從神明的角度講這是一件好事,因爲這大概代表着他更符合「神明」這個設定,可以穩住神力值……但對現實世界很弱,還是要喫飯的蘇蕉來說這其實並不是件好事……
“殿下,您可以喫神廟裏供奉的食物呀。”系統說:“半個月過去,您現在已經有三間神廟了!三間神廟的話,您現在已經可以花費一些神力值去享受信徒們給您供奉的特產啦!”
……
於是面具人再進來的時候。
就看見少年坐盤腿在原來捆着他的椅子上,雜物間裏的紙箱子三三兩兩對在一起,組成了個「桌子」,桌子上擺着被掰開了一大半香氣四溢的鮮香魚肉,滿滿一大碗快凸起個尖尖的紅燒小龍蝦,和被燜的誘人的四五隻螃蟹,香嫩的魚子醬被碼好切碎嵌入軟餅裏,四五個肚子鼓鼓的白麪包旁邊一隻被砍開一半的大魚腦,香氣四溢。
少年捧着一碗熱乎乎的魚肉湯,龍蝦殼堆了一層,見他進來,猝不及防:“……”
他喫得正香,嘴巴還帶着一點油潤,這樣茫然望過來的時候,琥珀眼睛睜大一些,竟還有幾分可愛。
面具人:“……”您在我這過年呢!!
蘇蕉覺得自己這樣怪不尊重人家綁匪的,立刻把喝了一半的羊肉湯放下,和對方大眼瞪小眼。
綁匪終於說話了,他隱忍問:“你這哪來的?”
蘇蕉大腦宕機了一下,下意識:“外賣?”
確實是外賣不錯……只不過是另一個世界的外賣來着……
綁匪冷笑:“你手機在我這,這裏荒郊野外,你點什麼外賣你。”
他的神情警惕起來:“你是不是有同夥?!”
蘇蕉:“……”
蘇蕉立刻打蛇隨棍上:“啊沒錯我就是有同夥,我在這等你上鉤等了老久了!你最好把綁我的目的說出來,我可以讓他饒你一命。”
綁匪鬆了口氣:“看來是沒有了。”
蘇蕉:“。”
泊爾是星之教堂掃灑的信徒。
這是w城第一座抱星神的教堂,由大主教威尼爾一手建立。
泊爾有聽說過大主教威尼爾的故事,隕石天災發生的時候,他其實並不在w城,而是在外地做貿易生意,但他的唯一的寶貝女兒在這裏旅行。
威尼爾年輕的時候是個花花公子,但很幸運的,他在一場旅行裏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獲得了一場堪稱完美的愛情,從此收斂了花心,變成了一個忠貞的人。
但幸福的日子沒有堅持多久,他的妻子得了癌症,很不幸的死去了,死前只爲他留下了一個女兒。
這女兒幾乎是他的命根子。
但隕石天災發生的時候,他的女兒正在w市看望朋友。
威尼爾主教曾說,他永遠也無法忘記女兒哭着給他打的那通電話——如果不是有神明,如果不是有奇蹟,也許這會是他和女兒的最後一通電話。
所以事情結束後,他便千里迢迢,僱傭了私人遊艇,和無數建築工人來到這裏,並耗資千萬,爲那位神明建立了這座堪稱宏偉的教堂,並主動成爲了他最虔誠的信徒。
威尼爾原來是某宗教忠誠的教徒——但顯然,他信奉的那位神明並沒有保佑他唯一的女兒。
所以威尼爾改信了這位抱星神,並且抄襲……哦不,參考了原教的一些細節,依據抱星神明的特徵,選擇了與其氣質最相符的聖花和香料,並虔誠的寫下了有關他的禱言,最後,他還要依據他的神降,寫下相關的聖書和星誡。
本來這個星之教堂的人並不多……直到前不久,神明降世,用磅礴宏偉的神力修補了整座城市,併爲他虔誠的信徒更改了悲傷的命運,於是來訪的信徒絡繹不絕,神明的供桌上永遠都有各個信徒送上的心意,來自遙遠東方大陸的香粉,特產魚,煎牛肉,紅燒大龍蝦,霸王蟹,而且很奢侈,每天都會更換——當然,之前也是有這麼多,只是在城市未能建設好前是抱星神虔誠的信徒威尼爾自掏腰包,後面大陸船舶通暢,經濟改善後,就是w城信徒自己奉上的心意。
神明爲他們修復了城市,改變了悽然的厄運。
每個人都對那銀髮金瞳的少年神明,心懷感激。
柏爾望過去,能看到有人低聲在神像前禱告:“願我主安康。”
說完後,在胸口畫了個星星符號,這是威尼爾爲信徒定下的祈禱手勢。
而威尼爾更是在發展了一些信徒後,欽定了兩個主教,去大陸的另外兩個城市建立了新的星之教堂。
柏爾正想的出神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大主教威尼爾激動的聲音——
“我主迴應了他卑微信徒的供奉!!”
威尼爾深邃立體的臉頰上寫着狂喜,他激動的在胸口不停的畫星星符號:“感恩我主!!”
作爲抱星神的忠誠信徒,柏爾立刻問:“發生了什麼嗎?我主神降了嗎?”
威尼爾立刻嚴肅的說:“我主未曾降臨,但祂帶走了今日供奉的龍蝦,帝王蟹,魚子醬軟餅和卡維爾巨魚的腦花!”
柏爾:“。”
柏爾:“原來神明殿下愛喫魚蝦呀。”
“什麼愛喫魚蝦。”威尼爾痛斥了信徒柏爾對神明不太尊重的言行:“我等淺薄的供奉,怎麼會被那樣偉大的存在放在眼中!”
“我主多次神降,爲我們帶來幸福和救贖,祂的一言一行都必有深意!”
柏爾在胸口畫了個星星,發自內心的懺悔說:“抱歉,是我修心不夠,想的不深,還冒昧了神明,希望神明能原諒他魯莽信徒柏爾的過錯。”
威尼爾:“抱星之神慈善溫柔,會原諒你無心的冒犯,但謹言慎行,不可再有下次。”
柏爾點頭如搗蒜,隨後又疑惑的問:“那神明帶走這些供奉,又是什麼意思呢?”
威尼爾虔誠的說:“從建立教堂到如今,總共供奉了一萬三千種魚類,而我主選擇了紅燒龍蝦,帝王蟹,魚子醬軟餅與腦花,這其中一定暗藏着讓我等需仔細揣摩的神諭!”
柏爾也嚴肅起來:“是什麼神諭呢?”
威尼爾嚴肅的說:“如果那麼容易就參悟的話,神諭也不會這樣隱晦了,成爲明悟我主神諭虔誠信徒這條道路上,我還需要漫長的修煉。”
……
降下偉大神諭的蘇蕉再次被五花大綁,打火機也被搜出來沒收了。
蘇蕉:“喂,你綁我幹什麼啊,你最好說出來,不然我跟你說,你綁我不吉利的你知不知道……”
綁匪綁好了蘇蕉,四處搜查了一波,沒有發現同夥,也沒有發現什麼勞神子外賣員來過的痕跡。
他心存疑惑,沒動蘇蕉的食物,但是也不再放鬆警惕離開雜物間了,當然,蘇蕉也沒法吃了。
蘇蕉嘆了口氣,“不是,我跟你說,你這樣綁着我是圖什麼呢?我被蘇家趕出來了,又沒錢……”
綁匪冷笑:“沒錢你點什麼龍蝦外賣。”
蘇蕉:“。”
啊那個外賣不要錢(。
綁匪在一邊看着他,餓了就啃麪包和水,堅決不挪位了。
蘇蕉誠懇的說:“你餓了可以喫一點的。”
綁匪看他一眼,哼了一聲,繼續喫乾麪包。
蘇蕉決定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
他轉而說:“就你把我手機拿走的吧?你還挺識貨的,那手機可貴了。”
蘇蕉:“你也不是啞巴吧?你怎麼不說話啊。”
蘇蕉:“誒你不喫我小龍蝦給我喫吧,我還沒喫飽呢,好餓。”
蘇蕉:“你能幫我把喫的蓋上不,晚上涼了就不好吃了,你這也沒個微波爐……”
蘇蕉說着,就看那綁匪額頭青筋直蹦,過會起來,撕了張油膠布。
……
被貼上嘴巴的尊貴神明蘇蕉“唔唔唔……嗚嗚嗚。”
無視這個聲音的話,這個夜晚其實非常安靜。
於是就這樣,蘇蕉忍辱負重的過了一夜。
第二天,蘇蕉可憐巴巴的瞧着那綁匪。
少年琥珀眼睛美麗至極,這樣瞧着人的時候,沒人能受的了。
如同被獵人追捕的白雪公主。
綁匪看着桌子上一堆沒喫完的東西,眉頭皺了皺,他想,反正也不太好處理……
要不讓他喫掉算了。
……
“冷的。”
蘇蕉蹲在椅子上,小聲又委屈的說:“我不要喫冷的。”
綁匪:“愛喫不喫。”
蘇蕉抽泣了兩聲,可憐巴巴:“真的嗎?”
綁匪:“……”
綁匪冷淡的看了他兩眼,閉上了眼睛。
蘇蕉:“……”
蘇蕉沒辦法,找了個箱子,這邊一堆雜物箱,他撕破一些,堆起來,用打火機點了個小火堆。
綁匪本來是隨便看他動作的,結果一看蘇蕉掏出打火機,露出了「?」的表情,下意識的去掏口袋——本來沒收的蘇蕉的打火機居然不見了!!
蘇蕉正在用火堆熱他的魚肉湯,冷不丁覆了一層陰影,他的打火機又被搶走了。
綁匪雖然帶着面具,但蘇蕉猜他臉色估計陰沉的能滴水了:“什麼時候偷走的?”
蘇蕉真誠的說:“是它自己回來的。”
這是他從系統商店買來的東西,一到他手中就默認有了神明的刻印,除非他自己送出去,不然無論丟在哪,最後都永遠會回到他口袋裏。
綁匪一臉……哦,綁匪先生遮着半張臉,於是蘇蕉只能看見綁匪半臉嘲諷的樣子,滿眼寫着我信你個鬼。
這樣的日子大概過了三四天,蘇蕉溫着他的小龍蝦,在綁匪的眼皮子底下偷偷用新的貢品替換掉舊的,每天也算的上是喫香喝辣。
只是綁匪也不傻,有時候會露出一點困惑的表情:“這小龍蝦顏色看着不像是昨天的。”
蘇蕉一邊啃得津津有味一邊痛心疾首:“哎呀真是添加劑太多了嘛。”
蘇蕉:“你要不來點?”
綁匪冷淡的別過頭。
蘇蕉:“=。=”
“不對。”綁匪又回過頭——
蘇蕉立刻:“=v=。”
綁匪皺眉說:“你這個肉吃了兩天了吧?還沒喫完?”
蘇蕉也不知道爲什麼神廟裏的人老給他上供同款,但味道確實不錯……
他咳嗽兩聲,矜持的說:“我不太愛喫魚呢,喫的很慢吧。”
綁匪看他喫的滿嘴流油,當他睜眼在說屁話,他冷冷的警告他:“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
星之教堂。
威尼爾站在一衆黑壓壓的信徒前,一臉嚴肅的說:“看啊,我主又帶走了同款魚同款蝦同款蟹!這一定隱藏着偉大的神諭……”
衆信徒俯首,嚴肅的說:“聆聽我主教誨!”
柏爾在黑壓壓的信徒裏,瞄了一眼那一排只有同款魚蝦蟹的供桌:“。”
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想不出來,於是在胸口畫了個星星符號,愧疚的想,果然是他不夠虔誠,希望神明原諒他在心底又一次不禮貌的冒犯……
神明一定是有神諭在的,是他太膚淺了,纔會有神明殿下似乎別無選擇這樣淺薄可笑的念頭。
果然在成爲我主忠實信徒這條長路上,還是要繼續修煉啊。
柏爾認真的想。
而另一邊。
夜色漸深,更襯得病房裏燈光慘白,毫無生氣。
蘇苪雪拿着手機,手指微微發抖。
他偷偷派人去做了鑑定,得到的結果無異於晴天霹靂。
距離出車禍,和那個噩夢,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但這一個月,他日日夜夜沉浸在即將被發現身份,被蘇家掃地出門,成爲人人喊打的私生子的恐懼裏。
蘇蕉指使宴憐撞他的事情,在宴無咎的活動下,蘇家只能輕輕揭過。
蘇苪雪知道自己是沒資格恨蘇蕉的。
這麼多年鳩佔鵲巢,日夜羞辱,落井下石……蘇蕉忍辱負重,攀上宴家這個高枝兒,自然會想盡辦法來報復。
可是蘇苪雪心裏難受。
經年積恨,他瞧不起蘇蕉這件事,就像蘇家給予他的富貴榮華一樣,幾乎已經成爲了刻在骨血裏的習慣。
他不能拋下這一切。
拋下這一切後,蘇苪雪就不是蘇苪雪了。
他的眼珠子滾動,神經質的望着手機裏的幾條短信。
如果天上的雲不能落入泥中。
那就讓泥裏的東西,那就永遠,永遠在泥裏吧。
……
蘇苪雪頻頻望向病房門口,又不斷的看手機上的時間。
大哥六點半下班,七點半會準時來看他。
蘇苪雪對着病房的玻璃窗,露出一個蒼白的,恐懼的表情,眼尾氤氳出霧一樣的淚花。
他像是個發瘋的病人,又似乎是一個演員,在不斷調整自己的表情,修整拙劣的地方,努力讓接下來的戲劇變得足夠完美。
在牆壁上鐘錶指到7點27的時候,他低下頭,收斂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病房一切歸於靜寂,蘇苪雪如同一具死去的冰雕,在這三分鐘裏,一動也不動。
直到病房門吱啞一聲被人打開——
那一瞬間,彷彿春風破雪,蘇苪雪一霎活了過來。
男人穿着風衣,烏黑髮上卷着細碎的風雪,讓他的氣質更顯幾分冷硬。
a市接近入冬了,已經下了初雪。
他琥珀色的眼睛望向病牀上的蘇苪雪,“身體好點了嗎?”
少年卻只是一臉蒼白的望着他,眼尾氤氳着淚,神情支離破碎。
蘇遲眠一頓,以爲是自己太過冷漠,惹得弟弟不高興。
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
是母親留給他最後的禮物,他不該這樣冷漠。
他斟酌了一下語氣,溫和了些許:“怎麼了?我給你帶了些你喜歡的湯。”
“哥……大哥……”蘇苪雪聲音哽咽,“我……我最近收到了他的短信……”
“好可怕啊……我,我好害怕……”
病房雪白的燈光下,他臉色蒼白,骨骼瘦弱,拿着手機的手在無意識的發抖,彷彿怕到了極致——
蘇遲眠拿起蘇苪雪的手機。
入目的是幾條短信。
“車禍有趣嗎?更有趣的還在後面哦。你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聽說你快養好傷了呀,準備去上學了?打算走哪條路呢?要走人多一點的路哦,不然就沒辦法保證可愛的腳還在腿上了呢。”
“蘇苪雪,你害怕嗎?你以前羞辱我的時候,我也很害怕呢。”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放心吧,我不會太過分的欺負你的。”
“知道嗎?被蘇家趕走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到底爲什麼。爲什麼我會被欺負,爲什麼我會那樣不幸,爲什麼活下去的路那樣艱難,我沒日沒夜的在想這件事,我找不到來因也看不見前路,蘇苪雪,我現在是窮途末路,但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少爺,也許你不明白……但被人踹下地獄的人,總會有那麼些心有不甘。”
……
這幾條短信看起來每天都有發,在不同的時間點,蘇苪雪已經被威脅了三四天之久了。
蘇遲眠的眉頭緊緊皺起來。
蘇苪雪小心的咬着手指頭,幾乎把指甲咬碎,見男人微微擡眼看他,他立刻哭着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我不該欺負他,我跟他道歉,我好怕,哥哥我好怕……”
瞧着蘇遲眠逐漸變得陰霾的俊美臉龐。
蘇苪雪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還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
那聲音像覆了一層雪,茫茫然。
他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欺負蘇蕉。
因爲只有蘇蕉能被他欺負的時候不還手,沉默的忍受。
他發自內心的瞧不起蘇蕉的卑微,蘇蕉的沉默,蘇蕉燒爛的臉,蘇蕉的一切一切。
然而當真相揭露,他發現一切理所應當沒有那麼理所應當的時候。
他很恐懼。
他被嬌養着長大,出事的時候都是對方被人壓着來道歉,沒人會說你應該去承擔責任,也沒有人教他怎樣去承擔一份,踐踏着蘇蕉得來的,堪稱罪孽的責任。
蘇苪雪茫茫然的想,怎麼辦呢……
最好,最好還是,讓他帶着滿心負疚,恐懼,和孤注一擲的勇氣與無法爲人原諒的惡毒,繼續做天上那片雲吧。
哪怕是片髒透了的,爛透了的烏雲。
可到底,還在天上啊。
“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蘇炳雪聽見蘇遲眠淡淡的聲音,雖然相處不久,但一個月下來,蘇苪雪也對這個大哥有些瞭解。
他這位大哥性情冷淡,做事雷厲風行,對外毫不留情手軟,所以蘇蕉如果落在他手上,大概不會討到好處。
蘇苪雪想,雖然,雖然……
但大哥很寵他。
大概是真的,把他當親弟弟的。
蘇苪雪以前被寵愛的時候總覺得理所應當,可是現在,對於這份愛,他只覺得心臟不停在跳,腦子裏有個聲音不停的在說,這一切都是蘇蕉的,你是個小偷,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偷——
這個聲音不斷在他心底徘徊,幾乎把他擊潰,讓他忍不住大聲尖叫對抗這個聲音——他有什麼錯!!他有什麼錯!成爲蘇苪雪又不是他願意的!!蘇家把他養成這樣,蘇家就應該負責!!他不是小偷!!這是他應得的!!
對,是這樣,在街上撿到了錢,只要主人永遠都不出現……那這錢就是他的。
只要主人消失就好了啊。
“大哥。”蘇苪雪聽見自己輕輕的聲音:“我真希望,蘇蕉和他那個討厭的母親,一起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樣,我就不會痛苦難過,成爲連自己都感覺不齒的人了吧。
蘇遲眠望着他通紅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別說傻話。”
蘇遲眠坐在他旁邊,給他削了個蘋果,看着他把湯喝完,又叮囑了他注意身體的話。
等蘇遲眠走了。
蘇苪雪摸着自己的肚子,望着手腕上的發起的疹子,脣微微發抖。
蘇遲眠給他帶的魚肉湯,他小時候最不喜歡,因爲會過敏。
但是蘇蕉卻很喜歡。
蘇遲眠,蘇蕉,還有他那個去世的母親……
曾經沒注意到的東西,這個時候蜂擁而至,一次一次提醒着他是個冒牌貨。
蘇苪雪猛的打翻了湯罐,看着被燜的雪白的湯落了一地,他胸脯起伏,拿起另一個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去。
“好了。”蘇苪雪目光陰鬱:“把人放了吧。”
……
作者有話說
威尼爾:我主牛逼。
柏爾:我主牛逼。
蘇蕉(五花大綁):唔唔唔……嗚嗚嗚tat(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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